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青棠没答,又问:“为什么不要这个孩子?”
“不为什么。”姜溶说话忍不住带刺,“你不是不想要吗?这样落掉,不是正如你所愿?免得给你生出一个不正常的孩子。”
萧青棠闭了闭眼:“我从来没有不想要你的孩子,也未嫌弃你。我从前总拖着,是觉得自己不配做父亲,也觉得你还不明白什么是生孩子,不能让你稀里糊涂做了母亲。”
“是吗?那你和伯爵府的娘子会有孩子吗?”
“不会,我不会迎她进门,更不会跟她做夫妻,你要是在意,我们可以离开京城。我知晓你对这事不满,可我对这事亦不满,你能不能也听听我的无可奈何?”
姜溶闭了嘴,眼眶又红了。
萧青棠眉头紧了紧,立即去哄:“我听闻你要吃什么落子汤心里太过着急,是我不好,是我语气太重,你莫生气。”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我也这样觉得。我不想和你这样猜来猜去……”
“不是。”这话她已说过无数遍,她一开口,萧青棠便知她要说什么,立即拦住,“我不觉得你烦,是我不好,我做的不对,你这样是应当的。”
她没说话。
“至于这个孩子,留下他,好不好?你不是一直想要宝宝吗?我们要这个宝宝,好不好?”萧青棠仰着头,轻声细语。
她却别开脸:“我不想要你当他的爹爹。”
萧青棠又掉眼泪了,他已经不知自己是第多少回因为姜溶的话掉眼泪了:“你恨我厌恶我都是应当的,是我的错,可孩子是无辜的,你的身子也是无辜的。”
第63章
姜溶又要说些不好听的话, 姜夫人刚好带着大夫赶来,打断了她。
“有劳大夫去瞧瞧。”
“哎。”
大夫提着药箱上前,为她搭了脉。
萧青棠往旁边挪了挪, 屏息盯住那脉搏, 焦急询问:“孩子怎么样了?”
大夫没答,只问姜溶:“这几日是哪儿不适?”
“胃口不好,晚上也睡不好, 早起犯呕。”
大夫微微点头, 又诊了诊, 徐徐道:“并非是喜脉,只是忧思过度,也不必吃药,多出去散散心便好了。”
“原是如此。”姜夫人有些遗憾。
萧青棠倒是松了口气, 没有孩子也好,他看姜溶这架势, 若真有孩子也非落了不可。
姜溶眨眨眼:“那我小日子为何还未到?”
“许是未休息妥善。”
“噢。”她尴尬扣扣桌面。
萧青棠瞧见她的小动作, 走至她身后,握住她那只手,朝大夫问:“可还有什么问题?”
“旁的没什么大碍。不过, 若是想要孩子,得调理调理。”
萧青棠微微颔首:“好,多谢,你先下去吧。”
姜夫人见状, 也找了借口离开, 不敢再掺合他们俩的事儿。
人一走完, 姜溶立即开口:“你是不是很高兴?”
“什么?”萧青棠有些懵。
“没有孩子,你是不是很高兴?”姜溶抬头看他。
他不知这问的又是哪一出:“你怎么就看出我高兴了?”
姜溶收回眼:“你早就嫌弃我了, 觉得我笨觉得我傻,不想和我要孩子。”
“我方才不是说过吗?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他拉开木凳坐下,“但我的确是松了口气,你这么执拗,若真有孩子也定要闹着落了。不论是生下来还是落掉都伤身子,我怎么会不担心?”
姜溶别开脸:“你别以为我已经原谅你了。”
“我知晓我知晓,你尽管冲我发脾气就是,都是我该受的。”
姜溶寻不到错处,心里更烦闷得慌,一肘拐开他:“别碰我!我要去看书了!”
他跟上:“看什么书?”
“不要你管!”姜溶从抽屉拿出一本册子,再拿出一支笔,背过身在册子上写着什么。
凑近一些,能听见她还在嘀嘀咕咕念:“把萧青棠变成猪!”
萧青棠从身后抱住她,笑着道:“不用变,我就是猪。”
她回头瞪他一眼,凶巴巴的:“不许抱我!”
“溶宝。”萧青棠不但没松开,还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你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不许亲我!”她张牙舞爪的,看着下一瞬就要咬人了。
萧青棠松开一些,用手扮了两只猪耳朵,还哼哼了两声。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可笑完她就后悔了,板着脸,看也不看他一眼:“你讨厌。”
萧青棠也不生气,仍旧轻声细语和她说话:“天冷了,外面的桂花快凋谢完了,你不是要捡桂花?再不去来不及了。”
“我不去,我去你要跟着我,我不想被你跟着。”
“但你在房间待着,我不也是在跟着你?”
她愣了一会儿,觉得这话有点儿道理,起身越过他,自己出了门。
萧青棠跟在她身后:“你知晓桂花树在哪儿吗?”
“我自己家的树我不知道在哪儿?”她怼一句。
萧青棠不气反笑,慢慢悠悠跟着她往前走。
桂树在院墙边上,有零星一两颗,下面树枝上的花都谢了,只剩上面的高高戳在天上。
姜溶望了望,估摸着自己够不着,左右看了一圈,打算去搬个石头来。
萧青棠一伸手,将树枝够下,递给她。
她一下就来气了:“你故意叫我出来的,是不是?”
“我是故意叫你出来,大夫说了你该多出来走走,可绝不是故意要借这样的法子与你亲近。”
萧青棠松开花枝,默默将姜溶选中的那块石头搬过来。
姜溶看他一眼,踩上石块,够下花枝,轻轻折断。她还想多折几枝,但腾不出手了。
“我拿着。”他伸手。
姜溶看他一眼,将花枝递给他,没好气道:“那你别弄丢了。”
他弯了弯唇,郑重答:“好。”
姜溶抿了抿唇,没再看他,又折几支塞到他手里。
直至那树要光秃秃了,她跳下来,张开双臂:“给我。”
萧青棠如言将花枝交给她,又跟着她身后:“你要弄这些桂花做什么?”
“做香囊……”她话一转,又凶起来,“你管我。”
萧青棠慢慢能接受这样的态度,就当作没听见,继续和她说话就行:“那是要将花瓣晒干?”
“嗯。”她不冷不淡应了一声。
“那我和你一起晒?”
“用不着你,我自己可以。”
“那我给你做香囊?你想要什么样的?”
姜溶惊了:“你会做香囊?”
“我可以学。”
“那不要你,侍女她们原本就会,你现学还慢。”姜溶有些嫌弃。
可只要能哄她开心,萧青棠做什么都愿意:“可我想给你做一个。”
她没见过男人缝香囊,觉得新奇,可又不愿意给他好脸色,嘟囔一句:“我又没拦着你。”
萧青棠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我现下就学。”
她拂开他的手,但还是好奇跟过去。
萧青棠真叫了侍女来,对着窗外的光,学着穿针引线。
姜溶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好奇盯着他手里的线看:“你能穿得过去吗?”
他笑着冲她挑了挑眉,手里的线听话穿进针孔。
姜溶眼瞳一下圆了,抓住他的大掌左看右看:“你是不是使什么法术了?”
“你猜。”他嘴角高高扬着,抽回手,先学了最简单的针法,然后剪裁布料。
姜溶盯着他手里的布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侍女见状,不敢再打搅,悄声退出房门。
姜溶院里的侍女每日都要去姜夫人那里禀告,今日也不例外。
姜夫人听她来说完,有些愕然,放下茶盏,轻声询问:“他真在绣香囊?”
“奴婢走时还在绣呢,娘子似乎很开心,没前几日那样强硬了。”
“那就好。”姜夫人稍稍放心一些,“你继续去守着,有何事再来禀告。”
姜淮看向走远的侍女,哼笑一声:“未料到小妹还有些手段。”
“你小妹能有什么手段?无非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若换了旁人早怀恨在心了。”姜夫人瞅他一眼,“不许去他们那儿,也不许在你小妹跟前说什么。她越发倔了,若说了什么她不爱听的,她又要生气。”
“我知晓了,我心里有数的。”
姜淮又不是不知晓萧青棠中秋夜宴陈情,自然不会像从前那样敌视他。他只是好奇,小妹和那个男人在一块儿时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悄悄往姜溶的院子走,跨过门槛,悄声往窗边靠了靠,里面的人正在说话。
“看做好了。”萧青棠给线打了个结,将布料一翻就是一个素色的香囊。
姜溶接过香囊,左看右看,忍不住感叹:“你好厉害。”
知晓她忘记生气了,萧青棠觉得好笑,又不敢笑,只能弯着唇看她。
“可这光秃秃的,又没有花纹,你会刺绣?”
“不会。”萧青棠拿出砚台,轻轻将墨条磨开,“但我可以在上面作画。”
姜溶将香囊递过去。
他接下,寥寥数笔在上面画了一个活灵活现的兔子,兔子后是几根桂枝,枝头挂着朵朵小桂花。
“有雌黄颜料吗?”
“啊?不知道呀,我去问问。”姜溶提着裙子往外跑,“小糕!小糕!有雌黄颜料吗?”
听墙角的姜淮吓得直往外跑。
“您这里似乎没有,奴婢去问问大郎君。”小糕转身也往外跑,一头撞见门外的姜淮。
姜淮佯装望天:“有何事?毛毛躁躁的?”
小糕躬身道:“娘子要雌黄颜料,奴婢正要去寻您。”
“我那里还有一些,你随我去拿吧。”姜淮松了好大一口气。
小糕拿了颜料,又快速跑回,将颜料呈上。
萧青棠未语,默默将颜料化开,在枝头的桂花上点了色,瞬间,似有阵阵桂花香传来。
他默默将画好的香囊递出,好笑看着她眼里的光:“喜欢?”
姜溶连连点头:“喜欢。”
萧青棠眼中的柔光快要溢出,伸手轻轻摸摸她的头。
她抬眸,对上他温柔的双眸,眼中多了几分羞意,但,旋即,她想起他们还在吵架,脸又垮下:“不许摸我!”
萧青棠有些无奈,但仍旧未说什么,只道:“一个够装吗?要不要再做一个?”
姜溶瞅他一眼,凶道:“还要两个,你快做出来!”
他笑着摇了摇头,拿起布料,正要裁剪,突然想起什么,又将布料递出去:“你要不要试着剪剪?”
姜溶晃了晃脑袋,坐在他身旁,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拿过布料,认真剪裁。
“剪成小花,可以缝吗?”
“可以。”
她放心大胆地剪出五个瓣儿的花,交给萧青棠。
萧青棠还真给她缝出来了,虽然不太好看:“你来画?”
“你画,你画得好看。”
他弯起唇,默默提笔。
姜溶赶紧找补一句:“我不是夸你噢。”
“要画什么?”他也不生气。
“就画花,好多好多桂花。”
整个香囊上画满了花,点上许多黄色,花里胡哨的,她却喜欢得不得了,当即佩戴在腰间,原地转了个圈:“好看吗?”
“好看。”萧青棠含笑看她。
她又想起什么,脸又垮下,垂着脑袋颓丧坐在椅上,轻声道:“我不该喜欢你,你是个坏人。”
萧青棠深吸一口气,牵住她的手:“我知晓自己错了,不管我和她们睡没睡过,我都不该将她们纳回府,是我给了她们机会,我认我改,以后绝不会再有这种事,其它的不好的,只要你说,我都改。但你要判定我和别的女人睡过,我不认。”
“那你和她们亲过吗?”
“从未。”
“抱过吗?”
“若更衣不算,那便是没抱过。”
“手碰到过吗?”
萧青棠沉默。
姜溶一把推开他,高声怒骂:“混蛋!”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就像是这样抓手腕,捏下颌,掐脖子也算是碰到过吗?那你不也跟旁人这样过?”
“我不管!我就是不许你碰别人!就是不许!”姜溶大吼起来。
萧青棠叹了口气,将她搂回怀里:“好好好,溶宝不让我做什么我就不做什么。只是手碰了一下,并没有那种旖旎心思。”
她气得捶他拳:“你别以为我不知晓,向妙仪是我去你那儿后你才带回家的!”
“是,是你来后我才带回家的,可是那是因为她是苏绍钦塞给我的,我想弄明白苏绍钦到底想做什么才将她带回来。后来便发现是苏绍钦是想要你,你早背着我和他眉来眼去,你别告诉我你不记得苏绍钦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