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帮忙配搭,无需姑娘亲手置办。”
颜荔略作思索,如此算来……这些也不算甚么呀。只是费些力气罢了,总比在阁中出卖色相喉音来得好、赚得多。
她眨了眨杏眸,再次确认:“当真只是这些?”
应策正色道:“君子一言,姑娘若是不信,我们可立字据为证。”
颜荔摆了摆手儿:“那倒不必,状元爷的信誉我自然信得过。”她顿了顿,唇角翘起,眉眼弯弯,“请问这银子是日结么?”
应策忍不住笑了:“日结,每日戌时,你来找我。”
颜荔喜笑颜开:“今日算么?”
应策唇角的笑意更深:“算。”
“太好了!”颜荔眉开眼笑,一双乌黑杏眸越发灵动,极为殷勤道,“子安,眼下有甚么需要我做的么?”
她年方十六,嗓音娇嫩,此时心情大好,叫起人来也十分甜美动听,不过是寻常的两个字,从她口中吐出,却使得应策不由地愣了神。
“子安?”
应策回过神来,道:“昨夜我练习的书法尚散在桌上,未曾收起来,荔儿你……帮我整理一下罢。”
“好嘞。”
颜荔答应得很爽快,卷起衣袖便要去整理,却又被应策叫住。
“不如我们先去喝杯茶吃些点心,之后再来收拾也不迟。”
“也好。”
颜荔着实有些饿了,一大早起来没胃口吃饭,跟着便来了这里,此时心中所担心的事都有了答案,她这才觉得饥肠辘辘。
应策让厨房送来了五六样儿精巧点心,无不精致,除了有颜荔爱吃的芝麻蒸酥外,还有几种她以前经常在陵城集市上见到,却没钱去吃的糕点。
“慢些吃,没人跟你争。”
应策一面给她倒茶一面道:“你若是想吃甚么,直接跟厨房说一声便是。”
颜荔点了点头,正吃得不亦乐乎,忽地想起来甚么,满眼紧张地看向应策:“这做点心的厨娘,是从外地来的?”
应策点了点头:“是从陵城请来的厨娘,可和你胃口?”
紧张得差点儿被噎到,颜荔喝了口茶,佯作镇定地开口:“我虽没去过陵城,但这点心倒真的挺好吃的。”
应策薄唇微勾:“你喜欢便好。”
也不枉他快马加鞭请人过来。
另一边,霍将军府。
霍长川眉头微蹙,盯着那只食盒出神。
昨日他忙于朝务,直到天色暗了才得闲,看到那只衣裳包儿和食盒,这才想起管家所说的,有位叫颜芙的姑娘来过。
不过是一件衣裳罢了,何至于要送甚么吃的?偌大的将军府要甚么没有?难不成还缺她这一食盒吃的?
他盯了片刻,走过去掀开盖子,一股淡淡的玫瑰甜香扑鼻而来,槅子上整齐摆放着一盘果馅儿蒸酥。
看着倒很是不错。
长指拈起一块送至唇边,软绵香甜,咀嚼之后,唇齿留香。
霍长川怔了怔,没忍住又吃了一块。
待将食盒里的东西一扫而空,他犹有些意犹未尽,洗干净手拿起那件外衫,发觉衣裳不仅洗得十分干净,还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似是与她身上的极为相似。
霍长川蓦地沉了脸。
当即换了衣裳,翻身上马出了门,直奔烟波阁而去。
第15章 细作
一轮明月高悬树梢时,颜芙听到外面传来的声响。
“芙姑娘,外面有位姓霍的公子找您。”
姓霍?颜芙愣了一下,脑海中旋即闪过一个人的身影,这么晚了,他来找她做甚么?难不成是嫌衣裳洗得不干净?
“这就来。”
心神不定地换了衣裳,颜芙素着一张脸拎着朱纱灯走了出去。
院门首,立着一人一马,皎洁月光下,年轻公子身着锦衣负手而立,越发显得他身量高大,衬得颜芙越发渺小。
她心惊胆战地靠近了些,轻声问:“霍将军找小女子,是为了何事?”
霍长川立在月色下,许久没有言语,唬得颜芙也不敢吱声。
一阵微风拂过,飞来片片飘零的花瓣,犹有些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与她身上的有些相似,却不尽然相同。
没来由地有些烦躁,霍长川冷声道:“你浆洗衣裳时,用了何种香料?”
颜芙愣住:“没用甚么呀……只是寻常的皂角罢了,霍将军,敢问是有甚么不妥么?”
霍长川顿了顿:“有些过于香了些。”
颜芙:“……”
“是小女子思虑不周,将军若是不嫌弃,我再重新洗过如何?”
霍长川道:“那倒不必,你再为我做一笼点心。”
“嗯……嗯?”颜芙有些没反应过来,“将军是说玫瑰果馅儿蒸酥?”
“嗯。”
颜芙唇角微翘:“将军若是喜欢吃,直说便是,为何还如此拐弯抹角……”见他脸色又变得冰冷,她后面的声音便低了下去,直至无声。
气氛忽地一片沉寂。
霍长川眉心微蹙,眸光直盯着面前的少女。
见她脂粉未施,一张鹅蛋脸温婉白皙,桃花眼湿漉漉的,眼尾微微上挑,单只是穿了件素色襦裙立在那儿,便自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流妩媚。
眉眼仍有些怯生生的,却不比先前那般畏惧,霍长川心气稍顺,那股浑身乱窜的无名怒气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还以为,是这个女子故意使了些小手段,妄图吸引他的注意。
“明日日中能做好么?”
颜芙连忙点头:“能的,将军若是不嫌,小女子每日都做些给将军送去如何?”
霍长川道:“不用,我自派人来取。”他顿了顿,“每日与你一两银子如何?”
“银子就不必了,左右也花不了几个钱,这是小女子的一片心意,还请将军笑纳。”
颜芙谨记妹妹所说的话,如今只是做些点心而已,若是能攀上霍将军做她们姊妹的靠山,以后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霍长川沉吟道:“不可,这样罢,我在京城也不会待太久,在此期间,姑娘每日为我做些点心,我出银子将姑娘包下如何?”
“包下?”颜芙面色通红,嗫嚅道,“只、只需做些点心便可么?”
霍长川蹙眉:“当然,霍某并非好色之徒。”
颜芙:“……”
确切地说,应当是不好女色罢……
说定此事,霍长川便进了烟波阁,与掌柜的低语一番后,上马离去,颜芙亦回到院中。
刚进房不久,门外便传来敲门声,白莺走了进来,问道:“看来你与霍将军关系匪浅,若不然他怎么此时来找你?方才还让掌柜的将你之后半月的安排都空了下来,说是要包下你?”
颜芙红着脸解释:“莺姐姐你别误会,霍将军只是喜欢我做的点心罢了,之所以包、包下我,也是为了我有空给他做点心而已,我们并无其他干系……”
白莺笑道:“倒也不必瞒我,前两日皇家行宫宴饮,何人不知你们颜氏姊妹的风头?荔儿竟是应状元的未婚妻子,这也就罢了,没成想向来冷面无情的霍将军,竟也对你动了心。”
她笑着揶揄:“看来三年前公子爷没救错人,竟救了一个状元夫人与将军夫人。”
颜芙脸色涨红,不知该说些甚么,只好低下头去,露出泛着薄红的耳朵与一段雪颈。
见她羞恼,白莺便也不再打趣,正色道:“我来也不只是为了闹你顽,倒是来传你一句话,公子爷说,要你想办法进入将军府,最好是能跟着霍将军前去庆州。”
颜芙怔住,倏地抬起眼:“公子想让我跟随霍将军?所为何事?”
白莺道:“具体尚不可知,不过霍将军在京城待不太久,你得想法子讨得他的欢心与信任,让他带你一并离开才行。”
颜芙登时急了:“我、我甚么也不会,将军怎么会带我一介弱质女流去庆州呢?”
那里可是兵家重地,驻扎着数支军队,她一个弱女子去了哪里,能做甚么?
一想到某种可怕的可能性,颜芙便忍不住浑身发颤,不,她才不要!
白莺看着她,意味深长道:“你不是说,将军喜欢吃你做的点心么?”
“那又如何……”难道堂堂将军府,还会缺厨娘?可除了这个,颜芙别无他长。
“公子说了,若你不能跟着霍将军前去庆州,便去上河街孟府,伺候孟大公子。”
颜芙登时一惊,孟大公子?传闻他性格乖僻,犹喜欢鞭笞妓子……
“莺姐姐放心,我一定会想方设法让霍将军带我去庆州的。”
“如此我便放心了,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罢。”
白莺走后,颜芙整个人便瘫软在椅子上,出神良久后,她才直起身去盥洗换衣。
此事决不能让妹妹知道,若是她知晓了,定然会求助于应公子,可应公子与霍将军情同手足,若是他出面促成,如此突然,定然会引起霍将军的疑心。
这不是裴公子想要看到的结果。
她要去霍将军身边做一个细作。
细作是见不得光的,她不能连累荔儿。
神思昏乱地将就了一宿,翌日一早,颜芙便起来准备点心,这次她换了种花样儿,另准备了一壶果酒,一起放在食盒当中。
到了日中,将军府果然派了人来取走食盒,至暮色时,又将食盒还了回来。
酒壶与点心盘皆一干二净。
见自己做的东西被人吃光,一股满足感涌上心头,颜芙暂时抛下杂念,认真研究起之后几日的菜单来。
她不要做可有可无的点心,她要试着勾住霍将军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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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府,颜荔每日的生活简单而乏味。
一大早应策便会起来梳洗换朝服去上朝,在翰林院坐了大半日的班,每每回来时,便已经是暮色时分。
这几日他们见面的次数极少,以至于让颜荔不禁怀疑——她做得当真是“贴身侍女”么?
连少爷的面都见不着,这还侍候甚么呀。
而且应府人丁稀少,除了赵管家,便真的只有两三个小厮,每日里跟着应策出门,颜荔闷得无聊,除了每日练习基本功、开嗓之外,便是与厨娘们闲话家常,在书房里看书。
“你若是觉得闷,书房里的书尽可以随便翻阅。”
这是得到应策首肯的,颜荔的目光久久地落在同一页上,忽地叹了口气——
每日五两银子,来得未免太过容易些。
如此轻而易举,倒让她有些心里没底,但应策晚上回到府中,也只是教她煮一壶茶斟给他喝,偶尔叫她研研墨,着实没有别的安排。
一如他先前应允的,堂堂正正,毫无狎亵。
按道理,她应该对此感到满足才是,如此混着,加上她继续在宋嫂儿那售卖绣品胭脂,半年之后,定然可以赚足她们姊妹的赎身钱。
只是……颜荔还是觉得很不安。
天上果真会掉馅儿饼?怕不是有毒罢。
终于这日,见应策回来得早,她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如往常一样给他斟了茶,研好磨,颜荔狗腿地磨蹭到应策身后,谄媚道:“子安,你在翰林院坐了一天,想必肩颈有些僵硬罢?不如我给你揉揉?”
应策有些意外:“荔儿你怎么了?”
颜荔眨巴着杏眼,无辜道:“没怎么呀,只是想着你每日给我那么多银子,我每日里那么清闲,有些过意不去罢了。”
应策薄唇微勾:“那好,就有劳荔儿了。”
听到他如此娴熟地唤她的小名儿,颜荔耳垂微热,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她搓了搓手指,纤细柔荑落在他的肩膀上。
因在家中,应策便换了家常衣服,素白圆领袍,玉冠束发,并未戴巾帽,随意地靠在太师ⓨⓗ椅上,神情放松而惬意。
颜荔小心翼翼地捏了捏他的肩膀,轻声问:“这个力道可以么?”
应策低声应了一声,嗓音慵懒:“再用力一些。”
“哦哦,这样可以么?”
“可以。”
颜荔卖力地给他揉按着,道:“白日里我看了些医书,说经常揉按肩颈,可缓解疲乏,夜间可以睡得更酣。”
应策低声道:“荔儿怎么知道我近日睡得不太好?”
颜荔愣了一下,她不知道啊……但必须说知道!
“我见你近日用饭不多,人也清减了,想必与夜里没休息好有关。”她极为狗腿地靠近他些许,“我还见到一本教人如何调制各种香料的书,不如我改日也做一些益气安神的香来,给你用用看,好不好?”
应策眼尾微抬,翘起唇角:“荔儿有心了,你别太过劳累。”
“不劳累不劳累。”颜荔乌黑的眼珠骨碌碌地转着,“那买香料的钱……”
应策低笑出声:“我出。”
颜荔甜甜笑道:“子安真是大方。”
应策眉眼舒展,回头睨着她:“怎么不捏了?”
漆黑漂亮的凤眸满是笑意,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心头猛地一紧,颜荔脸色一红,忙继续下手,却没想到蓄的指甲长了些,竟不小心划了他颈间一下,霎时间一道细长的伤口便显了出来。
血丝细密渗出,登时唬得颜荔白了脸。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惊慌失措,正欲跑走去叫人请大夫,却被应策忽地握住了手。
第16章 惩罚
“只是一点子小伤罢了,不碍事。”
眸光在她纤白的指尖顿了顿,应策若无其事地松开手,黑眸凝视着她:“荔儿取个帕子给我擦拭一下便是。”
颜荔愣住:“你不疼么?”
伤口看着挺长的……
应策薄唇微勾:“一点儿也不疼,只是见你如此紧张,若不让你做些甚么,你似乎很是不安。”
颜荔脸色微红,垂下眼小声道:“对不住,方才是我太过鲁莽了……”
“荔儿毋须对我道歉。”应策盯着她,“你并没有做错甚么,是我方才转了下脖颈,才会撞到你的手,对了,你的指甲没事罢?”
颜荔:“……”
她微微侧着头,疑惑不解:“子安,你不觉得你的反应有些奇怪么?”
一面说着,颜荔一面从袖中取出帕子,打湿些茶水,小心翼翼地俯身靠近应策,后者极为配合地仰起了修长的脖颈,越发显得喉结凸出。
柔软微热的帕子拂过他的脖颈,应策敏感地一颤,身子不由得紧绷起来。
凤眼微抬,他的目光落在她小巧嫣红的唇瓣上。
少女下意识地檀口微张,贝齿微露,可以隐约窥见一截红嫩的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