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
“很多,”纪文清诚实道:“其实当年我策划骗婚之事,你大哥是知道的,他说他一见到那个云姑娘,就知道是我让人假扮的了。那事情结束之后,他给我悄悄送了一大笔钱。”
“啊?”这点宋知意确实是没想到,想想那次骗婚事件过后,宋知理说这两年不在考虑娶亲之事,敢情是早知道自己会被骗,在顺水推舟呢。这两个人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天生的一对。
纪文清说起此事,带着些怀念地浅浅一笑,道:“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和你大哥也是分隔两地了,他去了凉州,我留在京中继续查这件事情,一别就是好多年。”
纪文清端起桌上的茶,浅酌一口,道:“不过现在事情都结束了,南安州的叛乱已平,瑞王军中的细作终于抓住了,只需未来有人能善治了,我也能抽身出来,好好当清闲郡主啦。至于京城剩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嘛,我也管不了了。”
“京城乱七八糟的事?”宋知意听到纪文清提及此,突然想到第一次遇见纪文清时,她差点掉道冰窟窿里去,急得直哭,这只怕是他见过纪文清最不淡定的时刻,也是她意料之外的情况。那次应该是真有人要害她,会是跟京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有关吗?
“我记得七八年前我第一次见嫂嫂那次,你乘的冰床下裂了一条缝,这是有人刻意为之吗?”
“这事你都还记得?”纪文清抬眉,有些意外,道:“我以为是这样的。那会儿我才刚来呢,没想到京城这么人心险恶,以为是寻常的邀约,便应了下来。我自小在南疆长大,没见过这么厚的冰,玩在兴头上,一时划得太快将身边的丫鬟婆子都甩下了。且那天段苍恰好不在我身边,因为我爹正在调查细作一事,我便让她跟在我爹身边帮忙了。谁承想,竟遇到了这样的事。若是那天没遇见你们兄弟两,我怕是真要交待在那里咯。”
宋知意听完,小心翼翼问道:“那,嫂嫂有查出来是谁要害你了吗?”
“这个嘛,我心里能猜到大概是谁,不过到底也没有证据,也就不便说了。总之我现在也已脱身那是非之地,南疆已平,我的目的达到了,其他的事我也不打算插手。”
“清清……清清,你跟三弟在说什么呢?怎么,怎么不带上我?”纪文清话音刚落,她身后就有一步履不稳的身影走了上来,是宋知理。他迷迷瞪瞪地要抱住纪文清,纪文清赶忙起身扶住了他,无奈笑道:“你别太黏人了。”
一边的宋知意莫名其妙吃了一嘴狗粮。
……
纪文清和宋知理在南疆这边的婚礼很快就到了,婚礼的前一日,宋知意提出要请宋知理吃顿饭,私下里为他庆祝一下。他走到半道却发现钱袋落在县衙了,只能半路折回去取。
现在农民忙着秋收,县衙内事情并不多,是以大家早早便下值了,宋知意回去时,已经没什么人了。也是因此,他听到了一阵格外清楚的对话。
“真没想到,黄公子竟是在此地任知县,真是太巧了。”是一名女子的声音,听着很是娇羞。宋知意不仅感叹,看来黄筠也是很受小姑娘们欢迎。
“前几日在街上遇见黄公子,我还以为是认错了人。”
等等,这女子的声音怎么越听越耳熟?
这不是,他家妹妹,宋楚兰的声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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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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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子接着说道:“前几日在街上遇见黄公子,我还以为是认错了人。”
宋知意正心想着明天见到黄筠一定要好好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可听着听着却觉得不对,这女子的声音怎么越听越耳熟?
这不是,他家妹妹,宋楚兰的声音吗?
那声音隔着一道门从后院中传来,宋知意在原地愣了两秒,向那边迈了两步。
“兄长也不告诉我一声,他也真是的。要不是我前几日丢了镯子,四处寻找,遇到了黄公子,怕是都不能来打一声招呼,真真要失礼了。”
宋知意心里觉着不对劲,他依稀记得黄筠来此地任知县是宋楚兰写信告诉他的吧?怎么现在是变成偶遇了?这应该是在抹黑他吧?
黄筠温和道:“黄某也没想到能在这儿再遇到宋姑娘,也真是凑巧。宋姑娘还请一定收好镯子,莫要再丢了。”
嗯?宋知意怎么记得他那天跟黄筠告过假,黄筠知道宋楚兰要来吧。
“嗯,我知晓,多谢黄公子替我寻回这枚镯子。不知道我兄长在县衙如何?他常常在信中说新知县很好,他跟着学了不少东西。我替兄长谢谢您。”
“不敢不敢,我家小妹才是承你关照,她在家中常常提起你,说你办的诗社很好,若没有诗社,她结识不到许多志同道合的好友。我亦是觉得那诗社很好……”
诗社?对了,诗社。宋知意是在宋楚兰的写信中才知道宋楚兰在京城中办了一个给闺阁女子写诗的诗社,后来诗社越办越大,除却闺阁女子,还有不少文人墨客也都加了进来。他托宋楚兰办的也是这件事,请诗社中的诗人多多写一些描绘玉双县风光景色的诗作,吸引更多人来此地游玩……
不对不对,想偏了。诗社跟眼前的事情无关,宋楚兰和黄筠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怎么半天没出来?发生什么事了?”就在宋知意继续听着时,宋知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见宋知意站在门前,奇怪道:“你在这傻站着做什么,门里头有什么东西吗?”
接着,还未等宋知意阻止,宋知理就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随着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响,相对而立的一青一红两个身影双双朝这边望过来,宋楚兰最先和略显呆滞地宋知意对上一眼,二人都还未反应过来,宋知理就“砰”地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原来里面有人在…三弟你也真是的,怎么偷听人家墙角呢……”宋知理有些尴尬地朝他看来,可说道一半突然发觉不对,突然顿住半晌,迟疑道:“刚刚那名女子,怎么有点眼熟……”
宋知理缓缓转头看向宋知意,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搬,怔住了。
兄弟二人正相对无言时,很快门又被打开了。这回开门的是黄筠,宋楚兰还在院中站着,有些忧虑地望向这边。
“知理兄,知意贤弟,宋姑娘与我之间并无什么。”黄筠说完这话,宋家兄弟的脸俱是一沉,可为料到他又接着道:“只是在下对宋姑娘心生仰慕,宋姑娘并不知。”他说话时嗓子似乎是有些干巴,应是紧张所致。不过黄筠这话倒是听着还行,把宋楚兰摘了出去,只说是自己对人家姑娘有意思。
而往宋楚兰身边看去,她显然也已经是听到了这句话,颊上飞红一片,目光也变得闪躲。
这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的模样,宋知意心下了然,但面上还是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不说话也不笑。而宋知理则是打了个哈哈,道:“黄兄的意思我知道了,不过我们这会儿是来接小妹去茶楼用饭的,就先带她走了。”这不是小事,若是两人真有那个意思,也得慢慢商议着来,而不是现在脑一热,手一拍就许什么承诺。黄筠想来也是明白这个的,行了一礼,道:“今日是在下莽撞,冒犯了宋姑娘。”
他方跟黄筠说完,宋楚兰就提着裙迈着碎步出来了,头因为不好意思而低垂着,可经过黄筠时,却还是忍不住悄悄瞥他一眼。
宋知意将宋楚兰往自己身后拉了些,也回礼道:“黄知县,那我们就先走了。”
宋知理还不忘笑着拍了拍黄筠,道:“明日我与郡主大婚,给黄知县也递了帖子,莫忘了来。”
……
“说说吧,你和黄筠是怎么一回事?”三人到茶楼坐下后,宋知意倒了一杯茶,递到了他对面的宋楚兰前。
“就是,你们今天看到的那么回事,”宋楚兰有些扭捏,抬目却触及两个哥哥严肃的目光,这才道:“我在京城办诗社,这你们都知道的。他看过我写的诗,后来我们便聊了两次,一来二去,便熟悉了。前几日我丢了镯子在街上寻,他瞧见了,每日下值后都帮我找。”宋楚兰的脸越说越红,最后又低下了头。
宋知意听了,不咸不淡地幽幽道:“我知道了,原来你来南安州,又在这儿住这么久,主要目的不是为了看我,而是为了来找黄筠,对不对?”
“那怎么会呢?哥哥嫂嫂大婚我也是要来的,”宋楚兰急急辩解,却对上宋知意眼底的一抹笑意,有些不满地噘嘴,道:“三哥,我还是怀念你以前装傻子的时候,不像现在总喜欢捉弄人。”
“谁叫你之前悄悄瞒着不告诉我们,”宋知意端起茶悠闲地喝了一口,道:“不过黄公子确实是个不错的人,若你有意于他,我没意见。大哥觉得呢?”
宋知理颔首道:“黄筠这个人从小就肃着一张脸,不过我今天瞧他对兰姐儿像是换了一副面孔,想来应该是真心的。我这几年不在京中,不过回来时也听过不少同僚夸赞过他办事牢靠,为人与其父一样清正,想来配我们兰姐儿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这话又给宋楚兰闹了个脸红,小声道:“说得好像你们很了解此事一样。”
“比你了解。”兄弟两异口同声。
确定了宋楚兰本人的意思后,最后由宋知意修书一封回京,将此事告知了家中的长辈,黄筠也同样是如此。
……
翌日便是纪文清和宋知理的婚宴了,这是瑞王爷的独女和户部尚书长子婚礼,场面自然是不小的。郡主就不必说了,而宋知理接下来镇守南疆,也是来接瑞王爷的班,众人自是不敢轻视,无论如何也是也要来打个照面的。除却南安州,南疆其他地方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来。
而宋知意作为新郎官的亲弟弟,自是没少被人围着问这问那的,待他好容易抽身出来,寻了个僻静处,却听到某个角落里传来细微的声音,似乎在喊他的名字。
宋知意四处张望,却没见到人影,只身后有一空屋子,他心底觉得此处实在诡异,正准备起身离开时,那声音又从右耳边传来了:
“我在这儿!”
宋知意猛往右看去,只见那空房子的窗户被开出一条小缝隙,里头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正望着他。
这是人是鬼啊!宋知意被吓得后退两步,而那只开了一条缝的窗户也猛烈地动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窗而出。
宋知意离得更远了。
窗里的东西健壮急切说道:“我是许时楷啊,你不认得我了?”
宋知意这才试探地向前迈了两步,道:“许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跟着你来的,我想问你点事,我以为你进屋了,结果看你在外边坐着。但这窗户不知怎的,不能完全打开。”
“你找我做什么?”宋知意实在是心有余悸,没办法保持太礼貌的态度。
“哦,哦,这个啊,”许时楷不知为何又支支吾吾起来,道:“宋兄啊,你知道,我幼时不懂事,当时也是对你多有冒犯。那次我离家出走,听说你为我四处奔走,我十分感激,亦觉得愧疚……”
“停,停,许公子,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宋知意打断了他的铺垫。
许时楷赶忙道:“好,好,我想问,你平时,给自己家里人送礼,一般送些什么呢?”
“你问这个做什么?”宋知意疑惑地想了想,道:“你不会看上我们家兰姐儿想给她送礼吧?我告诉你,这不行。”
“不是,不是,”许时楷练练摆手道:“我就直说了吧,其实是我最近出入官场,感觉有一个人对我很关照。”
宋知意微微歪头凝眉道:“谁?”
“守徽兄弟,”许时楷说完,在宋知意惊疑的目光中道:“我听说他是初入翰林,也是刚进官场。我与他一相见,便觉得万分亲切,他时长鼓励我,我感觉他对我挺好的,所以想投其所好赠个礼物答谢他。”
宋知意听完了他的诉说,略微尴尬地笑了下,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感觉。”
“是吧,我小时候其实挺害怕他的,可现在发现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宋兄啊,我知你与他关系好,常常一同上下学,你一定知道守徽兄喜欢什么吧?”许时楷期待地看向他。
“这样啊,”宋知意假装思索了一会儿,皮笑肉不笑道:“你知道守徽表弟这回是状元吧?他平日里喜欢研究诗词歌赋,经义史记。若是你能自己写首诗答谢他,他肯定很高兴。”
“原是如此,”许时楷目带感激,拱手道:“多谢你了。我这就回去好好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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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 风 几 万 里,吹 度 玉 门 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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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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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楚兰和黄筠的婚事定在了年后开春,黄筠身在南安州,但陛下知他在此次平定潘氏之乱中立下大功,听闻他要与宋家女儿成亲,欣然给他批了一月的假。
三月初三这日,宋府天不亮就忙碌起来,因为今日是府中唯一的女儿兰姐儿出嫁的日子。周姨娘一早便道兰姐儿房中,帮她梳妆打扮。宋知意和宋知理则在院外等着,宋知理和纪文清本也是要来的,可前一阵纪文清被诊出有孕了,南疆到京城路途颠簸,孕妇不宜行,夫妻两便能留在南疆,待宋楚兰来南疆后再为她庆贺。
妹妹要嫁人了,虽是喜事,可两兄弟站在屋外,心里还是觉得不是滋味,一时间有些沉默。
“二表哥,三表哥,我没来迟吧?”院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是江守徽来了。
宋知远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子,道:“没有,兰姐儿还在屋里头呢。你瞧你满头大汗的,从京郊来肯定费了不少时间吧。你说你,住在宋府多好,在外头租宅子贵不说,还没什么好地段。”
江守徽自入翰林后便搬出宋家了,在外头租了一间一进的院子。宋知意年底从南疆回来,本是有许多话想和他说,可二人现在不住一处,江守徽每日在翰林也忙得脚不沾地,见面的机会也渐渐少了。
“姑父和姑姑肯让我寄居于此,还让我和你们一道上学,我已是乘了他们莫大的恩惠了,况且我母亲今日也要从金陵来京城小住一阵子,总不好再麻烦你们。”江守徽说完,还对着一旁站着的宋知意笑了下。宋知意也回了一个笑容,实则心中已是有些慌张了,匆匆将目光瞥向别处。自从上回许时楷来找他问江守徽的喜好,也不知怎么了,他和江守徽相处起起来多了一丝别捏之感。
宋知远倒是大咧咧地,一把搂过江守徽,道:“这有甚么要紧的,舅妈要来一道在宋府上住着便是。”
将近正午时,黄家浩浩荡荡的队伍便已经道了宋家门口。兰姐儿的房门也开了,随着一声“新娘子出门喽”的高喊,身着彩绣龙凤对襟大红袖衫,带着凤冠霞帔的宋楚兰便被扶出了门,她用却扇掩着面,宋知意跟着她,一路走到了前厅。
宋恒和江氏坐在上首,看着眼前的一对新人,眼中也尽是不舍,江氏道:“冷暖有相知,喜忧有分享;同量天地宽,共渡日月长,你们要互相扶持,以后的日子好好过。”这些年宋楚兰官家,她一开始虽不甘心,不过后来也渐渐接受了。宋楚兰虽不是她亲生的,但到底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现在要离家嫁人了,她到底还是有些感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