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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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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雪走后,我又吩咐沁香去将章太医带来,顺便将棉被和暖炉取来。
因母妃品阶不高,在后宫并不得宠,寺院里见人下菜,分给母妃和我的棉被暖炉并不充沛厚实,但此刻,聊胜于无。
沁香一听我要让她离开,忙抓住我衣袖道,“公,姑娘,不可啊,我这一走,万一他起了歹心怎么办?”
我用手拍了拍沁香的手,宽慰道,“我和母妃此次出行,虽说带的侍卫不多,但尚可安保,这周围都被侍卫包围着,密不透风,他却重伤在身的情况下闯进来,没有惊动其他侍卫,此人功夫绝不在侍卫之下。”
“啊?那我岂不是……”
不待沁香说完,我轻声道,“他要伤我早就伤我了,直接横剑威胁岂不快哉?哪能等到现在。他比我们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经不起折腾,赌命般闯进来,无非是想借我们的脚力搬救兵,求个一线生机。”
见沁香仍不放心,我继续道,“再说,没有几个贼笨到伤人之前,先留个贴身把柄给对方。”
而且那把柄那么贵重,举世无双。
沁香手松开了,但是眼底还有一丝不放心,“万一那玉佩不是他自己的呢?”
我拍拍她的背,“那东西非等凡之物,不是谁都随便拥有的。”
沁香走后,就剩下我,姜轶和那男子。
男子静静地看着我安排这些,漆黑的双眼若有所思,我没有再理他,只是吩咐侍卫一旁照看着。
夜色深沉,远处的山脚下传来阵阵脚步声,想是沁香已经安排妥当而返了,我看着寂寂的夜空,轻声道,“公子怎就笃定我会救你,而不会杀你。”
“咳咳咳”对方突然开始剧烈咳嗽,几缕鲜血从嘴角溢出。
“闯进来之前不确定,赌命罢了,见了七公主后,便笃定了。”他声音细弱,却慢慢说出。
我并不惊讶对方猜出我是谁。
大都郡如今民风安定,我和母妃此次出行也并不是不露声色。
我这才发现他有一双好看的眼睛,眼睫如鸦,根根分明,瞳仁漆黑,眸色深沉,眼底静谧而蕴着沉沉的辉。
“那食为天的沈大夫又是何人?”
他没有回答我,似是看出了我的担心,只轻轻道,“公主不必担心,如今我人在公主手里,食为天的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段不会轻易乱为的。”
我想起刚才那块明黄玉佩,不由笑道,“那我若是以公子为挟,发笔横财,也不是不可的。”
对方似乎没想到我一个公主竟突然做起敲诈勒索,打家劫舍的行当,不由轻笑一声,“那也不是不可,只是钱财有些俗了,公主何不想想其他东西?”
“不俗不俗,人生的大部分的不幸,多少都跟钱有着分不开的关系,再说谁还会嫌弃自己家的钱少。”探不出你底细来,但探探你老底也行。
“公主要多少银子,我好掂量掂量能不能拿出。”得,这家伙,都重伤成这样了,还一脸警觉,套不出个话来。
“算了,等我想好了数再向你讨要来。”不是我不想趁火打劫,实在是我从小到大没怎么自己用过钱,还真对钱财没个度量衡。
对方一声轻笑,“也好。”
我看见他狭长的眼睛弯了弯,像幽潭涟漪起涓涓微澜,心里也不由地跟着笑了起来。
我们没再言语,但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放松下来,夜空泛出柔稀的微光,洒在这深林中,一时间,周围静谧的只能听见些许的虫鸣声。
后来,沁雪和沁香携着章太医他们来了,见太医给他服下两丸止血的药丸后,我便留下沁雪,随着沁香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没过多久就有沁雪便回来了,说那男子被两个大汉接到山下,被一辆马车带走了。临走时给我留下了那明黄的玉佩,说待我想好钱数后,去云济街的食不全讨要。
我吩咐沁雪将那玉佩收拾起后,便再没多问。
我不知道那男子最后如何了,对于这件事的结局就是母妃第二天得知了事情原委后,将我狠狠教育了一番,严禁我以后再出宫……
我想起那个还没来得及讨约的玉佩和男子那微微弯笑的清冷眼睛,心想,也许这一生,大概都不会有与他相见的机会了。
那是我第一次听说牵机,如今要不是牵机,我都快淡忘了这件事。
病倒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中间还多亏了淑妃从娘家羌国带来的一种丸药,入口虽苦,但药效很是不错,我的身体终于慢慢恢复如初了,入春的时候,我已经能下地正常行走了。
凡事都有个好坏两面,虽说生病不舒服,但是病了的这半年,我也借着身体不适,躲过了中秋、除夕这些节庆,省去了诸多繁琐的应酬,就这样,在我小小的寝殿里又安安逸逸地养了小半年。
谷雨前后,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万物复苏,我也在沁雪的陪同下,恢复了国子监的课业。
因考虑到男女有别,国子监的学堂上,太监们用一丈黄布将公主贵女们和皇子皇戚子弟们分开,各置一面,进出有别。
我的位置一直是个角落,现在却被陈韫搬到她跟前,这倒没什么,关键是,我的桌旁,一丈黄布外,就是陈祎的书桌。
两个桌子间距离太近,近到我能听见陈祎伏笔的沙沙声,近到我不用靠近,就能闻到陈祎身上清冽的荀令香。
虽然学堂外,陈祎总是会被五姐姐她们一群缠住讨教学问,我们基本没有交集,但不知是我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我总是能感觉到陈祎的目光会穿过黄丈,若有似无地落在我身上。
每每这时,我的半张脸都会不由地烧红,甚至好几次,太师傅点名问我学问,我都因思意神游,没有答上来,功课也不知不觉拉下不少。
好在太师傅以为我是身体还没有恢复好,便对我的要求有所降低,我也狠狠松了口气。
今日陈祎因事没来国子监,太师傅下学又下的早,我无所事事,便决定去藏书阁逛逛,顺带补一下拉下的课程。
也不知是心有所想便有所行还是,我竟然鬼使神差地又来到东殿二层的那个矮门前。
我先后观察了好一会,确定这二层整个书阁都没有人了,我才用手慢慢推向那个矮门。
谁知,“吧嗒”一声,那天说什么都打不开的门,今天竟然被我推开了。
推开的一瞬间,我就呆住了,因为,那个因事请假的小侯爷陈祎,此刻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阁楼的窗户边,面若镇定地看着乍然出现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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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听墙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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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因事请假的小侯爷陈祎,此刻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阁楼的窗户边,面若镇定地看着乍然出现的我。
更诡异的是,我仿佛又听见楼下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二皇子,是你吗?”一个娇媚的柔声酥酥传来。
声音是那么熟悉的娇媚动人,撩人心弦。看来这不是仿佛,是真的来人了。
我学着上次陈祎的样子,吧嗒一下赶紧轻轻关上了门栓。
趁对方还没有上楼来,我惴惴地搭讪道,“小侯爷,好巧啊,你也来听墙根,不,你也来听书啊?”
我的天爷呦,让我干脆咬舌自尽了吧。
陈祎清贵的眼睛微微一愣,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对呀,公主声音小一点,不然被人发现了,就没有好书可以听了。”
我听见一声轻笑,我发誓,肯定是他在取笑我。可我实在无力反驳,只好轻轻坐下,不发出一点声响,乖乖地竖起耳朵贴向墙面。
果然又是二哥和那个娇柔的小宫女。
他们这次像是干柴遇上好烈火,直接烧的欲罢不能,听的我是面红耳赤,口干舌燥。只听那女子娇弱无力,压抑着不敢轻喘出声,生怕动静太大,引来别人。
我是一边期待他们不要停,一边又受不了,希望赶紧停下,让我缓缓我刺激的小心脏。我脑子里疯狂地补充着画面,天爷呦,这绝对比书上说的精彩多了。
想到这,绕是我脸皮再厚,也有些不太好意思了。因为,这我一个人听听也就罢了,关键这旁边还有个不太熟的陪家。
天爷呦,真是羞死个人。
我用余光偷偷瞥了眼陈祎,却见他一脸淡定,见我偷在偷看他,竟恬不为意地给我递过来一杯茶,让我润润嗓子。然后像没事人一样,低头翻他的书。
反观我就做不到那么淡定。听着门外的动静,紧张地咬着手指头,一会担心二哥太用力,那女子轻吟声快背过气去。一会儿又担心他们动静小了,我怕听不真切了。
汗颜,委实汗颜。
日头打西边快要落下时,二楼的书架子终于不再发出咯吱咯吱的轻晃声。
两人也慢慢不再动静,少倾,徐徐传来衣料的穿着整理声。
“奴婢今日斗胆张这一会口,想问问殿下,不知殿下何时将奴婢收到您的宫里?”突然,安静的房间里传来女子一声询问。
却听我那郁郁的庄王哥哥沉声道,“在掖庭待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到我的宫里去?”
“奴婢如今跟殿下青天白日之下,行这般之事,他日,若管事嬷嬷或者他人发现,捅到贵妃娘娘或者皇后娘娘那去,那奴家可是万万不能活命的。殿下,奴家求求您,看在您与奴家一时欢好的份上,给奴家一条活路,要了奴家吧。”只听女子细细的啜泣声音,悲悲弱弱,很是可怜。
只听二哥起身,声音阴狠道,“自那破糕饼的事后,父皇竟然一直对我有疑,前些日子还把我宫里的人里里外外换了个遍,你还是再等等吧,等过些日子,我再同永巷令要了你去。”
之后,二哥哥又是好生相劝了一会那女子,两人互诉衷肠好一会,这才一前一后万般不舍地离开了藏书阁。
待人都走后好一会,陈祎轻咳一声问道,“咳,看来公主身体恢复的还不错?”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幸而那日糕饼吃的少,吐的多,伤及脏腑不深。说起来还要感谢韫姐姐送来的汤药呢,服后效果特别好。”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汤药,似是专门熬制过,入口不苦,回味余甘。
陈祎只是笑了笑,“治好就行,就是以后饮食要注意保暖,此药过寒,颇有些以毒攻毒的作用,多食伤胃。”
原来如此,怪不得最近一吃凉食就会反酸。
陈祎说完低头继续看手里的书,没有再言语,我一时不知该继续待着,还是先行退去。
就在我思来想去,决定起身离开之事,一旁的陈祎轻声道,“公主似乎很喜欢来藏书阁看书?”
我看书完全是因为父皇那爱抽查课业的缘故,但我又不能这么说,见陈祎一直低头看着书,我所答非问道,“小侯爷不是也挺喜欢喜欢看书的吗?”
对方语速轻缓,带点轻微的鼻音道,“我这是闲着无聊,喜欢乱翻翻。”
为了打破尴尬,我继续道,“那陈小侯爷都喜欢看些什么书?呃,《水经注》?”当我看见了他手上的书名时,不由声音高挑,这不是我那天看的那本无聊的《水经注》嘛。
“咳,胡乱翻看,打发无聊时间罢了。”陈祎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像是被发现了什么般有些恼羞道,“我这自是没有公主读书涉猎广泛,尤好…”
他语气停了停,抬头看着我,带一丝戏谑道,“尤好诗辞雅集。”
诗词雅集?我好像不怎么看呀。
突然,我心里猛地一顿,完了完了,我怎么感觉他肯定知道我闲着没事喜欢翻看那些才子佳人狗血煽情的画本子,尤其是!一本偶然在藏书阁的犄角旮旯里翻到的,不知谁偷偷藏起来的半本《国色天香》。
刚开始我只是被书名吸引了,以为是讲制香的书,翻了翻书皮,竟没见到藏书阁专用章印,心里便觉得不简单,于是翻看开来看,天爷呦,果然不简单。
一想到这,我忙抬头看向陈祎,该不会...
陈祎已然一副老僧定定的表情,细细喝着茶水。
那茶水氤氲,他挺挺的鼻尖隐隐染上一层细汗,长长的睫毛低垂,一双漆黑的眼眸也看不着真切。
“我也是闲着没事,胡乱翻看,打发无聊的时间罢了。”我鹦鹉学舌,学着他的话回了过去。
陈祎没再说话,好看的脸角柔了柔,一丝不经意的笑容掀起嘴角。
我心下一松,也不自觉地嘴角弯弯。
阳光明媚,透过窗来,我突然觉得今日的藏书阁格外安逸。
“陛下曾三次北上亲自视察漠北塞外,公主可曾一起去过?”陈祎突然问道,许是他看到《水经注》里关于塞外风貌的那一部分了,这才问我。
我轻轻摇摇头,“我母妃有幸陪着父皇去过一次,但那时我还小,没有跟随。听说塞北的冬天,气温特别寒冷,河流都会被冻成厚厚的冰?”
陈祎闻言,看了看窗外,轻声道,“那里的气候确实不太好,比这里冷多了,但是也因此添了不少乐趣。冬天江河会冻成厚厚的冰。有农户家的孩子拿着木板做成的冰车,在冰河上嬉戏比赛。”
我听着他娓娓地说着,脑子尽量去想象那冰河的样子,很是憧憬。
陈祎继续道,“正是因为温差大,所以那边的水果会比上都的果子酸甜很多。”
我不由诧异,“塞漠苦寒之地,还会有水果?”
说完我就后悔了,自己见识太薄浅。陈祎并不在意,莞尔一笑,“有些水果反而更适合生长在那边,等有机会我再去漠北,给你带些沙果回来,长得红红小小的,味道跟苹果很相似,就是口感会偏酸一些,很是可口。”
我人生第一次无比期待一个水果,期待它酸甜的味道。
那天下午,我们就那样心照不宣地静静看了一下午书,直到暖阳西斜。
从那以后,藏书阁东殿的小阁楼成了我和陈祎的基地,大多时候我们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在那看一会书,偶尔看到有趣的地方会聊聊天。我偶尔也会带着自己做的一些小点心过去,借着读书让陈祎尝尝。
看见他点头称赞的样子,我打心底里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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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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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来越暖,转眼就快到端午了,宫里也开始为端午做准备,母妃每年都会亲自为我和小九做香囊,今年早早便让嬷嬷们备好锦缎和花线。
我瞅着其中一块青玉色缎面最是好看,便讨了来,每次趁人们都退去了,便悄悄取出,在上面绣了陈祎那日作的榴花,虽没真迹有风骨,但也不失风雅。
那日,太师傅下了学堂,一直爱缠着陈祎的五姐姐突然来找我,我从书台上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她,“五姐姐,你说啥?”
五姐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我,“我说上都郡城外的沣河端午有赛龙舟,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宫外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