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东汉]我有母后——星辉映川【完结+番外】
时间:2024-04-20 14:43:28

  地方长官、刺史以及谒者的奏表一本本从各地而来堆在到邓绥的桌案上,甄别信息、调度资源、奖掖有功者、惩罚不法者……一道道诏令从崇德殿发了出去。
  大水过后的重建刚有了起色,十月份又有四州遭遇水灾,伤稼无数,冲毁田产房舍无计。邓绥又派谒者出巡,赈济百姓。
  饶是一向与外朝很少连通的崇德殿前殿也被水灾兵祸的信息包围。
  刘隆的嘴巴张大,脸上一片茫然,万万没有想到,东汉竟然会遇到这么大的水灾。哪怕是在现在,也不是好应付的。
  这要死多少人?洪灾的威势自不必说,摧枯拉朽,所到之处,生还的希望渺茫。
  小农之家终岁到头,几乎没有积蓄。洪灾摧毁田产房屋牲畜,即便是侥幸生还,那百姓之后又要如何生活?
  若非知道历史,刘隆一定以为他身处王朝末年。
  当年崇祯帝在位时,水旱灾害不断,农民起义此起彼伏,女真虎视眈眈。这些让崇祯帝焦头烂额,他虽勤政,但刚愎自用,急躁多疑,于国无济,最终成为亡国之君。
  此时的东汉比明末好点的地方就是面对灾祸,君臣同心协力共渡难关,以及执政的邓绥通透稳重,胸有丘壑,知人善任。
  邓绥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大水灾弄得手足无措,她有条不紊地召来大臣,调配钱谷赈济百姓,又派出谒者等巡察人员监察不法,一步步走得稳走得实。
  面对如此困境,邓绥没有奇策,也不能打杀四方,唯有踏踏实实赈济百姓以及救援西域。
  刘隆已经满周岁了,但因为现在皇室诸事节俭,罢了许多的典仪,他的周岁庆典也在其中。邓绥只让宫中诸人在外面给他道贺磕头。
  即便是“邓氏隐形反对者”江平对此也无话可说。他本也是因为家里遭受天灾活不下去,才被卖身宫中,为奴为婢。对于省钱赈济百姓,江平心中是赞同的。
第17章 两岁心悯苍生
  延平二年四月底,雨水连绵多日,正值冬麦收割之际。
  邓绥忧心忡忡地看向无边无际的雨水,忍不住怀疑自己。
  她转头朝班超道:“难道是朕失德,苍天才降罪于天下?去岁,夏秋雨水伤稼,百姓流离,今年夏收又逢连日大雨。”
  班昭闻言,摇头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陛下在今春青黄未接时,派人赈济百姓,与贫民粮,又将广成苑等皇家游猎的地方和郡国的公田假于百姓。”
  “天下百姓无不感恩戴德,陛下仁德至此,今年依然伤稼雨水,可见是鬼神无知。陛下不必将那些无稽之谈放到心上。”
  邓绥转身,与班昭隔案坐下,笑道:“朕知大家一家从来不信这些。”
  班昭的姑祖母为成帝婕妤,被赵飞燕诬陷行巫蛊之祸,被成帝质疑时,班婕妤回:“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鬼神有知,必不理害人之言;鬼神无知,诅咒无益。”
  班昭闻言,也想起了姑祖母的事情,会心一笑。
  邓绥心中的忧愁稍解,但外面沙沙的雨声,又将她的心绪结成剪不断理还乱的乱麻。
  两人沉默下来,有人通禀说上林苑令过来了。殿外进来一位精瘦的中年人,头发花白,身上还带着水迹。
  上林苑令拜见邓绥后,邓绥忙问:“京畿之地的宿麦如何?”
  上林苑令回禀:“启禀皇太后陛下,五日前大风吹倒庄稼,仅有二成得免。这几日都在下雨,积水漫涣,行走艰难,麦粒泡在水中,不是发芽,就是霉烂。”
  邓绥听完,长叹一声,挥手让上林苑令退下,又派人叫来太史令,询问之后可有晴天。
  太史令回道,阴雨怕是还持续三五日,方能放晴,但晴日之后又有阴雨。邓绥让太史令找大司农商议夏收。
  她心事重重道:“去年水祸连绵,朕本以为今年收成会好些,没想到又遭雨水。”
  “苍天有知,若朕无德,请降灾于朕一人,勿要连累黎庶。”邓绥忍不住向苍天祈祷。
  班昭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道:“天灾无常,民生多艰,陛下宜举贤良、赈贫人、理冤狱,澄吏治,方能解百姓之难。”
  邓绥听了,
  沉思半响,叹了口气道:“依大家所言,请大家拟一道举贤良方正并一道禁奢侈厚葬的诏书。”
  班昭点头应下,挥笔立就,写完呈给邓绥。邓绥看后,命人交给太傅张禹施行。
  连日的阴雨不仅让邓绥忧心不已,还牵动着刘隆小小的心。江平和王娥出身贫苦人家,对农时自然清楚。
  看到四月底雨下个不停,两人闲暇时聊起了这件事。刘隆双手扒在床榻的栏杆上,长吁短叹起来。
  他想起了前世某年小麦收割期连日下雨的报道,即便是科技发达的现代对于这样的天气也无能无力,只能等天晴且土地晾干之后,方能让机械下地收割播种。
  但是这里东汉,不用想什么机械,都是百姓一把一把地收割庄稼,不知道要收割到什么时候。
  “哎。”刘隆皱着眉又叹了一口气。下雨后天气凉爽,本来是他最喜欢的日子,但刘隆从未像现在这样讨厌不合时节的雨。
  江平听到刘隆叹气,转头看见小皇帝像小老头似的皱眉叹息,趴在围栏上一脸忧心,心中忍不住发笑,遂问:“陛下为何叹息?”
  刘隆头也不抬道:“我为苍生叹息。”一岁半的刘隆现在说话十分流畅。
  江平听完,大为惊异,没想到小皇帝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于是又追问:“陛下为苍生叹息什么?”
  刘隆抿嘴,说出了心里话:“百姓活得真苦啊。”江平万万没想到陛下是真懂,而不是学话。周围伺候的宫人听了也都感到十分惊奇,心道果然是皇帝,心怀天下,与别家小孩不同。
  还未到下午,小皇帝的话就传遍北宫。太傅张禹和太尉徐防就居住在宫中,自然也听到这话。
  “陛下六月能言,九月能行,两岁心悯苍生,哀民多艰,颇有明君之相。”太傅张禹忍不住畅想起来,大汉能再出一名宽仁的汉文帝。
  太尉徐防也感慨道:“陛下年幼,我等老了,恐怕等不到百姓富足的那一天了。”
  张禹有些不赞同道:“皇帝冲幼,有皇太后陛下辅政。皇太后多行仁政,这天下百姓肯定能安居乐业。”
  徐防摇摇头,顿了一下,说道:“皇太后让我与张公你总览朝政……只是……我近日看到几封奏表,说是要为皇太后的母亲请
  封。”
  邓绥的母亲阴骊珠出自阴氏,父亲是阴丽华的堂弟,阴氏和邓氏经常联姻,也正因为两族的姻亲关系,邓绥才能问鼎皇后之位。
  张禹也看到了这几封奏表,听到徐防的话,没有继续说话。
  徐防仿佛也不需要张禹的回答,继续道:“皇太后有德行,只是对母家过于优厚。”
  皇太后诸兄弟随意出入禁中,邓氏子弟这两年更是占据要津,这让朝臣忍不住上书劝谏。
  张禹沉默了一下,道:“举贤不避亲,我观诸邓品性能力尚可,徐公过虑了。皇太后圣明,受先帝遗命,辅政幼皇,母族子弟布与朝廷也是旧例。”
  “旧例难道就是正常的吗?”徐防反问,张禹默然。
  两人说话时,室内无人伺候,但邓绥依然知道了徐防对自己任用母族多有不满。但邓绥也有自己的困境,她是太后摄政,年纪又轻,朝野大臣难免心存轻视,倚老卖老,导致政令不通。
  邓氏的子弟则与他们不同,邓绥使用起来如臂使指。除了自家兄弟子侄,邓绥还多问政郑众蔡伦等宦官以及女子班昭,这也让大臣心存不满。
  “朕没有错。”邓绥听到寺人的回禀后,沉思许久,最后在心中坚定道。
  邓绥受到的教育,告诉她要选贤任能,不能任人唯亲,要亲贤臣远小人,而外戚和宦官常被划分在“小人”之列。理论与应用背离,邓绥感到内心的矛盾,但她依然坚持提拔母族。
  她要的是政令通达,高效救灾解难,而非邀取令名,受困于别人评价的是非曲直中。
  邓绥收到请封母亲阴骊珠的奏表后,沉思半响,孝顺母亲的心意占据上风,于是令班昭写下册封母亲为新野君的诏令。
  两汉去古未远,保留着一些母系社会的残余,女子封爵在两汉都存在。《汉书》中女子封侯有五人,刘邦嫂子阴安侯,萧何妻子侯、吕临光侯、奚涓母疵重平侯、相士许负鸣雌亭侯。
  东汉女子封侯少见,但封君比较常见,封君的人有皇帝乳母、皇后母或者权臣的妻母。异姓妇女女以恩泽封者曰君,比长公主。①
  公主仪比诸侯,长公主仪比诸侯王。公主的爵位还可以传给后代,比如汉明帝的外孙冯奋就继承了母亲平阳公主
  的爵位,成为平阳侯。若父亲有爵,一般是长子袭父爵,次子袭公主母爵,也有次子袭父爵,长子袭公主母爵的情况。
  若没有意外,新野君这个爵位在阴骊珠去后,将会被她的子嗣继承下去,变成邓氏一族的新野侯。②
  江平得知皇后母封君后,羡慕坏了,趁着无人悄悄对刘隆说道:“陛下,等你长大了给我也封侯好不好?”
  刘隆惊讶地抬起头,只见江平伸手从盆景摘下一片树叶,放到刘隆的手中,然后拿着刘隆的手,又将树叶放回自己的手里。
  做完这番仪式后,江平一脸郑重地对刘隆道:“周成王桐叶封弟,陛下你现在以树叶封侯。君无戏言,以后千万要记得要封我做阳城侯。”江平的老家就在颍川郡阳城县。
  刘隆回过神,伸出两只小胖手抹了一把脸,终于知道昏君是怎么炼成的,也知道了东汉是怎么亡的。他闭上眼睛,佯装睡觉,假装听不见江平的叮嘱。
  江平气得拍了他一下屁股,嘴里念叨道:“白疼你了,一点都不大方。”
  刘隆不听不听,继续假装睡觉。他虽然不懂怎么做皇帝,但也知道滥封侯爵不利于国家财政税收。
  后世谁不知道东汉的侯爵泛滥,这些侯爵还特意被分为三类:外戚恩泽侯、宦官侯以及功臣侯。对外戚恩泽侯和功臣侯区分的第一人是班昭,她在续《汉书》时暗戳戳做的。
  想想李广难封,再看看班超在西域三十余年,六十四岁才封为定远侯。这也难怪班昭要把功臣侯和外戚恩泽侯分开,实在是外戚获取侯爵太容易了。
  刘隆悄悄睁开眼睛,偷瞅了一眼江平,心道,要不老舅你学学下西洋的郑和,到时我给封一个……一个类似博望侯的爵位?
  若江平知道刘隆的心声,一定要再呼他屁股一巴掌,小没良心的竟然盼着他去风高浪急的海上。不过,刘隆也只想想罢了,海上凶险,就东汉这航海技术,他也怕老舅路上人没了。
  不过提到海上,今年十月有个来上贡的使团彻底改变刘隆的想法。
第18章 班勇
  班昭回家时临近正午,她本打算昨天下午回来,临时有事耽搁到今天上午。
  “家中有什么事情吗?”班昭问家中女婢阿郑。
  阿郑笑道:“没什么大事。哦,班九郎这几日每天都过来,今一早也过来了,女君不在,他略坐坐就回去了。”
  “九郎说是什么事吗?”班昭问阿郑。
  女婢摇头:“不知,郎君也问过,但班九郎没说,只说要来拜见你。”
  班昭闻言沉思,随后叹了一口气,道:“我明日在家中,若九郎再来,你就说……罢了……”
  “姑母!”
  班昭的话音未落,就听到一道清越热情的声音,转头看去,只见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快步而来,三两步跃上阶梯,腰上挂的玉珏荡起又落下。
  青年长揖道:“宜僚拜见姑母。”
  班昭笑道:“九郎来了,快进来坐,阿郑上蜜水。”
  宜僚听到蜜水,脸上一红,跟随姑母进了屋内,道:“姑母,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班昭笑而不语。
  两人隔着小案坐下,阿郑端上一盏蜜水放到宜僚面前,宜僚抬头道了一声谢。
  宜僚一早过来,没有吃饭,又饥又渴,于是端起杯盏咕嘟咕嘟喝起来,喝完一抹嘴,道:“姑母家中的蜜水清润可口,正好解渴。”
  班昭在他喝完抬手时,正要把帕子递给他,但年轻人动作迅速,哪是平日行事舒徐的班昭能赶得上的。
  宜僚也看到姑母停在半空中的月白帕子,那帕子轻柔飘逸就像潺的山泉,似乎在嘲笑宜僚的粗鲁。
  宜僚讪讪一笑,班昭将帕子放到案上往前一推,无奈道:“你又没带帕子,这条我没用过,你先用着。”
  宜僚嘿嘿一笑,拿起帕子,塞到腰间绣虎头的革囊里,班昭的眉头微微一皱。那革囊里估计还放着刀、笔和墨丸。帕子的命运已经注定,不是勾丝,就是染色,总之是毁了。
  宜僚道:“姑母这几日不在家中,想必是宫中事务繁忙,姑母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宜僚抬头发现姑母的神色竟然真如自己寒暄中的那般憔悴,眉头微微一皱,道:“姑母千万要保重身体。”
  班
  昭点头,问宜僚:“你书读得如何?读到哪里了?可有不懂的?”
  宜僚一一回了,班昭考较完,暗自点头,这孩子已有了班家人的风范。
  宜僚的母亲是西域外族,从小又在西域长大,习惯了西域风俗,前几年刚回来,不仅他还有大家都不适应。
  “读书一道在于勤,温故而知新。你回去后不要懈怠,每日至少须看上二三十叶,若有不懂可来问我。”班昭温和地叮嘱道。
  宜僚应下,他素来性子直藏不住事,刚才一直忍耐回答姑母的问题,现在再也忍不住了。
  “姑母,朝廷要去平西域吗?”
  班昭闻言,看见宜僚一脸急切的样子,缓缓摇了摇头,道:“朝廷之事,我不甚清楚。”
  宜僚听了,眉头一皱,急道:“姑母,你不是天天能见到皇太后?朝廷要去打西域,能不能把我也派过去?这朝廷上下,谁也没有我对西域熟悉。”
  班昭眉头微皱:“朝廷大事自有公卿大臣。再者,朝廷选拔良才,有三公郡国二千石征辟或举荐,姑母做不了主。”
  宜僚听了,只觉脸火辣辣的,红了白,白了红。他被姑母断然拒绝,面子挂不住,语无伦次地说了几句,就匆匆离开曹家,连饭也未曾用。
  阿郑眼睁睁地看着宜僚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对班昭道:“女君……九郎来了好几次,女君……”
  班昭打断阿郑的话,道:“我饿了。”“我这就为女君端饭去。”阿郑连忙道。
  宜僚几乎是狼狈地逃出曹家大门,转到无人的地方,骂了自己一句。找姑母举荐,还不如求大兄呢。
  天气闷热,锈灰色的云厚厚压在雒阳城的上空,令人喘不过气起来。
  宜僚漫无目地走着,路过一个卖煮饼的小摊前,空空的肚子不肯走嚷着要吃饭。
  “来一碗煮饼。”宜僚取出十个钱递过去。
  小贩接过钱,但手心仍朝向宜僚,满脸堆笑道:“贵人还差十个钱。”平民多穿白衣(麻布本色),这位着红的青年一定出身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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