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了后半句没说，直直地盯着吴落言，可那人又是一副没听见的样子，把整包纸巾塞到她手里：“还逛吗？”
“不逛了！”林逢捏紧纸巾，心想这人总有本事惹她生气，“反正今天喊你出来，就是为了吃饭。现在饭也吃过了，早点回去！”
“嗯。”吴落言顺势点头，脸上有一种终于完成任务的轻松。
林逢斜了他一眼，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一个恨不得离自己越远越好的人，会说出希望她好好活着的话。
一定又是一句玩笑，何远这个傻子，还当起真来了！
但是，既然回来了，不管吴落言这么说是玩笑，还是藏了什么别的目的，她一定要查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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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了她觉得对的选择。”——陈小春《我爱的人》
从去年开始，右手手掌有拉扯痛，还没查是啥原因，目前做什么都疼，就是玩手机的时候不疼，真是离谱啊！
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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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说，似乎各有心思，但又不想和对方开口。
下了11路车，林逢走在前面，漫不经心地踢着道旁的小石子，余光却一直瞥着自己身侧，可许久都没瞧见吴落言跟上来。
眼看就要到自家小区大门口，她心念一动：“班长，今天请你吃了饭，我们也算两清了。我已经想明白了，不会再缠着你，以后我们就各自上学吧，免得被侯子彦他们看见，又要向方老师告状。”
夕阳落在吴落言身后，他背光站着，脸上的神情藏进阴影里，叫人看不清：“也好，下次再被叫到办公室里去，想撇清我们之间的关系，借口就不好找了。”
林逢抱着手，目光故意瞥向别处，隐隐透出些别扭：“对——你是好学生，绝对不能被我这样的学渣拖累。”
吴落言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转身离开。
林逢正要进小区大门，忽然见他又快步回来：“你不是学渣，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
林逢愣了一下：“跟你相比，当然是学渣了……”
“如果你觉得自己成绩不够好，我可以帮你补习。但是你的信心，必须由自己建立。”
“怎么建立？”林逢随口敷衍一句，心想这人还走不走了。
“等你的成绩有一定程度的提升，自然会有信心……”
“知道了知道了！”林逢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快点回自家小区去。“要是我有不会做的题目，一定问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留给吴落言一个绝不回头的背影。
一招不成又来一招，当她是傻的么！
在查清楚何远为什么那样说之前，吴落言吐出的每一个字，她必须保持高度怀疑。
拒绝和吴落言一起上下学，自然是有目的的。要是整天混在一起，对方私底下做了什么，她根本没时间查。
一个人只有在独处的时候，才会毫无防备地暴露真实本性。
她这么做，就是为了制造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吴落言显露为何会格外关注自己的机会。
进了小区，林逢故意往家的方向走了一小段路，等转过一个弯，她却立即回身，躲在花坛边，小心翼翼地盯着小区大门口。
她看见吴落言在原地站了好几分钟，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了几个字，但又怔怔地盯着屏幕，也不知是在给谁发短信。
许久，他才慢慢离开。林逢松了口气，走出小区大门，快跑着到了秀水站，跳上5路公交车。
车子开了三站，停在吴山路卖鱼桥，她下了车，拐进平水巷，走了不到10分钟，果然瞧见一扇贴满小广告的玻璃门。
看着门上几乎快要辨认不出的“程应律师事务所”七个大字，她心中只有感慨万千。
谁会想到，因为打赢一桩幼童侵犯案，而在律师界名声大震的程应，在2007年的时候，竟是个连一间像样的店面都租不起的不入流律师。
她上前一步推开门，机械女声喊着“欢迎光临”。
屋子里只有一张办公桌，靠墙摆着，上面堆满了律法书，有个脑袋忽然从那堆书后面抬起来。
“程应，律师资格证都考出来了，怎么还背法律条文呐？”
看见是她，程应脸上的欣喜顿时四散，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脑袋又埋了回去：“我妈叫你来的？”
林逢熟门熟路地走到角落，从柜子里掏出一包上好佳鲜虾鱼片，慢悠悠地坐在他面前：“这个月有接什么单子吗？”
听这声音有点不对劲，程应抬头一看，咬了咬牙，一把夺过上好佳，心疼地往嘴里倒了一大口，说话立马含糊不清：“什么人啊，拿起来就吃！这我晚饭！”
林逢伸手拿回来：“我这有个单子，你做不做？”
她扬了扬眉，伸出一根手指。
“一千块？！”程应吓了一跳，“你……一个高中生，给我单子？哪来的钱？”
他凑到办公桌前：“不会是从家里偷的吧？林逢，你知道自己这个行为会有什么后果吗？”
他“梆梆”敲了两下玻璃桌面：“情节严重的，要处以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你这，说哪去了真是……”林逢无奈地放下上好佳，“不是一千，是一百一百！我的零花钱，辛辛苦苦攒了两个月呢！”
程应摸着心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偷了林叔的钱……”
“你能想我点好嘛？”林逢的神色渐渐严肃，“我是真的有事要找你，钱是少了点，但活可不少啊。”
程应偷偷捞走上好佳，抱在怀里：“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不做不做！”
“学校里有人缠着我。”
程应瞬间坐直身子，镜片背后的眼睛也跟着精神起来：“小混混？”
“不是。”林逢摇头，“是我们班班长，成绩第一那个。”
“你暗恋对象啊……”程应一下泄了气，又往嘴巴里倒了一大口虾片。“这不正好么，两情相悦了。”
“哎你正经点行不行啊！”林逢探身过去，夺走上好佳，放在一边。“虽然现在我手上没有证据，但是我真的怀疑他对我有奇怪的意思。只要你程大律师出马，一定能帮我查清真相。”
“你当我是刑警，还是私人侦探？”程应仰头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律师啊，你老哥我是律师啊！”
林逢伸出手去：“不帮我也行，数码相机借我。”
她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不然我告诉你妈，你偷偷抽烟。”
程林两家是邻居，双方父母又都在同一个单位，程妈妈从小就喜欢林逢，要不是见她跟自家儿子年龄差了整整九岁，还真想让林逢给自己做儿媳妇。
不过，林逢跟程应从小就觉得，对方是无性别人士，虽说大多数时候都是打打闹闹，但偶尔也说两句不能告诉自家父母的秘密。
比如林逢的吴落言，比如程应的抽烟。
“这活你接不接？”林逢从口袋里摸出一百现金，郑重其事地摆在桌面上。“蚊子虽小也是肉啊！一百不赚，何以赚大钱？”
“哎哎好了好了，我接我接！”程应把钱推回去，“这钱你先欠着，等你工作了再还我，连本带利啊。”
林逢也不跟他客气，立马收回来：“赚了钱给你二百！”
“你想怎么查？”程应拉开抽屉，取出数码相机晃了晃，“偷偷跟踪他？拍他？”
“对，这几天我都不跟他一起上学。他住在我们隔壁小区，文仕苑。你早点起来跟着他，看看他上下学的路上，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特别是对我。”
“这么累啊……”程应用力拍了下桌子，“二百不够，得再加一顿大餐！”
“成交！”
周末两天过得飞快，林逢刚觉得休息得还不错，就又要早起上学了。
出了家门，她立即拨通程应的电话，对面很快接起来：“起来了起来了，我人都到小区门口等着了，你怎么还没来？”
“我刚出门，马上就到。”
程应压低声音：“你觉得他会跟着你？”
“那肯定啊，之前我说要送他回家，他非说不顺路，而且还打车。要不是他知道我跟他都坐11路车，他干嘛那么急着走？慌里慌张，必有猫腻！还有，第二天他突然跟我说要一起回家，你不觉得这样特别反常吗？”
对面传来无奈的叹气声：“我觉得你就是想太多了……”
“才不是！”林逢斩钉截铁，心里嘀咕一句你哪里知道我掌握的消息。“虽然现在我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但是我有一种感觉，他对我的了解和关注，好像早就超出了班长和同学之间的简单关系。”
眼看就要出小区大门，林逢赶紧道：“我到小区门口了，你盯紧点啊！”
“知道了，电话要不要先挂了……我去，他还真跟着你啊！”
林逢一个激灵：“你看到他了？”
“快快快，别打了，晚上说。”
对面挂断了电话，林逢收起手机，故作镇定地往公交车站走。一想到吴落言居然真的暗中跟着自己，本就没有想通的那些问题，瞬间汹涌而来。
一颗心就这么悬在半空，钟摆一样荡来荡去，怎么都静止不了。
从小区门口到公交车站，不过六七分钟的路程，可她却心事重重地走了十几分钟，还差点闯了红灯。
上车后倒是一切安稳，也准时赶到了教室。
可吴落言却一直没出现。
直到午休结束，方丽卫才带着吴落言匆匆进来。他的右臂上打着石膏，用绷带固定在胸前，额角擦破了皮，但只是上了紫色的药水，没有包扎。
林逢抱着课本，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回到座位上，满心想不通。
难道是程应把他打了？
不应该啊，程应不是那种做事不顾首尾的人。
肯定是上学路上出了什么事，多半是车祸吧，真是坏人有坏报啊。
林逢默默感慨一句“老天有眼”，用力撴齐了课本，慢慢摆在课桌上。可刚一摆好书，方才跃起的丝丝喜悦，竟也消散无踪了。
原来看到吴落言受伤，她心里也并不是全然的开心，反倒有些……担忧？
林逢呆坐着出神。
她知道自己的心绪，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复杂。
眼前的班长吴落言，和后来的师兄吴落言，明明是一个人，应该有相同的品性和性格，但不知怎么回事，在自己心中，却似乎成了两个人。
一个冷漠阴沉，动不动就开玩笑，还对她忽远忽近。另一个虽然寡言，但在科研上却能倾囊相授，不管遇上什么事，都是一副认真负责的态度。
她不知道，一个人究竟会经历什么样的事，才会在性格上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但眼下，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同性格的吴落言，深深地影响了自己。
开心是真的，担忧也是真的。
看来只有等到查清楚何远话里的深意，才能把这样混杂难解的心绪，彻底梳理清楚了。
思来想去，林逢晃了一天的神，好不容易熬到晚自习结束。离开学校，她没去坐公交车，只是快步往家的方向走。
她要再确定一下，早上程应看到吴落言偷偷跟着自己的那一幕，究竟是巧合，还是真相。
回家的路都是热闹的大街，虽说没有被人半道劫持的危险，可她却始终不敢回头。
好不容易进了小区，她立即给程应打电话。
嘟声响了七八下，对面没有应答。
再打一个，刚响了一声，就被挂断了。
她着急起来，连忙往家的方向走，想着干脆到程应家门口等着。
迈了两步，熟悉的声音响起：“怎么走得这么快，也不等等我。”
林逢松了口气，转过身来：“给你打电话了，你也不接呀。”
说话间，她的目光落在程应手中的数码相机上：“我就知道他在跟踪我，都拍下来了？”
程应的表情却有些复杂，把数码相机举到她面前：“你自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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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你的视线看我的脸。”——陈绮贞《夏天》
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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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逢接过相机，凑到窄小的屏幕前。
她看见自己从文仕苑的正门前走过去，刚穿过红绿灯，吴落言的身影就入了画。程应的惊呼声从背景音里传来，画面晃了一下，她也跟着紧张起来。
屏幕中的两人，一前一后地在主街上走了几分钟，很快到了秀水街公交车站。林逢进站等车，但吴落言却远远地站在一个能望见车站的小花坛边。
很快，11路公交车慢吞吞地停在站前，等林逢上了车，吴落言才从花坛边走出来，匆匆拦下一辆的士，跟在公交车后面。
录像到这里就结束了，程应飞快点开下一个，屏幕上的林逢已然从车上下来，沿着街道往泽林一中的方向走。
“吴落言呢？”
“在这。”程应指着右下角一个瘦高的背影，“他打的车提前到了公交车站，你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在等了。”
林逢盯着那身影看了一会，眉头微微皱紧：“他跟踪我做什么？”
“他不是跟踪你，他是在保护你。”
“保护我？”林逢惊讶地瞥了一眼程应，见他满脸笃定，手指忍不住在屏幕上点了两下。“你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明明是在跟踪我啊！”
“哎哎，别把我屏幕戳坏了！”程应拨开她的手，“看下去看下去，马上就知道了。”
林逢半信半疑，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里面的吴落言还跟刚才一样跟着自己。
他似乎有点小心翼翼，不想被她瞧见，可那挺拔的背影，又显得太过旁若无人。
这个吴落言，究竟在做什么？
正疑惑着，她突然看见一辆摇摇晃晃的摩托车，冲自己飞一样驶来！
没等她惊呼出声，有个身影在屏幕上猛地闪过，像一阵无法被视像手段捕捉的疾风，瞬间刮倒了摩托车！
“砰！”
剧烈的声音传来，录像抖动了一下，背景音里传来程应的骂娘声。
等图像稳定下来的时候，林逢看见自己站在校门口，疑惑地回头张望，但那摩托车摔进了拐角处的小巷，她什么也没发现，很快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进了校园。
脚步奔跑的声音，跟着画面一同起起伏伏，镜头转过弯，离小巷越来越近。
拐进巷口的那一刻，林逢震惊地看见，吴落言竟然摔在摩托车的不远处。他伏在地上，左手支着地面，用了几回力，身子却撑不起来。
录像戛然而止，程应伸手拿回相机，看向林逢的眼神里颇为复杂。
“他很喜欢你吧。”
这是一个肯定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