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确实酒有些喝多了。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了,我才从睡梦中惊醒。
“你怎么不叫醒我呀!”我惊讶地看着房外通亮的天气,有些埋怨地对云凤说。
“我倒是能叫醒你啊,推了你三次,也没动静,我寻思既然你高兴,那就让你多睡一会儿吧。”听到我的埋怨她,云凤的口气似乎也有些不乐意了。
“完了,这时已经迟到了。”我一边折腾着从床上起来,一边急促地说,“平常辰时不到就已经到银庄了,今天巳时才起。”
“迟到就迟到一次呗,你这么多年在银庄都是早去晚归的,整个银庄属你最规矩,再说,谁还不偶尔犯个错呢。乔之雍若挑你这个,那整个银庄便就没有一个有用之人了。”对于我的迟到,云凤似乎并不在意。
“话虽如此,但,也是有失我辈品行。”
我说完,便没再理会云凤,急忙洗漱更衣,有些慌乱地就出了家门。
“你不吃早饭啦!”看着我慌乱地跑出家门,云凤在我身后有些不解地喊道。
但,我没有回云凤的话。
这时候,夕阳更红了,如被鲜红的血浸染过。而血红的夕阳边上又金亮耀眼,光芒四射,刺得我和文龙的眼睛如梦如幻,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了。
可是,当我转回头来,看到一股忧愁凝固在脸上的文龙,又马上回到真实之中。
文龙怀里的小狗可能是一个姿势有些累了,在文龙的怀里翻了个身,发出啧啧两声,便又睡去了。
文龙低声看了一眼小狗,眼神很是宠溺,然后转头对我说:“今天的太阳有些奇怪,总感觉有些不真实。”说着文龙带着些许苦涩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可是,巧雅的翻身又在告诉我,没有不真实,全都是真实的。”
文龙又抬头看了一眼有些不真实的夕阳,然后,低下头呆呆地看着怀里的小狗,眼神突然浮现出一丝苦涩之感。
良久。我等着文龙继续讲他的故事,文龙他却没有再说话。
文龙的故事突然中断了,让我心里有些着急,便迫不及待地问道:“那后来怎么了?”
“后来……”文龙看了我一眼,脸上的苦涩感消失了,只是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后来,我到现在都以为那不是真实的。”
说着文龙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多希望那不是真实的。”
那日我慌慌张张地跑到银庄,正撞见也刚走进银庄的掌柜乔之雍。
乔之雍看着衣衫不整,一脸慌张窘状的我,晃着脑袋,一脸的不高兴。
“瞧瞧你这副样子。”乔之雍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摇了遥头说道,“赶紧去整理一下,然后,过来找我,我找你有事。”
乔之雍要找我,我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我当然希望是好事,虽然我看出他对我今天的样子不甚高兴,但,云凤说的应该没错,他一个大掌柜总不能因为我偶尔的犯错,怪罪我什么。于是,我答应一声,就急忙跑到后堂整理衣袍去了。
我在后堂整理好衣袍,然后便恭恭敬敬地来到了乔之雍的房间。
“文龙啊,文龙啊,你是怎么回事?”一看到我走进房间,乔之雍似乎火气就上来了。
“对不起,乔掌柜,今晨贪睡了,文龙愿意接受惩罚。”我使劲低着头,这时酒还没有完全醒过来,头还有些胀胀的。
“贪睡了,贪睡我能惩罚你,那昨日呢?”听了我的话,乔之雍显得更气愤了。
昨日?听到了乔之雍的话,我心里一惊,心说昨天怎么了。便急忙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乔之雍问道:“乔掌柜,昨日怎么了?”
“昨日怎么了!”这时感觉乔之雍是越来越气了,那眼神都能吃掉我了,我便急又低下了头,然后,他接着说道,“我来问你,昨日午后,你去哪里了?”
在世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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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乔之雍的话,我心里异常难受,当时,我真的要恨死自己了,非要馋那口酒作甚,如果再坚持一下,陈阿禹他们不就拉不走自己了,自己不离开不就不会发ʟᴇxɪ生这么大的问题了。我紧咬着牙关,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嘴巴。】
我一听到乔之雍的问话,心里便咯噔了一下,心说完了完了,总也不开小差,只昨日开了那么一次小差,便被乔之雍给知道了。
“乔掌柜,昨日我未得应允早离银庄去饮酒了,文龙也愿承担惩罚。”我急忙唯唯诺诺地说。
“又接受惩罚,你承担得起吗!”这回乔之雍真的发火了,冲着我大喊道,吓得我脑袋低得更低了。
看着侵着头的我,乔之雍粗粗地出了几口气继续说道:“好,既然你说接受惩罚,那我来问你这事要怎么惩罚你。昨日午后,祝布成祝公子带了五万两银票来到银庄,要在他的银股上加注,结果在银庄苦等了你一个下午,都没见到你的人影,最后气愤不已地离开了。我知道后,没急死我,今日一早就赶往祝府去登门赔礼。但是,祝公子还在气头上,我怎么道歉他都不接受,还声言要解除与你的银股操管指派。”
“什么?”一听祝布成要解除我与他操管银股的指派,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惊讶地望着乔之雍。要知道,祝布成现在可是我操管的最大银股主顾,过去相当长一段时间在祝布成这里我赚取了不少银股提成。
“你惊讶个啥,你应该知道祝公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那是一个富家二代公子,是一个一点委屈不吃的人,在这个世上只有人等他的份,没有他等人的事。人家说了如果不解除与你的操管指派,他就会把在咱们银庄的所有银股全部赎走,然后投注到宝丰银号去。”乔之雍继续气愤地说道,“你应该清楚,祝公子这样的大主顾若是真的赎走离开了,咱们银庄会有多大的损失。”
听着乔之雍的话,我心里异常难受,当时,我真的要恨死自己了,非要馋那口酒作甚,如果再坚持一下,陈阿禹他们不就拉不走自己了,自己不离开不就不会发生这么大的问题了。我紧咬着牙关,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嘴巴。
一看我没有出声,乔之雍粗粗地出了几口气,接着说道:“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为了留住祝公子,解除你与他的指派是一定的了。你现在就回去准备一下,我已经派人去路北坊分号,把黄晧迁调回来,这段时间黄晧做得非常出色,你跟黄晧做个交割,把祝公子银股交割给黄晧操管吧。”
听了乔之雍的话,我心里一紧,我是真的不想把祝布成的银股交割出去。但是,现在看来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而且,看乔之雍的样子。他的主意已经不容改变了,我若为己申辩,必会引来更多不快。于是,我低声答应一句,便离开了乔之雍的房间。
午后刚过,黄晧就回来了。在做银股交割的时候,黄晧的嘴里不断重复着祝布成这可是个大主顾,他之前可没操管过这么大的主顾,以后还要我多多帮他之类的话。可是,在他的眼神里我却看出了一些异样,不过,是什么异样我却没有看明白。
黄晧回到总号一个月之后的一个晚上,他叫上了银庄的一众二十几人,包括乔之雍的管家一起吃酒,竟没有叫上我和与我甚好的差员钱玉虎。
我这人本就不好热闹聚饮,便只当黄晧知道我的为人。所以,他没有叫我,便就没叫,心里便也没有多想其他之意。
但是,钱玉虎却发现这里面的问题。
“文龙兄,昨日黄晧聚众吃酒你可知道?”转过天来,钱玉虎悄悄来到我身边轻轻问我道。
“知道。”我答道。
“文龙兄,你是否还知道,银庄上下二十几口,黄晧皆叫到,唯独未叫到你我二人。”钱玉虎一皱眉头说道。
在钱玉虎在跟我言说此事之前,我确实不知道黄晧唯独没有叫我和他。但是,即使钱玉虎将此事言说给我,我也还没有往心里去,便敷衍了一句说道:“或是黄晧知我不好聚饮,便没没有叫到我,我并不在意,不去也罢。”
“我的文龙兄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为何还如此实诚。”一听我的话,钱玉虎有些急了,带着焦急的面相跟我说道,“文龙兄,你确实是实诚之人,不好打听。我可侧里听说了,这个黄晧回来可能是要做银股主事的,这事若是真的,还了得了,这主事一职本来不应该是你文龙兄的吗!”
钱玉虎的这席话,说得我心里一惊。经历了一个月之前聚饮与祝布成的事件之后,我便再不敢再提——甚至不敢再多想迁升之事了。而今日经钱玉虎这么一提醒,突然觉得这其中确实有些蹊跷。
“文龙兄,我钱玉虎能力平平,不求大富大贵,只求生活过得去就可。可是,文龙兄就不一样了,你可是一个人才,那主事一职早应是你的了,只是不知道乔之雍为何如此犹豫不决,而文龙兄又是实诚之人,并不追讨。但是,凡事久了可能会生变。所以,文龙兄,凡事都应多注意一点儿,别再让他人抢了你的位置,你不能再等着了,应该寻个时机探探乔之雍的口风才行。”钱玉虎一看我没答话,便接着说道。
钱玉虎的话确实有理,我心里盘算了几下之后,回道:“嗯,感谢玉虎老弟提醒,我这几日便寻个机会与乔之雍探一下口风。”
与钱玉虎说这话之后的较长一段日子我都没见过乔之雍。后来,经人打听,原来是出门办事了,还说可能得出去一个多月。乔之雍离开银庄,银庄里的差事多数都会让管家去打量。在此之前,有乔之雍不在银庄的时候,管家若有拿不准不能决定的差事,都会来找我帮着拿主意。而这次,管家却都去找黄晧,一次也没找过我。管家的这一举动,就让我的心里更加打鼓了,便更迫切地想问问乔之雍迁升之事是否有其它安排了。可是,乔之雍左等不回来,右等也不回来。于是,我便有些焦躁了。
话说之后的一日,我有些郁郁不欢地回到家来。可是,刚走进家门,就觉得家里的气氛不对劲。平常巧雅都会在院子里玩耍,可是那晚却没在院子里见到她的人影。走进堂屋,也没有见到云凤,而在桌子上也没有饭菜。
在世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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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先生猜得确实没有错,当我们来到第二个女娃家里的时候,就找到了巧雅。让我气愤的是巧雅那时竟如同没事人一样,正乐呵呵地在院子与那家的女娃吃着从对门的包子铺买来的包子和两盘清炒,而那个女娃家的大人此时并没有在家。】
我急忙走进了卧房,就看到云凤正在床头,脸色发红,眼睛圆瞪,一看就知道,正生着气呢。见到我进来了,只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没说话。
“你这是怎么样?跟谁生气呢?”我不解地问道。
“还能有谁,还不是你那个宝贝女儿!”云凤咬着牙说道。
“她又怎么气到你了?”我一皱眉问道。
“你问她去。”云凤哼了一声说道。
“巧雅人呢?”
“让我打跑了。”
“什么?”这时候外面的天气已经快黑透了,我急忙追问道,“跑哪去了?”
“不知道。”云凤咬着牙说道。
“云凤才十岁,这天都黑了,她跑出去了,万一有什么危险呢。”我有些焦急地说道。
“有啥危险,她厉害着呢,无法无天了,连她娘都敢顶撞。”云凤不服气地说道。
“哎!”我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时候跟云凤辩什么理也没用了。便一紧鼻子,一拍大腿,急忙转身出了卧房,又匆忙奔出了家门。
我先是跑去了学堂。可是,学堂里孩子们已经走尽了,只有朱先生还在读书。朱先生一听巧雅从家里跑了,也着急了,便急忙锁了学堂的门,跟着我出来一起寻找巧雅。
朱先生说天已经黑了,不能乱找,平常里巧雅就是跟学堂里那几个女娃要好,八成是跑去哪个女娃家里去了。
朱先生猜得确实没有错,当我们来到第二个女娃家里的时候,就找到了巧雅。
让我气愤的是巧雅那时竟如同没事人一样,正乐呵呵地在院子与那家的女娃吃着从对门的包子铺买来的包子和两盘清炒,而那个女娃家的大人此时并没有在家。
后来,我听朱先生说,那家女娃的爹娘在城里出力工,每日都会劳作到很晚,便无暇管教女娃。女娃ʟᴇxɪ缺了爹娘的管教,虽然心底并不坏,但心性却已经野了。这也是当初其爹娘为什么要把女娃送到学堂的原因,他们以为在学堂里女娃可以学些学问,可以规顺一下心性。可哪知,女娃在学堂里结交了巧雅和另外两个女娃之后,便总趁着晚上爹娘不在家的时候,把巧雅和另个两个女娃叫到里来吃饭。因此,我便也知道了,之前巧雅有几次回家较晚,也一定是这个原因了。
“巧雅,你怎么回事,你娘都气成什么样了,你还有心在这里吃饭。”我本来心情就不好,一看到巧雅这时的样子,又想到云凤的样子,气头马上就撞上来了,撸起袖子,瞪着眼睛就冲向了巧雅。
朱先生一看我生气了,一把拉住了我,然后,紧紧地搂住了我。而巧雅看着我的样子,也有些害怕了,急忙站起来,躲在了那个女娃的身后。
“文龙老弟息怒。”朱先生一边搂着我,一边对我说道,“女娃打不得。再说,巧雅只是在同学家里吃饭,并没有其它什么危险,娃娃安全就好呀。”
我一直以为朱先生年龄大了,还是个文弱的不第书生,应该不会有什么力气,没想到此时,他的胳膊就些钳子一样钳住了我,任我怎么挣扎,我却动弹不得一点。
“巧雅,快,过来,跪下给你爹道歉。”一看我动弹不得了,朱先生急忙又冲着巧雅说道。
巧雅确实很听朱先生的话,急忙从那个女娃身后转过来,扑腾一下跪在我面前,双手抱住我的一条腿,哭着说道:“爹,我错了,你别打我。”
看着跪在地上的巧雅,我突然心柔了。
“唉。”我的脾气马上泄去了多半,低头问巧雅道,“你跟你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看我的脾气消去了多半,朱先生急忙对我说道:“文龙老弟,来,先让巧雅起来,咱们也坐下,听听巧雅怎么说。”
说完,朱先生松开了我,又把巧雅拉起来,然后,让那个女娃从房间里又拿出两个矮凳,几个人便坐了下来。
“我想买个风筝,我娘不给买,还打我,我就跑出来了。”坐下来之后,巧雅噘着嘴说道。
听了巧雅的话,我基本就把这件事猜个八九了。之前已经几有过几次了,巧雅要买什么东西,云凤也不问原由,便直接给拒绝。可是,巧雅脾气甚犟,想买的一定要买,却又不懂变通,便跟她娘来硬的,不给买不行。事情总是这样,一旦两方都犟起来了,就没法商量了。云凤一看巧雅来硬的了,她便也来硬的了,更不会给巧雅买了。于是,娘俩因此便会争吵起来,有时,云凤也会拍巧雅几巴掌。不过,巧雅被打出家门,这还是第一次。
“巧雅,这时候已经入秋了,天气都要冷了,放风筝是春季三月才好呢。”我凝眉对巧雅说道。
“我不放,风筝好看,我想挂在房间里。”巧雅不服气地说道。
“风筝是用来放的,挂在房间里,不是浪费了。”我压着脾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