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贼被杀的杀,捉的捉。
阿莫达身上还插着剑,被人绑起来丢在地上。
他眼睁睁地看着局势在瞬息之间就彻底反转。
皇上站了起来,瑞王和瑞王妃站着。
还有刚才走到云朝容身边的苏靖远,也护着人站起来。
“你、你们都没有中伽罗香?不可能……这不可能……”
阿莫达口中的字眼带血,一句话没说完,地上已是一滩血渍。
“区区雕虫小技,也敢用来铤而走险,不自量力!”
皇上站得高,拿鼻孔看阿莫达。
“瑞王早就看透了你们这些伎俩,不过是等你们自己送上门,将眼线都暴露出来罢了。”
“正好将你们一网打尽,还省些力气。”
“看你们这么蠢,挨打不记教训,朕的瑞王多聪明,迟早灭了你们。”
皇上说到后面,还是不忘多夸自己的大好儿。
云朝容觉得实在喜感,憋着笑,忍着不发声。
苏靖远将她护在怀里,握着她的手。
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对她低语:
“我会挡着你。”
他将云朝容的头压向自己的胸口。
云朝容趴在坚实的胸膛上,遮着脸笑。
她闻到苏靖远身上的药香,兀然问:
“你给我的香囊里是不是伽罗香的解药?”
苏靖远扶稳她的孔雀冠:“容儿真聪明。”
“是不是你先发现伽罗香的伎俩?”云朝容凭着直觉问。
苏靖远勾唇点头。
云朝容悄悄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阿靖也聪明,不愧是我的驸马。”
“将活口都拖下去,关起来待审。”云沧澜对付统领道。
“遵命!”
阿莫达等人被拖下去。
舞姬海棠也被绑起来,狼狈地被拖走。
阿莫达经过她时,忍着伤口的疼痛,踢了她一脚:
“没用的东西!还愣着!”
海棠被一脚踢翻在地。
裸露的腰间皮肤蹭出血痕。
她身子发抖。
她向来引以为傲的伽罗香居然没有用处。
她的柔弱,她的娇软都没有给她挣来多余的半分生机。
十二个时辰内,如果她不服用伽罗香,就会痛苦而死。
一旦被拖下去,她就必死无疑。
她只剩最后备用的一招。
阿莫达方才踹她就是在暗示。
她不确定此时是否还有用,但只能一拼了。
“求皇上饶命!
奴婢是被羌贼逼的!
求皇上饶命!”
海棠疯狂地往地上磕头。
抓着她的士兵直接拎着她的头发粗暴地将她拉起,过程中,拉断了面具的丝带。
银色的面具落下。
一张清丽的容颜露出。
莲花宫灯在打斗中碎了好多盏,烛火微弱。
唯有月色皎皎,浴云而出。
月辉洒在那张带着泪痕的脸上。
楚楚动人。
场上霎时安静。
席间的老臣僵住了身子,看向皇上。
连云沧澜都脸色忽变。
“求皇上饶命!”海棠还在哭着求饶。
抓着她的士兵使劲将她往后拖。
“给朕住手!”
哐当——
向来温和的皇上踢翻了桌子。
他踉跄一步,红了眼。
声音都在发颤,嘴里溢出一句:
“容姐姐。”
第95章 谢楠竹意外挡刀
云朝容看着海棠的眼睛,然后揉揉自己的眼。
海棠的一双眼,和她的眼长得像极。
连装死装了半天的丽贵妃也睁眼了。
她看见海棠,跟见了鬼一样。
当初先皇后还在世时,丽贵妃还没有入宫。
但那时她跟着家人参加宫宴时见过先皇后年轻时的模样。
眼前的海棠就和十几年前的先皇后长得如出一辙!
皇上挥手让士兵将海棠带至近前。
“给她松绑。”
云沧澜皱眉:“父皇,此女——”
“松绑!”皇上大声道。
士兵连忙给海棠解开了绳子。
“你上前来,给朕看看。”
海棠脸上挂着泪,双手抱在身前,柔弱不堪地拾阶而上。
她脚下一扭,朝前面倒去。
皇上往前一步扶住海棠。
对着这样一张熟悉的脸,那一瞬,时光仿佛倒流,他又变成多年前的少年。
他颤抖着手抚上女子的脸颊,擦去她的泪:
“是你?
是你回来看朕了吗?”
海棠只是哭,不说话。
她的手缓缓伸向自己的衣衫……
云朝容下意识觉得不妙,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同时,海棠从衣衫内抽出了一把小刀,狠狠往前刺去。
众人大惊。
“皇上!”
“父皇!”
“快护驾!”
谢楠竹是离皇上最近的,以他的速度和距离,完全可以阻挡海棠。
而他也是这么打算的,刚好再挣个护驾的功绩。
谢楠竹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海棠和皇上身上。
就在他移动身形的那一刻,有人比他还快地冲过来,重重地踹了他一脚。
将他直接踹飞了一米,将将好挡在了皇上面前。
呲——
千钧一发之刻,海棠手中的刀刺进了谢楠竹的心口!
丝滑挡刀。
众人:……!!!
还能有这种操作?!
把谢将军当球踢过来当刺客?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另一侧。
一米开外,云朝容刚刚收起踹人的动作。
“呃,不好意思,一时激动,救父皇要紧。”
她冲过来的时候已经赶不上,刚好谢楠竹挡在那。
云朝容就情急之下,干脆就把谢楠竹当道具踹过去。
没想到踹过去的位置那么刚好,无缝衔接挡刀。
谢楠竹嘴角流出血,看向方才的位置,眸中闪过痛楚。
“你竟如此……”
她竟如此想要他死吗?
一种难以言说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谢楠竹旧伤未痊愈,又被刺中心口,一句话都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谢将军!”有人惊喊。
海棠也被冲上来的禁卫军再次抓住。
云朝容感慨自己真是英明神武!
保住了我方队友,还灭了敌军。
骄傲得差点脱口而出:这不就是一石二鸟,双喜临门?!!
“将刺客押下去!”云沧澜肃着脸下令,让付统领把海棠绑了带走。
他站出来调令禁卫军,搜查是否有漏网之鱼。
沈雅芝站在她身边,此刻也有条不紊地拿出王妃的架势,命令宫人将席上晕过去的官员安置好。
皇上颓然地往后跌坐在椅子上。
双眼失去焦距,唇间喃喃:
“她要杀朕。”
“她恨朕无用。”
“她不要朕了……”
云朝容看着皇帝老爹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
估计皇上要伤心一阵子了。
她让后面赶来的宫人扶着皇上和丽贵妃先各自回去休息。
云朝容拿着香囊去给觅春映夏等朝阳宫的人解了媚香。
苏靖远走到云朝容身边,帮她理好鬓边的发。
云朝容莫名有些不敢看他眼睛:
“方才是不是让你担心了?我一急就冲出去了。”
苏靖远声音温润,安抚着她:
“是容儿今晚辛苦了,容儿做得很好。
接下来,容儿好好休息便可。”
之后要查的事情,要处理的人,他会和云沧澜解决。
不会再让他的小公主这般受惊受累。
夜深时分。
北羌使臣还有李威等奸细连夜被提审。
这帮人有些骨气,上刑都不肯吐口。
付统领用了不少办法都没用。
付统领头疼的时候,苏靖远来了。
他一身月白色的衣衫,清辉流照。
“付统领,我奉瑞王之命,来提审奸细。”
付统领看苏靖远文文弱弱的样子,担心他进去就被吓晕了:
“苏大人小心,犯人穷凶极恶,若是有什么麻烦,就叫一声。”
苏靖远谦和地应下。
他走进地牢,沉重的大门在背后关上。
两个个时辰后。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
苏靖远从地牢中走出,手中拿着一沓供词。
身上的袍子不沾一滴血,淡蓝得依旧清朗如昨夜的月光。
也不知苏靖远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让那帮犯人吐了口。
“付统领,我先向瑞王复命去了。”
“好、好,苏大人请。”守了一夜的付统领大惊。
他往牢内走去,犯人嘴上都被绑了布条,四肢被锁链拷住。
但即使如此,犯人们一个个疯了一般想要撞墙自尽。
付统领回想起苏靖远月白色的背影。
忽然不寒而栗。
…………
十日后。
宫中在瑞王的指挥下一番整顿。
之前虽然也在大瑜揪出了不少奸细,但通过此次事件,还挖出了像李威这种在宫中埋得更深的卧底。
给北羌王的信也已经派齐侩领兵送去了北羌。
回来时,齐侩要带着北羌摄政王乌图木的项上人头复命。
海棠死在了狱中。
没有人虐打她。
没能服下伽罗香的她,皮肤一寸寸地溃烂。
恐怖如鬼地离开了人世。
尸体草席一裹,潦草地被处理。
有人请示过瑞王,是否要看在那张脸的份上留下海棠。
瑞王否决了。
伽罗香天性带毒,男子若日日接触,身子必定会虚弱。
如果海棠留在皇上身边,只会是祸患。
皇上没有去看,也没有过问。
他只是去了先皇后的寝殿,一连待了七日,谁也不肯见。
先皇后的寝殿挂满了画像。
有的是她少女时扑蝶的场景,有的是她在书案前提笔沉思。
有她一身凤袍,在册封大典上荣华尊贵的样子;也有她初为人母,抱着孩子温柔逗弄的样子……
七日后,皇上从先皇后的寝殿出来,病倒了。
整个人瘦了一圈。
黄公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向云朝容求助。
“大公主,当年先皇后娘娘去了的时候,您还小,在襁褓之中,您不记得。
皇上不吃不喝,几乎存着和先皇后一同去了的心思。”
黄公公说得一边擦泪。
“是长公主一手抱着您,另一手牵着瑞王殿下,闯进了太和宫。
长公主劝了皇上许久,您在襁褓中忽然大哭,一直哭到皇上抱您哄,您才不哭了。
也是自那之后,皇上才又振作起来。
皇上说,他要养大您和瑞王殿下,他才有脸去见先皇后。
现在十几年过去了,再这么来一遭,奴才真是怕皇上的身子吃不住啊。”
玉嬷嬷在一旁更是哭成了泪人儿。
“皇上待娘娘是极好的,只可惜,娘娘去得早……”
云朝容放下茶杯,整了下衣裙:
“知道了,给本宫更衣。
本宫也该闯一趟太和宫了。”
第96章 云稷与容婉
云朝容一到太和宫门口,就遇到了沈雅芝。
“雅芝,你怎么来了?”
“我和王爷听闻父皇病倒了,王爷在忙政事,我来代王爷侍疾。”
沈雅芝有些担忧地看着云朝容,
“公主,御医已经进去看过了,说父皇并无大碍,只是忧思郁结,不肯进食。
父皇不想见人,我只能在外先等。”
云朝容拍拍沈雅芝的手:“雅芝,无事的,我进去看看。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我会劝好父皇的。”
云朝容进了寝殿。
绕过屏风,就看见皇上半躺在床上,整个人清瘦了许多。
不过几日,就像老了好几岁。
床尾挂着一幅画像。
画像上的女子笑靥如花,神采飞扬。
五官还有脸型和海棠极像,气质和韵味却远不是海棠能比的。
“父皇。”云朝容坐在床边的脚榻上。
皇上没有看她,只虚弱道:
“黄德的胆子真是大了。朕说过,任何人不得进来。”
云朝容把头靠在皇上的手边:
“父皇,您忘了,儿臣是您最宠的大公主。
这宫里谁能拦得住儿臣?”
“看来是朕宠坏你了。”皇上的语气柔缓了一些,眼神落在女儿的发梢。
“容儿是不是也觉得,朕不是个好皇上,对朕失望了?”
云朝容抬起头,拉住皇上的手,认真道:
“别的不好说,但父皇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父皇待容儿好,也待皇兄好,母后地下有灵,定然是欣慰的。”
皇上摸摸云朝容的头,眼中露出慈爱:
“容儿懂事,会为朕宽心了。”
“父皇,您给儿臣讲讲母后的事情吧,您从来都没给儿臣好好说过。”云朝容主动问道。
平常宫中无人敢在皇上面前提起先皇后。
提先皇后,就是踩皇上的雷区。
皇上看着女儿,眼里都是愧疚:
“你母后是天下顶好的女子。当年的容家嫡女,多少人求娶,连朕的那些皇兄也都对她有意。
可是容老太爷却让她嫁给了朕。”
云朝容适时拍马屁:“看来曾外祖父和母后都很有眼光。”
皇上苦笑摇头,这次并不受用:
“朕当年便无心权位,日日懒散游玩,就指望做个逍遥王爷。容家向来不喜卷入皇权纷争,才让你母后嫁给了朕。”
“只是世事难料,这皇位还是传到了朕手中。“
“先皇去世时,朕的几个皇兄都没了,宗室凋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