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策唇角微弯:“姑娘以为我误会了甚么?”
颜荔:“……”
好狡猾的猎物。
“没甚么,那日答应给公子的手帕,小女子已经绣好了,手艺粗笨,还请公子笑纳。”
将袖中的手帕取出,呈递到他面前。
应策看着那方做工精致的帕子,目光却不由得落在那一双纤白柔荑上。
腕白肤红玉笋芽,十分纤柔可爱。
他眸光微暗,抬眼看向她的脸,见她眉眼精致,粉嫩的朱唇却微微嘟起,似是有些不虞。
啧,生气了?
应策笑着接过帕子,看到那一行簪花小楷时愣了一下。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她,是这么想他的?
那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姑娘绣艺卓绝,应某在此谢过,定当十分珍爱此帕。”
“公子客气了。”
见她明显兴致不佳,应策薄唇微勾,笑道:“姑娘那日不是说起靠山一事,事后应某也想了许多。”
颜荔登时来了精神,忙问:“如何?”
应策道:“如今我只是一枚六品小官儿,升迁之路漫长遥远,若想与裴太师的儿子相抗衡,实力委实相差甚远。”
裴怀光虽是裴太师的私生子,但却颇受他喜爱,这在京中并不是甚么秘密。
颜荔并不意外应策会知晓此事,她难掩失望:“确实如此……”
“不过,应某认识一人,若是有他相助,便不成问题了。”
“谁?”
“霍长川,霍将军,从三品。”
颜荔杏眼圆睁:“级别比你高不少哦。”
应策颔首:“他虚长我几岁,生得高大魁梧,脾气虽有些冷硬,但心地十分良善。”
“所以……”颜荔蹙起眉,“公子是要我,一女侍二夫?”
应策:“……”
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第9章 继子
应策咳了咳:“姑娘误会了,应某与霍将军乃是旧识,若有应某牵线,想必他定会相助于你。”
颜荔歪着头,略显疑惑:“可天上不会掉馅饼儿,不是么?”
那霍将军当真就对她不会有所图谋?
倒不是她自视过高,而是从小到大她接触到的男子,无一不是有目的的接近她与姐姐。
又在烟波阁浸染三年,颜荔不会轻信于人,尤其是男子。
见她面露疑色,应策丝毫不恼,负手笑道:“姑娘有此疑心也属正常,正巧昨日他刚从庆州回京,不若明日我置一桌酒席,请他与姑娘登门,饮酒闲谈如何?”
颜荔道:“明日我们姐妹要去孙老爷家献唱,不得闲,后日如何?”
“依你,霍将军那边有我。”
“不过……”颜荔两颊微热,杏眼含水地看着应策,“公子为何对我这么好?”
应策喉结微动:“不是说了,姑娘与我的一个故人十分相像。”
“哦……”
心头说不清是甚么感觉,颜荔只觉有些发闷,借口说有事要忙,便要端茶送客。
应策却薄唇微勾,轻笑着盯着她,直把她看得心口突突直跳,他才道:“与姑娘多说几句话后才发现,你与她并不像。”
“嗯?”
“姑娘如春日骄阳,热烈蓬勃,比她要生动活泼得多。”
听他语气颇为感慨,颜荔不禁有些好奇他口中的那位“故人”。
“那位姑娘如今在哪里?”
应策眼眸微黯:“两处茫茫皆不见。”
颜荔:“……”
上穷碧落下黄泉,还真是痴情啊……
没来由地有些不爽,她起身作辞,“公子慢走,后日日中见罢。”
应策怔了怔,不知他哪里又得罪了她?
一晃到了翌日,颜荔与颜芙打扮整齐去了孙老爷府上贺寿。
本以为他只是个寻常夫子,却没想到来了许多穿着官服的官员,还有一些虽着便装,却满身煞气的英武大汉。
姐妹俩微启檀口,顿开喉音,细细地唱了一套曲子,引来众宾客的喝彩,那孙老爷须发皆白,精神矍铄,命人赏了她们一锦盒碎银子。
浅笑谢恩,两人下台稍作歇息。
喝了半盏茶,颜芙脸色微变,捂着小腹小声道:“坏了,忽然有些腹痛。”
颜荔忙取来手纸,问了丫头,看着姐姐更衣去了。
孙府宅子极阔,颜芙迈着小碎步走过一处凉亭,看见亭中立着一位男子,身材极高大威武,腰上佩剑,虽只是背影,便看得她有些打怯——
如此英武,定然是甚么武功高强的侍卫罢?
未曾多想,转过弯,颜芙的身影便消失在一处竹林后面。
凤尾森森,龙吟细细。
霍长川听到沙沙声响转过头,却只看到一抹绯色的裙角。
今日恩师大寿,宾客如云,女客也不少,他微微蹙眉,大步朝更僻静的地方走去。
**
到了与应策约定的时辰,颜荔携着姐姐的手一起出了门。
颜芙有些忐忑:“荔儿,人家状元郎请的是你,我贸然跟着过去不太好罢?”
颜荔理直气壮道:“怕甚么?只是去见一个人罢了。”
“哦。”
门首,应策见到两人手牵手走出来,打扮得光鲜明媚,如骄阳皓月一般,他愣了一下,拱手道:
“这位便是颜芙姑娘罢?在下应策,有礼了。”
颜芙忙向他回礼,红着脸道:“应公子,不请自来,是小女子唐突了。”
“没有的事。”应策道,“姑娘还请上车罢。”
只有一辆马车,虽然足够宽阔,但为了避嫌,应策还是与车夫一同坐在了外面,让姊妹俩坐在里面。
颜芙有些紧张:“荔儿,这是人家的车,让人家坐外面不太好罢?”
颜荔则一脸坦然:“应公子是个端方君子嘛,他爱惜名声,不想引人误会罢了。”
她老神在在地捏了粒糖渍梅子丢进口中,脑海中忽地想起一件事——
若应策真是那种极重视名声的人,为何之前会与她单独坐在马车里?
她也是歌女,若是传扬出去,也定然会被人编排成甚么上不了台面的腌臜事。
嗯?他那时怎么没避嫌?
还未想通其中缘由,外面便传来一阵熙攘的叫卖声,颜荔被其吸引,掀起窗帘儿便往外看去。
见有小贩儿扛着扎满糖人的草靶子悠悠走过,她不禁有些心动:“姐姐,等会子回去时,咱们去买两个糖人好不好?”
颜芙忍不住笑:“你呀,每次见到卖这个的都忍不住,还跟小孩儿一样。”
颜荔眉眼弯弯,满眼都是雀跃。
坐在车前的应策听得真切,不禁勾唇一笑。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一座酒楼前面。
应策待两人下了车,这才道:“霍兄就在二楼等着,咱们直接上去。”
走进酒楼时,颜荔才忽地意识到一件事:这次她怎么可以自己上下马车了?
她倏地回头看了眼,见那车壁果然变了副样子,心中一动,再看向应策时,眸光都不禁柔软了几分。
这状元郎不仅长得好看,心也十分细腻呢。
到了楼上,小二哥引着他们到了雅间,甫一推开门,颜荔便看到一位年轻男子,不过二十三四岁,相貌英武,气质凛冽,只单单一个眼神看过来,她便忍不住一哆嗦。
这是将军还是煞神啊……
“路上稍微耽搁了片刻,让之舟兄久等了。”
霍长川起身道:“无妨,我也只是刚到。”
他锐利的眸光掠过颜荔与颜芙,问:“哪位是子安所说的颜荔姑娘?”
颜荔忙踏前一步,道了万福:“小女子颜荔,见过霍将军。”
霍长川微微颔首:“姑娘不用拘礼,请坐罢。”
他生得高大魁梧,面容严肃,此时虽说着客气话,可颜荔与颜芙着实放松不下来。
尤其是颜芙,莫名地觉得他有些面善,如此煞气深重的人,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啊,她忽地瞪大眼,他不会就是昨日在孙老爷府上见到的那个背影罢?
颜芙微微出神,她还以为他是甚么侍卫呢,没想到会是大将军……
“姐姐?”
衣袖被人扯了扯,颜芙这才回过神坐下,好巧不巧的,她正与霍将军相对而坐。
雅间宽阔,桌案也委实不小,可霍长川与应策两人皆十分高大,两人腿长,桌案下方便显得有些局促。
尽管竭力注意,但颜芙还是不小心碰到了霍长川的膝盖。
他似是碰到了洪水猛兽一般猛地后撤,颜芙登时涨红了脸。
糟糕,他定然误会她是那种轻浮女子了罢?光天化日的,便明目张胆地勾引男子,会不会也因此牵连荔儿,让他不愿再帮助她?
越想越害怕担忧,颜芙不禁红了眼眶,轻声道:“霍将军,对不住,都是颜芙的错,求您别迁怒荔儿。”
霍长川眉头微蹙:“你在说甚么?”
颜芙脸色通红:“方才的事……”
“无事发生。”霍长川面色微冷,“姑娘无需介怀。”
颜芙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一双妩媚动人的桃花眼满是惊慌不安,十分惹人怜爱。
可霍长川只是皱眉看了她一眼,便垂下眼饮酒。
雅间临窗,楼下喧闹的熙攘声传来,使得一旁的应策与颜荔并未发现这边的异常。
颜芙推说更衣,起身离席片刻,不多时便回来了,眼角微红,一直低着头不语。
察觉到姐姐有些不对劲,颜荔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颜芙对她展颜一笑,轻声道:“无事,只是癸水来了,有些不适罢了。”
颜荔忙叫小二哥送来一碗热腾腾的红糖水,看着姐姐服下她才略放下心。
她们姊妹因早年有失调养,每月来癸水时便要狠遭一番罪,池大哥虽给她们开方子调理,却也收效甚微。
闲谈时,应策有意无意地提起陵城,见姊妹俩皆变了脸色,心中的疑惑便愈加深了。
她们果然是陵城来的,只是这怎么可能?
在颜荔自尽后,他曾去过她家,这才得知她有个姐姐,在半年前被夫婿磋磨死了。
如今,本已死去的两姊妹却好端端地出现在他面前,言笑晏晏,活色生香。
自那日在破庙醒来后,所发生的事都不太寻常,应策按下心头的疑虑,打算写一封家书回陵城探探情况。
“应公子?”
少女的声音将应策拉回现实,他回过神:“甚么?”
“陵城富商应老爷,不知应公子可认识?”
应策直视着少女的杏眸:“正是家父。”
颜荔:“……”
她竭力绷住,不让脸上露出半分异样来。
指甲陷入掌心,她抿了抿唇,强作镇定:“没想到应公子家原来如此富庶,真是失敬失敬。”
应策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她:“姑娘认识家父?”
颜荔连忙摇头:“不认识不认识,只是陵城首富应老爷的名号太响,我们姊妹听说过也不足为奇,是罢姐姐?”
颜芙有些茫然:“嗯?哦哦,对。”
应策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给她斟了杯酒,“二位姑娘祖籍哪里?”
颜芙下意识地去看颜荔,后者一脸坦然:“我们姊妹是从小地方来的,自幼漂泊,三年前被裴公子收留,这才学了点儿词曲儿,聊以糊口罢了。”
“哦?听姑娘口音倒很像陵城来的。”
颜荔笑道:“音有相似罢了。”
见她不肯承认,应策便也不再追问,笑道:“是我一时糊涂了,姑娘勿要怪罪,应策自罚三杯。”
说着便连饮三杯,想来他不胜酒力,俊脸登时泛起薄红。
颜荔怔了怔,不知他为何要问这些,这与让霍将军做她的“大腿”有何干系?
不过在得知他竟然是应老爷的儿子后,她的心情便十分复杂而古怪。
她真的要将前世的继子,变作今生的靠山吗?
未免有些……怪异罢?
第10章 凶煞
颜荔一时不敢再直视应策,目光落在霍长川身上,见他眉眼虽生得英气,但通身的气质过于冷硬,坐在那儿不言语,也让人心生怯意。
如此冰山一样的人,她哪有那个本事敢抱他的大腿呀……
一则应策身份特殊,二则霍长川不好相与,想抱二位大腿的颜荔顿时萌生退意,面上便有些恹恹。
应策见了,语带关切:“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颜荔:“没有的事,只是今晨起得早了些,有些疲倦罢了。”
“既然姑娘乏了,那咱们便改日再约。”应策说着,吩咐小二哥打包了两份蒸酥点心。
他黑眸含笑,望着颜荔道:“方才见你多动用了两块,想必是喜欢的,带一些回去罢。”
颜荔心尖微动,看着他俊美的脸,有些过意不去。
或许人家只是因着她与旧识有些相似,一时投了眼缘,因此才待她好,她因着前世的纠葛,就如此辜负对方的一番好意……未免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她唇角翘起:“多谢公子盛情。”
那霍长川听说她们要走,面上也无太多表情,只淡淡看了她们一眼,略微颔首,便又自顾自饮酒去了。
颜荔心头闪过一抹异样,作辞离去。
回到烟波阁后,见姐姐情绪不佳,颜荔缠了她一会儿,颜芙方才红着脸说出酒楼的事。
“荔儿,我不是有意碰触他的,但霍将军似是极为反感,如碰到甚么脏物一般退了一步……”
颜芙呜呜咽咽:“他虽然口上说着无事,但神情如此可怖,定然是将我怪罪了,若是因为此事,他不愿相助于你该如何是好?”
颜荔安抚道:“姐姐放心,你一点儿错也没有,依我看,倒是那霍将军有些问题。”
颜芙泪眼朦胧:“他怎么了?”
如此高大英武,也不像是有病的人呀?
颜荔小声道:“或许,他有龙阳之好也说不定。”
毕竟寻常男子,饶是再君子的人,看她们姐妹的眼神也不会如此冰冷。
事出反常,大抵是他压根儿就不喜欢女子。
颜芙惊讶地“啊”了一声,喃喃道:“原来是这样么?”
若是如此,那便可以说的通了……
姊妹两人嘀嘀咕咕说悄悄话时,酒楼里的霍长川却紧紧蹙起了眉头。
“子安叫我给那对姊妹做靠山?”
“正是。”
“可我常年在外,并不经常在京,也只是一介武官,你也知道的,怜香惜玉之事,我最不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