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如此。
每一次,云朝容见他归来,眼里都有藏不住的失望:
“楠竹哥哥,今日,林中也没有兔子么?”
他总是冷淡地道一声:“公主恕罪。”
而现在,他忽然有些动摇了。
其实,也不过是兔子而已。
他让她失望了那么多次。
为什么就没有遂过她的心愿呢?
第81章 麻辣兔头吃不吃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就都起来了。
这是正式出猎的第一日,不少人都想讨个好彩头,猎点东西回来。
皇上拿上了自己的龙头弓,威风凛凛地站在林子前放话:
“都放马去吧,显显你们的身手,猎得好的有赏!”
“谢皇上!”众人称谢后,各自上马,满怀雄心地去了。
男子和女子皆可下场,只不过东侧林为男子场,西侧林为女子场。
谢楠竹穿着黑色的猎服,背着一把云纹弓,往东侧进了林子。
卫旬刚好在旁边,看了眼谢楠竹的弓箭:
“怎么用的是这把旧弓?去年皇上赏赐,你不是得两把新的吗?”
他看别的不一定准,但是对于好的刀枪弓箭等武器,看一眼就不会忘。
“拿你那新弓来试试猎貂,肯定好用!”
谢楠竹拿起了背上的弓,简短道:“今日猎兔,此弓足矣。”
卫旬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记得以前谢楠竹不是总猎貂吗?
大家都陆续下场后,皇上骑着马背着龙头弓在林子外走了两圈,然后就回营地休息去了。
同样休息的不只皇上,还有其他臣子和女眷。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第一日就下场,有些人会想先熟悉环境或者休息两日。
比如云朝容和苏靖远。
云朝容昨夜多喝了两杯,今天起晚了。
一睁眼,嘿,刚好吃午饭。
“公主,苏公子在外面。”
云朝容刚提起筷子:“正好,让他快进来,一起吃饭。”
很快,苏靖远掀了帘子进来。
他也换上了猎服,身上少了一份病弱,多了一丝凌厉。
猎服是深蓝色的,和云朝容身上蓝色的猎服正好相称。
他一见云朝容的打扮,眼里立刻有了笑意,脸上的线条也柔和许多:
“容儿有心了。”
他身上的猎服是云朝容送的,还让他必须今天穿。
原来,是为了这个。
“你也还没吃饭吧?快吃点,下午我们去练箭。”云朝容吃了一口香椿炒蛋。
苏靖远慢条斯理地帮她舀了碗汤:
“我已经用过午膳了。容儿别急,慢点吃。”
觅春在旁边,本来是帮着布菜的。
但是苏靖远一出现,她就没活儿干了。
待云朝容吃好饭,拿起弓箭就和苏靖远一起出去了。
营地的北面设了练习场,树了许多靶子。
“看好啦!”云朝容朝苏靖远眨眨眼。
随后,她拉开弓,搭上箭,对准了远处的靶子。
咻——
正中靶心。
“容儿好箭法。”苏靖远由衷赞叹。
“公主好厉害!”映夏眼里冒星星
“公主真是女中豪杰。”司书也卯足劲夸
云朝容大方接受了赞扬。
她的箭术可是以前苦练过的,射人家头顶上苹果的事情她都干过。
“到你了。”云朝容退开一步,看着苏靖远射箭。
她能看出苏靖远的身体的确比以前好了,身上肌肉更加瓷实,再看看拉弓时手上绷紧的线条……只要不再犯旧疾,应该没什么问题。
咻——
苏靖远手中的箭飞入了草丛,连靶子的边都没挨到。
映夏不说话。
司书瞪眼如牛。
云朝容强行拍手,保护美人的小心心:“阿靖也很不错,看这箭射得多远。”
苏靖远无奈笑:“容儿稍等。”
他转头让司书去草丛中查看。
只见司书先是挠着脑袋在草丛看了一圈,骤然弯腰,拎起了一只肥硕的兔子。
灰白相间的兔子,脚上中了一箭。
司书拎着兔子跑回来的时候,脸上都笑开了花:
“公子眼力好,箭术也好。”
苏靖远拿过了兔子,送到云朝容面前:
“送给容儿的,算不算惊喜。”
映夏一直站在云朝容身后不远,方才不说话的她忽地眼里蓄了泪。
苏靖远曾问她,公主往年都想得些什么猎物。
映夏含糊地说,公主许是喜欢兔子。
公主曾经请谢楠竹猎兔子,等了那么久,谢楠竹从未有回应。
可是苏靖远把公主的事放在心上,在第一日,就将兔子送到面前。
她家公主这么好,早就该遇上苏靖远这般人了。
映夏还在感慨,就听云朝容兴奋说着:
“惊喜惊喜,今晚就能吃上麻辣兔头了!”
周围三人同时安静。
映夏的眼泪倒回去了:“公主,您不是心心念念要只兔子吗?”
“是啊,我可想吃野兔了,御膳房都不怎么做兔子菜。”
云朝容掂了掂重量。
“挺沉,身上的肉应该能炒两盘,送一盘给父皇也尝尝,兔头只能我自己享用了。”
苏靖远有短暂的意外,然后道:
“既然容儿喜欢吃,我去寻两个擅做野味的厨子送去公主府。成亲后,容儿随时可以吃到。”
云朝容掂着兔子,歪头看了苏靖远一会儿:
“我看透你的计谋了。”
“什么计谋?”
“你要抓住我的心,于是先抓住我的胃。”
苏靖远薄唇勾起:
“既然被容儿识破了,那就请容儿多多透露喜好,好让我计谋得逞。”
云朝容把兔子往司书手上一丢,一脸恩赐的模样:
“那我好心再告诉你一点,兔肉里面不许放香菜。”
“好,记下了。”
云朝容拉起苏靖远的手:“来,我们再练练箭。”
春风荡漾,她和他的蓝色衣摆被吹在一起,交错成一片蓝色的海。
蓝色的海,衬着绿色的草地格外扎眼。
落在远处谢楠竹的眼里,只觉得刺目。
他左手提着云纹弓,右手拎着三只兔子。
三只兔子虽然受了伤,但还鲜活得很。
谢楠竹一猎到,就从林子里出来,欲送给云朝容。可是才找到人,就看见她和苏靖远一同练箭的景象。
他听不见两人说了什么,却把云朝容眉眼的笑意捕捉得很清楚。
旁边的下人还抱着一只兔子
看来,他晚了一步。
他低头瞥了眼兔子,眼中闪过厌恶,随手将兔子扔在了地上,接着便离开了。
傍晚时分,云朝容和苏靖远练完要回去吃饭。
司书在前边小跑着去将兔子先送厨房。
他跑了一段路,忽而见到旁边地上有三只被绑起来的兔子:
“这又捡到三只兔子!”
云朝容快乐地小跑过来,用手捏了一下兔耳朵:
“挺好,晚上的兔肉还能送皇兄和雅芝那边各一盘了。
阿靖,好神奇,有人居然把猎物给掉了,估计这会儿后悔呢。”
苏靖远看着那几只兔子,面上的笑意淡了。
他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将云朝容摸过兔耳朵的手擦干净,然后紧紧牵住:
“大概是个蠢人吧。”
当晚。
云朝容吃着麻辣兔头,不亦乐乎。
一口气吃了三个,还配了几口甘醇的桂花酿,别提多美了。
苏靖远看她难得在宫外玩得这么开心,也就没阻止她。
“阿靖,你也尝尝。最后一个了,我只给你尝。”云朝容喝嗨了,还用手指比了个小爱心。
苏靖远口味向来很清淡,本来是不爱这些口味重的食物,但对上云朝容殷切推荐的眼神,他只好拿起来咬了一口。
“咳——”
“咳咳——”
太辣了。
苏靖远咬了一口就败下阵来,同时惊讶地看着云朝容,显然对后者吃辣的能力感到震惊。
觅春赶紧倒了水送过来。
苏靖远喝了两杯水,才平缓过来。
“见笑了。”
他吃过辣味的嘴唇更加鲜艳,凤眼尾端和面颊都殷咳嗽发红,眼里甚至多了一丝平日没有的水光。
云朝容吞咽了一下,最后一个兔头不想吃了。
“你们都下去。”她抬手就把帐中伺候的人都挥退。
“公主?”觅春不太想出去,但是被机灵的映夏给拉着出去了。
云朝容站起身,伸手抬起苏靖远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上次那么苦的药,你非给我尝说甜的。”
苏靖远仰头,锁骨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一脸予取予求的样子:
“容儿想怎样?”
云朝容就是抵挡不住他这副样子,心里的邪念都被他勾了出来。
“这次,我就要让你知道什么是辣!”
说完,她咬了一口辣椒,然后低头吻了上去。
舌头相触的那一瞬,苏靖远只觉得全身一颤,整张脸带着脖子都红了。
他口中如有火烧,大脑都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缠绕住她的舌,越渴越深入地汲取。
可所及之处,又都是滚烫的辣意。
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他欲罢不能,退而不得。
“唔……嗯……”
帐外。
觅春死死地埋着头。
映夏倒是已经适应了,就奇怪这次怎么光是苏公子在哼哼唧唧地出声?公主又欺负他了?
司书掰着手指头玩,心想公子来陪人吃饭,结果被人给吃了。
一刻后。
云朝容张着红艳艳的唇问:
“什么感觉?”
苏靖远搂着云朝容的腰,薄唇呼出还未散去的欲望。他的舌尖抵着下颚,眼底都红了。
什么感觉?
人间百味,酸甜苦辣咸。
以后,他都想和她再尝一遍。
第82章 谢楠竹受伤
翌日。
云朝容又睡到了中午,没去打猎。
苏靖远也在帐中休息。
而有些人勤劳如小蜜蜂,一早又去打猎了。
卫旬带上弓箭,在熹微晨光中走入林子。
昨日他和瑞王殿下都讨了个好彩头,各猎到了一只鹿。
女眷场那边,殷国公府的殷檀姑娘打到一只老鹰,也得了赏。
尤其是瑞王,居然猎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白鹿,好看得如神仙坐骑一般。
大家纷纷称赞是祥瑞之兆。
皇上高兴,另外又赏赐了瑞王。
可是瑞王没有将白鹿上贡给皇上,而是将鹿送给了沈家姑娘沈雅芝。
卫旬感叹,看来瑞王殿下对未婚妻还是真花心思。
就是林相站在皇上身边,好像脸色不太好看。
今日,卫旬想再看看还有没有神鹿神貂之类的东西。
他也很需要打个神物,挣个祥瑞。
因为他实在受不了了,家里还天天逼他抹香膏,但京中姑娘提起他就会想起脚臭的传言。
再不树立点正面形象,他日子没法过了!
他在林中一边走,一边猎,过了半天,马背上就挂满了战绩。
只可惜都是些小动物。
到中午的时候,周围人已经很多了,时不时就有人打招呼。
“卫小将军收获颇丰啊。”
“卫哥,你可真猎得勤。”
“卫贤弟啊,你等会猎个臭鼬,听说吃了那个以毒攻毒……啊别打!”
“……”
卫旬琢磨着这附近人多心烦,索性往更偏更远处的山里走。
碰碰运气,说不定会猎到大的。
越往里走,人越少,树越静。
卫旬吃了口袋里的干粮当午饭,然后走了半个下午,只见到各种颜色艳丽的蘑菇,一只动物都没见到。
“真是不走运。”
卫旬撇嘴,打算出林子了,不然天黑就不便出去了。
嗥——!
一阵虎啸声响起,震得鸟雀飞起。
卫旬眼睛一亮,调转了马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靠去。
走了一小段路,又听见咆哮之声,声音嘶嚎凄楚。
估计是有人下手了。
卫旬加快了速度,绕过几棵百年大树,先是见到草丛里一匹被咬死的马尸。
然后就见一只老虎在嘶吼。
老虎的背部和侧腹都中了箭,痛苦不已,却仍在挣扎。
他的爪子下按着一个人。
卫旬一看情况危急,立刻就拿箭对准了老虎要救人。
千钧一发之时,被按着的人手中挥出一把匕首,捅入了虎爪,然后又刺入了老虎的颈部。
轰地一下。
老虎应声栽倒。
被按在地上的人爬起来,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是兽血还是人血。
“谢楠竹?”卫旬赶到近前。
谢楠竹见到来人,略微点了一下头,身上的血顺着衣角往下落。
他弯腰似乎在地上找什么。
卫旬见到谢楠竹背上的衣服和皮肉都被虎爪挠烂了,血淋淋地看着可怖。
“快跟我回去找御医。”卫旬说着就去拉他上马。
可是谢楠竹甩开了卫旬的手,在杂草中摸索出了一截断弓。
他的云纹弓断了。
“人都伤成这样了,还管什么弓,赶紧回去治伤,你不要命了!”
卫旬看不得谢楠竹这样子,趁着谢楠竹虚弱,把他直接抡上了马背。
“谢兄放心,这虎是你打的,我不会抢你风头的。”
谢楠竹趴在马背上,身上的血腥味浓重。
意识很清楚,只是因为累,所以不想和卫旬说话。
他今日没有猎兔子,也原本是想打一只貂的。
可看到这只巨虎的一瞬间,他脑中反复回荡着云朝容醉酒后的话。
她说她想要一张猎回来的虎皮。
她说秋日寒凉时想要赤脚踩在柔软的毛皮上。
她又是这样任性无知,不知道猎虎有多难,只想着生活的骄奢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