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蹙起眉眼,自上而下地看着他。
“怎么你也和我皇兄一样啊,动不动就生气,说待你好也不行,真扫兴。”
他……平日里很扫兴吗?
“可我不想做面首。”
季抑下心尖的火,耐着性子哄着她。
“那你想做什么?”她若有所思,“做我的夫君吗?”
“嗯,我只想做你的夫君。”
他眸光清亮,望进她的眼睛。
“好,好像不行。我接了诏书,若是不从,便是抗旨。对不起啊……我,我不能嫁给你,所以只能收你做面首了。”
她忽地想起季来。
他动不动就不高兴,若是瞧见她寻了个和他颇为相似的男人,整日恩爱,他怕不是会气死。
只要能气他,那她就开心。
想到这儿,她嘿嘿笑了起来,放开男子的下巴,扯着他的衣袖轻轻晃了晃。
“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你的。我住的地方可大了,很多间空屋子,届时你住得离我近一些,我保证――”
少女弯身凑过来,与他四目相对。
“只要你听话,对我好,我就只找你这一个面首,包你吃香喝辣……嗝。”
她冲他打了个酒嗝,满口的酒气扑在他面上,而后一个不稳,便往他怀中扑去。
他一把接住醉得似坨烂泥般的持盈,干脆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
谁料她却主动攀附上了他的脖颈,整个人软软地贴在他的胸膛前。
“小公子,你,你还挺上道的嘛,知道,知道我站不稳,便,便来抱着我。”她倏地抬头,认真地凝着他,“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心悦我?”
他闭了闭目。
“你想多了,我只是怕你喝醉。”
“什么喝醉!”她猛地抬首,唇瓣不轻不痒地划过他的下颌,“本公主才不会喝醉,酒量可好着呢!哎?你脸红了,你分明就是……喜欢我。”
她又软绵绵地倚靠过去,在他肩头蹭了蹭。
“既来之,则安之。我同你说的,可都是真心话。你是个体贴的人,咱们日后……定会琴瑟和鸣!不过有件事情,我得同你讲清楚。”
“你说。”
他知道酒醉之人的话做不得数,便一直压着心火,可他也知道,她再这般地在他身上撩拨下去,旁的心念,怕是再压不住了。
“那人脾气差得很,会拔人舌头,剜人眼睛,所以你莫惹他,他来时你就躲起来,他走了,就没事了。”
他的头有些疼,却也只好依着她应下。
“好。不过……他脾气这般不好,你居然还敢找面首吗?”
“他忙得很,白日里总不见踪影。许是自知亏欠,才把公子你送到我身边来。”
她又从他的怀中坐起来,为了坐得更舒服些,还往一旁扭了扭腰。
男子忽地闷哼一声,呼吸有些急。
她见他把脸别至一旁,特地抚上了他的脸,轻捧着转了过来。
“但你也要安分守己,不可以吃醋妒忌,你,你是打不过他的,我也打不过,咱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来,喝酒!”
说完,她转身去拿桌上的酒,却见不知何时,已被他分别倒在了瓢瓜里。
“我来吧。”
他任她在自己身上扭来扭去,抑住内心的悸动,为她拿来合卺酒。
“我们共饮一杯,可好?”
“嗯嗯!”她乖巧地点点头。
与他一同饮尽,她又打了个酒嗝,往他身上一靠,干脆闭了眼睛。
“喝不下了,真的喝不下了,你……带我回去罢!”
忽地,她听耳旁的男子声音轻哑地相问。
“阿盈,回去后该做什么?”
她抱着他的手紧了紧。
“回去,回去……洞……”
她说着,声音渐低,最后化成了他根本听不清的唔哝,又砸吧几下莹润的唇。
“洞什么?”
无人应答。
他在龙凤花烛下抱着她,见她沉沉入睡,忽地无奈一笑。
他凝着一旁的瓢瓜。
上回的合卺酒她没接,是自己强行喂下的,今次她倒是肯与他共饮,只是……拿他当旁人。
他从不允许自己喝醉,故而每每饮酒,都是适可而止,方才配合着她表演了那样多,竟觉得自己也微醺起来。
她那时捏着他的下巴时的模样,令他不禁想起春猎时入帐为她上药那回。
若是她在梦中,在醉时,便是这样大胆的女子,他竟觉得颇有些……甘之如饴。
他大抵是疯了。
他静坐到子时,喂了她指尖血,便打算把她抱回床上安睡,谁料刚把她放在床榻之上,还未为她铺开被褥,她便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一把拽过他的衣领,紧接着,一缕月麟香气飘进了她的心中。
她看着面前男子的面容,眨了眨眼,透出些疑惑,而后把他往下拉了拉,仰首把唇瓣递了过去。
她毫无技巧,只是与他的薄唇贴着。
淡淡的酒气萦绕在两人之间。
季撑着身子,微微睁大了双眼,却见她阖着眼睛,双睫微微翕动,仿佛沉浸在这个拙劣的吻里。
她的手又收紧了些,接着攀上了他的肩背,将他拉上了床榻,而后翻身压在了上面,扶着他坐了起来。
暖黄的烛火下,她跨在他身上,面容艳若桃李,水光潋滟的眸中含着得逞的笑意,莹润的红唇娇媚无比。
他的呼吸忽然一滞,而后汹涌起异样的情.动来,可下一瞬,想起她仍是把他当面首,心中便有些发堵。
他只要一想到她在旁的男人面前这般放肆,他便恨不得再将她锁起来。
“下去。”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不!”
她不知道自己醉没有醉,也不知道眼前的季究竟是不是幻象,只知道她见他眸中蕴着怒意,她的心中就很是畅快。
“你知不知道孤是谁?”
他握着她的腰,试图把她拨至床榻里。
谁料她身子一软,反倒径直趴在他面前,抬指摸了摸他的眉眼与鼻梁,又扯了一番他的耳朵,“你不就是季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的唇离他近在咫尺,一张一合,末了还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小齿,仿佛在笑他怎会问出这般愚蠢的问题。
他本就压着情.欲,她偏又醉得一塌糊涂,他想把她推开,去传一碗醒酒汤,可偏偏又期待着她还会对他做些什么事。
他忽地有些气。
气她,同样也气他自己。
她醉眼朦胧地趴着,只感觉到他沉重呼吸一起一伏,见他皱着眉,薄唇紧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时有些怕,便忙想着去安抚他。
她凑近他眉心,印下一个轻吻。
“别这么凶嘛。”
温软的唇印在额上,加之她软媚的嗓音,令他骤然起了念,阖上眼睛道:“自那日不欢而散,孤便不想强迫你,所以一直忍着。阿盈,你别来主动招惹孤。”
他给她下了最后的警告。
“为什么?”她疑惑抬眸,带着一种懵懂的天真,可偏偏酒醉的脸红,让她媚态尽显,“我喜欢皇兄这么多年,早已招惹过数回了,可你自持得很。少来威胁我!”
她缓缓向他凑近。
自她情窦初开的伊始,便惦念着他,如今她酒醉作祟,脑中飘飘然得很,把往日的不快浑忘了,只记得她是曾经娇养在宫中的小女娘。
她的心上人,如今触手可及。
她看着那张清隽容颜,晕头晕脑地盯了片刻,只决心要去尝一尝。
而后便当真咬了下去。
不轻也不重。
季蓦地睁开眼睛,扣住了她的后脑,翻身将她禁锢在了身下,加深了这个吻的同时,用膝盖抵开了纤白的双腿。
地上逶迤着大红的婚服。
“这可是你自找的。”
他微微放开她,眼中汹涌着暗潮,旋即重新吻了下来,
自上而下,是与从前皆不相同的体验。
没有粗暴与强硬,只有唇舌间的探索。
冷香弥漫的寝殿腾起阵阵热浪。
良久,他握着她的腰,凝着软成水般的少女,低低道:“你再说一次,究竟是喜欢孤,还是讨厌孤?”
她被他折腾的酒醒了些,可理智却更是飞到了九霄云外,只大口喘着气,说不出一句话。
见她不语,他牵过她的手,自五指中掰开一根手指,轻轻抵上他的唇瓣。
“阿盈,你摸到了什么?”
薄唇一张一合间,触感湿润粘腻,她猛地收回指尖,思绪回笼,缩了缩身子。
“够了……”
她只觉得额上都是细密的汗,整个人仿佛要烧熟了。
他见她不回答,便再次垂首试探。
她紧咬着唇,贝齿微微颤抖着,汗珠自下颌流淌至锁骨上。
良久,他自一双白玉间起身,轻声喘问。
“是喜欢,还是讨厌。”
她仍坚持着不肯说一个字。
“竟还不愿说么?”
他低低一笑,牢牢扶着她的双膝,再度垂首。
陌生而难耐的亢奋令她忽地忍不住喊出声:“我最讨厌你了!呜呜呜……”
“讨厌?”低哑的声音自她的半身处传来,“既然讨厌,那孤得扭转了你的看法才是。”
她的双腿被他紧紧钳制着,动弹不了分毫,只得用手死死攥紧身下的被褥。
不知过了多久,却忽地自心底生出一颗名为渴望的种子。
种子蒙受唇舌津液的滋润,而后生根发芽,抽条生枝。
“哥哥。”
她倾身覆上了扶着她膝盖的手,心中拂过一阵阵的酥麻,眼角的泪痕尚且未干,却只茫然地望着他。
他的动作一顿,抬首凝着她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喉结滚了两滚,似是咽下了一切。
他的胸腔亦是起伏的厉害,吐出的气息滚.烫。
“你叫孤什么?”
“哥哥。”
她听着他有些哑的声音,只觉得那根小苗生长的更为繁盛了些,嫩叶轻扫着她的心房,令她一阵心痒。
“我……我难受。”
“想要?”
他轻笑一声,望着烛火下的少女。
她双颊潮.红,泪眼婆娑,不愿直视着他的目光,只撇过脸去,轻轻点了点头。
轻得几不可见。
他却忽地停了下来,撑着身子,为她绾了绾被细汗沾湿的长发。
“阿盈,你看看清楚,孤是谁,你想要同孤――”他捏过她的下巴,迫她直视着他,一字一顿道,“做何事。”
她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仍咬着唇不作声,在红唇上落下齿印,却探出手去扒他的衣襟。
男子唇角噙起笑意,深深望她一眼。
“还记得昨夜在车舆内,孤说过什么吗?”
他抱着她,按向自己。
“求人的时候,要主动点。”
她颤颤巍巍贴上他的唇,探出温软小舌,递进他的口中。
舌尖相触的同时,她只觉得一阵烈火猛地窜入身体,浑身的血液顿时沸腾起来,一齐涌入了心脏。
……
拂云作为陪嫁,在寝殿外守了一宿,与她一同守在殿外的,还有叶家陪嫁的一位女使。
天刚蒙蒙亮起之时,忽闻殿门轻轻打开,她刚欲行礼,却见殿下食指竖在唇边,又指了指殿内,示意两人噤声。
见是拂云,他特地轻声嘱咐道:“待她醒了,命人去书房唤孤,今日孤还需带着她去拜见皇祖母。”
“回殿下,既要行拜礼,难道不该早些唤太子妃梳洗打扮吗?”拂云忐忑道。
“不必。在东宫,她想睡多久,便睡多久。”
她偷偷抬眼瞧了瞧殿下,只见他眉目干净温和,同先前的冷漠大是不同,想到寂静夜里此间的动静,不禁有些害臊。
公主……哦不,太子妃她……同殿下和好了?
宋池正站在阶下迎他,见他难得和颜,便邀功似地道:“殿下吩咐之事,臣已经办妥了。”
他走下石阶,宋池接着道:“太子妃长在深宫,又不是张扬跋扈的性子,见过她真容的宫人,也不过是清凉殿与几处常来往之所,为防疏漏,已通通换批新面孔。那些妃嫔贴身宫人,不便换的,也一一威逼利诱了。如此一来,太子妃只能为叶家姑娘,再不是什么长宁公主,殿下也就不必再拘着她了。”
“做得不错。”
“只是……只是……”宋池挠了挠头,“北燕使团仍留居宫中,若是被北燕王爷认出……”
季意味深长道:“是啊……方归云呢?”
“他孤身往南疆去了,归期未定,想来正是为太子妃身中蛊毒一事。”
“知道了。”
*
持盈醒来的时候,望着满室的大红,揉了揉宿醉的头。
昨夜七零八碎的记忆涌入脑海。
她记得她一个人在此处喝酒来着……后来……后来……
她嗅到一缕周遭暧昧气息。
她已不是初经人事,自是明白昨夜发生了什么。
刚坐起身,却见拂云绕过屏风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餐盘。
“太子妃,您醒了?”
她目光落至餐盘上,见是她的早膳与那碗避子汤。
这似乎已成了她们两人之间的默契。
她对她展颜一笑,道:“拂云,还是你贴心。”
她昨夜只喝了酒,如今肚子空空,不合时宜地叫了声,拂云忙递上粥来:“是三鲜粥,太子妃且养养胃,殿下说待会儿要与您一同去拜见太后娘娘呢。”
太后娘娘……
她忆起及笄时曾与季一同拜会,最后却不欢而散,只觉得当真是造化弄人。
自叶家来的新女使正收拾着床褥,却见并无落红,一时竟以为自己眼花瞧错,不由得揉了揉眼睛。
拂云趁她喝粥时,留意到了这女使动作慢了下来,忙提醒道:“袭香,瞧什么呢?怎么磨磨蹭蹭的?”
名叫袭香的宫人忙低下头来赔不是:“奴婢初来宫中,没见过世面,一时感慨这殿宇华贵,还望姐姐不要怪罪。”
持盈搁下粥碗:“罢了,她是新人,你多担待些。”
“是。”
拂云瞥了袭香一眼,弯身去收拾,袭香见状,忙去帮忙,却被她不动声色地挡了。
“我来就行,你去为太子妃梳妆罢。”
袭香凝着那药碗,若有所思。
朝后,季特地来接她,一同往太后处走。
她依旧温吞地跟在他后面,并不愿与他并行,见了一路的脸生宫人后,终忍不住快走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