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兹族长见应如风回来了,主动提道:“五皇女,我刚刚得知伊恒在萝城时曾遇到过一群歹人, 幸好得到了一名恩人相助,才得以逃脱。他心中一直放不下这事,希望能找到那位恩人的报答她的恩情。我们喀兰人向来知恩图报, 恩情不报实在是难以释怀呀。你可以理解吧?不会介意吧?”
拓兹族长直接把他的小秘密敞亮地说了出来,伊恒那一瞬间恨不得抓住头发, 全部扯掉。
应如风刚薅到只肥羊,心情大好, “当然不会。什么恩人,你描述一下。”
事情都已经说出来了, 伊恒也没法逆转时间,只好答道:“她是个跟你身形差不多的年轻女子。武功高强,就是长相比较普通,很黑。”
应如风脸上浮现出探究的兴味,“是哪国人呢?”
“看她的长相,应该是大兴人吧。”伊恒猜测道。
应如风抬手捂住自己诡异的笑,垂眼假装思考,“你说得这么粗略,我也不知从何找起啊。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伊恒想了想,“她忘了件披风在我这儿,回去后我可以拿给你看看。”
应如风调笑道:“你的心上人不会就是这个恩人吧?”
伊恒憋红了脸,没有否认。
应如风可以百分百确定他口中的恩人是自己了。伊恒当初心上人来心上人去的,结果心上人在他面前他都认不出来,真是个重度脸盲症患者。
拓兹族长举起拐杖敲了下伊恒脑袋,骂道:“胡闹什么?别把恩情当成感情了。”
“这孩子开窍晚,从小脑袋就不灵光,五皇女莫要介怀。”拓兹族长转向应如风,紧张地找补。
应如风毫不介意地摇头,“没关系,我觉得伊恒王子这样随心挺好的。”
离开拓兹部族之后,伊恒的心空落落的,仿佛一颗悬在崖边的石头,欲掉不掉,很不踏实。
他不安地问向应如风,“你不会嘴上答应,结果不帮我找吧?”
这个问题还真把应如风问住了。她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是他恩人的。她又不喜欢伊恒,让他知道真相,只会徒增烦恼,还不如隐瞒不说。
她很快就会离开喀兰,跟伊恒再也没有交集。她打算到时直接传个讯说找不到人。不过一次救命之恩,她不需要他报答。
只不过她还是很替伊恒感到庆幸,起码他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她之前总觉得他是个受虐狂,居然会喜欢上绑架他的库坦人。
晚上,伊恒被父亲叫到了寝宫中。
可敦靠在床上,质问道:“你祖母派人来说了下午的事。你当真不喜欢五皇女?喜欢一个随便遇到过的女人?”
伊恒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嗯。”
可敦揉着发痛的额头,“人家救了你却没有留下了姓名,说明人家对你就没有意思。你在那里妄想什么?五皇女是个好的。你不嫁给她是不是傻?”
伊恒不甘心地答道:“可应如风喜欢很多人。”
“越厉害的女人精力越旺盛。好多无能的女人倒是一个男人也没有,甚至打一辈子光棍,你喜欢吗?”看着不开窍的儿子,可敦苦口婆心地劝道,“你是我儿子吗?目光怎么那么狭隘?你看看你娘有多少男人,可她是西域最厉害的女人。只要她在一日,咱们爷儿俩就是西域最尊贵的男人。”
伊恒固执地说道:“我不在乎妻主厉不厉害,我只想她心里只有我一个。”
“心里只有你的妻主?”可敦怪笑了一声,“先前那些赌咒发誓只娶你一个的女人,你怎么不答应呢?”
伊恒别扭地说道:“我又不喜欢她们。”
可敦冷笑,“你喜欢的,别人同样会喜欢。现在五皇女还在喀兰,大汗还能做主让她答应娶你。等她离开了,可就过这村没这店了。”
伊恒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绝妙拒婚理由,“她还是我朋友喜欢的人。我怎么可以跟朋友抢妻主?”
“伊恒,我真是把你养蠢了。哎,不愿意就算了,你去吧。反正以后的辛苦只有你自己知道。”傻儿子究竟是自己生的,可敦忍不住多补充了一句,“再说了,萝城那女人才救过你一次,你就记着人家的恩情,恨不得以身相许。五皇女救了你那么多次,你怎么就不知道感恩?”
伊恒心虚地说道:“应如风救我的恩情,我会想办法还给她的。”
就在应如风游览喀兰的大小部落,顺便和一些热情小野狼玩耍时,伊恒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报答应如风的恩情。
一日,伊恒主动提出带应如风去她的封地观赏游玩。
应如风拿到封地后,耽于玩耍,还未曾去过,正好有向导送上门,一口答应了下来。
伊恒骑马领着应如风来到一座山前,兴奋地介绍,“这就是我说的那座山。山顶有个小亭子,能看到这块封地的全貌。坐在里面吹风很舒服,我以前经常爬上去玩。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应如风仰头看去,这座山不算高,爬上去用不了一刻钟,便跟着伊恒爬到了山顶。
封地里的情形一览无余。地势平坦,水草丰美,唯一的高处就是这座山,十分适合种植粮食。
应如风清楚地看见在田野中行走的拓兹族人,问道:“她们能看到我们吗?”
“应该能吧。”伊恒不确定地说道。
坐在山顶,凉风徐徐吹过,确实如伊恒所说那般怡人。
伊恒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推到应如风面前,“我做的,请你吃。”
应如风立时想起伊恒当年做的泻药版切糕,连看的欲望都没有,摆摆手,“王子做的东西我可不敢吃。”
“这次没问题,你尝尝吧。我吃给你看。”伊恒打开盒子,浓郁的奶香气飘了出来。
应如风许多年未曾闻过这个味道,不禁往盒子中看了一眼,里面摆着各种形状的黄油曲奇,惊奇地问道:“饼干?”
“饼干是什么?这是酥饼。”伊恒捏起一块掉渣的酥饼放进嘴中。
伊恒捏着酥饼啃的样子像只啃松果的小松鼠,嘴巴一动一动的,眼巴巴地看着应如风。
他的唇边沾了几粒酥饼渣,让人想要帮他扫掉。
应如风起了逗他的兴致,“一块我不放心,你再多吃两块。”
伊恒啃完一块饼干,顺从地拿起第二块开啃。
“再吃这块,然后吃那块。”他吃一块,应如风就会立刻指定下一块。
伊恒没有反驳,按顺序一块块吃着。
伊恒做的酥饼都是他自己喜欢的味道,不知不觉间肚子已经非常饱了。盒子里只剩下最后一块了,应如风却一口也没吃。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伊恒丧气地说道。
应如风故意刁难,“你求求我,我或许会考虑尝一尝。”
应如风总是能轻易点燃他内心的怒火。伊恒念叨着自己是来报恩的,口头上吃几句亏没关系,才放平心态,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道:“求你。”
难得伊恒这么听话,不知道是吃错药了还是又在打什么小算盘,她可得好好玩一下。应如风叹道:“听不见呢。”
一回生二回熟,反正山顶也没有其他人,伊恒声音大了些,“求你尝尝我做的酥饼。”
“好吧。那我勉为其难地尝尝吧。”应如风拿起最后一块酥饼,咬了一小口。酥饼入口即化,满口都是醇厚的奶香。
“你怎么不吃了?不好吃吗?”伊恒见她吃了一小口就没了动作,紧张地问道。
“你只求了我一次,我当然只吃一口喽。”应如风笑着把酥饼放回了盒子中。
伊恒索性不要脸皮了,涨红着脸道:“求你再尝一口吧。”
在伊恒求了几十次之后,化身樱桃小口的应如风终于把巴掌大小的酥饼吃完了。她怀疑地问道:“这真的是你做的,不是蜜瓜他们做的?”
“是我自己做的。我从小就喜欢烤酥饼吃。你喜欢吃什么味道的?我都可以烤给你吃。”伊恒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满意,激动地说道。
“这么贤惠啊?”应如风捏住他的下巴,拇指扫去了红唇上几颗引人注目的碎渣,倏地靠了过去,在他耳边轻笑了一声,“我都有点嫉妒你的心上人了。她长那么丑,你还喜欢她。要不喜欢我吧?”
伊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乱、乱说什么呢?”
“我开玩笑的。”应如风大笑着放开他,起身离开了亭子,登上山顶最高处,迎风眺望起属于自己的土地。
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不过这片土地不会只有这么大,它会往外延绵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亭子中,伊恒好一会才捋直舌头。他捂着发烫的脸,责怪自己刚刚竟然信以为真,还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该怎么婉拒,应如风才不会难过。不过应如风吃了他做的饼干,报恩算是有了一点点进展吧?
伊恒心跳恢复正常后,走到了应如风身后,“话说还有几日便是篝火大会了,你想不想参加?”
应如风问道:“篝火大会?那是什么?”
“篝火大会是……”伊恒刚降下温的脸又开始发烫。篝火大会是喀兰人迎接夏日到来的仪式。在那一天,所有未婚女男都会参加这个盛会,寻找心仪的伴侣。若是找到心仪之人,便会送对方一朵花表达喜欢,要是两人心意相同,便可借此机会结为爱侣。
主动邀请异性参加,也可视作是心仪对方的举动。只不过他邀请应如风纯粹是知道她喜欢看美男,想让她开心,作为报答。
若说他有一点点私心,那就是让她知道喀兰男儿不比大兴的差,而他是其中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伊恒参加过很多次篝火大会,收到过很多次花,却没有一个人让他动过送花的念头,所以他一时忘了这个仪式的本质。
“就是我们喀兰人庆祝夏天到来的一个节日。大家在一起吃吃喝喝,跳舞,赛马。”伊恒没有说求偶这个最重要的目的,免得应如风误会。
“有年轻男人吗?”
“全城的都会去。”
应如风平静的声音立时有了起伏,“那好啊,既然王子都亲自邀请我了,我怎能不给你面子?”
回到住处后,应如风也邀请了洛云澜和霍青阳一同参加篝火大会。
霍青阳琥珀色的眸中流露出不满,“篝火大会?你有空去参加那种无聊的事情,还不如多练练剑。或是与我进行灵与肉的交流。”
霍青阳一门心思地想要通过交欢提高默契,奈何应如风一直都不肯松口,这让他十分困扰。
“灵与肉的交流是什么。”洛云澜呼吸一滞,这两个字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不会是什么邪功吧?”
洛云澜张开双臂,挡在应如风身前,“霍大哥,不管你武功多高,我都不会让你祸害殿下的。”
应如风当然不会告诉洛云澜,灵与肉的结合就是他最想和自己做的事情。她感动地摁下他的肩膀,“小澜儿,你误会了,就是两个人通过一种特殊的练习达到心意相通,以求对敌的时候配合得更默契。”
怕霍青阳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应如风连忙借口还要练剑,把洛云澜送走了。
“所以,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答应?”门一关上,霍青阳又开口问了一遍。
“起码要心有灵犀吧。”
“不合欢怎么心有灵犀?”霍青阳猛地欺近,单膝跪在她身前,炽热的呼吸穿透薄衫,拂在她敏感的肚皮上,“你一直不答应是甜头不够吗?”
应如风吸起肚子,气若游丝,“不是”
“要摩擦吗?或者切豆腐丝?”霍青阳从怀中拿出一柄匕首,轻轻一拔,露出了薄如纸的冷刃,“你想不想玩一个游戏?”
“你说。”
“用它划过我的全身而不见血。”
“你的意思是!”应如风想到一个可能,浑身哆嗦。
霍青阳捻起一根白毛,末梢放在刃边轻轻一吹,白毛立刻断掉了几乎看不见的一小段。只有睁大眼睛仔细看,才能发现那根白毛的尾端是被截断的。
霍青阳居然让她用这把利刃给他剃毛。这个游戏她跟其他人都玩不了,一不小心就会见血,只有他能保证己身安全。他究竟是怎么想出这个游戏的?
“霍青阳,你真是一个可怕的男人。我从来没有遇到过比你更可怕的男人。”应如风颤抖地合上匕首,收进了自己怀中,“你再等等,离开喀兰后,我一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应如风回住处的路上,一大群侍男呼啦啦地从她身边跑过,每个人手中都拿着长杆,捕网等道具。她见这些人很是眼熟,拽住最后一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侍男认出应如风,恭敬地答道:“伊恒王子的猫跑了。我们要把猫捉回来。”
“伊恒还养了猫。什么样的猫?”
“是只白色的波斯猫。”
应如风打心眼里喜欢猫,以前也时常喂养野生的小猫咪,便道:“我同你们一起去看看。”
她跟着侍男们来到一棵树下。那棵树有一人环抱那么粗。枝繁叶茂,仰起头隐隐看见绿叶中有两条紫色的裤腿在树杈上晃悠。
应如风皱着眉喊道:“你怎么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了?多危险啊。”
伊恒拨开树叶,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指了指树杈的尽头。应如风顺着他的手望去,一只优雅的白色波斯猫卧在树杈的尽头,毛茸茸的大尾巴转着圈地扫过身后的树叶。一双蓝色玻璃珠一般的眼睛看着树下的人,仿佛在欣赏人类奇怪的行为。
大树是斜着向上生长的,很容易攀爬。
应如风三下五除二地爬上树,坐到了伊恒身后,“你要引猫下去,弄点小鱼干什么的不就行了,爬上来做什么?冒冒失失的,万一掉下去了怎么办?”
伊恒小声辩解道:“这棵树我小时候经常爬,不会有事的。”
波斯猫停留的树枝很宽,一个人跪在上面都绰绰有余。等猫放松警惕,伊恒曲起腿跪在树枝上,撅着屁股,慢慢地朝顶端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