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柜子里的小猪玩偶,她有些失了兴致,拽着严慎去退剩下的游戏币。这家店还挺好的,能退游戏币,下次可以再来。
“不玩了?”
他收回视线垂眼看她。
时见微摇头:“再玩下去,我又要困了。”
站在柜台前,等店家清退,她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放松了些,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甚至于……她的确在刚刚那段时间里,真觉得来这里是为了玩。
别扭但不得不承认。
他在身边,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安心。
“我去趟卫生间。”
走出电玩城,时见微朝商场的卫生间走,严慎跟她一块儿过去。
卫生间位于通道里,外面有一扇门,还有不长不短的走廊,女卫生间要拐个弯进去。腰后别了一把枪,她今晚一路都不自在,硌得慌。
隔壁隔间进了人,时见微刚好推门出去。洗完手甩甩手上的水,正要抬手在洗手池侧墙的纸巾盒里扯一张纸,隔间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一道人影窜出来,朝她扑过来。
时见微反应很快,迅速往旁边闪开。
看清因为惯性冲到洗手台边的人,是他们正在钓的嫌疑人。恰好对方扭过头看她,笑容和眼神诡异可怖。
耳机在包里,没来得及戴,她转身往外跑,被抓住脚踝猛地往后一拽,膝盖重重磕在瓷砖地面。
皱眉吸气,顾不上疼,她迅速转过身,在对方再次举起刀要捅下来的时候,捉住他的胳膊,刀锋一偏,扎扎实实地怼在离她耳朵五六厘米的地面。
男人见状压在她身上,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
胸腔里的氧气逐渐稀薄,时见微抓着他的手腕往外扯,两个人的指关节都用力到泛白,她的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肌肤。
膝盖往上重重一顶,男人立马抽了一口气倒在一边。时见微猛烈地咳起来,肺都快要咳出来了,眼角渗出生理性眼泪,喉间生疼,刀片划过一般。
男人突然发狂似的,嚎叫着扑过来,下一秒,身前的人影被踹开。手被抓住,时见微瞬间被拉到了严慎身后。
后背撞上隔间的棱边,男人咧着嘴,不等他俩出去,直直捅过来。他杀红了眼,手里的刀就没有松开过,仿佛弄死时见微是他此刻必须要完成的事。
严慎挡了一下,左腹稍微挨了一刀,他飞快捉住男人的手腕,拔出来往外拧。
很快,身形有明显差距的两个男人纠缠在一起。
卫生间响起碰撞的声音。
商场走廊里也传来急促的奔跑声,逐渐靠近。
时见微看到眼前的情形,摸出后腰的枪,想打掉男人手里的刀。但两个人在逼仄的空间里撕扯,她的枪口无法瞄准。
直到严慎把人抵在门板上,刀离他的脖子很近,而且在另一侧。
“开枪。”
严慎的呼吸很重。
时见微深吸一口气,凝眸努力集中。
在心里倒数三秒后,“砰”的一声,后坐力让她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墙面。
子弹擦过严慎的下巴,正中男人的左手手腕。刀随即落地,男人顷刻间被严慎制服。
“微微!”
魏语晴带着一群人冲进来,看到垂着手、贴在墙上的时见微,立马查看她有没有事。
段非从严慎手里接过嫌疑人,给他拷手铐。嫌疑人偏着脑袋被压在门板上,盯着时见微的眼神却依旧恶狠狠,仿佛用眼神把她撕成了碎片。小莫蹲在地上,收好那把刀。
卫生间里顿时变得拥挤,人影绰绰不断来回。时见微浑身泄力,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膝盖也后知后觉疼起来,心跳如擂鼓。
她摇摇头,把枪交给魏语晴。
回过神,又立马跌跌撞撞地起身,从人群中挤到严慎身前,慌乱地捧住他的脸看了一圈。
她腿还软着,跌撞过来,他下意识抬手,扶住了她的腰。
果然在他的下巴看到擦伤,隐隐渗着血珠。
她一边低头从斜挎的小包里掏纸巾,一边碎碎念:“对不起对不起,我说了我靶子不准……”
给她一把手术刀扎飞镖,说不定比这准一点,早知道揣一把了。
放在她后腰的手往上,覆在她的后颈,轻轻捏了捏,他低眸轻哄着:“没事了 。”
“什么没事啊,你都……严慎!”
哼哼唧唧的嗫嚅声斗转,变成拔高的惊呼。时见微惊愕地看着他的左腹,鲜血染红了一片。
他受伤了。
有一瞬间的失措,时见微飞快按住他的伤口,慌乱但努力保持着冷静,掏出手机打急救电话。
严慎靠在隔间门板,腹部随着他的呼吸起伏:“不严重,别慌。”
挂了电话,时见微没有说话,伸手解开严慎颈间的领带。思路清晰,但双手颤抖,手上的动作明显很慌,领带从手里滑落,差点失了方寸。
不会伤到内脏的,不会的。
脑子里不断重复否定的话,她认真给他做紧急包扎止血。
她小脸紧绷,眉头紧锁。
严慎靠在那儿,噙着笑,带着几分散漫的玩味:“轻点儿,有点疼。”
时见微声线发紧,语气不免加重:“你别说话。”
被教育了,严慎挑眉。
这么凶啊?
头顶一排暖光打下来,落在她的身上。长睫微垂,蝴蝶翅膀似的,扑闪在他心头。
前一刻还紧张翻滚的热空气,静置下来。
他抬手,指腹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领带绕一圈,压好他的左腹伤口,时见微抬眼:“干嘛?”
语气仍是凶的,十分生硬。
严慎没收手,故意用力蹭了两下。看见她白皙的皮肤泛起了红,这才收手:“血,蹭脏了。”
-
医院里。
时见微在卫生间清洗完手上和蹭到脸上的血迹,又拿湿巾擦了擦手机屏幕,随后把沾到血的手机壳扒下来,扔进垃圾桶。
住院部的消毒水也很浓郁,她穿过走廊,推开严慎的病房。
照明灯将整个病房照得透亮,半拉窗帘外夜色正浓。他坐在床边,赤着上身。左腹的伤口已经缝合好,护士在给他擦药贴纱布。
他身姿挺拔,时见微清楚地看到他身体的线条和纹路。肌理分明,腹肌喷张,肌肉紧实又不夸张,每一寸都恰到好处。胸口和腹部随着他的呼吸,小幅度地起伏着。
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宽肩窄腰更加得直观。平直的锁骨、颀长的脖颈、凸起的喉结、攀附在手臂的血管青筋,每一处都散发着无形张力,诉说着这个男人实则有几分野性。
也似乎在打破规整的衬衫之后,变得更加难驯。
无意识咽了咽喉,时见微忽觉屋子里有些闷。
护士端着医用工具离开,她还站在原地,视线笔直地盯着,入神了。
坐在床边的人没急着穿衣服,看着她出神的样子,故意问:“满意吗?”
“满意——吗?”
下意识开口,时见微倏地回神,反应过来,想刹车来不及,硬生生拐了个弯,加强了反问语气,随后云淡风轻,“我什么没见过啊,就这点尺度。”
她面上波澜不惊地走到病床前,晃了晃柜子上的水壶,拿纸杯,给他倒水。
严慎点点头:“也是,小时法医什么没见过?在成人玩具店也能面不改色。”
话落,被时见微瞪了一眼。她装作生气,警告地看他,带着几分嗔怪的娇意。
他这个人骨子里是真的挺坏的。她哪里面不改色?她当时都那样了……而且这么久的事还记得这么清楚,他就是故意的,逗她就这么好玩吗?
把水递给他,时见微看了眼他的伤口:“疼吗?”
问完,她懊恼地闭了闭眼,自言自语般嘀咕,“我在问什么蠢问题。”
“不疼。”
严慎看向她的膝盖,“膝盖怎么样?”
时见微摇头:“没事。”
“真没事?”
“真的没事。”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他把水杯搁在柜子上,她被他拦腰抱起,瞬间坐在他的腿上。刹那惊慌,她的手心抵在他的肩膀,第一时间去看他的伤口。
“严慎!”
“伤口刚缝好你别乱动!”
他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伸手,把她的裤腿卷到膝盖。时见微见状要拽裤腿,被他按住,大掌扣着她的腿,裤腿压在掌心。另一只手握着她的纤细的腰,将她禁锢在怀里。
左膝一片淤青,有明显红肿。来医院的路上,他就看到她一直在揉膝盖。让她去看看,她不听,忙着找医生给他处理伤口。
刚刚那会儿干什么去了?也不去看看。
时见微舔了舔唇,有商有量的:“我等会儿……”
“别等会儿了。”严慎嗯了床头的呼叫按钮,把护士叫来。
护士看了一眼,去给她拿了冰袋。
时见微想死。
护士进来两趟,她被按在他腿上。他没放她走,她也不敢乱动,怕碰到他的伤口。别开头,脸往里偏,呼吸落在他的肩颈。低气温的夜里,热浪骤然来袭。
好香。
他身上的味道。
严慎握着冰袋,轻轻覆在她的左膝。
“嘶。”
时见微反射地收了下腿,轻吸一口气。
又冰又疼。
严慎手上的动作停顿一下,更加轻柔。
时见微伸手,想去拿冰袋:“我可以自己……”
“抱歉。”
低沉的声音就在耳畔,她忽而一怔,抬眸。严慎垂眼,给她冰敷膝盖,只留给她一个侧脸。近在咫尺,她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为什么道歉啊?”
他偏头,视线落在她的脖子。白皙颈间,还留存着手指扼痕的红印。握着她腰肢的手抬起来,指骨和指腹轻轻蹭着。
酥痒感传来,时见微呼吸一窒。
什么都没有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他所有的歉意都只是——没有保护好她。
“我又没有受伤,这些不算什么。”
瑟缩一下,时见微歪头躲开他的手,拿走冰袋,“我自己来。”
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她俯身冰敷膝盖。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已经掀起惊涛骇浪,脖子上的温热触感经久不散,挠心挠肺。
听见他的动静,她抬头:“去哪啊?”
严慎取下挂在架子上的输液袋:“卫生间。”
时见微立马冲过来,拿走他手里的输液袋:“我来。”
她直直举着胳膊,振振有词,“你因为我受伤,照顾你是应该的。举输液袋这种小事,我来就好。”
严慎敛眸,略拖嗓音,故意道:“如果我拒绝你……”
时见微嘴角向下:“我会良心不安。”
深夜的住院部很静,走廊里空空荡荡。
谁都没有说话,时见微安静举着输液袋,低头走路,心不在焉。大脑放空,思绪似乎还停留在几分钟前,属于身边这人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将她笼罩。紧张混乱的氛围和情绪彻底从她的身体里抽离之后,静下来,便被内疚倾覆。
闷头往前走,后背的衣服突然被揪住,严慎把她扯了回来,屈指敲敲门上的标志:“时见微,男厕所。”
“……哦。”
回过神,她把输液袋交给他,背靠墙在门外等。站在门边觉得不妥,她默默往旁边挪了两步。
没有和他待在同一个封闭空间,收紧的呼吸口这才放松下来,胸腔里迸发出难以遏制的悸动,如同灌满粉色海洋的巨大球体瞬间爆开。
好烦。
喜欢他,不止一点。
第38章 人间地狱
“很晚了, 今天没法送你,你……”
“我留下。”
走到病房门口,严慎的话没说完, 被时见微打断。
她举着输液袋,没给他, 先一步推开房门, “我自己回去你不放心, 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我又会良心不安。我留在这里过夜, 两全其美。”
严慎没动, 输液管差点被绷直, 时见微吓得赶紧退了回来,低头看他扎着针的手背。
他盯着她头顶飘起来的发丝:“这儿睡不好。”
确认扎在他手背血管里的针没事,她没抬头, 声音闷闷的:“你又不是我,睡得好不好, 我说了算。”
她今晚的情绪很低落,像极了外面被冷风吹过、滚了好几圈的落叶。
“时见微, 别内疚。”
感知到她明晰的情绪,严慎喉结滚动一下, “你这样, 我很难办。”
时见微压了压嘴角,声线平平:“我内疚,和你又没有关系,你不用因为我的情绪感到负担,换作是谁我都会内疚, 这件事本来就是因我而起。”
她嗫喏着,听起来有些囫囵不清, “如果不救来福,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但如果真的不救,我又会很难过。”
话落,她猛地想起,“今晚你家没人,来福怎么办?”
“我给骆成舟发了消息。”严慎看到她疑惑的眼神,解释,“你见过,在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