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木箱走在前面,小弟不解的开口:“大哥,为什么我们要把这狗再抱回来啊?”
木箱中装的,正是一只黄毛小狗,眼睛似铜铃,只伸着舌头嘶嘶喘气,一声不吭十分乖巧。
他们今日来,不就是为了将狗送回去的吗?
前日他们在城南这边玩,远远就瞧见了这只叼着馒头的小黄狗,走进一看才认出来,这是程见书的狗,好像是叫金豆子来着。
恭吉哥说把它带回去,等程见书干着急找不到狗来求他们。
但谁知这小狗皮得很,仅仅不到两日已经咬坏了他们四五双靴子,纯纯还没伤敌,就先自损了八百。
于是今早一起来,他们就商议着把狗送回去继续祸害程见书,可不知道庄恭吉怎么想的,目送他们一行人离开,又让他给抱回来了。
提起这来,庄恭吉有些得意:“这你就不懂了吧.”
他这叫留了一手,沈窈虽答应过明日回来,可她和程见书一伙的。
程见书跟他有过节,保不准两人再变卦怎么办?所以他留着程见书的小狗,若是明日无人来,他就把小狗在庄家宅的消息放出去,到时候程见书就算不想来,也得带人来救狗。
正解释到一半,却没有收到小弟夸赞的声音,庄恭吉不由觉得奇怪,这时候小弟该说他果然机智了啊,怎么如今如此不上道了?
回神过来,却发现小弟正站在前面院子门里,直愣愣正伫立不动。
夜色昏暗,他又背对着自己,庄恭吉难免会往不太好的方向去想,急忙上前推了推他:“往里走啊,站在门槛里这做什么?”
谁知不推还好,这一推,小弟竟两腿一软硬生生倚着门槛瘫了下去,手还朝屋顶指着,怀中木箱的小狗也感受到了什么,嗷嗷叫着就从箱子里跳出来跑了出去。
庄恭吉就算再傻,也预感到屋顶上是有什么东西在了,所以干脆将头埋得更低,勒着小弟的臂膀窝准备将他先拖出来再说。
眼不见为净,只要他不往上看,那就是等于没有.
可谁知就算是这样安慰自己,屋内压抑而古怪的气氛,也让人不由得心生恐色,四周空气安静得让人有些发麻。
庄恭吉忍不住腿脚打颤,结果一个不小心后脚跟便绊在了门槛上,仰面躺倒在地。
眼前的景象忽地一变换,未等他反应过来闭上眼,就发现已经迟了。
万籁俱寂,只剩下了乌黑的房顶梁上闪烁着的那双荧绿色的眼睛,似鬼火般一晃一晃,摄人心魄。
庄恭吉一时惊得瞪大了眸子:“那那那.是什么东西!?”
转回头却发现小弟早就翻着白眼吓晕过去了。
“没用的蠢货!”他气得低骂了一句,连忙爬起来就想拖着小弟赶紧离开。
可谁知话音刚落,那东西就跟听到了似的,忽闪着翅膀就朝他飞了下来,纵使夜里视线不清,庄恭吉也听到了那东西是在移动的声响。
空气里忽然弥漫着让人呼吸困难的绒毛,像四月的杨柳絮子,刺得鼻子里只想咳嗽。
“我是骂他,不是骂你啊!”庄恭吉只能边解释边用力拖着人往外走。
简直欲哭无泪。
谁懂,他现在吓得要死,可是他要是晕了他们俩就都完了啊。
谁来告诉他,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
金陵城沈府。
温绰主仆二人前脚离开院子,沈窈便正身坐了起来。
所以,温绰刚刚是在饭菜里下了瞌睡蛊?可是为什么程见书倒了,她却一点事都没有,难道是剂量不够?
失神望着门外漆黑的夜色,人早就没了影子。
她早就跟沈府的人都吩咐过,这俩人是客,所以自然刚刚他们走也不会有人拦着,再加上她也没叫人去阻拦,那二人现在应当已经出府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沈窈反手对着桌子轻轻叩了三下。
没过片刻,一道黑影便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单膝跪在了门前,是沈府的暗卫。
“小姐。”
黑衣人低眉拱手,等待命令。
半晌却并没有等到眼前人说一句话。
抬头一瞧这才注意到小姐的神情有些严肃,而桌边对面坐着的程家小公子,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趴在桌前,半个脑袋都贴在了盘子上,那显然就是晕了的模样。
程公子晕了?有刺客?
“是属下的失职,还请小姐责罚。”
侍卫自然是不知屋里方才发生了何事,原本他们这些个暗卫就只能呆在屋顶待命,小姐又一贯不习惯有人在身边伺候,不过还好小姐现在看起来无事。
沈窈见他已经明了便也不再多说,其实此事倒也不怪暗卫没听到,反而是她没料到温绰会在饭菜里下蛊,原本还以为和书中说的截然不同,现在来看,她还是得提高警惕小心为妙。
望着不省人事的程见书,沈窈眉心一皱。
她装作晕倒也不过是想看温绰到底想做什么,但方才他们说是在饭菜里下了瞌睡蛊,既然是蛊,那就也只能再“请”他们回来解开了。
“现在去通知沈府所有暗卫,让他们在金陵城内盯紧温绰主仆二人的一举一动,想办法不用武力将他们带回来。”
她这一话落,暗卫却面露了难色。
紧盯着倒是不成问题,要带回来自然也不成问题,但是不用武力.
这如何才能做得到?
“这还需要我教你么.”
沈家的产业在金陵集市上那可谓是什么都有涉猎,想不用动武将人带回来这种小事,随便动些手脚就能做到吧。
呼.呼.
暗卫正想上前听沈窈的计谋,一阵如雷的鼾声却忽然打断了二人。
是程见书。
沈窈:“.”看来只是睡着了,并无大碍。
轻叹一气,对暗卫指了指对面熟睡的程见书:“算了,找人先盯着那二人,你就把程见书先送回去吧,小声点,别惊动了程伯伯。”
既然程见书没什么事,那她就先计划一下明日与太守家的小周公子见面应该怎么办吧。
结果整整一晚都去想对策去了,一直到了天际泛白,沈窈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中途似乎有侍女敲门说什么爷爷在前院等她吃早膳,沈窈摆摆手说一会儿就到,结果再醒来时,都快被午时的太阳晃得睁不开眼了。
刚穿好衣裳从塌上坐起身子,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窈心里刚要暗叫不好,下一刻爷爷的咆哮声便从门外传了进来。
“窈窈!这都什么时辰了?人小周公子都来了有半个时辰了!还没梳妆打扮完!?”
果然,是太守家的小周公子,周棠谨来了。
“知道了爷爷,这就来!”
沈窈回应着忍不住扶额,梳妆打扮?想来又是爷爷安抚糊弄人的说辞,她怎么可能为了见什么小周公子梳妆打扮。
前几日爷爷安排她见那个书院院长的侄子,为了“迎合”那公子喜爱素雅的女子,她还特意穿金带银扮的像个暴发户家的女儿,结果没想到那公子也早就打听过她的名声,根本连面也未露,白白让她还准备了一番。
所以现在,她根本就不准备再打扮什么了。
她昨晚想了半宿,最后还是觉得,最佳的应对办法,果然还是不应对的好。
也不知道那小周公子是不是脑子抽了风,还是同那书院院长的侄子一样只是被逼所迫,但这些都不重要,趁现在他还在前院,爷爷在院门口也不会贸然进来,她还是同以前一样从后窗翻出去,直接从后院走去隔壁找程见书好了,想必他现在也该醒了。
谁知她刚跳上后窗,就听外面传来爷爷传来一声。
“老夫的帽子!”
现如今临近冬至,秋风也染上了不少寒意,沈窈的院子前面是花园,穿堂风刮来时自然也力道比别出大些,这猛地刮了阵急的,竟不小心将沈老爷子的帽子刮上了天去,飞过沈窈的屋顶,掉了下去。
“沈爷爷别急,小辈这就去替您捡回来。”
周棠谨站在一旁见到,则立马追了过去。
不算陌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沈窈也是愣了一愣,周棠谨怎么也跟来了,他不是应该在前院等着吗?
脚步声逐渐逼近,沈窈下意识想回屋里,可却来不及了,半只脚已经迈了出窗子去,根本就稳不住身形。
直接扑通一声,掉进了后窗下的花丛里。
当周棠谨追着帽子闻声赶来时,自然也瞧到了发中还缠着花丛中枝叶花瓣浑身狼狈的沈窈。
周棠谨:?
“沈小姐这是在.?”
沈窈现在则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现在在.还能在干嘛,逃跑看不出来吗?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撇嘴道:“赏花,本小姐赏花太过入神,不小心从窗户掉下来了而已。”他既然问了,她又怎么可能明说。
转念却又一想,她这副乱蓬蓬的模样,肯定也败了他好感,毕竟他喜欢安静闺秀,再说正常人也不会喜欢她这种能连翻十多个跟头的吧。
想必等一会儿,他就会跟爷爷去告辞了。
那现在岂不是正歪打正着,不用再跟他多费功夫了?
“既然小周公子要走,那我也就不多送了,请.”吧
可谁知,沈窈话音还没落,一抬眼瞧到周棠谨的神情却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
只见他向前一步,从沈窈的肩头摘下了别着的树枝,将树梢的花递了过来,一副温润的神情,没有半丝嫌弃的开口道。
“那不知周某,是否有幸能和沈小姐一同赏花呢?”
沈窈:“.”
不对劲,你怎么也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她看的和穿的这本书,是不是根本不是同一本啊!?
第012章
如此温文尔雅一人,按道理来说沈窈对他的印象其实应该是不算差的。
但如果不是他上次第一次见面,就在饭桌上非要和她探讨城外水灾的治理之道,她也不会抗拒到如此的地步。
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说话都说不到一块去,又还有什么好继续发展的。
只能说周棠谨挺好的,是个人才,但跟她并不合适。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现在站在她眼前的这个周棠谨似乎与她上次见到他时变得有些不一样,上次虽然也是端庄有礼,可明显没有今日这般特意想与她示好的亲和感。
况且她上次走的时候不是瞧着他脸色都黑了吗?怎地反而变卦说非她不娶。她并不了解周棠谨,所以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人,难道他也是被逼来的不成。
可这样子看起来不像啊。
于是沈窈现在只能干站着,对着眼前这一大朵开得十分娇丽的白山茶花,你说不接吧,还显得她没有礼数,可接了吧,这样充满寓意的行为,她又怕他误会,到底如何是好。
正踌躇着,沈老爷子已经拿着捡回的帽子渡步来到屋子后墙,人虽走得慢些,声却先至:“年轻人就是脚步快,瞧瞧,这种小事叫小厮去做便是,又怎用劳烦棠谨亲为?”
这下可由不得沈窈犹豫了,这场面要是让她爷爷见了去,难免又要误会,干脆快速伸手从他手中的树枝上抓过了花,揣进衣兜:“多谢周公子,可惜这次我已经赏完了,下次再说罢。”
速度快到周棠谨拿着空花枝还愣站在原地,没反应她刚刚做了什么。
再回神过来时,沈老爷子都已经站在了二人面前。
一看到她这副头发乱蓬蓬的模样立马冒了火:“你这副什么打扮?不合礼数!赶紧回去收拾好了再出来。”
沈窈闻言反而觉得这还从尴尬气氛中解放了几秒,正准备应声回屋梳头,却不料周棠谨却突然向前一步,替她解释道:“沈爷爷莫要责怪,沈小姐方才是为了赏花不小心从窗户翻出来了而已,并不是故意这般的。再说了沈小姐天生容貌i丽文雅端庄,说起来还是周某盯着太久忘记提醒她,乱了礼数。”
此言一出却让在场其余二人都沉默了一瞬。
容貌i丽沾个边,但文雅端庄.
沈窈都忍不住想问,到底是谁逼你这样违心开口的,你说啊!
连沈爷爷也只能思索了一下,干笑着应道:“哈哈哈,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想当年你沈奶奶也总是夸我掷果盈车貌赛潘安呢。”
听到这话沈窈算是沉默不下去了:“奶奶那不是说的是隔壁程伯伯吗?”
当场被戳穿的沈老爷子自然脸色挂不住,闭了闭眼怒声道:“不想再关紧闭就赶紧闭上嘴回屋梳头。”
“好嘞爷爷。”
一想起前几日在屋子里憋着哪里也去不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沈窈当即闭上了嘴,老实回屋梳头去了。
磨蹭了一会儿,沈窈还是在沈老爷子的催促下同周棠谨一同出了门。
看来今日无论如何也是跑不掉了,她只能认栽。
虽然其实也不过是让他们一同去街上逛逛,聊聊天去酒楼吃吃饭熟悉一下而已,但她就是觉得浑身不得劲,光是觉得尴尬也就罢了,她是觉得这人脑子有点问题,竟然跟她爷爷说她文雅端庄,不对,这是眼睛有问题。
金陵城繁华锦绣,平日里集市上便人来人往,叫卖声络绎不绝。
二人并排走在街上,周棠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沈小姐可知大宋建立前的历史?在云中城边界原本还有一名叫北疆的小国,也同如今的金陵城般花天锦地。”
周身都是各种吃食小玩意儿卖什么的都有,他却忽然跟她讲起了大宋建立前的历史。
沈窈显然对其并不感兴趣,摇摇头道还真是不知,眼神却早就散在集市里了,她果然还是对这些吃食感兴趣,可碍着身旁还跟着一滔滔不绝的周棠谨,不能上前一一买来。
特别是他开始讲解什么北疆的历史时,沈窈也只好边笑着应和,但其实耳朵里根本没有仔细听他在说什么。
“北疆原本是个繁荣昌盛的小国,虽然地少人稀可民风淳朴,大宋建国之前,也曾有不少人特意北下迁居那里。”周棠谨虽是在讲述,可模样却像是在回忆一般。
沈窈可没心思注意他的神情,点头应道:“啊,原来是这样。”
“没错,只是可惜时过境迁,现在竟然无人知晓北疆原本的存在,史书上写着的,是北疆的最后在大宋立国时归顺了大宋,但我却觉得其则不然,因为若是归顺,为何当年北疆王却忽然没了踪影,北疆王在记载中可是个勤政爱民的好领主,此事必有其中蹊跷!”
说着说着,周棠谨甚至有些激动了起来,说话的语调都高了几分。
但似乎是在说完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又连忙补上了句:“当然这都是我从史书上看来思索出来的,并没有别的意思。”
沈窈其实眼下有些肚子饿,更是没注意到他怎么自己突然激动起来了,甚至觉得有些无聊,继续点头应道:“啊,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