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之原名裴淑,是元稹第二任妻子。历史上的崔莺莺应该只是元稹年轻时用幻想包装下的产物,而裴淑便有点像“书穿人”。裴淑身世好,善工诗又会琴,和他笔下的崔莺莺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陈寅恪老师评价《赠柔之》这首诗,说这是元稹劝裴淑别闹性子,觉得裴淑不够善解人意,两人关系不是特别好。但我的理解是,元稹爱裴淑,才会关心她的小情绪,也愿意花时间去哄她。
个人浅见,活成一个男人口中贤妻并不是一件好事,证明女方在感情中是付出更多的一方。女方能够在恋爱关系不卑不亢,自由自在地闹情绪,这样的关系才更加公平,感情不能是女生但方面的付出。
当然元稹不是元邈,裴淑不是裴椒(铃兰),元邈和铃兰两个人还是恋爱新手,以后也不会有什么“贫贱夫妻百事哀“。
第51章 初游巫山
日色欲尽时,元邈写好奏章,略微舒展筋骨,便推门而出。
转眼间快至五月,院内苍树的叶子郁郁葱葱,巨大的影子包裹院内,仆婢们围着古树,抻长胳膊,耐心修剪着树杈。
近段时间铃兰不在,他添了些仆婢,家中不似原先寂静冷清。
守候在门口的家仆观壶是元家的新任管事,见到元邈出门,便问:“主子要去哪儿?”
“备马,去趟相府。”元邈望一眼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又说了一句:“算了,先去长安街置办些礼物,明天再去相府。”
“去相府需要这么隆重?”观壶犹疑地问一句。
今日元邈回到宅邸时,满面写着愁字,观壶便寻人打听元邈入宫的情况。
观壶知元邈今日在朝堂之上腹背受敌,猜他想托裴度帮忙向皇上美言几句,以求顺利升任同州长史。
但裴度并非寻常官员,清廉是出了名的,观壶怕元邈弄巧成拙,便好心提醒:“裴相惯来欣赏主子的正直高洁,不与朝中那些收受贿赂的佞臣同流合污。”
元邈晓得观壶误会了,以为他想要送银钱为仕途通关。
他随即解释:“裴相的侄女前段时间刚从剑南道回来,况且她之前一直寄住在这里,与我也算是相熟,见面总该备些礼物。”
观壶恍然,他入府前便问人打听过元家的境况。
附近的邻居说过,元家以前有个裴家送来的丫鬟,掌管府内的日常开销,宛然当家主母的作态。
入府后他没见过这位娘子,还当是百姓谬传,没料到竟真有其人。
为了谨慎起见,观壶仍试探地问:“主子,城边买两只大雁,还是平康坊买点胭脂水粉?”
元邈没怎么思考,随口吩咐:“体面点的聘礼。”
若仔细说起来,铃兰的名字和八字他已知晓,并拿去神算子那里与自己合婚过了,他们两人只需过一个流程。
跳过前三步,先去准备聘礼即可,到时候直接上门提亲,等他调任结果出来前,他们两人便能成婚。
观壶想法却与元邈不同,他经验丰富,曾见过无数有情男女没走完流程便悔婚,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他谨慎提议道:“主子,不如咱们一步步来,先去请个媒人,到裴家说媒,看看人家娘子的意思。”
元邈性子急,六礼若按部就班把全套流程走下来,少则三个月时间。今日已是四月的最后一日,他怕错过预言里铃兰结果的八月。
一声鸡啼从背后传来,元邈与观壶不约而同地回头。
铃兰在院落门口附近,怀抱着鸡福宝,慢悠悠地朝他们走来。
她今日头梳着垂挂的双鬟,身穿藕丝长裙,右手裹着厚厚的纱布。
看到那只受伤的手,元邈泛起前段日子山南道客栈里的回忆,怕她手上伤口未愈,忙近前抱走鸡福宝。
他抬头看一眼铃兰身后,发现仍没有随从,问道:“还未和你父亲相认?”
“做裴相的侄女还怎么出来见.....”铃兰忽停顿话语,垂下眸子,瞅向依偎在元邈怀中的鸡福宝。
她转而改口:“我来看看鸡福宝。”
“哦,这样。”元邈瞥了一眼鸡福宝,暗自补全她未尽的半句,掩饰心中的窃喜,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你可要好好看看了。”
“嗯。”
“他很想你。”
铃兰抬起头,瞧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缱绻而温柔。
她心里扑腾跳个不停,脸颊比熟透的柿子还要红,小声支吾了一句:“知道了。”
元邈见她这般模样,便趁热打铁,轻轻拉起铃兰受伤的手,低头细细打量着。
铃兰感觉到他手心温热,抬头看见幽深的黑眸里只映着她。
淡淡的皂角香和书墨香飘来,比起他吐露心意时特意调配的香薰,更直击她的灵魂。
一阵酥麻感涌上心头,铃兰羞怯难当。
她怕扯痛伤口,不敢乱动,可任由他盯看,又觉得浑身不自在,于是说道:“别看了,这个拆开后大概要留疤.......”
“还疼么?”元邈的声音同时响起。
他的声线温柔却不低沉,若声音有温度,那他的嗓音便是毓秀山川间的清泉,潺潺而靡迤地流淌。
铃兰木讷地摇头,撤回了手,“我该回去了,天色有些晚了。”
元邈想了想,“正巧,书房里有些舒痕活血的伤药,我带你取一些吧。”
两人进了书房,铃兰走到书房后方的炼药区。
浓烈的薄荷香与甜腻的蜂蜜弥漫在空气中,窗台种着紫草。
观壶突然插话:“主子为了做这药,回来后都没好好休息过。”
铃兰闻言瞥向元邈,见他眼下乌青,眼眶里有些许血丝,看着的确像是没有睡好。
元邈被这么一看,觉得自己失了面子,便呵斥观壶出去,而观壶敛了敛屋内凌乱的道具,随即退了出去。
铃兰走向窗台的紫草盆栽,伸手触碰叶片,不经意间挑起秀眉。
元邈看了一眼铃兰,误会她质疑他的伤药的药效,毕竟市面上的舒痕药物多以芦荟、麝香、琥珀等为主。
他拎出一只铁笼,放在两人之间的桌案上。
笼中关着一只幼小的喜鹊,叽叽喳喳叫得欢。
元邈瞧向铃兰,见她捏着鸡福宝的饵料逗弄喜鹊,把他晾在一边,心里有些吃味。
他清了清嗓子,顺口解释:“前段日子在树下捡了一只喜鹊,我瞧见她翅膀被斑鸠啄伤,便试着做了个伤药。你瞧,这喜鹊的伤口已经差不多好了。”
铃兰起身,对他笑着点了点头,“嗯。我相信你,只要你没放砒霜水银。”
现代的祛疤药物,也多是以紫草和洋葱的提取物制成,如若用紫草的话,这双手或许还能稍微救一下。
认识元邈这么久,她可算明白史书上说元邈精通炼丹术是怎么回事了。
他的炼丹术更像是在做化学实验,可惜古代没有理科科举,也没有知网,若他此生在现代,至少能拿个化学博士。
铃兰想到这里,嘴角翘起,眯起双眼看着元邈。
元邈看不穿铃兰所想,只觉得铃兰的笑容比之前更加明艳动人。
屋外天色暗下来,他点了一支蜡烛。
燃烧的烛台旁,点点烛光洒在她绸缎似的乌发上,杏眼亮堂堂。他盯着她,心如鹿撞。
过了一会儿,铃兰回神,在书房里寻找半天所谓药膏,仍是一无所获。
而后元邈出门时,观壶主动上前,说药膏被他送去了主卧,他认为那药膏是外敷的常见药,放在卧房内更方便主子使用。
这话也就骗骗自己,元邈和铃兰稍微一听,便知这观壶说谎,他摆明有为两人牵线搭桥之意。
元邈想责备观壶两句,铃兰搭话道:“我们去那边看看,不麻烦的。”
两人前后脚进了卧房,铃兰瞧向屋内,满目皆是朱红色,尤其正对面的红被上面绣着鸳鸯戏水花纹。
她偷偷抽了一口气,却闻见夜合花的熏香,撩拨着此刻有些敏感的神经。
元邈匆忙走到榻前,把床帘放下,挡住了那副鸳鸯戏水,又把熏香炉的盖子合上,苍白无力地解释:“都是观壶自作主张。”
铃兰莞尔,手肘推了推元邈,仍有心情调侃:“知你性子急,不至于这么急。”
或许是受环境的烘托,元邈一时紧张,愣愣地问了句:“有吗?”
铃兰点头,“方才我去书房寻你时,听到你说明天要直接送聘礼上门。”
被戳破心思的元邈只淡淡“嗯”了一声。
铃兰看他讷讷的样子,知他心里紧张,便转移话题,说道:“替我把药膏找到,然后送我回裴家吧。”
又道:“我给裴相提前说一下,让他至少有个准备,免得明天被你吓到。”
说完这话,两人在附近寻找药膏,观壶倒没有为难两人,把药膏就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两人找到药膏,那药膏装在一个密封的圆罐里,略微有点沉。
铃兰想看看里面的药膏,却发现盖子打不开,便把罐子递给元邈,“替我拧一下盖子。”
元邈二话不说,便拧了盖子,发现今日这盖子确实有点难拧,估计蜜蜂太过粘稠,粘住了瓷盖与罐身。
他费了些力气撬开了盖子,转头瞧铃兰,见她拆下了手上缠绕的纱布。
白皙柔嫩的手掌内侧,密密麻麻分布着已经结痂的血洞,乍一看仍十分触目惊心,而纱布上沾染着她的鲜血。
铃兰转头,有点心虚地问他:“害怕吗?”
元邈摇摇头,他岂会害怕,更多的是心痛和惋惜。
他更想问铃兰在救他的一瞬间,每次看到伤口的时候,有没有感到害怕和后悔。
可这些话他不敢说出口,千言万语汇聚在嘴边,却只变作一句:“我替你上药。”
“好吧。”铃兰松了口气,展颜而笑,坐在那张铺着鸳鸯被的榻上,靠近床头的蜡烛,说道:“这边光线比较充裕,我要坐在这里。”
烛光映着她的半边脸,有光的那一面笑盈盈的,充满乐观朝气,阴影的那一面他看不清,她也不想他看见。
元邈坐在铃兰的旁边,将药膏小心涂抹在铃兰的结痂伤口上。
这药膏含有消炎镇痛的薄荷,涂抹在伤口上冰冰凉凉,刺激着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铃兰忍不住颤了一下。
元邈觉察到铃兰的疼痛,小声道了歉。铃兰对他摇摇头,笑言只是有些痒,但看她眼底里有些湿润。
铃兰生有一双纤细而灵巧的手,清角变徵信手拈来,拨弦时候尤其喜欢炫技。
每次弹奏结束后,看到他因听辨不出音节而露出挫败表情,她眼底里洋溢着骄傲。
就这样一双她引以为傲的手,却因他而受伤,他也不知手里的药膏能否完全治愈她的伤痕。
越看着这手,愧疚感越深。
他暗暗下定决心,娶回铃兰后,要将她放在家中最安全的地方,不再让她牵扯进任何危险之事。
铃兰的手并不算大,药膏很快上完了,元邈让铃兰晾晾药膏再走,又叮嘱她药膏使用事宜。
元邈拿了块干净的纱布,替铃兰重新缠绕,铃兰忽而发问:“这房间是之前夫人房间改的?感觉比以前轩敞不少。”
“改过?我还从进过这房间。”元邈埋头替她包扎,随口回答道。
铃兰觉得身上有些冷,或许是提到逝者的缘故,忽而听见有风声,这时她发现房间有一扇窗户未关。
她正打算起身关窗,夏夜晚风呼啸而过,吹灭了两人之间的蜡烛。
元邈仍摸黑替她包扎好,铃兰因为害怕鬼祟之事,吓得推了一下他,却被拥入怀抱。
铃兰瑟缩在元邈怀中,问道:“会是有鬼吗?”
“不过是晚风。”元邈安慰铃兰。
黑暗会使人感官变得敏感,铃兰瘦小而柔软的身躯靠在他怀里,身上隐约有幽幽兰香。他呼吸开始乱了,心跳得极快。
铃兰贴在元邈怀中,感受到他胸口的起伏,觉察出一丝伏藏在夜里的危险气息。
她试图分开一点怀抱,手贴在他胸膛,往外轻推。
元邈低头,正对上铃兰那双极为漂亮黑瞳,她肤色洁白,皎皎月色映衬得她仿若莹莹发亮的仙子,他不由自主地吻上去。
那双朱唇温暖而柔软。
铃兰呆愣住,被动回应着,而元邈却并不知足,加深这个吻。
唇齿交缠之间,她有些喘不过来气,用力推了推元邈,却不想两人不觉间同时倒在榻上。
两人的脸贴得极近,他凌乱而燥热的呼吸扑在她脸上。
都到了这个地步,铃兰也深知今晚或许是走不了,慢慢闭上眼睛。
元邈虽有心与她初试云雨,却强忍下涌动欲念,他不想勉强心爱之人做她不愿的事,所以犹豫了片刻。
铃兰睁开眼睛,主动凑上去,在他唇角落下一吻,小声补了一句:“我看你也不怎么急。”
这挑衅的话刺激了元邈,他伸手解开了她的裙带,将再次她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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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云雨情还得是男主他堂兄《会真诗》写得好,林妹妹都说好。
我还是轻轻飘过吧.......
第52章 历史改变
次日寅时,铃兰从睡梦中醒来,隔着红帘望一眼窗纸,天色仍暗,榻边突然亮起烛光。
铃兰转头,看见元邈正穿戴衣裳。
长安的官员工时轻松,通常只须半日,但天未亮官员便要出门,卯时二刻前便要抵达御史台。
他再过一会儿便要离开了。
元邈整宿未睡,铃兰稍微迷瞪一会儿,但因身子痛,睡得不踏实,睡醒后仍困得睁不开眼。
她的侧面迎着烛光,睫毛微微颤动,像趴伏在琼玉上面的飞蛾,遮住杏眼的一半。
鬼使神差地,他吻了上去,惊得铃兰从浑浑噩噩中瞬间清醒。
又开始了是吗?
铃兰昨晚有些吃不消,再说这夏日温度偏高,颠鸾倒凤之后,浑身汗涔涔的,她都已经洗了两次澡了,实在懒得再动。
被褥都已经换成新的,找不到任何昨夜的痕迹,但屋内燃起的夜合熏香,引诱她回想起昨夜的放肆欢愉。
一想到这里,她脸颊羞成了酡红色,拉过红被缩在一角,小声说道:“快到卯时了,迟到可要扣俸了。”
计量时刻的漏壶走到寅时初,还未到寅时中。
元邈瞥了一眼漏壶,坐回榻边,转头又瞧见铃兰白皙颈部,心里再次起了骚动,不觉伸手把她拉入怀。
“不急,离卯时还早。”
此话刚落,鸳鸯红被掀起,红帘帐再次落下。
......
城中卯时的鼓声响起,这边才算云消雨歇,外面观壶敲了敲门,催促道:“主子,该上值了。”
元邈整理好衣带,离开床榻前在铃兰脸上落了个吻,嘱咐她好好歇息,起身拉开门,跟着观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