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了什么？”
语气里有些疑惑。
“救了他全家？”
这……
可此刻，林逢却无心跟他计较：“他不喜欢我……”
“不喜欢你能为你这么拼命？”程应骂骂咧咧地收起相机，晃了晃右臂，“你听听自己说的都是什么话！人家好好一个天之骄子，为了救你摔成这样，你是一点都不心疼啊！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林逢顿时语塞。
看过录像后，她可以非常确定，自己的安然无恙，一定对吴落言非常重要。但程应却不知道，吴落言是为了别的目的才跟着自己。
而不是喜欢。
“他的确是在保护我，但应该是为了别的什么……”
程应气极反笑，指着林逢半晌才道：“完了这孩子，完了完了……我再说一遍啊，他对你，是喜欢得不行了，都快要了命了！”
他拍着相机：“你看看，还有录像为证，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相信啊！”
“你不懂……”
“你才不懂！”
林逢一个头两个大，可又没法解释给程应听，干脆什么也不说，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晚上9点半。
“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我再联系你。”
“就这样？”程应愣一下，“那明天还跟不跟？”
“不用了。”
具体的现象已经搜集到了，接下来要做的，是探查本因。
林逢正要转身回家，有什么突然在脑中闪过。
录像一拍到吴落言就停止了，所以——
她抬头望着程应：“是你送吴落言去医院的？他伤得严重吗？”
“右小臂粉碎性骨折，得养好几个月。”
程应背好相机，忧愁地看着她：“林逢，认识你这么多年，没想到你连良心都没长啊，吴落言为了你伤成那样，我看你是一点都不难过，这会才想起来问问伤情。不行不行，我得把你从紧急联系人的名单里删掉……”
林逢没去搭理程应絮絮叨叨，转身便回了家。
第二天，她照常上学，可吴落言却没来。
挨到午休时分，她趴在桌子边望着藏在抽屉里的手机，指尖在键盘上犹豫了半晌，还是打下一行字：
【班长，昨天数学课上的知识点你要吗？我记了笔记。】
屏幕沉默了几分钟，忽然亮起：
【谢谢，不用。】
果然拒绝了……
她不死心，双手抓住手机，指尖敲得飞快：
【昨天讲集合，挺重要的，方丽卫还布置两道特难的大题，你不想看看？】
这回是十几分钟的沉默，她心里忐忑起来，点开信息键，盯着看一会，又关上。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再发条短信，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的时候，屏幕亮起：
【好，今天晚上9点，我在秀水街公交车站等你。】
完美！
林逢收起手机，心不在焉地上完下午的课。晚自习结束的铃声一响起，她立即抓着书包跑出教室，飞奔到校门外坐车。
眼看就要到秀水站，11路还是慢得像爬一样，她默默吐槽了一把，双眼不停地望着窗外。
吴落言已经到了。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连帽衫，打了石膏的右臂吊在胸前，身姿板正地站在候车亭外侧，但也离得不远。
车子进站，他的目光对上林逢的视线，林逢一边下车，一边冲他笑了一下，可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点头。
“A为B的超集是什么意思？”
怎么刚见面就要考人啊！
林逢无奈地答道：“A交B等于A且B含于A，既B中的所有元素，都是A中的元素。”
“已知集合A等于……”
“打住打住！”林逢连忙拉着他往小区的方向走，“我今天是来送笔记的，不是来考试的！”
吴落言没有继续问下去：“集合不难，只要掌握概念和运算规则就行。不过，你在学习集合的时候，要注意训练抽象思维，以后它可以帮你解决很多数学上的难题。”
林逢侧过身，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以后要学数学？说不定我去学艺术了呢。”
“艺术需要天赋，你没有。”
虽是实话，但也伤人啊！
林逢干笑两声，低头只顾迈步。
走了一小段，她心里的疑问跟早就烧开的滚水一样，止不住地往上冒气。
“昨天你为什么跟着我？”
“我没有跟着你。”
这人说起谎来，还是面不改色。
林逢有些不爽，指着他的右臂：“我都在校门口看到了，你还撞了摩托车，所以才摔……”
“我撞了摩托车？什么时候？在哪里？”
吴落言目光平静，连脚步都没有乱掉分毫，可语气却充满质疑：“首先，我不是在校门口出的车祸。其次，出事的时候我非常清醒，我看过周围的人，当时你并不在场。所以，你没有看到。”
林逢欲言又止。
她想大声告诉他，自己不仅看到了，还有录像为证，一清二楚。
但她不敢开口，更不敢说出录像存在的事实。
虽然曾经的吴落言为了做实验，不停地回到过去，可她知道，就算吴落言把时间感应值调到每分钟一天，也没法在每一次的实验里都跟完全程。
毕竟从高中到博士阶段的时间跨度有小十年，要是每回都经历一次，那他在现实中的物理身体，绝对会因为没能进食和运动，而出大问题。
所以，为了节省时间，进行多次实验，他一定只穿越到人生的关键时刻，那些需要他做出选择的瞬间。
而眼下，他并不需要做什么选择，这具身体里的，多半是高一时候的吴落言。
林逢知道眼前这个人很聪明，非常聪明，聪明到只需观察对方的一个眼神，听见一句不经意的话，就能推测出隐在深处的一切。
偷拍也好，故意试探也罢，背后藏着的，是她从2018年穿越而来的真相。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都不能跟过去的吴落言，透露他的未来，否则他的未来会随之改变。而那样的未来，很有可能并不是她所期望的。
她不能冒险。
不过短短几秒，林逢脑中却飞过无数个念头。
迟疑间，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之前没有发现的问题。
在个体穿越已经实现的前提下，2007年发生的现象，成因一定就在2007年之前吗？
高中时候的吴落言虽然已经对人工智能感兴趣，但毕竟还没有完全进入这个领域，对记忆数据库也是一无所知。
更重要的是，因为控制变量的实验，他的人生进行了多次改变，而做出选择的，却是读博期间的吴落言。
所以，他关注自己的成因，很有可能产生于2017或201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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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到那里，会不会一无所知。”——回春丹乐队《鲜花》
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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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没必要在高中阶段再待下去。
林逢心底一阵激动，可转瞬间却想起，眼下还没到设定好的时间，她不能自行穿回去。不过幸好，她也只需要在这里再多待一天。
看来这次实验结束后，一定要在主脑系统里加入自主唤醒的程序才行。
她这么想着，目光落在地面上，双脚机械似地迈步。
“林逢？林逢？”
她总算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吴落言住的小区大门口。
“你最近怎么总是……”吴落言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过身来。“不会做的题，都可以来问我。”
“高中的题目我都会。”林逢下意识地说道，“我是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
“是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心想此刻的吴落言不过只是个高中生，只要不跟他说他的未来，问点其他东西总该是可以的。
“你看过科幻小说吗？”
吴落言点头，目光里微微有些疑惑。
“有篇小说，哎题目我忘了，讲的是脑机连接。人能通过脑机接口进入某个游戏，感官系统的体验会非常真实，就好像真的到了游戏里的世界一样。但是我觉得那故事有个漏洞，玩家没法随时离开游戏。”
“它缺一个自主唤醒程序。”
“对对对，就是这个！”林逢用力点头，“你觉得如果要加一个，得怎么加才好呢？”
一向反应极快的吴落言，听见这个问题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侧头看了林逢一眼。
那道目光里似乎藏着一丝探寻，可转瞬间却消失不见。
他转过身，正对着林逢：“玩家没法随时离开游戏，说明那是一个沉浸式的深度连接，所以需要一个特定的方式作为触发装置。这样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比如某个公式，或者某句话，最好是由玩家自创，在想要脱离的时候念出来或者默想。”
“一句话倒是比较容易自创，可是世界上那么多的公式，都是公开的，万一跟游戏里用的一样，那不是随时都会断开？”
“不管哪个领域，所有的公式都分为两种，成立的和不成立的。玩家可以自己随便写一个，就算是不成立的也没关系，因为它只是用来触发脱离游戏的启动程序。”
林逢恍然大悟：“对啊，那只是一个退出登录的密码而已。”
“这么理解非常准确。”吴落言望着她，“你想写科幻小说？”
林逢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的写作水平也就只能应付一下考试作文，刚才是……随便问问，看了小说有感而发嘛。”
吴落言的目光没有从她脸上移开，反而变得有些深不可测：“或许在十年后，脑机连接不再是科幻小说里的情节。你对这项技术感兴趣吗？”
不管有没有兴趣，我都不得不接手你的研究啊……
林逢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想了想说道：“这可能是未来的新型娱乐方式吧，听上去挺有意思的。”
她对自己这个没有正面表态的回答非常满意，就算博士期间，她转入了人工智能方向，可高中时候的自己，依然对计算机领域中的其他方向更感兴趣。
“这项技术在科研圈和业界都很重要，人工智能也会是十年后最热门的研究方向之一。你可以早做准备。”
林逢摇头：“现在不说以后的事。”她伸手从书包里摸出一本笔记，“这个给你，今天数学课上的笔记。”
吴落言没有去接：“笔记给我，你怎么办？”
“我重新抄了一份啊。”林逢把本子塞进他手中，“拿着呗，别嫌我字写得不好看。”
吴落言低头看了一眼笔记本，本子外面套着一个黑色皮封，不是特别厚，但却足够简单大方。
“本子也送你了，学校小卖部今天买一送一。”
说话间，林逢重新背好书包，拿出手机扫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9点半。
“很晚了，我回家了，班长你好好养伤。”
吴落言点了点头，转身往小区走。
望着他的背影进了大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林逢默默嘀咕了一句“居然连个谢谢都不说”。
第二天，吴落言依旧没来学校，不过林逢倒也无所谓，反正过完今天，她就要回到2018年了。
整整一天的时间，她都在思考该用什么来触发自主唤醒程序。上课，吃饭，睡觉，仿佛都成了设定好的程序，只需要机械地执行，不用投入一点点的心思。
等到双眼再次在实验室里睁开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2007年。
定了定神，她打开后台程序，在键盘上敲得飞快，不到一小时，自主唤醒程序就被她写入主脑系统。
设置密匙的小方框在屏幕中央跳出，她盯着那个闪动的光标，思考许久，慢慢打下一行字——
【所有的巧合都是注定，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
她一直相信，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偶然发生的事。
所有指向未来的偶然，都是过去的必然。
是自己曾经的每一次选择——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才塑造出她如今的性格，喜好，处理事件的方式。
那些看似发生于未来的结果，其实早在过去就埋下了萌发的种子，只等某一日长成参天大树，影响个体、集体，甚至是整个世界。
蝴蝶效应也好，小径分叉的花园也罢，人的一生本就会面临无数种选择。
对不同人生可能性的预见，固然令人激动，但最终，每个人都只能踏上一条路。
确定的人生，才是所有人都要面对的真实。
就在这一瞬间，林逢发现自己幸运无比。
十年后的今天，当她拥有两个时空的记忆，和回到过去的穿越法则，她可以给所有的遗憾一次重来的机会——
那个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和一个离开的人。
敲击回车键，屏幕上弹出“密匙设置成功”，林逢从数据库里调出吴落言的记忆数据。
奇怪，怎么只有高中阶段？
她赶紧打开所有子数据库，手动搜索了一遍。
依然毫无所获。
吴落言的记忆数据是穿越的关键，要是只有高中阶段的数据，她就没法回到2017或2018年了。
林逢眉头紧锁，目光落在屏幕上，27个子数据库里的字符，都安静地存在着，只有储存着高中记忆那个，在不断地自动刷新。
看着看着，她脑中忽然灵光一现。
如果提取吴落言记忆数据的源代码，再用她博一时候的记忆数据进行修改，不是可以写出一个新的代码，建立一个新的数据库么！
并且，这个数据库，会因为使用了吴落言的源代码，而同样具有让使用者进行意识穿越的能力。
大脑还在飞速思考，她的双手却已经自觉地打开后台程序，提取高中数据库的源代码。操作完成需要半个小时，她让吴落言的计算机自己跑着，快步走出屋子，回到自己的实验室。
她的计算机虽然没有接入记忆数据库，但因为之前跟着吴落言做过一段时间的记忆数据处理，上载数字化记忆的程序还在。
启动电脑，戴好头盔，运作程序，把上载时间调至2017年9月到2018年12月。
上载开始的瞬间，林逢忍不住想起2007年的那个秋冬，当吴落言说起脑机连接的那一刻。
他是不是早就预测到，十年后的现在，这项技术可以成为当下最热门的学科？
林逢来不及细想，程序已经启动，她的意识陷入黑暗的深渊。
等再次挣开双眼，已然过去整整一个小时。
推开实验室的门，她看见走廊上的电子时钟一下跳出00:00，和无数个零点到来的时候一样，好几个实验室里都亮着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