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胡掌柜光临寒舍所为何事?”坐下之后,我一眼疑惑地开口问道。
听了我的话,胡掌柜跟于管家使了个眼光,然后,于管家说道:“不知文龙老弟可听说过宝丰银号?”
“当然知道。”我回道。
“知道便好。”于管家思考了一下接着说道,“既然文龙老弟知道宝丰银号,那我们就不拐弯抹角了,直说了。”
听了于管家的话,我疑惑地看了胡掌柜一眼。而这时胡学彦正微笑地看着我。
“但说无妨。”我转回头对于管家说道。
“我家胡掌柜经人介绍听说文龙老弟为人聪慧干练,沉稳谨慎,能力极强,所操管银股皆有赢余,且多数盈余甚巨。”于管家笑着对我说。
在世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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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于管家的话,我恍然大悟,先是一惊,然后,稳了一下神情,回道:“承蒙胡掌柜和于先生欣赏,真是文龙三生之幸。不过,通宝银庄乔掌柜对文龙有知遇之恩,若没有乔掌柜便没有我张文龙的今日,文龙我真是做梦都没有另栖新枝的想法。”】
“于先生言过了,文龙担不起过奖之名。”我急忙回道,心里却不断琢磨于管家话里的意思。
于管家并没有理会我的谦虚,继续说道:“文龙老弟既然知道宝丰银号,就一定也知道宝丰银号是做什么的了?”
“那是当然,与通宝银庄经营同样的生意。”
听了我的话,于管家转头看了胡学彦一眼,而胡学彦微微对于管家点了一下头。
于管家又转回头来,笑着对我说道:“宝丰银号虽然不及通宝银庄规模大,但是,宝丰银号有官家背景,主顾也与通宝银庄不同,多为银产甚巨的官商富户,而我们胡掌柜志向远大雄才大略,宝丰银号的未来自然也是通宝银庄不能比的。”
听着于管家的话,我更是有些不懂了,怎么当着我这个通宝银庄的差员说通宝银庄不好呢。
“于先生和胡掌柜所为何事,明说无妨!”我皱着眉又施礼说道。
“文龙兄弟如此聪慧,于某话中之意还听不出来吗?”听了我的话,于管家有些疑惑地说道,“当前宝丰银号正是用人之季,不知文龙老弟可否有另栖新枝的打算。”
一听于管家的话,我恍然大悟,先是一惊,然后,稳了一下神情,回道:“承蒙胡掌柜和于先生欣赏,真是文龙三生之幸。不过,通宝银庄乔掌柜对文龙有知遇之恩,若没有乔掌柜便没有我张文龙的今日,文龙我真是做梦都没有另栖新枝的想法。”
我心想,听了我的回话,胡学彦一定是不高兴的,毕竟是一个银号大掌柜屈驾登门而来。所以,我刚一说完,便急忙看了胡学彦一眼。但是,却发现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变化,还是看着我微笑着。
不过,一听到我直接拒绝了,于管家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脸色马上沉了下来,急忙转头看了一眼胡学彦。
“文龙老弟确实是一个真爽的人。”这时胡学彦开口了,脸上还挂着微笑,“胡某这次并不是要文龙老弟马上答复。”
说着胡学彦顿了一下,接着说:“你可以多多考虑一下,文龙老弟若是来到宝丰银号供事,我可以开出双倍的月银。另外,刚刚于管家已经说了,宝丰银号有官府的背景,虽然现在规模不及通宝银庄,但是,未来绝ʟᴇxɪ对不会比通宝银庄差,甚至要超过它,文龙老弟还是要择良木而栖。”
胡学彦开出的月银确实很诱人,对于当前欠着我爹和丈人钱的我和云凤,真的很有吸引力。
“非常感谢胡掌柜的美意,不过,若是当时没有乔掌柜的知遇之恩,文龙此时此刻也许就是一个站在田间地头劳作的泥腿子。所以,恕文龙不能从命,还请胡掌柜见谅。”
那日,胡学彦并没有强人所难,只是一直微笑着,见我再次拒绝,便不再提此事,与我闲聊几句它事,又喝了一碗茶之后,便离开了。但是,离开的时候给我留下了一句话,说宝丰银号的大门一直为我敞开着,差事也一直给我留着,两倍的月银也一样说到做到,随时欢迎我过去。
“一个月两倍的月银,若再有些盈余提成,咱们有两三年就可以还清两家老人的钱了。”把胡学彦和于管家送走了之后,云凤一边盘算着一边说道。
“那我也不能去宝丰银号,如果那样咱们太不仁义了,我当初连续两次乡试落榜,若不是乔掌柜,我现在真的就是一个种地的,那样的话,咱俩都没有机会走在一起。”听了云凤的话,我却坚定地说道。
听到我说话的口气,云凤愣了愣,然后说:“我只是算算,没强迫你,在哪里供事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做主。”
说完话,云凤似有心事地回卧房去了。
两个月之后,立秋刚过。一日午后,太阳红似烈火,但是天气却不似之前那么热了,有些风,带着些许丝丝凉意。我那日忙里抽闲,未时未了便回到了家中。那段时间银股行市向好,我的心情便也舒适了许多,正在家里悠闲地饮着茶,巧雅突然额头蒙着汗跑进了家门。
“女儿,你这是怎么了?”我连忙问道。
“爸——”巧雅估计是跑得挺急,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我——我想念书。”
听了巧雅的话,我便是一惊,而正在做活的云凤也马上停下了手里的活,转过头来。
“女子无才便是德,谁家女孩家家的去抛头露面读书呀。”我正思考着要怎么回巧雅的话,云凤轻轻一锁眉先开口说道。
“谁说女孩无才便是德啦,那都是老话,现在不同了,只有你那么认为。”听了云凤的话,巧雅不服气地说道,“这几日,我在学堂门口,朱先生总夸我聪慧有胆识,还给我讲了李清照、蔡文姬、班昭、卓文君,我尤其喜欢唐代女诗人薛涛,喜欢她那种关注现实、思想深邃的风格。”
“你别听那个朱先生胡乱说了,你哪来的聪慧胆识,还什么照什么君的,我就问你,你能背下一首或半首诗吗?”听了巧雅的话,云凤有些不屑地说道。
“我怎么不能背。”巧雅更不服气了,嘴一噘瞪了云凤一眼说道,“我要是能背下来,你就让我去读学堂吗?”
听了巧雅的话,云凤笑了笑说道:“你若背得下来,我便送你去,不过,不能是现学的。”
“好。今天朱先生教了我一首写女诗人薛涛的诗,叫寄蜀中薛涛校书,我现在就背给你听。”说着巧雅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煞有介事地背诵了起来,“万里桥边女校书,枇杷花里闭门居。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
“你还真挺厉害呀,居然真背下来了。”听了巧雅背完古诗,云凤有些惊讶地说道。
“厉害那是当然,朱先生都夸我的,只教我两三遍就全背下来了。”听了云凤的话,巧雅表现了几分骄傲之情说道,“这回我可以上学堂了吧?”
在世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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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夏天有些酷热,整个冀州城的百姓在酷热的天气下,都倍显疲惫,每个人都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而银股竟也通了人心一样,人提不起精神,银股也提不起精神,行市下行的时候多,上涨的时候少。于是,我们这些做银股掌事的,便每日只是有些发愁,却没有什么有能为力的事情。】
“光背下来不行啊,你知道这首诗谁写的吗?”云凤想了想问道。
“谁写的不知道。”巧雅一皱眉。
“不知道谁写的怎么算背下来了,不算。”云凤一瞪眼睛说道。
“怎么不算啊,你又没说一定要知道谁写的。”一听云凤说不算,巧雅有些急了,突然跟云凤喊了起来。
“你这孩子啊,你没背下来就是没背下来的,怎么还跟你娘我喊起来了,知不知道跟爹娘喊叫是伤天害理的?”一听巧雅跟她喊起来了,云凤便来气了,瞪着眼睛说道,“你要是跟我喊,我就真的不让你去了。”
“妈妈,你不讲理。”听到云凤的话,巧雅就更急了,说着把目光转向了我,“爹,你看我娘了。”
这时候,我急忙轻声对巧雅说道:“女儿,确实没听说过女孩家去上学堂的呀。”
“你们让我去上,不就有了吗!”巧雅瞪大了眼睛说道。
“这孩子的歪理还挺多,有那研究歪理的工夫,跟我学学针线活好不好。”听了巧雅的话,云凤在一旁轻声说道。
我急忙跟云凤挥了一下手,让她不要往下说了,然后对巧雅说:“女儿,学堂里都是男孩子,你要是被欺负了怎么办?再说学堂也不一定要你这个女娃呀!”
“我在学堂门口见过那些男孩子,我不怕他们。”巧雅拍了拍胸脯说道,“再说,我已经问过朱先生了,他说只要爹娘同意,他就收我。”
“那我们不同意。”听了巧雅的后半句话,云凤马上厉声说道。
“哼。”听了云凤的话,巧雅不服气地跟云凤哼了一声,然后,又对我说道:“爹,我求你了,让我去吧。”
那时巧雅求知若渴,眼神可怜巴巴,我瞬间就心软了。于是,便做了一个我此生最大的错误决定。
“那咱们可得提前说好了,你要是在学堂里被男孩子欺负了,或者没有好好学习,我就不让你学了。”我盯着可怜巴巴地巧雅严肃地说道。
“爹,这么说来你就是同意了呗。”听了我的话,巧雅突然就兴奋了起来。
“你就惯她吧,她想干啥就由她干啥,有你后悔的一天。”一听我答应了巧雅,云凤有些生气了,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瞪了我一眼便回卧房去了。
三日后的一早,巧雅便带着我给她的二两银子的学费上学堂去了。后来,我又听说,学堂里不只巧雅一个女孩子,巧雅跟我说,自她之后,没过多久,朱先生又收了三个跟巧雅年岁相仿的女娃,而且四个女娃关系也非常要好。听了这个之后,不仅我,云凤担着的心似乎也放下了许多。
接下来,时光经过了秋天与寒冬,便又来到了新一年的春天。就在春草刚刚发芽的时候,乔之雍给我带来了一个人。此人比我小了大约四五岁,人长得算是一表人才,但是,总觉得有些贼眉鼠眼、鬼鬼祟祟的。乔之雍跟我说此人大名叫黄晧,是去年乡试及第的举人,为人甚是聪慧。不过,虽然中了举人,却不想做官,也不想再参加会试了,一直在寻一个他自己能做的事干。结果,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乔之雍,乔之雍爱惜黄晧的才华,便也如同当年的我一样,把黄晧叫来银庄做事了。而聪明人还需聪明人带,所以,乔之雍让我提携黄晧操管银股的差事。当着黄晧面嘱咐我要好好提携黄晧之后,乔之雍又单独找过我,悄悄地跟我说让我尽心帮助黄晧,等到黄晧能够独立掌事了,会把我升迁为银股主事,而黄晧是我的助手。
虽然,在银庄的升迁不及在官场上的升迁那样荣耀门楣,但也是一件生途之上的美事,也是我心中多年之宿愿。而此宿愿之事又在乔之雍口中得到确认,便更觉得生途渐渐明光了。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年中,我便用尽全力提携黄晧。黄晧确实也聪慧,一年之后,便也就可以独立掌事了。随着黄晧可以独立掌事,乔之雍便给黄晧分配一些银股主顾去独立操管银股之事,且银股赢余甚佳。两月后,乔之雍又把黄晧调迁去了通宝银庄路北坊分号去了。当时乔之雍把黄晧迁去路北坊分号的时候,我是有些疑惑的。不过,乔之雍对我说只是让黄晧去独立锻炼一下,很快就会迁回总号来,我便虽有疑惑,但也没有太多ʟᴇxɪ在意,心里只是暗暗憧憬着自己升迁之事。
可是,让我有些不解的是,又三个月过去了,升迁之事竟还是没有一点消息,乔之雍见到我多数时候只是寥寥几句话,就更不提升迁的事情了,我便有些心急。可是,心急却没有其它办法,在家里的时候,云凤说可以直接去问一下乔之雍。可是,这种事哪好意思直接去问。于是,便只是干等着。
那年的夏天有些酷热,整个冀州城的百姓在酷热的天气下,都倍显疲惫,每个人都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而银股竟也通了人心一样,人提不起精神,银股也提不起精神,行市下行的时候多,上涨的时候少。于是,我们这些做银股掌事的,便每日只是有些发愁,却没有什么有能为力的事情。
因为差事不多,便常有当差期间开小差提前离开银庄的差员。而我每日不管有事或无事,都坚守时间,仍是酉时三刻离开银庄回家。
一日,刚入未时,窗外知了的叫声正噪,我正无事翻看着书籍。这时,银庄的另一个银股掌事,比我年长五岁的陈阿禹有些鬼鬼祟祟地来到我身边,而还有两个掌事在不远处等着,眼睛看着我和陈阿禹。
“陈兄,你有事吗?”看着一脸鬼祟的陈阿禹,我没等他走近,便开口问。
听到我的问话,陈阿禹一边打了一个嘘的手势,一边贴到了耳边说道:“此时无事无聊,一起出去吃酒可否?”
在世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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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夕阳更红了,如被鲜红的血浸染过。而血红的夕阳边上又金亮耀眼,光芒四射,刺得我和文龙的眼睛如梦如幻,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了。】
陈阿禹比我早来银庄三年,银股操管能力平常,并无甚佳业绩。但是,陈阿禹为人却有些奸滑,平素里,若不因差事之故,我与他并无太多来往联系。而且,我也知道这段时间,因为银庄差事不多,他常会约三五朋友在当差时间偷跑出去吃酒。
不知道今日为何过来叫我了。
“此时天气尚早,不宜这么早收工,况且我也不好聚饮,还是你们去吃吧。”我握着手里的书,笑了笑对陈阿禹说道。
“它日不好聚饮也就罢了,今日你定要去的。”听了我的话,陈阿禹笑嘻嘻地说道,“我今日私下里跟管家打听,说用不上几日,你就要被乔掌柜迁升为主事之职了。”
一听到陈阿禹的话,我心里便是有些激动,我这个迁升之事没人提得有三个月了。虽然这话从陈阿禹的口里说出来,真实性仍未可知。但是,陈阿禹是银庄老资格差员,而且他私下里确实与管家来往甚密,经常可以听到些未宣出的消息。
“陈兄,莫戏耍文龙。”我心里虽有激动,但是,面上却只是笑了笑回道。
“阿禹我岂敢戏耍来日的主事,日后还需文龙老弟多多照应呢。”陈阿禹继续笑嘻嘻地说道,“我担心几日后,你迁升了应酬甚多,顾不上我们弟兄三个,便想着提前与你庆祝,这面子文龙老弟可要赏光呀。”
“这——”此时我心里竟已经有些笃定陈阿禹的消息是真实的了,心里便有了些犹豫。
“文龙老弟,这时候你就别这个那个了,走吧。”一看我犹豫了,陈阿禹一把拉起了我,连同另两个差员一起把我拉去了银庄附近的酒馆。
那日午后,我心里装着迁升之事,心里确是甚喜,便与陈阿禹三人一直吃酒到了酉时末才回家。
云凤不喜欢我喝酒,一看我喝得烂醉进了家门,便没有好脾气地骂我。可是,当我笑嘻嘻地跟她说迁升的事马上有好消息的时候,她便不再怨我,脸上有些喜色地将我扶回卧房一起睡去了。
那晚我趁着酒劲,竟与云凤行了两次房事。平常若我饮酒,云凤是不许我动她的。但是,那晚云凤却全都依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