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才把人塞到车里,许年说:“行了,你回,回去吧。”
许凌揣着兜,问:“你明天就要开张了?”
“嗯,就休,休息今天一天。”
“你男朋友这不是挺有钱的么,”脚尖踢了下车轮胎,他撇了撇嘴,“都开这么好的车了。”
许年蹙眉,“他的钱是他的。”
“你完全可以在家当贵太太了啊,那么累死累活的干吗?”
“我的工作跟,跟他无关,同样,他多有钱也和我没,没关系。”
许凌嘲道:“把尊严骨气看得这么重,到头来,吃苦的不还是自己?我要是你,有这捷径摆在我面前,我想也不想就走了。”
许年认真地看着他,“别,别拿你狭隘短浅的目光看我,我有我,我自己的存在价值,不需要通过这,这种方式依附、仰仗任何人。”
从前不需要,现在更是。
但和他讲道理无疑是白费功夫。
许凌懒散惯了,常白日做梦,期待不劳而获,便也这样想她。
没耐心继续分说,许年拉开驾驶座的门,“走了。”
她开车离开,甩许凌一脸车尾气,留他在原地有气也发不出来。
被丢在后座,本该醉得神志不清的陈致睁开眼,静静地看着她的侧影,眼中暗光流转,不知不觉,嘴唇扬了扬。
是嘛,这才是她。
到家楼下,许年开始犯难:怎么把他弄上去?
陈致适时地“酒醒”了,撑起身,伸胳膊给她,“你稍微搂着我点,我自己能走。”
进了屋,许年问他:“要,要不要睡一觉?”
“没事,懒得脱衣服了,我在沙发上躺会儿就行。”
她取来毛毯给他盖上,又拉合窗帘,以免今天过盛的太阳光刺到他。
人体有某种磁场或者辐射,存在即能被感知,安静的客厅里,陈致感觉得到她在。
他久久未听到动静,睁开眼。
她坐在他不远处,戴着蓝牙耳机,面前架了台平板。
微弱的光线映在她脸上,无比静谧、温柔,美好得,像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他的心仿佛是蜂巢,被甜腻的蜜浆注满了。
陈致缓了缓,开口时,嗓音被酒精熏过,有了几分哑然:“在看什么?”
耳机音量开得不大,她轻易被他吸走注意力,眨了眨眼,说:“没,没什么,随便看看,打发时间。”
怕他有事找她,干脆守在这儿了。
“希希,过来一下。”
许年没心眼,何况是对男朋友,不觉他有所图谋,挪过去。
陈致侧过身,拍了拍旁边,“陪我躺会儿。”
这怎么躺?
见他坚持,她脱鞋上去,他搂住她,将小骨架的她扣进怀里。
沙发坐两个人不挤,躺两个成年人就空间告急了,身体因处于掉下去的边缘而紧绷着,并不舒服。
他脑袋的位置低于她,身上有未退的酒气,不算好闻,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脖颈边。
昨晚有过亲密接触,她似乎变得更敏感,那一块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陈致附耳,低低密语:“怎么每次都跟人说,我是你高中同学?”
“难道不是吗?”
他笑,“是。”
“但是,怎么不说我是你前男友,我很拿不出手吗?”唇轻轻擦过,吻徘徊而不落,故意磨人,“还是说,和我谈过的那段,是你的人生里的污点?”
与他的胸膛贴得很近很近,严丝合缝,他身体的反应,能够第一时间反馈给她。
她开始觉得热,空气不流通,呼吸也困难,好像又回到那个夏日午后,反复地亲吻,直到氧气耗尽。
她攥着他的毛衣下摆,唇瓣微张,说不出半个字。
“希希……”他的嗓音愈发的沙哑,“我想亲你。”
这段时间,他什么时候不是想亲就亲了,喝醉了倒装起绅士了?
许年腹诽不语。
他放软声音:“你亲亲我,好不好?”
“不好。”
她忽然察觉到不对劲,不是说,真正喝醉的人,是没有能力的吗?他现在是怎么回事?
第50章 49.相爱
“你又, 又耍我!”
许年气急败坏,但奈何不了他。空间太逼仄,动作幅度一大, 就会摔下沙发。
陈致搂紧她,说话间, 和她气息交融,“不演得像一点,他们能放过我?”
“你刚刚还,还在装!”
“喜欢被你照顾。”因为缺水, 他嗓子眼干涩不已, 蹭着她的脸颊, 鼻尖搔挠得她痒,“希希,假放太久了, 初五我就得回章州。”
她故意冷言冷语:“回, 回就回。”
“可我们才复合几天。”他拨开她的头发,手掌摸到她颈后有些黏腻, 是汗,“我分分秒秒都想跟你待在一起, 怎么办?”
许年好难受,觉得热,想喝水,又想借其他什么东西止渴,音调弱而软地说:“别弄……”
“亲一下,嗯?”
大有一副, 不给亲就缠到底的架势。
全然是借着些微酒意蹬鼻子上脸。
她知道,他这情况, 绝不是一个吻解决得了的。
次数多了,会憋坏吗?她对这方面不很了解,迟迟拿不定主意。
她不肯答应,陈致就不亲,但不知不觉,手开始作妖,在她肋骨处游移。
皮肤跟新蒸出来的豆腐似的,质地细腻软滑,叫人爱不释手。
原本给他盖的毯子不知何时委坠在地,有哪户邻居在打麻将,隐约传来胡牌的吆喝声,几缕头发黏在唇间,存在感放大数倍……
许年试图转移注意力,无果。
也许是热恋催生多巴胺,她的心跳过载,像超负荷运作的机器,闹嗡嗡的,要坏了一样。
她说话了,却似乎带了受欺负般的哭腔——又或者,仅仅是因为捱不过心理与生理的双重折磨。
“别,别在这里,沙发不好清,清理。”
陈致笑了。
多可爱啊,他的希希。
“不弄,就亲亲你。”
她有些懵,“那你……怎么办?我帮,帮你?”
这并非他本意,也未到万物生机勃发的春日,就是……好像高三毕业的夏天时,每个细胞都喧嚷着“拥有她”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是真心为他着想,比起对跨越禁区的向往与期待,这个认知,更令他灵魂震颤。
陈致将她横抱起来,赤足下地。
日光被厚重窗帘遮挡,分不清今夕何夕,她把脸埋进他胸口,感觉到他的走动,脚趾不自觉地蜷缩。
接着,身体陷入柔软的被中。她仰视着他,见他撕开一支便携式漱口水,含着。
无端思及上次他抽过烟,说,应该忍忍再亲她。
再往前继续追溯的话,会想起,每次亲吻,他口腔里都无异味。后来方晓得,他随身带薄荷糖……
许年只敢看他上半身,未经过此事,到底害羞。
他吐掉漱口水,又抽了张酒精湿巾,不疾不徐地,仔细地擦手,直到掌根、指尖都干净。
暗示意味太强了。
不是说……不弄吗?
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像极了端上桌的盛馔,只待他这个唯一的饕客执刀叉享用。
他丢了垃圾,问:“要不要拉窗帘?”
“随,随你。”
于是陈致没拉,他想看清她。
他倾身过来,箍住她的腰,慢慢地抿她的下唇,另只手横穿而入,托住她的后脑勺。
这些日子,他们接过无数次吻,在玄关,在客厅,在厨房。他已轻车熟路,她也不大门紧闭。
“嗯……”
一股淡淡的绿茶香涌入,紧跟着的是他的舌。
许年自发地环住他的肩颈,仍能嗅到他身上沾染的酒气。
她能够清楚地感知到,他手指移动的轨迹,甚至,连他停留,挑动的细节,都那么清晰。
她的意识渐渐涣散,宛若被一阵狂风吹过的云,不一会儿,又再次聚拢。
脑海中唯一成形的念头是: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希希。”
陈致的眼尾染了点点绯色,耳朵则夸张地红透了,也不知是被什么燎烧成这样的。
她应不是,不应也不是,不上不下的,把他当成索人魂魄的地煞,提心吊胆着,他又要搞什么花样。
他时刻关切她的感受:“冷吗?”
她更答不上来。
皮肤接触到空气是冷的,可血液深处,有火苗在跳蹿,有岩浆在翻滚。
“你还,还要多久才好?”
大学宿舍里,室友偶尔会谈论起这样的话题。毕竟都是成年人,没太多好避忌的。
但因个体差异性,她们的切身经验,对许年就不管用了。
想要快点结束,可其实都没开始。
“说好的,今天不弄。但你帮我一下。”他低声哄慰,“放松一点。”
她睫毛扑簌地,小小地颤抖着,像断翅的蝴蝶。
描述不出来这种体验。
她不想看,他又是哄,又是骗,让她睁开眼看着他。看他身上浮现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看他腰肌因发力而收紧。
面前的景象于她而言,是陌生的,骇人的,可拒绝不了。
因为是他。
她的目光忽然落到他肚脐斜下方不远的地方。
有一块很小的疤痕,大概1角硬币那么大。
陈致解释说:“割阑尾的小手术而已,没什么。”
万幸,胃是做的微创手术,没有刀口,不然怕是会吓到他。
即使如此,她心里也是闷闷的,“还,还说我不会照顾自己,你呢。”
“以后有你,就不会这样了。”
“你的话现在已,已经没有可信度了。”
她都被他唬过多少次了。
“你监督我,我都听你的。”他吻吻她被汗打湿的鬓发,牵引着她的手往下,“难受的话跟我说。”
她抿紧唇,过了会儿,才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
究竟花了多长时间,许年失去了概念,只觉得好漫长,好漫长。
大腿内侧磨得有些发红,像以前穿不合身的牛仔裤走路,手心也是,火辣辣的。
最后,他抱着她,和她一起平复呼吸。
垃圾桶里,堆着用过的,团成团的纸巾、湿巾,他垫在她身下的衣服,也一塌糊涂,皱皱巴巴的。
她已经数不清,自从和他认识,做过多少离经叛道的事了。
大白天的,还是大年初一,居然做这些……
可人蜷在被下,得到前所未有的纾解,身体疲惫,却也格外的轻松。
她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来:“陈致,你,你会想你爸妈吗?”
今天中午在叔母家,他们漫无边际地聊,居然聊到陈致家当年的变故。
那么大一个企业,说倒就倒,牵连数个相关企业,陈家的财产尽数被没收、拍卖,还负了几千万的债,两口子承受不住这样的变故,就自杀了。
这事在阳溪很轰动,在网络还未铺天盖地的年头,口耳相传,闹得人尽皆知。
牵一发而动全身,上头出面收拾烂摊子,方不至于影响整个阳溪的经济。
他们说起来万般欷歔,却绝对想不到,话题中心的陈氏夫妇唯一的孩子,就坐在他们面前。
许年看不出他的神情有所波动,但那是他亲生父母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当时心疼,却不好说什么。
陈致说:“坦陈地说,会。但去医院太平间的路上,我更多的还是缓不过神。因为跟他们感情实在淡,我没有觉得,啊,我没有父母了,从今往后我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而是想,他们那么好强的人,不等东山再起,怎么会自杀呢。”
“那你恨,恨他们吗?”
他摇头苦笑,“感情都没有,也恨不起来。”
他又说:“我小时候,他们几乎没给我开过家长会,要么是保姆,要么是司机,然后再转述给他们。但他们盯我盯得很紧,在学校惹一点点事,就会训我。”
哪怕是驯服野兽,也得亲身上阵,它才会听驯兽师的话吧。
但他们不用,钱能完美解决掉这个问题。
“以前的同学总有羡慕我天生好命,家境优渥的,但我其实从来不觉得我走运。”
许年动了动,抬起头,正色说:“你知,知道吗,我和大师学过一点看,看面相。”
他疑惑地“嗯”了声,“所以你看我,看出什么了?”
她手指从他额头一路向下点,一一点评着:大方,宽厚,有深远智慧,有谋大事的才能和定力,近几年有福运、财运。
陈致失笑,“差点就信了你。”
她也笑了,继续道:“我前两年有,有一段时间运气不好,非,非常焦虑,病急乱投医,去庙里上,上香,希望转运。”
但是后来她发现,好运气是相对的,全看自己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