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主仆二人向来都是形影不离,该当是到了时间,黎景舟正巧路过碰上她的小妆铺又被围了起来。
“竹影大哥来得巧,你瞧,我眼下正是被人诬陷脱不得身,还望你跟三殿下说一声,今日我晚些到场。”谭殊然脸上仍挂着笑。
既然她抱住了帅儿子的金大腿,那就得好好利用一下,狐假虎威谁不会。
她才不要藏着掖着,黎景舟得给她撑腰啊。
蒋时泊脸色微凝,眼神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不敢相信三皇子竟然看得上这生意。
难怪二殿下要派他杀了谭殊然。
“本殿怎么不知,你是想说本殿识人不清?”一阵凉薄的声音传来。
四周百姓纷纷让路,黎景舟缓缓走到她面前。
仅仅不带任何情绪的扫了她一眼。
蒋时泊微微低下了头,手心中是一片冰冷的汗:“殿下恕罪,草民并无此意。”
不理会他的解释,黎景舟看着一边抖成糠筛的念娣:“到底是不是主家打的你?”
念娣慌忙的跪在地上:“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见她这幅样子,黎景舟心中早有定夺。
他凉凉的扫了趴伏的念娣一眼:“你若是说不出实话,自己掂量着办吧。”
他惯会威胁人的。
这招对念娣很是有用,她身躯颤抖着,抖着唇道:“蒋公子给了我夫家些银子,把我接出来来配合他陷害姑娘……”
蒋时泊低头不语,被她这般指认,自知再反驳也没有什么用。
“误了本殿赚钱,记得叫你家府上补回来,至于污蔑本殿的人,”黎景舟顿了顿,“就该问问京兆尹应当做何处罚了。”
竹影眸色闪了闪,应声道:“属下这就将人送去府衙。”
说来京兆尹也是惨,上午是红妆楼鬼婴事件,下午又是跟她有关。
恐怕恨死了她。
“愣着做什么,还不走?”黎景舟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谭殊然撇了撇嘴,紧赶慢赶的跟了上去。
她刚才透露黎景舟跟她合作的关系,黎景舟出乎意料的没有恼她。
“黎景承怕是看中你的生意多时了,而今红妆楼怕是办不下去,你便是他唯一的选择。”黎景舟步子微沉,“你最好识趣些,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书中对于黎景承的狠辣有详细描述,黎景舟当初为大燕出征,便是被他害死在回京的路上。
帝王最是疑心,更何况黎景承可是原书中的男主,怕是不易扳倒。
“在他面前,说错一句话都有可能丧命。”
谭殊然应声答应道:“多谢三殿下告知,民女知晓了。”
珍馐楼。
黎景承早已在雅间等候多时,待两人落座,示意身旁侍人倒酒。
“这可是百年佳酿,今日便是叫三皇弟与谭掌柜喝个尽兴。”黎景承笑意堆满了眸子。
一盏即倒的百年佳酿。
第27章 醉意
珍馐楼的菜式多样, 跟着黎景舟一同来的,谭殊然也不怕黎景承下毒。
毒死了大燕的战神三皇子,谁都跑不了。
黎景舟本是还担心她见到黎景承会说些什么, 结果身边娇娇小小的少女吃起饭来毫不含糊。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仿佛看到谭殊然眼冒绿光,如同一头饿狼胡吃海塞。
谭殊然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她。
这些时日碍着屋里多养了个小崽儿, 开销实在大了些, 她们一天都吃不上几顿肉。
黎景承上赶着要给她当韭菜,不割反倒是她的不对了。
几盘肉下去的极快,什么卤鸡腿酱肘子, 一会就不翼而飞了。
谭殊然嘴角挂着一点褐色的酱汁, 这才想起身旁的两位皇子, 抬起小猫脸招呼着:“你们快吃啊。”
全然一副主人做派。
黎景承笑意僵在了脸上, 那杯酒举也不是, 不举也不是。
他啼笑皆非地道:“谭掌柜慢些吃, 不够本殿再给你点。”
哪成想, 原本今日打算好好跟正主谈谈生意之事, 谁知这人自己先吃上了。
谭殊然吃完最后一口酥炸肉,又恢复了平时娇滴滴的样子,轻轻擦了擦嘴。
对于这些场变戏法似的饭局, 黎景舟微微挑了挑眉,眉眼中满是不明的情绪。
“真是抱歉, 民女失态了。”谭殊然带着些歉意的笑。
这哪里能怪她,今日忙成了什么样子, 外加一天天饥不果腹, 她实在不能看轻这些身外之物。
“谭掌柜的肚子倒是能装,是本殿小瞧你了。”黎景舟唇角微微翘起。
两人全程没怎么动筷, 只看谭殊然吃得起劲。
她吃东西的时候两个腮帮子鼓鼓,黎景舟不自觉地带了几分笑意。
他没见过哪家姑娘这般没有吃相,原本在他眼中平平无奇的菜式看着都有了几分食欲,倒是……有趣得紧。
谭殊然丝毫不觉这话带了调侃,应声道:“心胸宽广之人胃口自然会好,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二殿下说是也不是?”
黎景承一噎,哪有人能这般,吃完他的饭就开始跟着黎景舟一起点他。
“谭掌柜所言极是,”黎景承举起酒杯笑道,“儿前些时日还说想买些妆粉,不知谭掌柜打算何时卖些?”
沈媚用了两次她的散粉后,就一直对那个细腻至极的触感念念不忘。
谭殊然没想到她还惦记着,无奈举起酒杯:“快了,劳烦皇子妃再等些时日。”
黎景承这酒喝得有诚意,一口下去见了底:“谭掌柜随意。”
她也不是个不能喝酒的,早前宿舍聚餐她一人喝倒一个宿舍,古代的酒不足以畏惧。
谭殊然在他惊异的目光中也跟着一饮而尽,亮了亮杯底:“承让。”
“今日叫三皇弟与谭掌柜来,便是要说千妆阁一事,”黎景承苦笑着,一副无奈的样子,“你也知道儿最喜妆品,说什么也要我跟谭掌柜卖个好。”
谭殊然双颊带了些粉,她眉头微蹩,这酒的后劲着实有些大。
黎景舟看出了她的异样,回道:“皇兄这话不妥,这般就是明抢了,千妆阁已是皇弟的。”
“本殿本来看好了红妆楼,谭掌柜今日这一闹,彻底打乱了本殿的计划,难道不该弥补一下本殿的损失?”黎景承笑意清浅,不达眼底。
谭殊然挑眉,轻嗤一声:“民女本以为二殿下是个明事理的……”
红妆楼本来就是她的对家,黎景承抢不过黎景舟,跟她的对家成了盟友,她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她是变现的单纯了些,可她不是傻。
头有些昏沉,但利益方面她还是拎得清的。
如黎景承一样,谭殊然的笑意焊在了脸上,带着商人必备的素养叩了叩桌子:“感谢二殿下今日相邀共饮,可千妆阁早已归于三殿下了。”
今日她不过就是陪黎景舟走个过场,顺便揩了黎景承一层油。
蒋时泊那日说得清楚,黎景承这人,拿不下她就要杀她,今日她注定是要恶心他一顿的。
听她这般表态,黎景承意料之中一般,也不恼:“儿喜欢极了你的妆粉,谭掌柜若是改了主意,本殿能拿出更大的诚意。”
他公然抢人,黎景舟朝他敬酒:“千妆阁的是死契,皇兄歇了心思吧。”
黎景承不愧是后期能登上皇权顶端之人,谭殊然只觉得有些摸不透他的意图。
他甚至是笑着亲自谭殊然倒了杯酒:“是本殿唐突了,自该罚一杯。”
万没有皇子罚酒平民当坐的道理,谭殊然见状眸色微沉,刚要举起酒杯就被黎景舟按下。
“皇兄说了自罚一杯,你凑什么热闹?”他的声音清澈凌冽,在她耳边响起之时带了丝酒意,谭殊然略有些不适。
那双温热的大手覆在她拿起酒杯的手上,带了些冷香。
黎景承拭了把唇角的酒渍,眸子闪了闪打趣道:“难道真如父皇所说,皇弟还对谭掌柜有些意思?”
不给两人解释的机会,黎景承轻叹一声道:“难怪谭掌柜如此死心塌地。”
谭殊然分明不是个爱脸热的性子,今日许是酒意上头,她连带着红了耳尖。
黎景舟见状,松开了那只手,淡然道:“皇兄的话真会无趣,皇嫂怎会看上你这般油嘴滑舌之人。”
这酒她鲜少喝的到。
与平时不同的是,这酒入口绵柔,虽度数大了些,此时她也仅是头晕而已。
谭殊然杯中还剩余一些,大燕的酒场规矩她还是懂得一些的。
以酒开头,就必须以酒结尾。
谭殊然是今日的主客,还需敬主家最后一杯酒方可散场。
她拈起酒盅,脸上的绯红为她平添了几分艳丽:“民女实在不宜久留,皇子妃所念的妆粉就快要出售了,还需尽快装盒。”
“本殿自知今日不一定商量的成,还望谭妆娘谅解本殿今日的唐突,往后所见仍是朋友。”黎景承表现得大度极了,满是尊者的宽宏。
哪里像是让她谅解他,倒像是他黎景承谅解谭殊然。
谭殊然仰起细白的脖颈,一滴不甚听话的酒液滑落进衣领,冰凉滑腻的衣领一片洇湿。
她再也不敢看轻古代的酒了。
没有现代的蒸馏技术还能如此醉人,现在的一切都是她轻敌的结果。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的楼,只怕两个男子会趁机如何她,毕竟人心不可测。
黑黢黢的南街里,一个女子亮出了袖口里藏的匕首:“别动!”
黎景舟眸色渐深一掌打掉了她的凶器:“你喝醉了,本殿送你回去。”
方才竹影自请要送她,黎景舟觉着有些不对。
这小女娘还能怎么贿赂了他的近侍不成?
他不会给谭殊然可乘之机,只能暂且先委屈自己一些,亲自把人送回。
这人确实不识好歹的,竟排斥他的触碰,甚至拔刀相向。
谭殊然冷嗤一声:“我可是妖女,你就不怕?”
说着还要躲,身后那堵墙上是哪家摊主用来钉猪肉麻绳的钉子,眼看她就要戳上去。
黎景舟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人拽了回来,她一头埋在那个坚实的怀抱中。
一股怪异的感觉呼之欲出,她竟一瞬间忘了反抗,呆愣了许久。
冷香不断地涌进鼻腔,莫名有股安定人心的意味。
怀中的人不再挣扎,黎景舟刚欲将人拎开,她就抬起那张小脸,水意朦胧的眸子怔怔的看着他,声音里也染了哭腔。
“你是石头做的啊,磕疼我了。”她小小声地抱怨。
莫名其妙的,黎景舟想起那日裹着布巾的小女娘。
夜里朦胧,唯有小鹿般的水眸看得格外清晰。
她的声音隐隐带了些撒娇的意味,黎景舟喉结上下滚了滚。
怀中的身子娇软,黎景舟一时没想将人在推开,吸了口凉气道:“你安分些,哪里还会磕疼你。”
见黎景舟这个罪魁祸首没有半分安慰,她还欲挣扎,却出乎意料地被紧紧抱住。
“谭殊然,你喝醉了,莫要再挣扎,本殿送你回去。”黎景舟清冷的脸上有了不悦的神色。
醉鬼哪里会听他的话。
谭殊然痴笑地伸出手触上了他的眉心:“别皱眉了,本来看着像是个清冷的谪仙,往后越皱眉越丑喽。”
今日的酒不足以他醉,但他还是说着醉话:“你喜欢清冷的?”
虽然喜不喜欢跟他是没有半分干系的。
谭殊然好像是很认真的想了想,最后娇憨地笑着:“喜欢黎景舟那种的。”
闻言,黎景舟呼吸微微一滞。
不等他在说什么,谭殊然神秘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朝着他笑道:“你可知,那可是我的帅儿子,我最爱最爱的帅儿子……”
“荒唐。”黎景舟冷着脸出言训斥道。
她竟是醉酒也要占他的便宜,他堂堂战神三皇子,何时成了她的儿子,果真是醉鬼的话信不得。
至于后面拉长声调的最爱,带着些慵懒的眷恋,黎景舟耳尖微微一热。
她本就是如此荒唐孟良的。
怀中是谭殊然温热的呼吸,那声让人酥麻的最爱乱了他的思绪。
黎景舟低头俯在她耳边道:“谭殊然,别招我。”
她听完有些恼:“只要我的帅儿子。”
微弱的月光下,谭殊然的水眸有些醉意的迷蒙,她轻轻打了个哈欠。
“许是真的有些醉了,劳烦大哥把我送回去了,”谭殊然丝毫不顾及什么所谓的男女大防,捡回自己的小刀又埋在了他的怀里。
三皇子府。
已是深夜,塌上的男子支着头,眼中没有半分睡意。
黎景舟眸子清明,喃喃道:“你究竟是什么妖……”
第28章 少主啊少主
谭殊然就这么昏睡了一天一夜, 待醒来之时,天已黑沉下来。
“青禾,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谭殊然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
今日生意极好, 闭店还晚些, 青禾从前堂走了出来:“姑娘,天都擦黑了, 已是未时。”
她竟是睡了一天一夜。
怎么回事, 她现在说是酒里放了安眠药,或是说蒙汗药也不为过。
谭殊然一阵头疼,哀怨的看着身旁的子渊:“臭子渊, 也不晓得叫醒我, 要是我就这么睡死过去你岂不是也不知道?”
子渊不甚在乎她这话, 他偏了偏头看着她。
对上那双浅琥珀色的眸子, 谭殊然瞬间没脾气。
也罢, 他说到底还是个精神不大正常的孩子, 她不该指望子渊太多。
亏得她多招了些小伙计, 这几日她忙前忙后没怎么顾生意, 青禾三人将妆铺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些时日的账簿瞧着是不错的,不多时她的散粉上市,前景便是一片广阔。
子渊只身去了小屋, 许是又发呆去了。
他向来如此,就喜欢自己在无人处发呆, 谭殊然的苏醒惊扰了他,他便又自己寻地方去了。
谭殊然撑起身子踢踏上一双鞋, 欲开柜门接着研究散粉。
里屋不大, 最里却有两个巨大的柜子,都是曾经堆积当品的地方。
最后的柜子里都是她堆积的妆品存货, 今日正式整顿一番,明日便可出售。
先前被黎景承以皇子妃的名义召去皇子府之时,她便知道这散粉在京城必会大卖,早就从那时开始准备散粉。
散粉贵在粉质极其细密,系统的机器打磨了许久,就凭这一点便能比得过多少妆铺子。
刚要伸手打开柜子的时候,一声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少主。”
里屋本就有些昏暗,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谭殊然的心脏差点宕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