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一个男人的笑声……
还有女人的笑声……
是展怡叼着烟,双眼迷离在缭绕烟云中,满足的笑声……
之后她又不知道被谁抽了好几下,疼得她浑身发抖,屋子里的东西似乎都被打落在地。那个男人满脸胡须,光着膀子看着她被打得东躲西藏,直到最后,真的受不了了,晓青感觉自己拖着重重的后背直接冲出门去,冲到大街上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撞上了人才停下。
之后她又不知道被谁抽了好几下,疼得她浑身发抖,屋子里的东西似乎都被打落在地。那个男人满脸胡须,光着膀子看着她被打得东躲西藏,直到最后,真的受不了了,晓青感觉自己拖着重重的后背直接冲出门去,冲到大街上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撞上了人才停下。
自己用求救的眼神看着他们,撞上的是一对青年男女……
晓青醒来以后,感觉已经把全部力气用在了梦里。
她用手摸摸自己的脸,竟然哭了。然后她惊奇的发现一件事,梦里被自己撞到,又替自己解围的那对男女,男的印象迷糊已记不清,那女的,就是前几日在老家遇到的,那个叫王萍的女人。怪不得见面时她说自己长高了。晓青又开始思考和怀疑这个女人的话能不能信。
静静的夜里,晓青突然慌张,忧郁,心浮气躁。她攥起拳很大力地锤了几下脑袋,气愤自己为什么想起来的都是这些!为什么亲生母亲会是这样?!这些究竟是噩梦还是她真实的过去?
她悲哀的想,如果是真的,那自己曾经的生活中,还有没有更惨的经历?
她走出房间,看到陶化年的书房虚掩着门,亮着灯,里面有声音,她走过去听,好像在讲电话。这时候,化年从门缝里看到她,挂了电话叫她进去。
化年:“这么晚了还不睡?”
晓青:“睡醒一觉了,我打扰你了?”
化年:“也没有,刚好谈完就挂了。”
晓青:“嗯。”
晓青:“嗯。”
化年:“过来坐这,你脑门上怎么出这么多汗?”
晓青:“没事,可能刚睡醒。”
化年:“嗯,睡前把屋里的窗关好,否则容易着凉……怎么样,这几天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晓青看看他,然后挪开视线说没有。化年说不着急慢慢来,先把身体养好再说,还说:记不记得过去不打紧,从今往后,我会和你林眉阿姨好好照顾你。
她用眼球上下左右又把化年看一遍,声音很低的问:“能不能告诉我,我妈是怎么死的?”
化年眼皮一抬皱起眉:“晚饭之前不是才问过么,你妈死于意外。”
晓青眯着眼睛想了想,揉揉太阳穴:“是么我问过了?”
“是,怎么了头疼?”化年过来,搂住她的肩说:“身体还没恢复,就不要瞎想了。”
晓青努力回忆着晚饭时候,头真的开始疼起来。这时,只听化年开口:“去休息吧,你现在过多用脑,反而不利于你记忆的恢复。”
“……”
“去吧。”
“好。”
“哦对了,你那个养父那里,最近就先不要回去了。”
“为什么?”
“他虽然军人出身,但几次接触,给我的印象特别差,为人轻浮,心术不正。这几年在那个家我也不清楚你是怎么过的,我看最好还是先住家里,少跟他接触,等什么时候恢复记忆了,……再说。”
化年说这些的时候,晓青盯着他的嘴唇上下开合,似乎仍然没有从刚才的梦里缓过心神。
“……养父?”
“对,记得他了?”
晓青没有回答,眼神从迷离中慢慢清醒过来,想起来傍晚时候,刚跟这个养父通过电话,并且被告知不让她再回那个家……
晓青想了想,回身又问化年:“爸,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化年:“什么事?”
晓青:“我小时候的事?”
化年:“小时候……?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晓青:“一点点,想起我妈打我的时候。”
化年:“你妈打你?为什么打你?”
晓青:“不知道。”
晓青回来之后,想了整整一夜。她没告诉化年,自从上次晕倒再醒来,她记起了很多事,记起了一些小时候跟展怡的颠沛生活,四处搬家,有时候为了躲债,有时候为了躲男人。当然还有展怡开的那家不正经的理发店,人来人往的客人,走进来不知道是为了理发,还是为了跟展怡眉来眼去。记得展怡下葬的情景,去火葬场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陪她。
当然,她也记起了陆家大院和那个当兵的养父,只是零星的回忆,甚至想不起来大院里另外的两个弟弟。虽然只是很难组合起来的片段,可晓青的感觉告诉她,那个大院,不会像这里,让她压抑、心慌、恐惧和彷徨。
但是,她仍然要住下来,她必须搞清楚一些事,一些人,和过去那些痛苦的根源。谁来为自己和母亲的不幸负责?为什么你们一家三口可以幸福的过了这么多年?而自己二十几年所经历的,如今能留在她记忆里的,难道就只有伤痛和恐惧?
白天,那个叫陶晓天的弟弟通常不会在家,化年吃过早饭就去上班了,林眉要是有事出门前,就会再三叮嘱二梅多给晓青做点好吃的,多陪她说说话。
晓青等人都走了,坐客厅的沙发上吃医院开的药,二梅走过来说:“晓青姐,你不是刚刚在楼上吃过药了么?怎么又吃?”
晓青恍惚一下:“是么?”
二梅:“是啊,我倒水给你时候,看着你吃的。”
二梅:“是啊,我倒水给你时候,看着你吃的。”
“哦,那就不吃了。”晓青放下药片,给青瑶打了电话,青瑶正在上班。
青瑶:“你怎么知道我办公室的电话?”
晓青:“我爸告诉我的……你这几天工作忙么?”
青瑶:“不算忙。”
晓青:“那怎么不来找我?”
青瑶:“啊?”
晓青:“没空来也可以打电话……”
青瑶笑了,问:“怎么了?”
晓青:“想找人说说话,我现在就你一个朋友,只能找你。”
青瑶跟晓青约定,下了班带她去紫园广场喂鸽子。
这是一个白色石雕砌成的小型公园,广场的一片空地上,成片的鸽子站在那里觅食,还有几只飞来飞去,时而擦过人们的肩头,时而掠过摇摆的树梢。
晓青看着拱形的石门上写着“紫园”两个字问:“这里都是白色,怎么会叫紫园?” 青瑶告诉她,这座公园原来爬满了紫藤,白色石雕高高矮矮的,都被紫藤蔓缠绕覆盖着,远看就像一片紫色海洋,侵略战争时候,紫藤被火烧光,以后就再也没长出来……
晓青看着拱形的石门上写着“紫园”两个字问:“这里都是白色,怎么会叫紫园?” 青瑶告诉她,这座公园原来爬满了紫藤,白色石雕高高矮矮的,都被紫藤蔓缠绕覆盖着,远看就像一片紫色海洋,侵略战争时候,紫藤被火烧光,以后就再也没长出来……
“长满了紫藤的园子,应该很美。”
“是,很神奇的公园。可惜了。其实世界上很多事都是这样,原本单纯美好,被不择手段所摧毁以后,虽然名字没有变,但是骨肉尽失原样,人们只能记住他的灵魂。”
晓青望着他多愁善感的脸,说:“青瑶,你懂的真多,有些话我都听不懂。”
“你以后会懂的,我听老师说过一阵他会让你去学校学些知识,拿个文凭什么的,好好弥补一下以前错过的。”
晓青淡下眼色说:“我以前错过的,是一个快乐的童年,一个幸福的家。”
……
青瑶的呼机响了,他掏出来查看内容。晓青看着他手里的东西,突然间感觉似曾相识。
“青瑶,你是从我意外住院以后才认识我的,对吗?”
“可以这么说,但是之前我们在度假村见过,你捡到了我的BB机,诺就是这个。”
晓青接过来握在手里,银色的小方块上,还有青瑶手里的温度。
“是谁呼你,有急事么?”
“没有急事。”
“是女孩?”
“……不,不是。”
“那你脸红什么?”
青瑶笑一下,说:是从小玩到大的邻居家的姐姐,以前对我特别照顾。晓青问:那她找你有什么事?青瑶顿一顿,然后说:她留言要一起吃晚饭。
晓青点头,告诉青瑶自己最近做的一些梦,想起了很多事。青瑶马上瞪大双眼,急切的问:“想起来了?”
“一小部分而已。”
“哪一部分?”
“只是小时候的一些。”
“对了,有没有想起来是谁打晕的你?”
“没有。我真的是被人打晕的?”
“……哦,对,老师当时这么说的,那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工作过的地方?”
“哪里?”
“碧水温泉度假村。”
“碧水温泉度假村。”
“完全没有印象,我养父说他就是在度假村里面发现我晕倒的,难道是我工作时候跟谁结了仇?”
“你人这么好,应该不是。”
晓青听完想了想,笑了:“谁说我人好,你之前又不认识我。”
青瑶也笑不否认,然后转开话题:“看来你小时候过的很苦,你妈生前竟然这么仇恨你爸,也许他当初抛下你们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就是成为高干女婿。”
青瑶这次没有反驳她,看到那个路口处有报亭,问她渴不渴,晓青点头,青瑶就穿过马路小跑过去买水。
买来的是酸奶,晓青接过来看着他额头上有些潮湿,随意从包里掏出一块纸帮他擦汗。
突然这个瞬间,晓青的脑中快速闪过陆照辉的影子——那天他们在报亭前喝酸奶,晓青掏出手帕给照辉擦汗,动作太亲密,照辉不好意思,夺过手帕说没收了——
——辉哥我喝不了了
——浪费,给我
——慢点喝
——赶紧的吧,一会车来了,你站我前面,
——赶紧的吧,一会车来了,你站我前面,
——怎么了
——人太多,一会你挤不上去,我还得跟着你下来!
小广场上有人突然扬手撒了一把鸽子食,只看瞬间整片鸽子一拥而起,朝那个方向飞去。晓青顿时头晕目眩,眼睛闭上时感觉满脑白光一片,乏力的倒在伍青瑶怀里……
第三十一章
那天早上,确切说是佛晓时分,杨雪是在照辉醒来之前走的。
几乎一整天,照辉的心脏一直提到嗓子眼没下来过。他醒了以后觉着肠子都悔青了,连续给了自己几巴掌,他知道自己把杨雪当成了晓青,可是他怎么跟杨雪解释?对着衣柜上面的一面镜子,照辉懊恼,焦躁无处发泄,一拳捶过去……崭新的衣柜,瞬间多了裂痕与血渍。
那一天,他没敢联系杨雪,在办公室如坐针毡,去食堂打饭看见女兵就侧着脸,晚上回家面壁思过半宿。第二天,他打电话过去约她见面聊聊,杨雪在电话里问什么事,语气听着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到让照辉尴尬至极。
照辉:见面说吧,还是在操场废车那见。
杨雪:好,我七点到。
照辉不知道那天杨雪为什么那么晚出现在他家,还是在他喝醉酒的时候,最要命的,照辉朦胧记得,她还穿了一件白衬衫……可这些所有迷惑自己的东西都不能成为他对一个未出嫁姑娘耍流氓的理由。
晚上七点,杨雪赶到训练场废旧坦克车旁时,照辉正后背倚靠在废铁皮上,脚下是一地刚刚抽过的烟头,脑子里面乱如麻,他提出来要聊聊,其实完全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具体要聊什么,所有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归结到一起就是:老天爷要是跟你过不去,一天都不让你舒心!
杨雪走过来低着头,也是半天没说话。两个人你问一句来了我说一句嗯之后,仿佛都默契的丧失了语言表达能力。
照辉粗略的扫视一眼身旁的杨雪,此刻心跳得很快,他在猜杨雪的态度,也对这位旅长的千金这层身份,本能忌惮。
照辉粗略的扫视一眼身旁的杨雪,此刻心跳得很快,他在猜杨雪的态度,也对这位旅长的千金这层身份,本能忌惮。
不冷不热的傍晚,不阴不晴的天空。总有一个人得先开口。
杨雪抬头看看周围,没人过来,两人站的位置被坦克车挡着,再加上天色不亮,很难被人注意。她清清嗓子像是调整了情绪,说:“那天晚上你喝多了吧……”
照辉与她站得隔了两个人的距离,把手上没点着的烟,火机通通揣进口袋,身体立正一些,说:“我知道现在道歉什么都是废话,要杀要剐,我任你处置。”
杨雪没有接话,眼睛看着别处,不知道想什么。照辉:“你说吧,要我怎么着,我绝无二话,只要你能心里痛快。”
杨雪慢慢的说:“其实,也不至于判你死刑,我都二十八了,又不是小女生……”照辉看着说话的杨雪,朝他身边挪过来一步,照辉觉着自己浑身马上拘谨起来。然后就听杨雪说:“那天晚上我也有责任,所以你不用太自责,我知道你人不坏……”照辉此刻心急如焚,不知道她到底要表达什么,这几句对话,像是过了半个小时!
就在照辉不知如何应对时,杨雪突然转了话题:“最近你手术的地方有没有疼过?”“啊?”照辉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这里切除粉瘤的地方,”杨雪指了指自己太阳穴的位置。照辉明白过来,回答她很少疼,手术后挺好的。杨雪看着满地的烟头,又说:少抽烟,后天去医院复查,我跟你一起去吧。
照辉彻底惊住了,她这态度是翻篇了?过去了?
不可置信的时候,杨雪又硬强着跟他聊了一些部队日常工作中的话题,什么军区首长下周莅临检查达标建设工作,或是下月又会派一批新兵去山里魔鬼式训练之类,他盯着这位二十八岁的女军医,无论对方说什么,他都深深陷入自责中还是出不来。
杨雪看他神态,似乎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马上终止不相干的话题闭了嘴。
照辉:“杨大夫,其实……”
杨雪打断他:“照辉,你应该知道,我喜欢你,那晚的事,你不用太自责,如果……如果你愿意,我就跟我父母去说我们在交往,要是你不愿意……不勉强你。”
照辉被这一席话彻底打蒙了……
但是他仍然撇开了所有忌惮和情绪,决定跟杨雪把话说明白,所以他告诉杨雪上次跟她提过的晓青,并不是他养女,实际上是他没过门的媳妇,如果不是突然发生意外,现在已经结婚了。
杨雪听完,许久不语,也不发问,双眼盯着地面看,盯着盯着,眼眶湿了,跟着,几滴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转身要跑。照辉过去按住她肩膀拦住她,看她模样心里也难受了:“杨大夫,我知道我是混蛋,要不你向旅长汇报让他处置我,要不你现在就在这先抽我一顿也行,我就一穷光蛋,我何德何能,真不值得你这么抬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