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科举日常——小飞鸣【完结】
时间:2024-04-05 23:07:51

  宋知意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惊讶,道:“嫂嫂是说段茫吗?他先不在南疆了吗?”
  “先前一直在,前段时间出来了,”纪文清意味深长地看着宋知意笑了下,道:“北关战事频发,虽说应该打不到丹山县去,但是……还是得保护好自己。”
  “那我在此多谢嫂嫂了。”宋知意说完,坐在他旁边的江守徽神色一动。江守徽方才一直没说话,手一直摩挲这杯子,似乎是察觉到了纪文清的话里别有深意。
  “呜……”就在又快要陷入沉默之时,一声声的啜泣传来,是宋楚兰终于忍不住哭了,正在用帕子不断地擦着泪。
  “兰姐儿,我……”宋知意想开口安慰她,可是觉得话语又实在苍白。宋楚兰哭得越发厉害了,一下下用手捶着他的肩。周姨娘忙抱过她安抚起来,母女两都红了眼睛,宋楚兰抽抽噎噎道:“这一走,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外头都说宋知意这回为圣上所厌,怕是一辈子也难回京城了,宋楚兰听了,好几日都忧心得睡不好觉,害怕自己之后再也见不到宋知意了。
  “怎么会呢,”宋知意勉力挤出一个笑容,道:“我还得回来看我的小外甥呢,到时候给他带礼物回来。”
  这顿践行宴大家都吃得很沉默,早早便散了场各自回房了。宋知意因喝了几杯酒,神思也不如寻常清醒,转而去了后院里散步醒酒。初夏的夜仍有些微凉,月华如水倾斜满地,更漏沉沉,万懒俱寂,唯余远处滞缓的钟声在耳畔回荡。
  想当初,也是夜里,宋知理在前去凉州的前一晚与他在这小院中谈心,如今,轮到他自己了。宋知意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后院那一方熟悉的小水池边,还有江守徽从前养的几尾鱼在这里悠悠地随水漂浮着。现在也没有人吃它们了,想必是过得很自在吧。
  宋知意看着这几条灰不溜秋地鱼,回想起了从前在这里见到江守徽对着鱼发脾气,不自觉地微笑起来。正沉浸在往事之中时,他身后传来一道轻声的呼唤,他回过头去,却见方才想着的人正伫立在凉月之下,静静地看着他。
  宋知意有些慌张地收起嘴角的笑,道:“守徽表弟,你怎么来了。”
  “我有东西要给你。”江守徽从怀中掏出一用绸布仔细包好的东西,递给了宋知意。宋知意接过,就感到这东西沉甸甸的很有分量。他小心打开来,才发现里头是一个把打造精巧的小匕首。
  宋知意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江守徽一眼,这是要与他一刀两断的意思吗?江守徽却认真解释道:“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事,但出门在外,莫要让旁人伤到你。匕首,记得收好。”他说这话时,宋知意借着月光,在他的瞳孔里见到了自己的倒影。
  宋知意低下头掩饰自己嘴角的笑,道:“我知道,我会的。”
  ……
  宋知意出发这日,宋家人皆到阜成门送他,江守徽也来了,众人一番依依惜别后还是不舍地上了马车,唯留下骑马的宋知意和江守徽在外头。宋知意背对着宋府的马车,从袖袋中取出一木盒子,悄悄塞给了江守徽,道:“这是回礼,等我回来。”接着,还不等江守徽回答,他便翻身上了马,露出一个得逞的笑脸,不过很快就收了起来,回头对宋家众人道:“我走了,你们别送了,回去吧!”
  他一挥鞭,马儿便飞快地跑了起来,扬起一阵烟尘,最后再看一眼四九城,已经是越来越远了。
  就在京城在宋知意身后逐渐变为一个小点时,平坦的官道上,另一匹马的疾啼声传来,还未等宋知意反应过来,一匹黑马就拦在了他的面前,驾马之人对宋知意微微一笑,客气道:“宋知县,我家主子想请您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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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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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知意的去路被此人拦住,这人虽用的是“请”字,可语气却十分强硬,像是宋知意不答应就不打算放他走的样子。
  宋知意警觉地勒住马的缰绳,道:“阁下的主子是哪位?还请据实相告。”
  那人却倨傲道:“宋知县去了便知。”
  宋知意拉紧缰绳打算调转方向,却不想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辆马车,让他被夹击在中间,无法脱身,看来对方是决计不会让他轻易离去了。他朝马车道:“不知阁下是何人,我现要去赴任,还望能行个方便。”
  马车之内,一个声音温和道:“宋知县请放心,本王不会耽误你太久的时间,只是想请您上车一叙。”
  听到此人的自称和声音,宋知意心中已经知道他是谁了,但还是带着略微惊讶的语气道:“您是……秦王殿下?”
  里头的人轻笑一声,道:“看来宋知县确如传闻所说的那般聪慧机谨,请上来吧。”他这话说完,拦住宋知意的人也下了马,上前替他掀开马车的一角帘子。
  宋知意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翻身下马,先朝车内人行礼道:“臣见过秦王殿下。”
  车内人温声道:“宋知县不必多礼,我今日来并不是要摆王爷架子,只是想见见你,请上车吧。”
  宋知意这才提起衣袍抬腿上了车,只见里头坐着一个而立之年的男子,穿着打扮很是日常,一身宽大的海天蓝道袍,外罩一件深色的纱质褡护,腰间坠了玉的红绳松松绑了两圈,手上拿着一把折扇,其上绘着山水画。若不是宋知意曾在傅元霜身上的信号源那里多次听到过秦王的声音,光看眼前此人宛如文人墨客一般的打扮,再加上其平易近人的神情,宋知意也很难想象这是一位王爷,还多次在暗地里害人,当年害得宋知理远走他乡,和府学茶水下毒之事,可都与这位秦王和他的身边人脱不了干系。
  秦王唤他上车来,却又不主动开口说话,只是笑着看向宋知意。这笑容看着和煦,可只要想起他曾经做过的事,再看这笑就犹如阴毒的毒蛇一般。
  不过宋知意也不惧,而是带着些戒备先开口道:“不知秦王殿下在半路拦住臣所为何事啊?”
  秦王抚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道:“并无什么要紧事,只是这阵子听到了关于宋知县的太多传闻,心中难免好奇,便想来见宋知县一面。”
  宋知意闻此,脸色一白,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低头道:“让您见笑了,不想这种笑话竟也能传到王府里去。”
  “宋知县,你可莫要妄自菲薄,”秦王关切道:“其实自从你在科举上一鸣惊人后,我便开始暗中关注你了,也拜读过你的不少文章,深为你的才学所佩服。”
  宋知意听到这话,惊讶地抬起头,秦王见了,有些不好意思道:“说来惭愧,我这人不擅读书,所以十分敬佩读书人,也爱收集别人的文章。但我读过这么多文章,宋知县所写之物在我这儿却一直是一等一的好,鲜少能见到比你写的还要好的。”
  宋知意眼神渐渐亮起,但不一会儿又黯然低下头,道:“秦王殿下谬赞了。臣的文章并不算什么,这次殿试,便可看出了。”
  “看来宋知县果然还是因殿试一事心中有了疙瘩,其实你不知道,这其中……”秦王话说道一半,又摇头道:“唉,不说了,只是一想到我朝又有一良才不得重用,我就心痛啊。”
  宋知意听出了秦王这话里有话,斟酌片刻后,小心开口问道:“殿下的意思是,这…殿试的黄榜,还有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缘由?”
  秦王懊恼地沉沉叹息一声,像是在纠结一般,许久才道:“其实这事我本不该和你说的,可这些天我听过太多京城里的人对你的非议,实在是替你不平啊。”
  宋知意立马道:“殿下请说,我已因此事苦闷多时,若殿下能为我解惑,告知隐情,我一定感念殿下的恩德。”
  “宋知县不必如此客气,我也只是惜才之心罢了。其实,以宋知县之才学,黄榜前十绝不是问题,”秦王语气沉重道:“只是,福兮祸兮,宋知县一身才华名声才外,连我的小妹也知道。我那日进宫昏定,就瞧见了云贵妃在跟陛下哭诉宜乐的事。据她说那日宜乐出宫后,是哭着回来的,还跟宋知县有关,不知,可否有此事啊?”
  宋知意听了立刻就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灰白,道:“却有此事。”
  “那就没错了,”秦王语气惋惜道:“我们几个兄弟姊妹中,圣上像来是宠爱宜乐的,当场就生气了。”
  宋知意迟疑道:“殿下的意思是,臣是因为惹怒了宜乐公主……”
  秦王摇头,道:“这也只是个引子罢了,圣上是爱护人才的,且拿天家威仪去压人也是不好。不知宋知县知不知道,江阁老回京的消息?”
  宋知意皱眉,摇头。秦王见了又是叹息,道:“这江阁老你定是知道的,我也就不赘述了。他老人家回京有一段时间了,此次殿试的试卷,亦是经由江阁老之手批阅。宋知县写文章比我精通,肯定也知道这每年的时文流行什么都在变,每个考官的喜好亦是有不同,江阁老致仕多年,又骤然来批殿试卷,想来……”
  秦王这话说得很委婉,虽没有直接明说什么,但只有听者有心深想,就能明白他是在说江阁老不喜宋知意的文风,而陛下也顺水推舟,将宋知意的试卷排到了三甲。
  宋知意神色变得哀戚,垂眼道:“时也命也,这或许就是臣的命吧。”
  秦王见状,安慰道:“宋知县千万别这么想,命运之说皆是些虚无缥缈之物,不可信的。况且你是一心治学,便没留心外物。其实江阁老来京一事,此前已经有许多人知晓了,尤其是读书人之间,都能探听到些风声。”
  宋知意迟缓地摇摇头,道:“这……我并不知。”
  “其实方才你说你不知道江阁老来京,我亦是有些惊讶的。他老人家前阵子向圣上举荐了一批以翰林院江守徽江侍讲为首的年轻官员,陛下宣他们谈过话,江侍讲本人应该也是知道的。我听闻这位江侍讲是宋知县关系要好的表弟,竟不知……”秦王带着些歉意的表情看向宋知意,只见他听到江守徽的名字后神色一动,继而愈发灰心了。
  秦王没在说下去,半晌,宋知意才朝他深深一拜,道:“秦王殿下,今日多谢您能告知臣这些事情,要不然,我可能会一直自怨自艾,困顿此身与自悔。现在,总算知道原因了。”
  “不必多礼,”秦王扶住宋知意的手,道:“宋知县的心情我是明白的,我与你的境遇也是相似。但我不信命,也不信所谓鬼神能写人的命途。人的百般命途,无非是因为机缘不同而已,而机缘的因果,全在自己手上。”
  听了这一番话,宋知意脸上露出动容的神情,他看向秦王真挚的眼眸,道:“臣今日能见到殿下,亦是臣的机缘,臣无以为报。”
  “宋知县不必多说,我都明白,”秦王在宋知意的手背上拍了两下,道:“我今日也是耽误宋知县太多时间了,实在愧疚。宋知县到了北关,若遇上什么难事,给本王写信便是,我愿助宋知县一臂之力,也希望能早日在京中再看到你。”
  秦王说完,掀开了马车帘子,对外面的人道:“把宋知县的马牵来,不要误了时辰。”接着,秦王便请宋知意一道下了车。
  临走前,宋知意再次拜谢秦王,而秦王也只拍拍他的肩,没再说什么。与此同时,一道机械音在宋知意的脑内想起【信号源安装完成】。
  宋知意听到后,翻身上了马,再次向北关的方向前去。身后,秦王的马车与他越来越远,但他依然能清晰的听到秦王身边的声音。
  “不过眨眼之间,名满京都的才子就被王爷劝服,恭喜王爷又得一良才。”是方才拦住宋知意的人在说话,此时他语气谄媚。
  秦王却反应淡淡,依旧用方才温和的声音说道:“他科举路上一路顺利,想是没受过什么挫折,此时无论是谁像他伸出援手,他都会接受的……”
  宋知意听了,嘴角微微勾起,双腿夹紧马腹,加快了赶路的速度。
  ……
  十日后,山西太原府。
  宋知意到了与段茫约定的茶馆,二人相约在此碰头,再一道前往北关。
  他才坐热板凳没多久,就听到一声热情的呼唤:“宋知意!”
  是段茫,他还是以前黑衣剑士的打扮,不过气质倒是沉稳了些,他大步流星地朝宋知意走来。两人打过招呼后,宋知意又拉着他问了段家人的近况,听说现在段府的事务全变成段苍在打理了,段芷则推着段芥出门游山玩水去了。段茫总是被段苍拉着干活,之前好不容易才巡了个机会出来游历。
  宋知意正感叹还是南疆的生活平静,段茫就拉过他,悄声道:“你先别说这些了,我早就想问,你没有发现好像一直有人在看着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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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丹山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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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别说这些了,我早就想问,你没有发现好像一直有人在看着你吗?”段茫压低声音问完后,有些紧张地看着宋知意。
  但宋知意却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仿若方才没听到的样子,给段茫倒了杯酒,才道:“没事,不用管他。”
  “这么自信?你是早有对策了?”段茫讶异,他记得之前去南疆时,面对跟踪他们二人的杀手,宋知意可是想了一连串的法子要把那人调出来,怎么这会儿这么淡然。
  “没有啊,”宋知意又夹了一筷子菜到段茫碗里,道:“尝尝这家的霸府羊杂,出了太原府可就吃不到了。”
  段茫越发感觉奇怪了,宋知意从前可是相当谨慎的,但怎么一年多不见,变得比他还要心大。宋知意似乎是瞧出了他的疑惑,又补了一句,道:“别担心,我现在也算是个朝廷命官了,虽然官不大,但旁人也不会轻易对我出手的,保命没问题。”
  段茫有些狐疑地吃下了羊杂。
  段茫本是怀疑宋知意的话的,因为这道在暗中窥视宋知意的目光直到他们吃完饭走出茶馆都没有离开的意思,甚至在第二天的旅途中也能隐隐察觉到。不过倒确实如宋知意所说,此人虽一直跟踪宋知意,但也并未有要对他出手的意思,段茫也就不再管了。
  去往丹山县的行程倒是一路顺遂,没有像去南疆那般波折频发。二人边赶路边沿途游览各异的风土人情,也长了不少见识。
  ……
  两个月后,二人如期抵达了丹山县。丹山县县衙的人一早便算准了宋知意要来的日子,一大早县尉和县丞都来到了城门口迎接宋知意,县尉柳志比宋知意年长许多,是北关当地人,主管一县捕盗、治安事,而县丞杭觅阳则是二十来岁,他从前也是在国子监修读的举人,但在会试上却一直不得中榜,便选择了历事后直接外放为官。
  宋知意年龄虽小,但他们二人对宋知意十分敬重客气。这里离京城远,他们自然也不知殿试之后京城中关于宋知意满天飞的传言,只知他是京城来的进士,父亲是当朝大官。
  宋知意进了城后便开始环顾四周的街道,现在明明是上午,可这街市上只有稀稀落落几人,比之他曾见过的玉双县可谓是萧条。路两旁的房屋甚是陈旧,一看便知是经年未修缮过。
  宋知意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道:“怎么不见百姓在街市上活动?丹山县应该没有被战事波及吧?”
  柳志回答道:“宋知县有所不知,丹山县人口本就不多,是北关所有县中人所少的一县。加之丹山县山大沟深,十年九旱,当地百姓多是靠牧牛牧羊为生,现在已入夏,丹山上留下的丹河也有水流,正是一年中水草最丰的时节,大家都去看顾自家的牛羊了,所以城中人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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