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这几日陈祎在看管晏列传着呢,我也跟着看吕太后本纪上头的很,一会下了学堂,我还想再去翻看翻看。
等等,五姐姐说他们,我不禁好奇,“你们?还有谁?门卫那么森严,你们怎么出宫呀?”
“我和四姐姐准备扮成韫姐姐的小丫鬟偷偷溜出去,韫姐姐说,陈祎哥哥也去呢。听说沣河边上有一家酒楼甜羹做的不错,出了宫我们就坐着马车直接去那,一边吃好吃的,一边赏赛龙舟。结束了再和韫姐姐一块回到宫里。”五姐姐像倒豆子一样告诉了我。
我基本啥都没听进去,只听见了一个陈祎!
我心里有些犹豫,但面上故作不愿地扭头,“我是想去,可是,五姐姐,你也知道,最近太师傅布置的课作实在太重,我……”
“端午那日国子监告停,太师傅也放了假,你习哪门子课作?”五姐姐不自觉高了声,我忙示意她小点声,以防别人听见了去告诉父皇或母后,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她也识趣地低下声音,“再说,若真有课作,我们都习不完,怎会让你一人出风头习完。被你这么一说,到时候,我们拖也要把你拖到一条船上去。”
“可是我每日下了学堂,最迟午时都到母妃那里请安的,五姐姐,我……”
五姐姐胸脯一拍,“没事,我让我宫里的腊梅到时候给娴娘娘说一声,就说你在我宫里陪我补习功课呢。”
太好了!
我仍做一脸不情愿,扭扭捏捏的。
五姐姐立马喝道,“你要是再给我整这一脸拉不出屎的表情,我现在就把你拖到父皇面前,说我突然开窍,明白功课的重要了,让才思斐然的七妹妹天天陪我补习功课去!”
“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还不行嘛。”我一脸泫然的表情,实则内心喜滋滋的,心想我要赶这之前立马把我的榴花香包绣好!
就这样,日子在我咬牙切齿地赶课作和一针一线绣荷包下,快速又不是很快速地来到了端午。
中途好几次去藏书阁看书遇到陈祎,他也是皱眉好奇我怎么突然就忙起来了,我遮遮掩掩给搪塞过去了。
当我还沉浸在刚才各宫吟诗作对,品雄黄酒,洒菖蒲露时,我人已经同四姐姐,五姐姐姐还有陈韫端坐在沣河边上,一个很是不错的酒楼里,吃着甜羹,看着窗外沣河上的龙舟了。
我们坐的这个包房在四楼临江位置,是由两个包间组成,中间由一扇对开门隔开,陈祎坐在隔壁,我们坐在这厢。两个包房朝南方向的门打开,是个扯通的阳台,外面就是沣河边。
一河碧水清朗洁净,如碧玉做成的明镜一般,清风拂拂,晴空万里,岸边的各方龙舟队伍里,男儿们都卯足干劲地准备一争高低。
我们几个围坐在一个月牙桌边,品着果子,闲聊着。我吃着小碟子里一块雪花酥,只感到满口松脆酥软,虽略微有些粘牙,但是味道一点都不输宫里的水平。
突然对面岸边一声擂鼓,如平地惊雷一般,竞渡的龙舟从柳荫深处破浪而行。一时间,鼓声震天,男儿们挥斥方遒,一竖竖龙舟,冲破惊起的烟雨,你追我赶,直奔对面的红旗。我紧张地连口里的糕点都忘了吞咽,同四姐姐她们一起,不知何时都跑到阳台上的栏杆边看呆了。
“龙舟们到了红旗那边还要折返回来。”不知何时,陈祎也来到我身边,骨节分明的手指了指远处的红色小旗,我回眸,只见他修长舒朗的眉眼正遥遥地看着远方。
见我看他,含笑的目光微微收回,一个白瓷酒杯被他递到了我的身边,“这个黄酒口感偏甜,煨着菖蒲和雄黄,有草药的清香,味道不错,你浅尝一点。”身后似乎有什么骚动,可我此刻注意力全在陈祎这边,没有理会,伸手接过了那白瓷小杯,轻轻抿了一口,确实香甜。
可这毕竟是酒,酒味还是很浓郁,我不由又轻轻喝了几口。
“还是不能贪杯,小心喝醉了。”说着,陈祎伸手轻轻抚了抚我额前乱了的刘海儿,略微轻凉的指尖划过,我一时悸动,抬头,满眼是陈祎俊朗的面孔,他嘴脸柔柔,弯成好看的弧度,白瓷般的面庞在阳光下暖暖的,我嘴角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弯起。
“陈祎哥哥你为什么对小七那么好,为什么不给我们拿黄酒喝?”身后突然传来五姐姐委屈的小声音。
我的天爷呦,我咋把她给忘了!就在我呆滞着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陈祎淡然道,“一时贪杯,我给喝完了,我这就去楼下让店小二这就再送一些来。”说着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待陈祎刚一离去,我前脚刚准备也悄悄遁去,后脚就感到身后一团温热迅速而不失风雅地靠了过来,五姐姐双手一拉,我就没法动了。
“说,你啥时候背着我和陈祎哥哥这么熟了?”五姐姐说着还不忘在我腰上轻轻一扭。
我躲了躲,“冤枉啊五姐姐,我也只是国子监一起读书的时候认识的陈祎哥哥,国子监的日子你又知道,我们也只是点头之交罢了。”
“编,你再编,点头之交陈祎哥哥会摸你头啊,还这样摸一下不过瘾,又那样摸了一把!”五姐姐学着陈祎刚才的动作,狠狠地连摸带刮地在我额头来了两下。
“而且你两还和俩傻子一样,互相笑个没完,就差没呲俩大牙了…”五姐姐气不过,恨恨道。
一旁四姐姐姐也忙附和道,“就是,陈祎哥哥当时笑的老温柔了,我都没见过陈祎哥哥这样笑过。”说完还狠狠补充了一句,“不对,陈祎哥哥好像就没对我们这样笑过!”
“那不是,不是因为……”我心知理短,一时词穷,忙求助于一旁的陈韫,却见她躲在角落只是偷笑不说话。
正想辩驳几句,就听见楼下很是慌乱,人们都躁动不安的,我连忙转移话题,“这是怎么了?大家都在吵什么呢?”
“不好了,快跑呀,着火啦!”嘈杂声中,不知谁惊呼一嗓子,像油锅里砸进去一滴水,整个酒楼一下子炸开锅。
什么!?着火了,怎么会突然着火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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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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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姐姐五姐姐她们闻声慌作了一团,我紧走几步,向门外望去,只见滚滚黑烟从楼下弥散而来,酒楼里的人都像无头苍蝇一样四散逃窜。
人流窜动,我找不见陈祎的身影,二楼的拐角处有一豁口,尚可逃离,我心下一定,将手帕浸湿了茶水,捂在嘴上,对五姐姐她们道,“大家把手帕浸湿捂住口鼻,以防一会儿浓烟呛着口鼻,来,拉住手,咱们要从四楼下到二楼去,那里有个豁口尚可逃命。”
韫姐姐闻言,立马学我一样将口鼻捂住。
“那陈祎呢?陈祎哥哥呢?我们不应该先找找陈祎吗?”五姐姐扭头对着我大声道。
我沉声道,“陈祎哥哥一个会武的儿郎,身边又有护卫,定是比咱们安全多了。五姐姐,你俩赶紧跟着我,可千万别跟丢了,再迟点想跑都跑不掉了。”
四姐姐五姐姐忙学葫芦画瓢,虽略有嫌弃,但还是捂住了口鼻。
忠义侯府里跟着来的两个小厮,此刻忙护着我们几个慢慢往二楼挪去,韫姐姐和五姐姐扶着身手不是很灵快的四姐姐走在前面。
五姐姐身手矫捷,一手扶着四姐姐,一手还能挽着捂住口鼻的我。
我紧紧抓着五姐姐的手臂,心下不由腹诽,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十年八辈子不偷偷出一回宫,咋就一出宫就赶着走水了。
正腹诽着,浓烟就弥漫了三楼,我只能挽着五姐姐姐的手臂,摩挲着往前走。突然,三楼一个包间门猛然打开,一瞬间,好多人都慌着神从里面涌了出来,你推我搡、着急忙慌地往楼下跑。
推搡中不知谁一个没走稳,狠狠地摔靠向我,我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冲撞,一下子没缓过来,手一滑,从五姐姐姐手臂上脱了出来。
“小七!小七!咳咳咳…”我听见前方不远处五姐姐的呼喊声。
“五姐姐,咳咳,五姐姐,咳,四姐姐!”慌乱中,我一张口,原本捂住口鼻间的帕子被丢开了去。嗓子眼都是呛人的浓烟,四周黑烟滚滚,我渐渐什么都看不见了,我只感到周身人流涌动,自己像被挤进湍流的击水中一样,四周皆是你推我往的人流,我就是使出吃奶的劲也脱不开身。
耳边传来皆是哭喊声和慌乱声,我挣脱地有些精疲力尽,只能勉强挣扎,以防自己不要被人流挤倒,踩在了脚下,一瞬间,强大的恐惧袭来,我慌到不能自抑。
蓦地,一双宽厚有力的大手从我身后一把将我扶住,一张崭新的浸湿了水的帕子轻轻敷在我口鼻处,耳边传来一声嗓音低沉且陌生的男子声音,“不要怕,有我,往这边走。”
也许是因为他清冷镇定的声音,也许是因为他有力稳重的双手,我内心一下子平静下来,由他慢慢扶着,缓步走着。
浓烟很大,基本看不清路,男子给的手帕有淡淡的松木香,慢慢浸润鼻咽,刚才那股子难受劲渐渐消失。我被他双手环绕扶着走,即使周遭慌乱不堪,我也被保护的没有伤到半分,没走几步,像是走到临窗的一个包间,他带着我撞门进去,然后来到窗边。
浓烟像找着出口一般,涌了过来,灰烟缭绕中,我依稀能看见他一个高大修长的轮廓。
“出去的路被堵死了,我们得从这跳下去。”男子伸手指着窗口示意了一下。
跳下去?我有些担心,这里离地面少则也有一丈多高。
许是感受到了我的担忧,那双扶着我的手紧稳了稳我的胳膊声音沉稳道,“不用担心,你只管抓紧我,如果怕的话就闭上眼睛。”
“我抓紧你了,不放手的,你也抓紧我不要放手。”我忙道,黑烟滚滚,看不清他的面孔,我却很怂地松了口气,心道,这样也好,他也看不清我胆怂的样子。
男子闻言,轻轻的笑了下,像一阵若有似无的清风拂过我的面颊,带着淡淡的松木香,旋即,声音清浅道,“好的,我不放手。”
我只感到腰间一紧,随即天旋地转,我吓得忙闭上眼抱住了身旁的男子。还没来得及多想,双脚已经轻轻触地。
我睁开眼,那是一张带着黄铜面具男子,面具只掩住眼下部分,露出了英挺的长眉和狭长而又黑白分明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垂,定定看着我,清冷而细致。
我看着那双狭长的眼睛,突然与记忆里那双黑布遮面露出的的眼睛重叠在一起,一样的如墨眉眼,眸底如幽黑湖水般,沉静不可测。
我惊喜道,“是你!你还活着?”
是我当年,在香山寺救过的那男子。
见我回过神了,对方好看的眉骨扬了扬,轻轻松开了环着我的手,将顺带一护,挪在了一旁人比较少又安全许多的地方。
他定定地看了我一会,眼见正准备张口说话,却突然发现什么,蹲下了身去。
我随着他的视线一同看去,原来是我绣好的那个香囊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他帮我捡了起来,轻轻拍了拍上面的尘土,递了过来。
“绣工不错,是要送给谁吗?”他声音清冷沉定,像一口老酒,沁着淳淳的味道。
就在我准备回答他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五姐姐焦灼的声音,“小七,小七,你去哪了小七?”
我没来得及接过香囊,先转身回应焦急的五姐姐,“我在这呢!五姐姐,我在这呢!”
远处,五姐姐那圆圆的,糊了黑尘的小脸上写满担心,正垫着脚尖,在人群中搜索着我,听见了我的回声后,五姐姐原本担忧的眼睛,突然一亮,寻着我的声响飞奔过来,一把拉住我,眼圈一红,“你可吓死我了,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可怎么办呢,你怎么就走丢了?”
我伸手一抹五姐姐眼角流出的泪水,“不担心了啊,五姐姐,多亏我身边……”我转身正准备给五姐姐介绍那个男子,谁知一转身,却怎么也找不着他了……
不远处的陈祎他们也匆匆赶来了,看到我没事长舒了一口气。
我看着身旁空了的地方,心里空落落的,只感到那人和做梦一样,梦醒了,人就突然散了。
陈祎好奇我是怎么下来的,不知为何,也许是考虑到那男子不愿让人知道的缘由,也许是不愿五姐姐她们多想,我就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那天我们回到宫里很晚,但是万幸的是,竟然没人发现,我趁母亲没注意,回到自己寝殿,偷偷换洗了下就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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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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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你说你那天随着人流一块慢慢挤下来的?”学堂下课了,五姐姐低声问我,我点了点头,“人特别多,也特别杂,幸好有好心人,护着我一路慢慢下来,可惜人太多,我最后都没有再找见他。”
五姐姐听我说后,后知后怕道,“宫外果然没有宫里安全,怎么就能着火了,吓死我了,我是再也不敢出去了。”
我也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幸好父皇和母妃没有发现,不然我都不敢想怎么办是好。”五姐姐姐继续道。
“我也不敢再出去瞎溜达了,太师傅安排的课作,我一个都没完成呢。”我蔫蔫儿地说着。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你的课作没做完,我真的是服了你了。”韫姐姐拍了下我的脑袋笑着说。
“韫姐姐,怎么不见陈祎哥哥呀?他今天怎么没来学堂?”一旁五姐姐头钻过来问到。
我也好生奇怪,最近一连好几天了,都不见陈祎来学堂。
“这临近秋冬了,北漠近来老是骚扰边关,前段时间边关不少来报,祖父最近下朝回来也特别晚,想是陛下因此也多有要事商议,哥哥也被一同叫了去。”陈韫回道。
“我也听母妃说了,好似北漠多有来犯,估计迟早是要打上一仗。”五姐姐姐声音郁郁寡欢道,“你们说,咱们每年都给大晟上那么多的朝贡,他们不会对咱们大晋不管不顾吧?”
从来不曾参与我们说话的六姐姐闻声,竟然破天荒地说道“大晟?哪有时间管咱呀?自从几年前他们太子爷去世后,几个皇子争皇位争的头破血流,老皇帝一天自己家的事够顾不过来,哪有功夫管咱呀。”
“陈将军回京才多久呀,这要是打仗了,陈伯伯岂不是又要赶往塞北了,那陈祎哥哥岂不是也要离开大都郡了?”五姐姐不由的声音大了起来。
“笑话,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若真打仗,他们陈家可都是要上战场的,不然父皇养着他们陈家是为了啥呀?”六姐姐像看傻子一样看了看五姐姐,说完还重重地抖抖书本,很是不屑地看了看五姐姐。
“你……”
六姐姐很是不屑地看了一眼五姐姐道,“我什么我,你一天天的,就知道黏着陈祎,堂堂的一国公主,巴巴地追着个臣子,没有一点礼义廉耻。”
五姐姐被噎的憋红了脸,就在我们都以为五姐姐会挥着拳头揍过去的时候,她却突然冷笑一声,“礼义廉耻?你还知道个礼义廉耻?听说淑妃来和亲的时候,你看上了人家淑妃娘娘的胞弟了,巴巴地各种献殷勤,投其所好,今日寄书信,明日送书卷的什么的,结果呢,人家根本不搭理你,全给退了回来,整个后宫知道了,怕都要笑掉大牙了”五姐姐说完,还学着六姐姐刚才那样阴阳怪气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