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皇帝会只有一人?不说为了女色,便是为了子嗣,皇帝也要多选几个。
陆离含笑道:“只有女史一人。恭喜……以后要称呼你樊贵人了。”
樊惶了,努力压抑澎涌而出的喜意,张口想要谦虚,突然想起一事,问:“那我也以后还能做女史的事情吗?”
陆离摇摇头,道:“不行……”
樊灰惶“不行”两字,恍若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恍恍惚惚不知如何是好。
“成了贵人,焉能做女史之事?大汉历来有后宫参政的传统,但最终要看皇帝的意思。”陆离接着道。
樊凰闪艘豢谄,但又担忧自己在掖庭空耗,犹豫焦虑起来,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陆离见樊坏纳裆,又道:“你若是不愿意,圣上与陛下都不会勉强你,你可以继续做女史。”
“但是……阿好……”陆离直起身子,递给樊灰环脚磷樱盯着她的眼睛,道:“你与历代的后妃不同,你有拒绝的权力,所以……顺从自己的内心,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我知道。”樊唤庸帕子攥在手心,低声道。
陆离起身要走道:“你明日给我答复。若愿意,明日你卸了长乐尚书郎一职,回家备嫁;若不愿意,哈哈,就当什么没发生。”
樊桓着站起来,脑海里浮现那个和气的少年。
他是合格的皇帝,但他会是合格的夫君吗?汉皇多薄情,他会是例外吗?
陆离抬起脚步往外走,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
“我愿意,陆姑姑。”
陆离转头回身,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她上前一步握住樊坏氖郑道:“别人不知道圣上什么性格,你们难道不知道?我见过邓氏那么多儿郎,没有人能比得上圣上。”
樊宦脸红晕,手足无措,羞得低下头。
“陆姑姑不要笑我。”
陆离道:“姑姑不是笑你,是开心,开心啊,圣上长大了啊。择日
不如撞日,你今日就回家,掖庭找个好日子接你进宫。”
樊惶了,朝陆离长揖一礼,道:“过去、现在还有未来,多承蒙姑姑照顾。”
“好说好说,”陆离还了礼,笑道:“我以后要仰仗你呢。”
樊恍呱道:“姑姑是陛下臂膀,圣上视你如长辈,是我以后要劳烦你多照看呢。”
说罢,她取下腰间的六瓣红梅香囊,对陆离道:“姑姑,劳你将这枚香囊转送给圣上。”
陆离闻言笑着接过来,小心收好,赞道:“这才是过日子呢。”
众人只知道樊槐宦嚼虢谐鋈ィ没多久就心神不宁地回来了。她对众人道歉说家中有事,先回去了。
马秋练和耿纨纨还耐心地安慰她。
樊恢淮了几件随身的衣服,出了宫门,正要上马车,突然听到有人叫她。
“樊女史留步!”
樊换赝芬豢矗见是一名小寺人,内心不知想起什么极为紧张。
小寺人跑来,双手捧着一个素面漆盒,满脸堆笑道:“女史忘了一个物件,有人托我送来。”
樊唤庸来,道了声劳烦,抱着漆盒进了马车内。她手指发抖地打开漆盒,只见里面放着一对金臂环。
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
第107章
樊晃薰蚀踊使归来,且神态与往日不同。樊母郭萍见状,面上带出忧色,急忙起身,快步上前,握住女儿的手。
樊唤辛艘簧阿娘,母女二人忧心忡忡地携手进入内室。郭萍忍不住回头,看见侍女抱着大包袱跟在后面。
家中太平无事,难道女儿惹怒太后被赶出皇宫了吗?
郭萍想到此处更是揪心,宫中波谲云诡,女儿将衣物都带了回来,怕是要长住。
郭萍欲言又止,想起女儿之前叮嘱的莫要多问宫中闲事,便咽下言语,准备旁敲侧击。
侍女上了茶,郭萍挥手让众人退去,急问:“这个时间不早不晚的,怎么就回来了?是身子不舒服?”
樊坏淖齑蕉了动,摇摇头然后道:“我与阿娘去见阿父。”
郭萍心中七上八下,勉强道好,与女儿一起去了后院。五月天气炎热,樊况半躺在梧桐树下乘凉。
这里南北通透,清风徐来,幽静凉爽,他身侧立着一位侍奉的家奴。家奴遥遥见了女君与女娘,忙提醒主君,将人扶起坐着。
樊况远远冲女儿招手,眉开眼笑:“阿换乩戳恕N绶褂昧寺穑俊
樊恍Φ溃骸鞍⒏,我用过午饭才从宫中回来的。”
郭萍神色凝重,将家奴挥退,樊况见状笑脸即刻转成郑重,问:“阿唬你……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樊豢戳税⒛镉氚⒏福声音有些发颤,将缘由简略地与父母说了。
郭萍听完又惊又喜,竟然落下眼泪,执着樊坏氖郑道:“我就知道阿皇歉鲇懈F的。”
樊况先喜后忧,道:“这是阿荒闼愿吗?”
樊晃叛裕坚韧的眼神盯着阿父,点了点头。樊况见状,不好长叹,与女儿徒增烦恼,详细问了选聘情形,知道这次只有女儿一人,心中担忧稍减。
樊况叮嘱她道:“你入了宫,不可骄傲跋扈,要恭谨肃穆,诸事小心。”
郭萍笑道:“你知道什么?宫中就阿灰桓鍪兰遗,将来……有大造化呢。”
樊灰∫⊥罚道:“阿娘,阴废后也比皇太后先进宫。”
郭萍闻言,默然,半响道:“这宫中可见不是
事事皆好,要不……”她刚想说不去,但刚才女儿已经表了态,且宫中的亲事岂是那么容易拒绝的。
“我去告诉族长这个好消息,阿唤宫,是樊氏的造化,需要族里多陪送嫁妆。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阿皇掷镉辛饲,在宫中广结善缘,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阿娘且慢。”樊唤凶」萍,道:“阿娘,宫中未有明旨,且非陛下圣上亲言……冒然说出只怕不妥。”
樊况也道:“阿豢悸侵苋。”说罢,他又慢慢道了一句:“樊家适龄的女孩不止阿灰桓觥…”
郭萍一顿,道:“知道啦,咱们少不得再忍耐几天。”
樊况道:“这事就我们三人知道,他们兄弟也不要说。阿唤衲甓十,家人子多选聘二十以下的女子。阿灰荒甓嫉⒏椴黄穑她不像皇太后还有第二次入宫的机会。”
当年皇太后本是要十二岁入宫,结果因为父孝耽误三年。三年后再次入宫,结果早入宫的阴贵人夺得盛宠封为皇后,她则为贵人。
郭萍道:“知道啦,你们爷俩谨慎,难道我就是心粗没筹算的?煮熟的鸭子到肚里才是真吃到了。”
说完,郭萍又道:“明儿我去庙里祭拜求太一神保佑你平安顺遂,心想事成。”樊晃叛孕呱地低下头。
刘隆傍晚想通了,恢复如常,来到崇德殿后殿与母后一起用膳。
邓绥解决完一件大事后,神清气爽,甚至感到身轻如燕。吃罢饭,邓绥猜测刘隆多不知道后宫选妃的流程,与他解释。
“后宫选妃先以家人子的身份入掖庭,学习女工宫规等事。大约次年,若有幸,就被册为嫔妃。”
刘隆点头,邓绥继续说:“世祖皇帝斫雕为朴,废除前汉宫中诸多封号,仅余皇后和贵人,美人、宫人、采女皆无品秩。”
刘隆又点头。
“樊晃世家女,按照惯例当为贵人。”邓绥道:“自光武以来,皇后多是从言行无差德才兼备的贵人中间选。”
刘隆再点头,低声道:“我知道了。”
邓绥笑道:“明年册立贵人。哎呀,我的隆儿长大了。”
刘隆“嗯”一声,心中有些期待又有些惶惑。
说罢这事,刘隆想起前
两日看到东北传来的战报:秽貊联合鲜卑联合寇掠辽东,辽东太守战死。
母后接到奏表,已经做了调配。
然而刘隆想起了今年新考上的武进士,建议道:“母后,西域和西羌现在皆平安无事,而东北边患不熄,不如多派些武进士去那边。”
“自古没有在京师培养出的名将,而且武人以战功晋升。”
正常情况下,这些武进士会在京师呆大约一年时间,学习处理政事,然后或分派各地或留在中央。
邓绥闻言道:“也好,听凭其意愿。名将猛士……也允各地武举人入辽东镇守边地,若有军功,可赐武进士出身。”
武举竞争激烈,徒有技勇不懂兵书的人很难考中进士,以现在的晋升路径怕多在乡野蹉跎,然而猛士在战争中不可缺少。
鲜卑、秽貊、乌桓挥马南下抢劫财帛,来如风,去无影,着实令边地将领和令长头疼。
刘隆听了,点头道:“母后说的是。这些去辽东的武进士出发前,母后要接见他们吗?”
“见!他们保家卫国,马革裹尸,咱们母子必须要见他们。”邓绥斩钉截铁道。
说罢,邓绥召来马秋练,让她拟了一封奏表宣告天下。在京的武进士们听闻后,报名者达五十多人,心里念叨着:军功,我来了!
邓绥与刘隆一一面见这些人,依据其表现,一部分直接任命为县令邑长,剩下的人进了军中。
还未见完,掖庭令过来,将准备好的聘纳礼单呈给皇太后。此时,众女史才知道皇帝要选家人子了。
耿阎二位还未来得及欣喜,就听说这次聘纳的女子是樊唬一头冷水当头泼下。
是了,这事前天就有苗头。
曹马两人不在意这个事情,闻言均贺喜皇太后。耿纨纨和阎雪神思不属,后来被陆离叫去,聊了一通,不知陆离说了什么,出来后这两人镇静了许多。
邓绥看完,这聘礼与当年先帝在时相仿,不多,尤其是和世家女从族中带来的嫁妆相比。
“就这样吧,宫殿与宫人都配置好了?”邓绥问。
掖庭令回道:“启禀陛下,都已经准备好。这月十八和下月初九都是好日子,不知陛下觉得哪个更好?”
邓绥毫不犹豫道:“这月十八,哦,三日后,家人子正好下月初九进宫。”
掖庭令赶忙应了,邓绥挥手让他下去,准备聘纳一事。
天气炎热,蝉鸣聒噪,邓绥的脑海中天马行空地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刘氏皇帝是不是过于……悭吝?
聘皇后礼要高于聘家人子礼呢。
不过当上皇后后,皇帝会例行为后族加恩,封其父为侯。如果再进一步……
邓绥失笑起来,暗道自己真是胡思乱想,光武帝如此行事,怕是吸取了外戚王莽篡汉的教训。
三日后,掖庭令带着圣旨和聘礼来到樊府,樊氏为之一振。族人们喜极而泣,樊氏已经离权力核心太远了,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今天到了他们家。
但看到聘纳的人选,一些族人欣喜之下,半含酸涩。樊唬那个去宫中做女史的旁系女孩嘛,难道真的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一些人心中琢磨着,若再生女孩,一定要比男孩用心教养。女工做得再好,不如懂经史谋略政事。
樊灰患以谖菽诮邮苤谌斯Ш兀认得的,不认得的,都来认亲了,熙熙攘攘,络绎不绝。樊淮永疵幌牍自家能有这么多亲戚。
这些人不是空手来的,都带上了奇珍异宝过来添妆。樊氏更是合族出力,专挑精美玲珑的物件为樊蛔黾拮薄
内室凉爽,樊徽与堂侄女樊倩说话。
“太破费了,这样的好东西,我不能要。”樊豢醋沤鹾欣镆欢哉坷渡琉璃手镯摇头拒绝道。
樊倩将锦盒盖上,往樊坏奈恢猛迫ィ笑道:“姑姑,这不仅我的意思,还是家里的意思。”
家里?邓氏?樊恍闹芯了一下。
樊倩的父兄虽在朝为官,但品秩不高,家资也不丰。这样的好东西怕是只有邓氏这样的煊赫后族才有。
樊倩嫁给了邓广宗,成为邓氏的儿媳。或许,樊荒艿玫交侍后的认可,还有樊氏与邓氏这一层关系在。
樊幌肓讼耄最后收下这份贺礼,朝樊倩道谢:“那我就`颜受了。”
樊倩这才笑起来,道:“这样的好琉璃镯子才配得上姑姑呢。”
樊恍ψ乓⊥罚又道:“我无同产姊妹,呆在家中无人说话,且入宫准备之事繁多,恐有遗漏。我听嫂子说,你擅长理家处事,无论咱家还是邓氏没有不夸赞你的,不如留几日帮帮我如何?”
樊倩听了,喜道:“姑姑入选宫廷,这是咱家的大喜事,你不用开口,我也会留在家里出一份力气。”
樊恍Φ溃骸澳俏颐鞘窍氲揭豢槎去了。”
樊倩就此留下,与樊煌吃同住,感情融洽,无话不谈,俨然若同产姐妹。
第108章
刘隆快乐摸鱼的日子结束了。
之前,邓绥病重,朝臣人心浮动,出了不少牛鬼蛇神。邓绥病愈后,就是将这些浮出水面的人收拾了。
刘隆作为――名义上或实际上拥戴的对象,被邓绥暂且“赋闲”,稍稍淡出朝堂。
一些德才不备的官员轻者革职重者入狱,而一些忠心拥戴皇帝的人则被邓绥贬出京师,赶到边郡或荒瘴之地任职。
刘隆得知后,曾为这些人求情,却听母后说:“这些人恃才傲物,需要磨去锐气,知人间疾苦,方能堪当大任。”
刘隆闻言,想了想,就不再说话了。这些人被贬的个中缘由,刘隆心知肚明。
母后不乐,且主意已定,他只能顺从。
再者,母后贬谪他们,使其怀才不遇。等将来他亲政,召回这些人,他们难道不感念自己对他们的知遇之恩吗?
刘隆将这些人的名字用墨笔记在屏风上,上面写着“待观察”。这些人若将来不改其志,才干不错,他就会重用他们。
若是……刘隆表示,还是不如回家种地的好。
想毕,刘隆将这事放到一边,抽出时间去看太医的编书近况、尚方局瓷器的销售、水利道路建设、农具改进以及农业种植技术改进、太学近况以及张师傅的学生们……
事情虽多,但主管这些事的人都是持重的能臣。刘隆只需要过去问一下进度,召见勉励众人,表达对他们的认可与赞扬,颇为清闲。
邓绥见刘隆忙这些事情,十分乐见其成。一来,这些事见效慢,且对目前的朝政影响不大;二来,也让皇帝多历些事。
现在,朝堂政事都已处理完毕,朝臣也恢复到邓绥病重前的状态,她又让刘隆每日过来听政和辅助处理朝政。
刘隆唉声叹气,之前母后不管他,他甚至有两次睡到了自然醒。
天可怜见的,刘隆自从上学后,除了生病,每日都是天未亮就早起。虽然睡得早,但是谁不愿意睡个懒觉呢?
睡懒觉这事,多了他也不敢,这两次都有借口,一次是因为昨晚微微发热,一次是因为晚上走了困。
刘隆眉头微皱,时不时叹气,这让邓绥十分惊讶。
“玩了两三月,心玩野了?”邓绥微微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