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春给云朝容打着扇子,扇风习习。
“映夏,你来念下一篇给我听。”云朝容把书推过去。
映夏接过书,在云朝容的示意下坐在对面的榻上,张口开始念:
“南疆有媚香,名为伽罗。”
映夏读到“媚香”,短暂地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往下读。
毕竟比起之前那本《病美人的xx之乐》,读这本已经好太多了。
“需以人养香,亦需以香养人……选女童,日日服用伽罗香。
若体质不适此香,女童一年内便死去;唯有体质相适之女可活至成年,但不能断服伽罗香。
否则,亦亡。
服用者柔若无骨,媚香自体内散出。旁人闻之,心神不定,欲念迭起。
若香气过重,闻者短时间内会神志恍惚,四肢无力……”
云朝容听得西瓜汁都忘喝了:“就这?”
把人从小喂香喂到大,动不动就死人。
还以为有什么大招呢,结果就是当一瓶移动催情药用?
映夏忍着羞意继续往后看了一段,然后道:
“公主,这书上说,有些风尘场所会特意用伽罗香来养人,养出的女子能引得男子趋之若鹜,皆为裙下臣呢。”
“裙下臣?”云朝容摇摇头。
“自欺欺人说得好听罢了,终归还是男子的消遣之物。一日不服伽罗香就要殒命,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握于他人手中。”
“公主说得在理。”映夏放下了书,去帮云朝容再拿一盏西瓜汁。
觅春看了一眼窗外,打扇的动作停了一下:
“公主,玉嬷嬷来了。”
“快快快!”
“收起来收起来!”
映夏刚从冰鉴里拿出西瓜汁又赶紧放回去。
云朝容将书藏在榻下。
玉嬷嬷要是看到她多喝两盏冰果汁,就要担心她腹痛受寒。
看见她读杂书,就忧心她被外面的歪风邪气影响。
哎,不是她怕玉嬷嬷。
而是看到玉嬷嬷每次哭着提起对不起先皇后的嘱托,她就头疼。
“公主,”玉嬷嬷进来福身问安,“今日皇上设宴款待北羌使节,时辰不早了,您该梳妆准备起来了。”
云朝容从榻上坐起来:“那先沐浴梳妆吧。”
朝阳宫主殿忙起来。
两个时辰后,打扮梳妆好的云朝容从殿内走出。
因有外邦使节,要彰显大瑜气势,所以打扮得比平日隆重些。
发髻上戴了红玉镶金的孔雀冠,红裙外罩金纱,闪闪金纱上一只孔雀展开彩羽。
掩不住的张扬与贵气。
云朝容带着人走过一条又一条长长的宫道,走到御花园时刚好太阳挂在西侧摇摇欲坠。
天色将晚,不像白日那么炎热。
湖面上吹来的风拂过脸颊,多了几分凉爽。
因此次是晚宴,丽贵妃特意命人在御花园四处都挂上了宫灯。
灯罩上绘了荷花,娇芳吐艳。
满园灯亮时,别有风味。
“臣妾给公主请安。”丽贵妃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向云朝容行礼。
云朝容也不躲,大大方方地就这么受着:
“丽贵妃费心了,这布置得挺好,回头父皇定会奖赏你。”
她看着丽贵妃那模样颇有感慨。
去年这个时候,丽贵妃还在面前作妖呢,现在这就服服帖帖的了。
啧,宫中真是少了点乐趣。
没人给她整治欺负了。
“公主请随奴婢这边走。”一个宫婢走来给云朝容引路至席位。
她的位置就在离皇上主位不远处的侧下首。
赴宴的人陆续到了。
除了北羌使者和鸿胪寺的官员,一些朝中要员也来了。
休养了两个多月的谢楠竹也来了,只不过座位在末端的位置。
宫中禁卫军统领付坚和副统领李威齐齐上阵,带兵严守四周。
云沧澜带着沈雅芝一起来的。
云朝容和沈雅芝一碰面,两人就挽着手说起悄悄话。
“雅芝,我上次送你的礼物好用吗?”云朝容挤眉弄眼
沈雅芝脸红,食指在云朝容额头轻点了一下:
“你还说,竟这般胡闹。”
“哦吼~那看来是派上用场了。”
苏靖远随后也出现在了御花园。
他与鸿胪寺的官员一同来的,清冷的身姿站在一群人中,让人一眼就辨认出来。
他进来后,目光短暂地搜寻,在看见云朝容的那一瞬,如玉的面庞浮起浅浅的笑。
“公主,瑞王妃。”苏靖远走到云朝容和沈雅芝面前。
沈雅芝笑了笑:“你们聊吧,我去找王爷。”
云朝容拨弄了一下耳垂上的鎏金耳坠:
“阿靖,我今日可好看?”
苏靖远盯着她明丽的眼,心中一动:“容儿日日都好看。”
好看到他想日日相见。
“容儿,这个你带好。”苏靖远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香囊。
云朝容接过香囊,顺手系在腰间:“嗯,挺香的。”
风过,香囊随着衣摆微动,一阵清香萦绕鼻尖。
映夏在边上看着这一幕,默默流汗。
别家都是女子给情郎赠香囊,到公主和准驸马这,全反了。
坐在远处的谢楠竹看见了苏靖远与云朝容的互动,扭头看向别处,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北羌使者此时也来了。
阿莫达领着一行人跟随着宫人的指引落座。
皇上照例最后一个到场。
他一来,那就是说明要开饭了。
宫婢将一道道珍馐佳酿呈上每桌。
“外臣阿莫达拜见皇上!我代表我们大王表示对大瑜的敬意。”
阿莫达上前行礼。
皇上内心翻白眼,想骂你们北羌这些狗比挑起战乱,害得朕担心坏了朕的大好儿。
但表面上还是很大气地抬抬胳膊:
“起来吧,你们北羌能识时务,朕深感欣慰。
你们远道而来辛苦了,今夜就好好享受我大瑜的佳宴。”
“多谢皇上!”阿莫达再次弯腰,侧边的席位。
他低头饮一口宫人斟好的酒,满腹馨香,口感醇厚。
果然是好酒。
在北羌,只有烈酒,入喉辛辣。
这种入口温润的酒只有富饶的大瑜才能产出。
也正因此,他们当初才想侵占大瑜。
席间,有歌姬舞姬轮番上来表演。
个个婀娜多姿,迷得人眼花缭乱。
酒过三巡,不少人有了些醉意。
阿莫达再次上前:“皇上,我们北羌王有一份礼物进献。”
“礼物?”皇上看了眼鸿胪寺卿,“进贡的东西不是都交接好了?”
“回皇上,这份礼物并非是送入大瑜国库的,而是单独献给您的。”
皇上来了点兴趣:“是何礼物?”
苏靖远喝酒的动作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放下酒杯。
阿莫达回答道:“大瑜的美酒歌舞实在是醉人,但我们也带了舞姬来表演。”
“又是歌舞表演?”皇上一下子兴趣淡了许多,并不是很想看。
云沧澜这时候却开口:“父皇,既然北羌千里迢迢将人送来,不如让大家一起欣赏一番?”
皇上点头:“行,那就让人上来吧。”
原本有些困倦的云朝容也来了劲。
她知道云沧澜并非耽于声色享乐之人。
这个时候他居然主动说要看北羌的舞姬。
有问题,很有问题。
月亮爬上梢头。
清辉泻下,与莲花宫灯的光晕交织,如梦如幻。
乐人奏起北羌的乐曲,异域的调子钻入宾客的耳内。
只见场地中央放着一只大木箱。
木箱啪地一声从内缓缓打开。
随着曲调的扬起,一个身姿妖娆的女子从箱子内站起。
女子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穿着露出纤细腰腹的衣裳,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腰间,与腰处白皙的皮肤形成对比。
叮铃铃——
女子踏出了箱子,脚踝上的金色小铃铛随着舞步发出响声。
与此同时,一阵惑人的香气弥漫。
第94章 宫宴之乱
在场之人,无不感叹女子舞蹈动作之大胆诱惑。
恐怕去京城中最好的青楼也见不到这种表演。
女子上身环绕着一段香纱,随着动作挥来舞去,所过之处皆是一阵香风。
一把年纪的林相被那香纱扫过面颊,老脸一红。
他从来不是重色之人,今日不知怎么回事,看着眼前的舞姬,气都喘不顺了。
女子扭动着腰肢在席间来回舞蹈,经过云沧澜的桌前,还特意做了个下腰的动作。
沈雅芝觉得不堪入目,稍稍扭过头。
云沧澜在桌下,悄无声息地握住了她的手。
沈雅芝的头又扭了回来,耳根发烫。
云朝容倒是看得很投入。
“啧啧,这不就是放慢版的肚皮舞?”
“她那么瘦,胸竟然还这么大,怎么长的啊。”
“唉,场地设备有限,应该给她一根钢管的。”
云朝容小声说着说着,顿时感到有问题了。
太安静了。
席间没有人说话。
连背后的觅春听见她这番“胡言乱语”都没有出声提醒。
云朝容回头,见觅春和映夏的目光都被场上的舞女吸引,神情有些呆滞。
她垂首,闻到腰间香囊的气息,恍然明白了什么。
视线移向苏靖远。
苏靖远也趴在桌上,但不同的是,他的目光并不是呆滞地黏在舞女身上。
相反,眼中的柔情和担忧都望向云朝容。
云朝容心下了然。
她再看看云沧澜和皇上,决定先静观其变。
叮铃铃——
舞女在中央连续旋转了几圈,将香纱往空中一抛。
柔软的薄纱缓缓落下。
舞毕。
没有鼓掌,没有叫好。
砰!
林相一脑门磕在桌上,趴在桌上晕了。
陆陆续续地,有其他人也倒了下去。
少数人神志还算清醒,但四肢无力,连站起来都不能。
禁卫军统领付坚用刀抵住地面,强撑着身躯:
“大胆羌贼!竟敢施计。”
他想冲出去一刀砍了阿莫达,可是刚要动作,人就歪到地上。
一把剑抵在他喉间。
付坚抬头,一脸震惊地看着执剑的副统领李威:
“李威,你!你背叛大瑜!”
李威讥笑:“背叛?我本就是北羌人,何谈背叛?”
付坚难以置信:“你我相交二十余年,你竟是羌贼!”
“哈哈哈……付统领,别白费力气了。”
阿莫达等人从席位走出。
“中了这伽罗香,你是解不了的。
不过付统领如此忠心,我也很敬佩。
放心吧,我定然让你亲眼看着大瑜皇帝如何死在我北羌刀下。”
阿莫达从倒下的禁卫军那拾起一把刀,向皇上逼近。
皇上仰靠在椅背,一副无力的样子,他口中怒斥:
“阿莫达,你敢挑衅大瑜,就不怕北羌再次被大瑜的铁骑踏平?”
阿莫达大笑:“哈哈哈哈,你和云沧澜都死了,先乱的不是北羌,而是大瑜。待大瑜动乱之时,就是羌王率军攻入之日。”
在座位上的云沧澜冷笑一声:“恐怕这并非羌王的意思,而是你阿莫达的。”
阿莫达的笑容瞬时收起,他手中的刀转了方向:
“你知道什么?”
“你是北羌摄政王乌木图的人,此番之举,不就是为了挑拨大瑜与北羌的关系?
一方面想向大瑜复仇泄愤,另一方面,回去可以以此为借口将现在的北羌王拉下王位。”
云沧澜不紧不慢地说道。
阿莫达阴鸷的眼光盯上他:“不愧是瑞王。
但你知道又如何?今晚,终究是要死在这里的。”
阿莫达拖着刀,继续逼近皇上:“哼,我先杀了你们皇帝老子,让你们看看他的血是怎样祭我羌族勇士的!”
“羌贼!你杀了朕,大瑜也不会亡,大瑜的将士定会将尔等贼子围剿殆尽。”
皇上说得大义凛然,颇有同归于尽的气势。
云朝容一听,撇撇嘴。
得了,她皇帝老爹肯定是没事的。
否则以他的性子,这会儿就要哭着喊先皇后了。
云朝容和云沧澜是很镇定,可是皇上身边的丽贵妃要疯了。
丽贵妃瘫在位置上,全身上下动不了,只有眼泪唰啦唰啦流。
她的命怎么这么惨?
不对,是她就和这御花园撞了邪。
凭什么轮到她办宫宴就出事儿?而且是大事儿!
丽贵妃看着阿莫达越来越近,闭上眼装死。
哐!
阿莫达手上的刀掉在地上。
一个人影迅猛地冲到阿莫达背后,白光一晃,寒剑穿过阿莫达的左胸口。
谢楠竹手握着剑柄,殷红的血顺着剑滴下。
他神色清明,也未中香。
因为养伤,他还一直在涂药膏。
而药膏中的一种成分刚好与伽罗香相克,故而清醒。
“皇上,微臣在此护驾。”
谢楠竹跃至皇上身侧。
噗!
阿莫达口中喷出血,向后倒。
有人将他扶住。
“杀了他们!现在就动手!”阿莫达眼眶猩红,唇齿间都是血。
他咬着牙,发号施令。
李威对着身后的禁卫军一挥手:“不留活口!”
唰唰唰。
刀光剑影。
李威等人正欲动手。
“来人!绞杀羌贼!”云沧澜将手中的酒杯重重一放。
“杀——!”
御花园外的暗处,眨眼之间就涌出许多士兵扑向羌贼。
李威愣怔:“怎么……怎么会?”
忽然,一把剑刺入他腹部。
付坚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嗤笑:
“你以为,这点把戏能瞒得过皇上和瑞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