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
江娴如是说。
秦衍风端来准备好的药茶，将她扶起。江娴本想好端端坐着，可惜身体软绵绵的毫无力气，直接靠在了秦衍风肩头。
秦衍风僵了一瞬，内心狂喜。
他以为江娴主动接纳，大着胆子伸手，揽过江娴的手臂，让她靠在他怀里。
“喝吧，不烫了。”
药茶杯子递到嘴边，江娴想拒绝也不能。她身体很不舒服，靠在秦衍风怀里确实舒服一些。
江娴小口小口将一杯药茶喝完，说话比开始有力气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照顾你啊。”秦衍风轻轻抚着她的柔顺的长发。
“你……”江娴停顿了一下，“你没事做吗？”
“不急。”
秦衍风眼下只想陪陪江娴。以后步入朝堂，光明正大跟着二皇子做事，回府时间渐少，恐怕没这么多闲暇了。
江娴靠在他怀中，能感受到他胸膛里规律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
后脑勺似乎硌着了什么东西，总觉得硬邦邦的难受。她提了一嘴，秦衍风这才想起来，从怀里取出那张大红色的烫金请帖，“昨日碰见于少监府上的丫鬟登门，说是给你送了张请柬。”
“是于蓝桃吧？”
江娴来了兴致，伸手向他索要，“给我看看。”
秦衍风将请柬送怀里掏出来，贴心地帮她翻开。江娴一目扫过，莞尔道：“我以为她开春才会定下日子，没想到定在了正月初七。”
“正月初七乃良辰吉日吧。”
秦衍风不喜欢于蓝桃。
跋扈嚣张，说话嗓门儿也大，颇有前世叶荷萱的风范。而且此人是他心头患，她知道他的阴暗面，倘若四处宣扬，他怕是要狠狠摔个跟头。
放在以前，秦衍风第一时间便会派人将于蓝桃主仆暗杀。在他眼里，不关心不在意的人，都是草芥。
今日不同往日，江娴和于蓝桃关系匪浅，她又心慈。能隐瞒一辈子自然无所畏惧，但世事难料，谁知道明天会怎样，秘密会不会一直是秘密。
江娴将请柬收好，朝秦衍风露出一个虚弱地笑容，“届时我一定会去。”
她还没见过那女大婚是什么样子。
“嗯，我陪你。”
秦衍风淡淡笑说。
江娴低下头，无可无不可。
第两百二七章 来人
接下来几天，秦衍风哪儿都没去，只陪着江娴喝药吃饭聊天。江娴困倦地睡了，他便搬来凳子，在窗边看书学习。秦衍风还专门把江娴揉成一团的废画捡了出来，捋平纸张皱纹，珍而重之地放在书本夹页里。
他要收藏她所有的东西。
纵然只是一张不起眼的的画。
心无旁骛的养病，江娴竟慢慢好转。咳嗽和心悸的反应暂时消失，身体舒泰，令江娴有种回光返照的错觉。
这日，秦衍风破天荒的要出府去。临走时，他半蹲在江娴摇椅旁，跟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还问她想不想吃九珍玉食的糕点，想买什么通通告诉他，他给买回来。
江娴笑着婉拒。
她随口问道：“你出府干什么？”
“曾经同窗不少入朝为官，我迟早与他们一并效力朝廷。今日工部尚书的长子相邀，我正好好可以过去，跟他们走动走动。”
“哦。”
江娴垂眼，思绪想到了另一层面。
秦衍风神智清醒，肯定要开始辅佐刘桓，建立他的机密署。那……宋七是怎么跟他认识的呢？
秦衍风又跟她聊了几句，留恋不舍的离开。
江娴坐在摇椅上，刚要继续看话本，就听徐嬷嬷叹了口气，不赞同地摇摇头。
“怎么了嬷嬷？”
徐嬷嬷有点怪罪她，“大公子出门，你应该去送一送。”
燕尔夫妻你侬我侬，感情才能更加深厚。现在秦衍风对她关心之至，江娴态度不冷不热，很少回应，长期如此，谁能保证秦衍风的耐心能持续多久。
徐嬷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少夫人，恕老奴多嘴，色衰而爱弛啊！”
她年纪大，是过来人，世间男子有几个情深似海？大都薄情寡义。
秦衍风新鲜劲儿在头上，等过了这股劲儿，他定会纳几个柔情体贴的小妾。小妾万一耍耍手段，秦衍风脑子不灵光，干出宠妾灭妻的事不是不可能。
徐嬷嬷谆谆劝导，老生常谈，早怀孩子巩固地位等等说辞。
江娴哭笑不得。
万一让她知道秦衍风跟她达成不生孩子的共识，徐嬷嬷肯定目瞪口呆。
她张口敷衍了几句，稳住了徐嬷嬷的情绪，然后继续翻看她的话本。原以为到了晚上，秦衍风会回松竹院，不料尚书府的小厮跑来禀报，说秦衍风与他家公子相谈甚欢，今晚要秉烛夜游，不回来了。
翠浓在房间里燃炭盆，听到这事儿，回头还安慰江娴，“少夫人，你一个人睡习不习惯？要不要我多给你放几个暖炉？”
“有炭盆就够了。”
太热睡着了也容易嘴干。
再说了，她一个人睡有什么不习惯的？秦衍风不回来，她可以一个人在大床上打滚儿，好不自在。
江娴睡前喝了两碗药，在烛下看了会儿书，躺回床，蒙头呼呼大睡。
子时的梆声在寂静的长街回荡。
像是条件反射，江娴瞬间从浅眠的状态惊醒，睁开双眼。
夜幕深深。
窗户外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
江娴心头一紧，以为又是积雪压断树枝，或者是夜枭飞掠过房檐。
正要躺下，突然听见了熟悉的三声轻叩。
“咚，咚，咚。”
江娴神色骤变，一个鲤鱼打挺，急匆匆跳下床。她顾不得穿鞋，一边系斗篷带着，一边小跑去窗边，“刷”的一下将窗户推开。
夜晚的细雪漫天飞扬。
来人一身暗纹黑衣劲装，挺拔安静地立在窗外，花花绿绿的傩祭面具边缘，已落下一层白雪。
第两百二八章 毒死
夜风寒凉。
大雪纷飞，冷冽的空气透过窗户，扑面而来。
江娴望着面前的男子，以为产生了幻觉。她不确定地伸出右手，触碰了一下他的肩膀。
布料的触感老旧粗粝，冷冰冰的。
不知为何，江娴鼻尖眼眶都在发酸，视线也被湿润的水渍模糊，看不清楚他到底是真是假。
她泪凝于睫，鼻尖通红，宛如一阵轻烟。
秦衍风心被揪紧了，他顾忌江娴的身体不能受凉，单手翻进屋，慌张地伸出指腹，擦拭她脸颊的热泪，“别哭，别哭……我来了。”
“走开！”
江娴很少耍脾气，可这一次她控制不住。
她“啪”的一声拍开秦衍风手背，气冲冲转身，带着鼻音道：“你来做什么？”
“江娴，是我不好。”
秦衍风把事先准备的腹稿背出，“此前我未能赴约，乃有事耽搁，不是故意想丢下你。我打探过消息，段问春刘甯已离开京城，皇上赦了软禁在宫里官员，你不必为他们烦忧。”
“你被什么事耽搁了？”
江娴冷冷地问。
秦衍风满嘴胡言乱语，“那日我被仇家寻上门，中了毒……”
江娴猛然一惊，飞快转身，眸光盈盈地看向他，“有没有事？”
被她这般关心，是“秦衍风”那个身份想都不敢想的待遇。秦衍风心乱了，忍不住沉浸在她甜蜜的关心里，微微一笑，“你看我现在还能来找你，便说明化险为夷。”
江娴记得他随时揣有解毒的神药，但依照他的性子，不是严重到某个地步，是不会爽约的。
短短一句话，江娴连日来的埋怨生气消弭了大半。
她软了语气，抬眼问：“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秦衍风按耐不住，作弄她的玩心大起，指了指胸膛，“偶有心痛的毛病。”
“怎么会心痛？难道余毒未清？”
“是想你。”秦衍风欺近她一下，低下头，“想你却不能见你，越想心越痛。”
江娴愣了一下，随即面红耳赤，心如擂鼓。
她羞窘万分，抬手打他，“不准跟我嬉皮笑脸！”
“错了，错了，我错了。”秦衍风一边求饶，一边发笑，躲来躲去，故意让她打个高兴。
江娴捶他两下，忍不住心酸难过，嘴角一瘪，咬着唇瓣扑簌簌落泪。
秦衍风慌了，忙不迭走过来，“怎么了？”
不是见到“宋七”挺开心吗，干么还哭呢？
江娴觉得丢脸，转身站在窗扇阴影处，抬袖擦泪。
秦衍风围着她转，“怎么了啊？”他指着自己肩膀，“我不躲了，你打吧，可劲儿打。”
他不辞而别，江娴肯定担心很久，打他一顿如果能消气，也是好的。
江娴默默摇头。
她吸了吸鼻子，看着面前那张熟悉的怪异面具，咬着唇瓣，一字字地问：“宋七……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是朋友，还是……还是……”
秦衍风怔住。
她的意思显而易见。
秦衍风脑子里一阵钝痛，他不知怎么回答。
这一次扮作“宋七”，原本打算跟她一刀两断。可她一颦眉，一流泪，他阵脚全乱溃不成军。
江娴眼泪泫然。
她攥紧了腰间香囊，牢牢地盯着他面具下的黑色瞳仁，咬牙问：“你说……你究竟，喜不喜欢我？”
她想知道一个答案。
夜色与雪光交映，江娴固执地仰着头，长长的睫毛如蝶翅轻颤，唇如沾染露水的花瓣娇艳欲滴。
她不知道她此时有多美。
秦衍风迷了眼，他难以遏制心头涌上的悸动。紧绷的心弦突然断掉，克己复礼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他蓦然伸出左手，紧紧捂住了江娴的双眼，将她压在窗棂上。右手掀开面具，弯腰俯身，在萦绕着木兰幽香的唇上辗转。
“江娴，我喜欢你。”
他喉结滚动，嗓音沙哑，反反复复地呢喃，“不，不是喜欢……是爱……我很爱你……”
黑暗中，江娴浑身僵硬。
唇上传来陌生柔软的触碰，令她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呼吸。
江娴感觉自己又在发烧了，否则，怎会天旋地转晕晕乎乎。
她无力地靠在窗上。
秦衍风见她没有拒绝，他内心既高兴又酸涩。他右手扣着她的后脑勺，青丝从指缝溢出，生疏滞涩，无师自通地去啄她的鼻梁，脸颊、下巴，继而吻住她的唇。江娴想要呼吸，却让他趁虚而入，最终失去判断，沉溺在他清冽的气息里。手指拽住他的衣襟，不知是心动还是意动。
窗外雪还未停歇。
风吹得枯枝唰啦啦响，掩盖了屋中一片旖旎。
不知过了多久，江娴感觉嘴巴都麻木了。
她猛然惊觉。
她和“宋七”在做什么？
这里是裕国公府，是松竹院，是她和秦衍风的房间！
江娴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她用力推搡开面前的男人，颤声道：“别……别这样，秦衍风已经病愈了，他会知道的……”
就像原书中的叶荷萱和方鹞，下场凄惨。
秦衍风正满心甜蜜，骤然被打断，一气之下怒道：“毒死他算了！”
江娴大惊失色，“……不了吧！”
第两百二九章 混蛋
“宋七”武功高强，要杀秦衍风易如反掌。
江娴立刻便道：“不可以！”
秦衍风挑了挑眉，将面具戴回脸上，松开捂住她双眼的左手，明知故问：“为什么？”
江娴道：“秦衍风人很好……”
他是一个人好人，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更何况他是《庶女为后》中的重要人物，他死了万一引发世界坍塌，那可就糟了。
秦衍风如鲠在喉。
他不满足江娴的回答，“他是好人，我不是？”
“你也是……”江娴声如蚊呐。
“那你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江娴不说话了。
秦衍风急得围着她转，总觉她对“宋七”和“秦衍风”都有好感。但是他分身乏术，要想长长久久和她相伴，必须舍弃掉一个身份。
他倒是想用宋七的身份与她浪迹天涯，可他俩走了，父亲母亲怎么办？刘桓身边的一堆烂摊子又怎么办？还有弟弟秦随星，他尚未娶妻，能不能将裕国公府立住亦是问题……
秦衍风内心纠结，江娴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抚了抚尚微微红肿的唇瓣，脸颊滚烫。想到自己的身份，躁动不安又羞愧难当。
难道真的要像原书中的叶荷萱，跟男人私奔？
她做不到。
她的身体状况也做不到。
心悸刺痛的感觉袭来，拉回了江娴的神智。她冷静了一下，硬起心肠，低声道：“宋七……你不能伤害秦衍风，他是我夫君。”
秦衍风闻言一怔。
承认他是她丈夫了？
窃喜之后，他皱着眉头，有些搞不懂江娴的意思，“他是夫君又如何？”
江娴难为情地转过身，背对着他，“我不会离开他的。你死心吧。”
秦衍风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他灵机一动，准备舍弃“宋七”这个身份了，引导着话术，询道：“你要我死心，是不是因为喜欢秦衍风？”
江娴不想骗他。
“我喜欢你。”
她闭了闭眼，忍声道：“可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两个炮灰配角没结果的！
秦衍风压低了音色，自嘲地轻笑。他手背在身后，望着窗外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就是喜欢他。哎，其实输给秦衍风，我愿赌服输。毕竟秦衍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年少成名，乃惊才绝艳的第一风流人物……”
江娴嘴角抽搐了一下，“……有这么夸张吗？我怎么不知道。”
原书里第一风流的人物，她怎么记得是刘甯来着。
秦衍风以拳抵唇清咳两声，“总而言之，我内心很佩服他。”
江娴听到这番话，不大舒服。
她面色沉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那你是愿意我跟他在一起了？”
“虽然心有不甘，但我尊重你的意愿。”
秦衍风一脸冠冕堂皇。
他怕江娴反悔，赶紧说：“我刚才仔细一想，你的确跟着秦衍风更妥当。我一介草莽，四海漂泊，风餐露宿，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跟着我恐怕不太好……”
江娴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