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必,都是些精妙的小机关,我一个人就能完成。”
“那我回头交代玉奴一声,你需要多少银子,去找她支取就是。”
“属下知道了。”阿九交代完自己的打算,就退了出去。
几人说话的声音没有刻意放低,小床里的君玉哼了几声,慢慢清醒过来。
裴若兰走到小床边,将他抱了出来。
君玉还有些迷糊,但认出了母亲,抱住她的脖颈,喊了声“娘”。
裴若兰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想娘了吗?”
君玉将头埋进她怀中,发出几声气音。
阿九用了三天时间,才将所有的机关安好,为了避免绣房中的人踩中机关,趁着夜里绣房关门,她向所有人示意了机关的触发和避免。
众人生怕送命,听的都很认真,之后阿九又让每个人试走了几遍,确定不会出错,才让大家散了。
次日,众人在绣房中走动时,脚步都慢了不少。
马车上,顾启诗交代孩子们,“出门在外,尽量不要提起绣房的事,尤其是昨夜见到的那些机关。”
“启诗姐姐,我们记下了。”
顾启诗揉了揉还躺的发心,“好好照顾玉芝和其他妹妹,若是再有人欺负你们,不管是什么身份,都要告诉我和你裴姐姐,知道吗?”
“知道了!”
马车在书院外停下后,顾启诗带着孩子们下车,她敏感的察觉到旁边的马车有些不寻常。
果然,下一刻,有小厮迎了上来,道,“顾小姐,徐老太君来了书院,她想见您一面。”
顾启诗抬了抬下巴,“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到了书院中,她示意其他孩子去上课,只留下玉芝,牵着她往后院走去。
小厮将两人引去了东厢房,沈阔正陪着徐老太君说话。
看到顾启诗进来,徐老太君站起身道,“你就是裴玉芝的姐姐罢?”
顾启诗微微颔首,“正是!”
“闻礼被老身惯坏了,桀骜难驯,小儿无赖,惹了你家玉芝不快,实在是抱歉!”徐老太君诚恳的道歉。
见对方还算和气,顾启诗的脸色好了几分,但还是没有松口,她垂首摸了摸玉芝的发心,“是徐闻礼惹了我家玉芝不快,不是徐老太君惹了我不快,该道歉的人是他,不是你。”
徐老太君好脾气道,“你说的是,该道歉的是闻礼,”说着,她朝站在她身侧的少年看去,唤了声,“闻礼!”
徐闻礼抿着嘴从徐老太君身边走出来,飞快的看了玉芝一眼,然后长揖了一下,“裴小姐,从前多有得罪,实在抱歉。”顿了顿又道,“希望你能原谅我,若是你心里还有气,便打我骂我,我绝不还手!”
玉芝柔声细语道,“我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只要你以后不再欺负我,离我远些就好了。”
“……那我们以后能不能做朋友?”
“男女七岁不同席,抱歉,我不能答应。”
徐老太君哪里看不出,自家孙子对裴玉芝的心思,欺负她只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她看向顾启诗,主动示好,“顾小姐,玉芝的事,老身深感抱歉,特意让人备了些薄礼,以表心意。”
她话音刚落,徐家下人鱼贯而入,手中捧着十几个锦盒。
顾启诗想着玉芝确实受了委屈,以及徐家在陇西的显赫地位,痛快的收了下来。
第299章 轻车熟路
争端已经解决,顾启诗带着玉芝往前院走去,玉芝仰起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解的问,“启诗姐姐,为什么要收下那些礼物?”
顾启诗翻了个白眼,“你可是我的人,徐闻礼欺负了你那么久,以为挨顿打、赔个礼就能过去,想得美!当然要赔钱!这样他才会长记性!你也可以攒点嫁妆!”
玉芝抿了抿嘴,心想启诗姐姐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
将玉芝送到女子学堂后,顾启诗就离开了。
她走到门口时,正好看到徐老太君登车离开,沈阔穿着一身象牙白的直裰,浑身沐浴在朝阳里,清俊而圣洁,顾启诗看着,喉咙微微发干。
沈阔注意到她,抬起修长的手,冲她招了招,“过来!”
顾启诗飞快的走向他,带起一阵风,“大哥找我有事?”
沈阔看着她的眼睛,压低声音道,“我思前想后,还是不放心若兰,但她性子倔,只怕不肯接受我的好意,不如让李溪几人先跟在你身边。”
顾启诗抿唇想了想,痛快道,“好啊!”她眼珠子转了圈,又笑着道,“我帮了大哥这么大一个忙,你该怎么谢我呢?”
“你想要什么?”
顾启诗摸了摸下巴,思量着道,“我年纪不小了,跟裴日文的婚事又吹了,绣房里的姐妹最近正想办法重新帮我找个未婚夫,需要一副我的画像,大哥不是很擅长丹青嘛,就帮我画幅肖像罢!”
沈阔听到顾启诗的要求,眉心微微蹙起,但想到他还用得着这个义妹,眉头又慢慢松开,道,“好。”
顾启诗心中一喜,“多谢大哥!是你直接画好给我?还是找个空闲时间你看着我画?”
沈阔仔细打量了下顾启诗的眉眼,她的五官硬朗,要比寻常女子英气,良久后,点了点头,“我画好后,让人送去给你!”
说罢,他朝李溪和李地看去,“即日起,你们便跟着……启诗,务必听她的话,好生保护她!”
“是,公子!”
顾启诗带着两个护卫回了绣房,下车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霍准。
霍准也看到了顾启诗,他收回目光,右手微微提了下衣摆,拾级而上。
顾启诗脸一黑,喊了声,“站住!”
霍准停下脚步,顾启诗跑到他面前,不悦道,“你来干什么?”
“本王找若兰有要事相商。”霍准耐着性子解释。
顾启诗昂起下巴,“什么事,我帮你转告。”
霍准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强压下心中不耐,“事关裴日文的性命,你做不了主。”
顾启诗摸了摸鼻子,“跟我来吧。”
霍准跟着她往里走去,到了二楼,顾启诗看向裴若兰的房间,“若兰在房里。”
霍准微微颔首,朝裴若兰房间走去,轻轻叩了几下门。
裴若兰还以为是绣房里的人,扬声道,“进来。”
霍准推门入内,裴若兰有些惊讶,“王爷,你怎么来了?”
霍准施然走上前,道,“裴日文有麻烦了。”
裴若兰听他这么说,浑身都紧绷起来,“到底出什么事了?”
霍准挑了挑眉,“当初你与本王决裂,陛下以为他与本王生仇,才将他点为状元,后又将他遣往陇西,只待时机成熟,便要了本王的命!”
“这我知道,他曾告诉过我。如今,是因为他救了我,陛下对他生疑了吗?”
霍准“嗯”了一声,“陛下甚是恼怒,便派了血滴子,想要了他的命!另外安插一颗棋子过来!”
裴若兰呼吸一窒,“兄长他……现在怎么样了?”
“本王的人已暂时将萧厦拖住,但这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多谢王爷救我兄长性命!”裴若兰站起身,郑重的道谢。
霍准扶住她的手臂,紧紧的盯着她道,“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裴若兰沉吟许久后,道,“陛下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要兄长尚在官位,陛下总能找到机会要了他的命!”
“你的意思是让他辞官?”
裴若兰摇了摇头,“不如金蝉脱壳,一劳永逸。”
霍准点了点头,随后道,“是你来安排,还是本王来安排?”
裴若兰抿了抿唇,“我来安排罢。”
“也好,毕竟你也算轻车熟路。”
裴若兰瞪了他一眼,“王爷还有旁的事情吗?”
霍准转头看向君玉,“本王想接君玉到万源街住几天。”
“好。”
霍准朝君玉走去,裴若兰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
霍准走到小床边,正要弯腰将君玉抱起,不远处的屏风突然“咔哒”响了一声,下一刻,四五支箭射了出来……
霍准听到破风声,下意识的侧身,余光注意到裴若兰后,怕箭矢伤到她,又挡了回去。
他赤手接住数支箭,但因刚才的分神,还是受了点轻伤,掌心被划出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溢了出来。
裴若兰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忘了什么,她快步朝他走去,握住他的小臂,查看他的伤口,“抱歉,阿九为了保护我和君玉,在绣房中安装了些机关,刚才忘了提醒你。”
霍准摇了摇头,“无碍。”
“过来,我帮你上药!”裴若兰牵着霍准走到桌边。
她先用药酒帮他擦拭了下伤口,然后洒上止血粉,又用绷带将伤口缠了起来。
霍准看着裴若兰的侧脸,唇角微微勾了勾。
或许,她心里还是在意他的罢!
霍准走的时候,还是将君玉带走了,裴若兰送他下楼。
霍准看着她眼中的不舍,轻声道,“三日后,本王亲自将他送过来。”
“有劳王爷了!”
裴若兰目送霍准离开,才收回目光。
她注意到玉奴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微妙,走向她,压低声音道,“怎么了?”
玉奴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那我先上楼了!”裴若兰没有深究,径直朝楼上走去。
上楼后,她瞧见顾启诗正靠在她门口,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诗姐姐,你找我有事吗?”裴若兰走上前,疑声问道。
第300章 金蝉脱壳
顾启诗挑眉道,“方才在楼下遇着魏王,说是裴日文出事了,他出了什么事,我能帮上忙吗?”
裴若兰想了想,这件事顾启诗还真能帮得上忙,便将她拉到自己房中,将陛下派人刺杀裴日文,她打算让裴日文假死的事说了一遍。
顾启诗听罢,道,“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我们得尽快找到替换的尸体,这件事我来办,今晚子时,我们在县衙后门见!”
裴若兰深深的看了顾启诗一眼,“好!”
当晚子时,裴若兰和顾启诗在县衙后门会面,她三步并两步的走上前,问道,“找到替换的尸体了吗?”
顾启诗看了眼不远处的马车,道,“找到了,我去附近的几个村子打听了下,还萍村刚好有家农户的男主人过世,孤儿寡母怪可怜的,我便和他们商量,给他们五十两银子,借男主人的尸体一用,回头再将骨灰还给他们。”
“他们同意了?”
“我去的时候,那家的女主人正打算带着年幼的儿女跳井。我的提议能帮她保住一双儿女的性命,她思索了片刻就答应了。但凡能活着,谁愿意带着孩子去死呢!”
裴若兰叹了口气,去年逆王掀起的那场兵祸不知害了多少家庭。
两人说完话,顾启诗撬开后门,冲裴若兰道,“你先进去和裴日文说明情况,若是他同意,就带他出来,我再带尸体进去放火,若是他不同意,那我就将尸体还给人家。”
裴若兰点了点头,往里走去,裴若兰曾经去过六部衙署,很快就摸到了裴日文的院子,看到书房的灯还亮着,她的眼神有些迷惑,这么晚了,阿兄在做什么呢?
趁着没人,她飞快的推开书房门闪了进去,裴日文听到推门声,下意识的抬头,看到来人是裴若兰,他紧绷的神情松快下来,笑着打趣,“这么晚了,你鬼鬼祟祟的跑来我这县衙里做什么?”
裴若兰看到烛光中兄长苍老却平静的面容,心情有些复杂,停了片刻才道,“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下。”
裴日文拢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起身绕过桌案,倒了盏茶,看向她道,“过来坐着说。”
裴若兰慢慢走了过去,却没有落座,而是仰头看着他的眼睛道,“我来是想告诉阿兄,陛下已经知道你反水,并且派了人刺杀你。”
“那些人在哪里呢?”裴日文默了片刻,淡淡的问道。
“萧厦现在已经被魏王的人拦住,但是也拦不了多久。”
“我知道了。”
裴若兰皱起眉,“阿兄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左右我不会再枉顾你的意愿,伤害你想护着的人,至于陛下那边,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裴日文的语气太过平静,裴若兰有些失望,她定定的看着他,“阿兄,你变了。”
裴日文抬起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发心,“也许,现在的我才是我本来的样子。”
“可我不想你死。”
“……那你想怎么样呢?”裴日文反问。
“我已经让诗姐姐找好了一具尸体,就让那具尸体替你去死。”
裴日文沉吟片刻,“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就随你的愿。”
县衙后门,顾启诗终于等到裴若兰带着裴日文出门,她看向裴若兰问道,“你会驾车吗?”
裴若兰点了点头。
“你现在带他离开,等放完火,我会自己回绣坊。”说罢,她将尸体从马车里拉出来,单手拎着往县衙里走去。
裴若兰先扶裴日文上了车,然后自己也上了马车,一边驾车一边道,“等天亮后我送你去城外药庐,你先在那里落脚。”
裴日文低低的应了一声。
两人在城门口等了两个时辰,天亮后,裴若兰立刻带着裴日文出城。
到了药庐,众人还没起来,裴若兰扶着裴日文下车,将他安顿在了君玉曾经住过的房间。
等丹青醒来后,又交代了她一声,秘密照顾好房中的人。
丹青因为虞欢的关系,对裴若兰十分敬重,得了她的吩咐,再三保证会好好照顾裴日文。
裴若兰将一切安顿好后,才匆匆回城。
进城后,街头巷尾的百姓都在议论昨夜县衙的那场大火,和被烧的尸骨不存的县太爷。
裴日文为官的时间不长,但也办了几件实事,自有爱戴、哀悼他的人。
回到绣坊,裴若兰刚上二楼,就撞上从房间出来的虞欢,她上前跟她打了声招呼,然后问道,“你去药庐了?”
裴若兰挑眉,“你怎么知道?”
虞欢从她发间取下一朵雪白色的小花,“整个陇西只有药庐里种了两株雪草花。”
“原来是这样。”
虞欢静静的看着她,等她回答自己的问题。
裴若兰知道有些事瞒不过她,便将她引去了自己的房间,道,“上京那边有人要刺杀我兄长,我便使了出金蝉脱壳,将他安排到了药庐里。”
“原来如此。”顿了顿,虞欢又道,“其实药庐也不算什么安全的地方。”
“那你觉得哪里更安全?”
虞欢思索片刻,道,“毒王的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