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可和闪帆认识早些,舒瑶饶有兴致地转过头看闪帆,想知道他如何应对。谁知道闪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对着谢可挑了挑眉:“瑶姐都快薄成一张纸了,你呢?”
此话一出,连一直没参与进来的赵丹阳都有些憋不住,刚放在嘴里的圣女果险些被她喷出来,只好抽了张纸巾挡在嘴边,顺便遮住难以掩盖的笑意。舒瑶把眼睛瞪得极大,警告般伸手用力拍了一下闪帆的膀子。谢可更是被他噎得要命,两三秒钟之后才回神。
似乎是知道自己说话不妥,闪帆继续开口找补了起来:“再说,你又不是我搭档。”
这下更是说不清了,要不是在公共场合,舒瑶多少要狠狠掐一下闪帆的胳膊。
再说,他和谢可早就搭档过了。
赵丹阳并不喜欢谢可,如果不是因为有工作加上舒瑶的关系,她连话都懒得和对方讲一句。准确来说,她不喜欢这个团里的绝大多数人,唯一关系亲密的朋友只有舒瑶。她不紧不慢地用刚才挡在嘴边的纸擦了擦嘴,拍拍舒瑶的手背就当打了招呼,第一个离开了这场混乱。
这男的挺有意思。赵丹阳这么想着,又回头看了一眼剩下三人。谢可心里不知转了多少弯,终于想到了也让闪帆尴尬的方法,果断端起自己的盘子,拎着闪帆的衣服把他按在舒瑶旁边的座位上:“不就是想坐我这桌儿吗,赶紧。下次直接和我说得了呗,这么多年朋友我能不成全你?还千里迢迢拿个蛋糕过来,真是够了,借口太烂。”
闪帆被人戳破了意图,只好有些无措般“嘿嘿”笑着,像个犯错的小孩一样小心地瞥了一眼舒瑶。
还好,她没舍得生气,反而努力抿着嘴角抑制上翘的弧度。闪帆用肩膀轻轻碰了碰她:“快吃,专门给你拿的。”
第5章 弟弟
赵丹阳心直口快,不喜欢的人连多一眼都不看,接受不了的事情有再大的诱惑都提不起兴趣,说一不二。
团里领导都说,只有舒瑶这种水磨的脾气才受得了她。舒瑶听了在心里暗笑,立刻转达给赵丹阳,惹得对方一阵不爽:其实舒瑶反而更有主见,大多时候能让赵丹阳乖乖听话。
只是脾气比较好。
时间久了,每个人也就默认了,不管哪个新人演员要和赵丹阳合作都要提前认识一下舒瑶,请她在丹阳姐面前多说说自己的好话,省得在排练时被骂到找不着北。舒瑶嘴上说劝不动,却还是会捏着赵丹阳的手腕让她对小演员脾气好点,别让人家刚进剧团就吓得够呛。
谢可也一样。她调到团里第一部 作品是《子规》的女二号,遇上了虽然严谨但脾气好到极点的舒瑶,一度让她以为整个剧团都是这样的老好人,结果没过多久就撞上了赵丹阳。
“挺好的,大大咧咧的,其实没啥大毛病,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舒瑶把自己的水拧开递给赵丹阳:“其实你可以和谢可相处试试。”
“大大咧咧?”赵丹阳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含了一口水轻轻摇头:“瑶瑶,你还是谨慎点,我觉得她未必有看上去那么没心没肺。”
舒瑶挑挑眉,不置可否。
“前两天排练,我和化妆老师开玩笑说她每次都把眉毛描得太浓,回头我要换人,她在旁边听着,也没插嘴。结果没过一会儿团长来了,人家就转达给团长了。”
“她怎么说的?”
“她说,丹阳姐嫌化妆老师不行,想换一个呢。拜托,幸亏我在团里年份不少了,大家都知道我对化妆老师没有太高要求,否则还不知道多尴尬。”
舒瑶没有接话,走到咖啡机面前把方才磨好的豆子装好,直勾勾盯着机器运作。许久,又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橙汁,给赵丹阳做了一杯橙汁美式放在桌上。
“大概她没想那么多吧。”
赵丹阳没再接她的话茬。她知道舒瑶容易把人往好处想,不摔一跤永远意识不到人性本恶,索性也懒得争辩,坐在餐桌前端起自己的咖啡,转头盯着舒瑶。
她给自己做了一杯拿铁,顺便还拉了个花。赵丹阳觉得新奇:“什么时候学的这一招?真好看。”
“闪帆教的。”
舒瑶对赵丹阳从不避讳什么,就连洗手间里成对的洗漱用品也懒得收起来,茶几上还放着烟斗,沙发靠背上搭了一件男士的外套,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单身女性的家。不过鉴于一会儿家里要来外人,赵丹阳还是让舒瑶把客厅的男士用品都收了起来。
许成杰前两天又给舒瑶打了电话,提醒她快些看看卖房合同,卖家那边催得比较急。她思来想去,既不想和许成杰单独在家里见面,又不想到外面被别人看到,要是叫上闪帆一起指不定又要剑拔弩张,索性喊上了赵丹阳一起。
正好,毕竟当年办婚礼的时候,许成杰被这位伴娘瞪得发慌。
正事办起来十分顺利,或许是因为赵丹阳一直在旁边死死盯着,许成杰连闲话都没敢和舒瑶多说一句,临出门的时候才转过身和舒瑶说起了话。
“钱到账了我给你打过去?”
舒瑶简简单单“嗯”了一下,试图用关门的动作把对方推出门外,结果扶在门上的手下一秒就停止了动作。
“你弟弟昨天来找我。”
“舒达?他找你干什么?”
“你没见到他?”许成杰也有些意外:“他好像就住在你们剧团对面的酒店,没找你?他来借钱,我以为你不给,他才来找我的。”
“他不好好在家里待着,跑到这里借钱做什么,还不找我?”
“我也没细问,就说已经离婚了,我不是姐夫了,他也没继续要。”
舒瑶瞬间头大:“我还没和家里说离婚的事。”
“告诉你一下,我看他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和我说的事情,”许成杰出乎意料地没有纠缠,向前一步迈到了门外:“你要是没钱给他,可以从我这儿借。当然,过夜就不用还了。”
舒瑶还没来得及生气,身后的赵丹阳拿起餐桌上的抽纸就往许成杰的脑袋上扔,结果准头不好,砸到了门框上。赵丹阳见没砸中,又顺手从门口鞋柜里拿了一只舒瑶的高跟鞋,举着就要往许成杰头上砸。舒瑶见事不对,火速把门甩上,回头扑在赵丹阳怀里:
“冷静冷静,冷静一下丹丹,这鞋很贵的。”
“干嘛不让我动手!”
赵丹阳以前练过散打,甚至小时候舞刀弄枪一把好手,本来想学戏曲刀马旦行当,实在是嗓子条件不好才转到了表演。舒瑶深知赵丹阳的战斗力,就算许成杰离开好几分钟也死死抱着她的腰,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让她追出去,那恐怕就要给许成杰叫救护车了。
“你啊!”赵丹阳无奈,伸手戳了一下舒瑶的额头,把她从自己身上拎下来。
她手劲极大,舒瑶额头被戳得红了一片,在刚擦过的镜子中格外显眼。舒瑶用手掌遮住自己额头,转身半躺在沙发上,有些有气无力:“别给我添乱了,明天还得去应付舒达。我现在就祈祷他别把我离婚这事儿告诉家里,不然又是腥风血雨。”
“应该没有,我估计他都没告诉家里自己来这边,”赵丹阳也躺在她旁边:“不然家里肯定打电话提前告诉你了。”
“这倒也是。那就希望我的手机别响。”
提心吊胆了十几个小时,第二天的午休时间,舒瑶总算有空去找舒达算帐。
赵丹阳昨晚没睡好,说什么也不愿意和她一起,非要补觉不可。舒瑶只好发了消息给闪帆,问他中午有没有空。
对面回复:你叫的话肯定有空,这是追求别人的基本素质。
舒瑶翻了个白眼,但嘴角的笑意憋不住。这几天各种事情一起撞上来,她的心里乱糟糟的,整个人都有几分急躁。唯有闪帆,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抚平这些情绪。他的陪伴仿佛林间清泉一样,划过心头的时候带来了久违的平静。
闪帆被舒瑶安排在咖啡店里的角落,只要远远看着就好。其实舒瑶也明白那终究是自己弟弟,也不会发生什么过激的事情,但就是心里毛毛的,非要有人陪着才行。
安顿好了闪帆,舒瑶准备给舒达打电话,却忽然感到脸颊轻轻贴上了一个吻,轻到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消失殆尽。她有点懵,转过头却发现身旁的作案人笑得相当放肆,咧开嘴的时候还带着点傻气。
“别闹啦。”舒瑶柔声,又像抱怨又像安抚,闪帆被这一声哄得心满意足,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舒瑶的手腕。
姐弟之间的血脉压制从未出错。舒达刚接通电话,就被舒瑶一声“下楼”吓得哆嗦了一下,本来想好的狡辩词也忘了大半,捧着手机许久不敢说话。
“我在酒店旁边的咖啡店,下楼。”
舒瑶的语气不容拒绝,舒达只好收拾了一下匆匆跑来。隔着玻璃看见舒瑶,他不禁感叹自己这个姐姐就算穿最普通的卫衣都美得格外耀眼,难怪就连许成杰那样的有钱人都对她神魂颠倒,离婚了也舍不得放手。
可惜,任何漂亮女人一旦套上了“姐姐”这层身份,瞬间多了几分威慑力在。舒达把头使劲往下埋,尽全力躲避对面的眼神审判。
“许成杰告诉我,你找他借钱。”
舒瑶开门见山,或许是语气不善,没有任何疑问词的一句话就让舒达噼里啪啦地交代了一切。她这才知道上次出去巡演遇上舒达和其他女性勾搭之后,他又换了地方继续做这种事。这次缺钱是因为酒后给别人开了瓢,人家追着要医药费。
“爸妈不知道你出来干什么?”
舒达摇摇头:“他们以为我出来谈生意。”
“那生意呢?”
对面不接话了。
舒瑶看着面前这个弟弟就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努力压了压怒火:“人家要你赔多少钱?”
“五万。”
没过两分钟,舒达的手机就传来了到账的提示音。他有些感激地抬起头,正看到姐姐那双好看的眼睛瞪得极圆,吓得他赶紧又把头低下。
“结了婚的人了,能不能靠谱点?”舒瑶叹了口气:“上次回家,家里人还催着萱萱给你生个孩子,你看看你现在能当爸爸吗?”
舒达没敢接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像是听进去劝告的样子。舒瑶懒得再和他废话,自顾自喝起来自己面前那杯咖啡。
沉默了许久,舒达才低声开口:“姐,你离婚了?”
“对。”
“许成杰对你不好么?”
舒瑶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舒达会这么说。她今天早上在剧团排练的时候已经想好了一百种回怼舒达的话术,似乎几乎百分之一百地确认舒达会说自己不懂得珍惜有钱人一样。此刻面对着比自己小两岁,也不太靠谱的弟弟,忽然有些百感交集。
“你别管这些,以后也别联系他了。”
“姐,许成杰说你出轨,还说如果你回心转意,他愿意复婚。”
舒瑶一口咖啡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不自觉地看了一眼闪帆坐着的地方,正好迎上他专注的目光。随即又把眼神收了回来,死死盯住舒达:“他说我出轨?”
“他说你和搭档的男演员搞在一起。”
“呸!”舒瑶很少这么生气,激动到想骂几句自己很少说出口的脏话,但深呼吸了一下还是忍住了,紧紧咬着后槽牙和舒达说话:“他把女人带到家里搞,在外面开房被我抓个正着,竟然反咬一口说我出轨?”
舒达并不意外,他了解自己姐姐是怎样的人,当初舒瑶和许成杰结婚的时候他也想到了这个有钱的姐夫不可能不出轨。虽然这些年全家都受了许成杰不少恩惠,但毕竟血浓于水,他心里的天平还是更偏向舒瑶。
“我就猜到了,他嘴里没几句实话。”
舒瑶被许成杰莫名泼了一身脏水,竟然感觉脑袋有点疼,只好用手撑着头缓了一会儿。
“你告诉爸妈了吗?”
“没有,爸妈不知道我来找你。”
“没有就好,”舒瑶长出一口气:“你就当不知道,如果爸妈想联系许成杰,你稍微拦着点。”
舒达点点头:“姐,只能瞒得住一时,今年过年他们肯定就知道了。”
见舒瑶没回答,他又补充了一句:“妈要是知道他出轨,肯定不会怪你的。我比较担心爸的态度,他把许成杰当财神爷呢!”
舒瑶何尝不知道家里的态度,只是目前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索性能逃避一时是一时。
把舒达送上回家的车,舒瑶将近下班时间才回到剧团。刚进休息室,就看到闪帆拿着一瓶果汁坐在她的位置上。
舒瑶有些累了,随便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闪帆旁边,抢过他手里的果汁就往嘴里灌。
“你前夫说离婚是因为你出轨?”
“你听到了?”舒瑶笑了笑:“听力挺好呀。”
闪帆难得正色:“我说正经的,你小心他和团里领导说点什么,毕竟当年他给团里资助了不少钱。”
舒瑶被他点了一下,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自己在剧团时间挺久,团里从上到下都相当了解自己的为人,这倒是没关系,就算有些绯闻也不打紧,自己就当不知道。装傻么,她最在行。
但是闪帆刚从其他剧团调来没多久,第一部 作品还是和自己搭档的《子规》,最近自己还听说团里已经定好了他的第一部男主戏,就差编剧写完剧本了。这个关头,闪帆可不能招惹这些流言蜚语。
这么想着,舒瑶突然非常后悔那天让闪帆和许成杰碰面,这下麻烦来了。
闪帆似乎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一样,安慰一般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你不用担心我,这种没有证据的污蔑对男演员的影响并不大,冷处理一段时间所有人都会忘记。但是你不一样,你是舒瑶。”
舒瑶没听进去,但还是点了点头。
第6章 没吃到嘴的蛋糕
一场演出往往需要好几个小时,如果再算上总结、卸妆、换衣服、收拾东西的程序,话剧演员下班到家都已经很晚了。
舒瑶推了大家的宵夜邀约,从剧院出来就直奔闪帆家去。今天是闪帆的生日,他早早就提前叮嘱舒瑶要把今晚留给自己。
29岁,多好啊。舒瑶懒得自己开车,索性就把车停在了剧团里,叫了出租车回去。她在车上半阖着双目休息,大脑却相当活跃:自己29岁的时候还在跑龙套呢,闪帆刚刚29岁就要有自己的男主戏了,果然男演员发展得更快一些。
闪帆订了一个小小的蛋糕。蜡烛不太好点,他拿着打火机,让火苗在烛芯上盘旋了许久,才让跳动的火焰转移到蜡烛上。舒瑶坐在对面,认真端详黑漆漆的房间里耀眼的橙红色火光在他脸上跳动的样子,忽然很想吻上去。
她忍住了,理智暂时战胜了欲望,拍起手给闪帆唱生日歌。闪帆向来五音不全,聚会时一展歌喉却被团里同事评价为唱歌像便秘,所以只是轻轻跟着她的节拍轻轻拍手,歪着脑袋看着舒瑶傻笑。
专注的眼神让舒瑶愣了一愣,最后一个音符猛地走高,一秒之后,两个人都笑了出来。
“总跟你待在一起,我唱歌也跑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