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辰辰一脸惊惧地站在坡顶上,嘴巴张成了圆形。
咚!砸水声从背后传来。似乎有什么重物掉进了溪中?应如风回头一看,溪中插着几片孔雀羽,在涟漪中渐渐消失。那孔雀羽,正是伊恒大氅上的。
天,这家伙是想要推她入湖,反而自己掉进去了吗?报复心这般重的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应如风无语地在岸边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伊恒上来。
赵辰辰有些害怕地问道:“他该不会是个旱鸭子吧?”
应如风看向恢复成原样的溪水,拍了下脑门,“多半是。”
印象里喀兰极度缺水,应该是没什么地方可以游泳的。
应如风背对着赵辰辰命令道:“背过身去。”
她说完便拉开了衣带。
“你要做、做什么?”赵辰辰被眼前的这一幕震得忘了转身,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长这么大一直自诩女孩,今天才第一次知道,女人的躯体与男人有多么大的区别。蜿蜒的曲线加上若隐若现的圆弧让他刹那间头晕目眩。
“当然是去把他捞上来。”为了两国邦交,应如风也不能放任伊恒不管,脱下外衣后,深深憋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扎进了溪中。
冰冷的溪水冻得她直打颤,游了一会才适应。幸好这里的女子从小就被鼓励多吃多动,养得身强体健,搁前世绝对能冻得她告别姨妈两个月。
应如风在水里搜寻了一会,才看到伊恒闭着眼睛躺在溪底。她拨开水向溪底游去,拽住他的脖子向上提去。然而伊恒格外的沉,根本拉不动。她琢磨了一下,那大氅不知是何材质,吸饱了水后重得跟石头一样,她只得解开他的衣带,将大氅拽了下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伊恒拖上了岸,放倒在平地上。
她拍了拍伊恒的脸,喊了几声他的名字,见他没有反应,便试着把手放到他的鼻子下探了探。
手指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流,应如风悚然一惊,坏了,人没气了。
第9章 流言
应如风短暂地思考了一下逃往海外,找到新大陆种土豆为生的可能性。
但为了一条人命,也为了她在京城的富庶生活,应如风决定还是再抢救一下伊恒。
她扒开伊恒的衣襟,露出两块健硕的胸肌,点缀其上的守宫砂鲜红夺目。
这种时候她也没心情去欣赏什么胸肌,腹肌,双手交叠在他的胸口拼命摁压着。摁了一会儿见伊恒没有反应,应如风只得深吸一口气,扒开他发青的嘴唇,往里灌去。
反复操作了几遍,伊恒忽然哇的吐了几口水,眼睛缓缓地睁开。
“你……”他的眼睛倏地睁圆,似乎知道应如风刚刚对他做了什么一般,气火攻心,又阖上眼睛晕了过去。
“别这样,你快醒醒。”应如风摇了摇伊恒,又把手放到他的鼻腔下。还好只是气晕了过去,气息虽弱,但已经恢复了。
让他穿着湿衣服躺在泥地里也不是办法,应如风索性扒了他的衣服,拿起自己脱在岸边的披风把他裹了起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不知何时散开的里衣,突然明白伊恒为什么会晕过去了。他该不会以为自己要趁机占他便宜吧?应如风苦笑了一声,她什么好吃的没吃过?真没有那么饥不择食。
应如风穿好外衣,双手穿过伊恒腋下,把他拖回了坡上,只见赵辰辰傻傻地看着她,脸红得快滴出血来。
“看到什么了,羞成这样?”应如风笑着刮了下赵辰辰软糯的脸蛋。
“还说你不想娶他。扒人家衣服,还亲得那么猴急。”赵辰辰眼中闪过鄙夷。
“我那是为了渡气救他。你出去可千万别乱说,坏了伊恒王子的名节。”应如风认真地解释道。坏了伊恒的名节倒不要紧,要紧的是传出去她就真得娶他了。
“知道了。”赵辰辰的脸色缓和了些,避嫌般低下头不去看二人。
“他不大好,我先带他回城,你去跟马监她们说一声。”见侍从迟迟不来,应如风丢下一句吩咐给赵辰辰,便抱起伊恒放到汗血宝马上,拥着他往来路奔去。她不记得路,只能靠老马识途。
不知道马走了哪一条路,离开猎场后风驰电掣,居然直接到达了西城门。
看着满脸问号,有很多问题要盘问的守城卫兵,应如风只得亮出皇室玉牌,“快让我过去,救人要紧!”
卫兵认出玉牌后,立即撤向两边,打开城门,让应如风纵马入城。
飞扬的尘土归于平静后,一名卫兵问向同僚,“五殿下从哪弄了个异域美人?那小脸白的,怕不是在野外……咳咳。”
“哎呀,五殿下也太粗鲁了些。”
“那位主专宠了天香阁的双生花魁一年多了,新鲜劲估计早过了。好不容易弄个新美人,可不得上头。”
“有一年多了?可不像那位的作风。”
“嘿嘿,那可是对兄弟啊,你懂的。”
“慎言,现在可是国丧。”一名老兵咳了两声,其余卫兵立刻闭嘴不言,心里却期盼着赶紧换岗回家和邻里说道这事。
不知京城百姓有了新谈资的应如风一路疾驰回府,抱着快僵了的伊恒进了内院,放到自己的床上,拉开几层棉被把他裹了起来。她命下人即刻寻府上的大夫来,又递了帖子进宫,请太医过来诊治。
府里的大夫鞋都没穿好,就被金管家拉来了。大夫坐到床边,把着伊恒的脉搏探了几遍,面容越来越严肃,询问了应如风一番后,严肃地说道:“伊恒王子腹泻,溺在凉水里后,又在马上吹了许久的风,邪寒入体,已有发烧的迹象,不宜再挪动,需得好生静养一番,以免病情加重,落下病根。”
大夫要来笔墨,提笔写下好几张药方,还未写完,应如行就带着太医院院首孙太医冲了进来。
应如行对着应如风劈头盖脸地喝道:“皇姐到底是怎么招待王子的?他可是伊柯大汗的掌上明珠。你可知此举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虽说事大多是伊恒自己惹出来的,应如风却不好意思把责任都推到小男子的头上,垂着头道:“臣办事不利,没能看好伊恒王子。”
应如行也不让她平身,等孙太医又检查了一遍,呈上相同的结果后,把她拉倒外间怒声斥道:“母皇当年太过纵容皇姐,才让皇姐连这种招待客人这等小差事都办不好。你可知伊恒一人身上系着百万人的性命。一旦边关狼烟起,会有多少生灵涂炭。”
应如行说得大义凛然,应如风头垂得更低了,“臣知错,请摄政王责罚。”
应如行冷声道:“既然王子不宜移动,那从今日起你哪都不许去,就待在府中给王子侍疾。在此期间,本王亦会延请名师来教授你皇女应学的东西,免得日后再出纰漏。”
堂堂皇女给朝贡国王子侍疾?应如风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应学的东西又是什么?最可怕的是还不让她出府,那不就等于变相地圈禁她?
应如风忍不住问道:“那太女的丧仪怎么办?臣什么时候才能出府啊?”
应如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丧仪你不是都甩给李尚书了吗?”
外包的事情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应如风默然。
“你什么时候把皇女应学的学全了,自然就可以出去了。这期间,好好照顾伊恒王子,若是再出什么差错,本王拿你是问。”应如行甩开袖子,大步离开了五皇女府。
应如行怎么会突然间态度大变?昨日不还一团和气的样子,现在连装都不装了?这个小心眼王子就这么重要?难道应如行想要娶他,引喀兰为助力?但以伊柯大汗对伊恒王子的重视程度,应该不愿意让他屈尊做卿侍吧?
应如风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了。她肚子有些饿,正打算去用膳,突然听到孙太医惊呼道:“伊恒王子醒了,药煎好了没?快拿来。”
药童应声将煮好的药端了进来,浓郁的苦味霎时间飘满了屋子,味道好似穿着丝袜跑完马拉松后脱鞋的那一瞬间,应如风顿觉得胃部抽搐,立即捂住了鼻子。
侍男扶起伊恒,在他背后塞上软枕让他靠好,然后接过药碗,舀起一勺药汁,喂到他嘴边。
伊恒猛烈地干呕了一声,五官刹那间扭曲了,他挣扎着撇开头,“小爷不喝。”
第10章 喂药
孙太医劝道:“伊恒王子,你沾了邪寒,不及时祛寒,夜间难免上吐下泻。良药苦口,还是喝掉吧。”
“小爷说不喝就不喝,拿远点,难闻死了。”伊恒猛推了一下侍男,还好他现在体弱,力气不大,侍男堪堪稳住了碗,药汁在碗中晃了晃,没有洒出来。
伊恒不喝,病就好不了,她就没法出府。想起应如行的话,应如风憋住气,从侍男手中接过药碗,挤着伊恒坐到了床边,“下去吧,我来侍候王子喝药。”
“你要干什么?”伊恒的嘴唇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血色,刹那间又白了几分。
应如风把药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左手扣住伊恒的后颈,不准他退缩,右手舀起一勺药汁吹温,把汤勺递到他唇边命令道:“张嘴。”
伊恒哪肯就范,双腿猛踢被子挣扎起来,挥舞着胳膊推拒着汤勺。
应如风单手钳住他的胳膊,站起身曲起一条腿跪在他的膝盖上,压得他动弹不得。
“唔唔。”伊恒抿着唇坚决不肯张开嘴,鼓起腮帮子愤恨地瞪着应如风。
应如风看了眼扭头看窗外的孙太医,俯首到伊恒耳边低声威胁道:“喝,不然我用嘴喂你。”
“浮浪丨女!你敢碰我,我就告诉摄政王和阿娘你轻薄我。”伊恒全方位受制,身体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绝望地红了眼眶。
应如风笑了声,“你想太多了吧,我又没说用我的嘴喂你,我找个侍男喂你。毕竟是为了你的身体,想来大汗会理解的。”
她扭头朝门外喊道:“来人。”
“别喊人,我喝。”伊恒想了想那个场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身体愈发的寒冷。他权衡之下,委屈地含住汤勺,把药汁囫囵吞了下去,然而那腥臭味依然苦得他五官都扭曲了。
应如风没给他回味的机会,松开他的手腕,端起药碗把浓黑的药汁一勺接一勺地送进伊恒嘴中。
伊恒越喝抽搐得越厉害,等整碗药下肚,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眼眶快要盛不住妄图逃跑的水珠。若是怀星这个样子,应如风保准会心疼得立刻揽入怀中安慰,然而看伊恒哭颇有一种前世看猛男落泪的滑稽感,勾不起半点保护欲,只觉得好笑。
应如风放下碗,往抽抽搭搭的伊恒嘴里塞了颗蜜饯,“喂,别哭了,别把我的床榻弄脏了。”
“你等着,小爷好了一定杀了你。”伊恒嗓音含混,好像一只没了牙齿的老虎,以为吼几声就能重振旧日的辉煌,挽回丢掉的面子一般。
应如风正要命人送来手帕,余光忽然扫见门前的一道高大身影。她僵硬地扭动脖子,眨眨眼用力看去,门前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正是伊柯大汗,也不知道她在那站了多久了。
应如风急忙放下压在她儿子膝盖上的腿,朝侍男呵斥道:“大汗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通报?”
“是我让他们不要通报的,免得打扰五殿下给吾儿喂药。”伊柯大汗走了过来,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情绪。
“大汗请。”应如风尴尬地笑着让开身,让伊柯大汗走到床边。
“阿娘!”伊恒扑进母亲怀中,含混不清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
伊柯大汗的声音不见温柔,反而呵斥道:“哭什么哭,别把五殿下的床榻弄脏了。”
“哈哈。大汗真会说笑。”应如风假笑了两声,紧张地握着双手道,“我刚刚是开玩笑的。我这被子很多,王子怎么糟蹋都不打紧。”
伊柯大汗摇了摇头,“五殿下不用宠着他,就按着你府中的规矩来便好。”
大汗该不会想刀了她吧。应如风觉着自己仿佛回到了冰冷的溪水中一般,正思索着该如何圆场,却听伊柯大汗突然问道:“听闻五殿下还未曾婚配。”
应如风不假思索地答道:“啊,是的。”
埋首在母亲怀中的伊恒猛然抬起了头,急急地喊了声阿娘。
伊柯大汗摁着儿子的肩膀让他躺下,给他掖了掖被角,起身对应如风道:“我想和五殿下谈谈。”
是不想在儿子面前发火,要出去解决吗?怕也没用,应如风索性破罐子破摔,挺直腰杆,“大汗请。”
厅堂中,应如风让下人奉上好茶,陪着笑解释起今天发生的事情。当她说到伊恒腹泻完还坚持要狩猎时,伊柯大汗猛地拍了下桌子。
应如风跟着桌子一起跳了一下,赔罪的话刚到嘴边,却听伊柯大汗怒道:“这小兔崽子又在搞什么鬼,他定然是装的。”
伊柯大汗是在骂自己儿子吗?怎么感觉她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见伊柯大汗示意自己继续说下去,应如风也没敢多问,讲起了溪边发生的事情,只不过隐去了自己的猜想,只说伊恒是不小心滑进溪水中的。
伊柯大汗目光锐利地盯着她问道:“五殿下有事瞒着我吧。”
应如风冷汗直冒,“不敢欺瞒大汗。”
“哼,他是我儿子,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八成是想推你下水结果弄巧成拙了吧。你用不着帮他遮掩。”伊柯喝了口茶,顺了顺气,“都怪他爹往日太纵着他,我又常年在外征战,无暇管他,给他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才会到这个年纪都没嫁出去。”
伊柯大汗听上去虽然不护短,但应如风也不敢顺着她说她儿子的坏话,捡了句无关紧要的话接道:“王子看上去年岁也不大啊。”
伊柯面色和缓了许多,嘴角竟然透出若有若无的笑意,“你果真这样以为?他可都十九岁了。在喀兰早就到了当爹的年纪了。”
应如风不以为意地说道:“当然,我与摄政王同岁,虚长王子一岁,亦没有成婚。”
“如此甚好,也不枉我亲来大兴一趟。”伊柯抚掌大笑道,“我昔年曾在信中与皇上诉苦,吾儿年岁已大,无人敢娶,皇上却道可配她五女,今日一见果然不假。我回去就向皇上请旨,让伊恒嫁来你府上。”
第11章 折腾
突如其来的婚事让应如风险些把嘴中的茶水喷出去,敢情大汗把喂药当成打情骂俏了?她忙道:“大汗再考虑考虑?说实话,我脾气不好,会打男人,不是王子的良配。”
“我就是看中殿下这点好。他那个样子,就该找个厉害的妻主压着。他嫁进来之后,就是你的人了。我们喀兰人的马鞭既驯马也训男人,不听话的男人本来就该打。”伊柯大汗越看越觉得应如风顺眼。伊恒被王夫宠坏了,在喀兰仗着王子的身份胡作非为,王公贵女都怕他怕得要死,哪有人敢像应如风一般把他摁在床上逼着喝药。
伊恒对这些避他如蛇蝎的女人们也没有好感,即便有人贪图他的美貌或是荣华富贵,硬着头皮来求娶,也会被他拿鞭子抽走,再也不敢打他主意。伊柯大汗看了直叹阴阳颠倒,见整个喀兰绝对没人敢娶他,才带他来大兴京城碰碰运气。
男人做儿子和做夫郎哪能一样。他有过恣意的童年,该知足了,出嫁后必须以妻为纲,绝不能爬到妻主头上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