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宴玄似笑非笑,瞳眸极深,泛着危险的幽光:“本王的王妃,在本王怀里,夸别的男人厉害,本王不该有敌意吗?”
沈青黎笑了,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他的肩膀:“王爷吃的哪门子的醋?南霁云是外敌,瞎想什么?”
“南清月也是外敌,蛊师还让你提防她,阿黎怎么不提她?”
“好,以后提起南疆,我就说南清月这一行人。”
“我当着阿黎的面,提别的女子,阿黎为何不吃醋?”
“因为,我喜甜,不喜酸,”沈青黎在萧宴玄唇上亲了一下,微笑道,“甜的。”
沈青黎难得这般主动,萧宴玄唇角扬起,满是愉悦的弧度,眸光也越发地深邃幽沉。
看着他眸底毫不掩饰的欲色,沈青黎缩了回去,闭着眼睛道:“我困了。”
小姑娘的腰又细又软,萧宴玄揉了一把,清冷的嗓音低沉暗哑,如燃着一团火:“我不困。”
“我给王爷哼首歌谣吧。”沈青黎低声哼起来,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像哄小孩子一样。
屋里静谧,灯烛的灯花爆了一下,歌声低了下去。
萧宴玄感受着怀里清浅平缓的呼吸,看着已经酣然入睡的小姑娘,亲了亲她的眉心,笑意无奈又宠溺。
哄人都这般敷衍,还敢乱撩。
......
夜虫低鸣,星河低垂。
蛊师熬了一整夜,做了二十来个药包。
翌日,上至沈青黎和萧宴玄,下至锦一和溟一他们,一人都戴了一个。
蛊师腰间也挂着一个香囊,想必是用来遮掩气息的。
见时辰差不多了,沈青黎和蛊师去谢家为谢行诊治。
如此过了四五日,谢行脸上的腐肉都已经清理干净,药膏的药效极好,加上每日敷药,不再有恶臭。
只是,坑坑洼洼,一脸的疤,看着仍有些可怖。
这几日,又是施针,又是汤药,毒性没有再发作,谢行的身体也好了很多。
与此同时,谢管家和六叔公也到了云州。
等沈青鸾跟景昭借了人,派去云州,整个谢家如同铁桶一般。
二房和三房本就已经分出去,谢管家手腕铁血,丝毫不给情面,该整治的整治,该送官的送官,两房如今与别的旁支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谢家所有的产业,如今,都在谢行的手中,替他管理的,也都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心腹。
沈青鸾得到消息后,脸色难看得似笼了一层阴霾。
她咬了下唇,去书房找沈崇。
“父亲可知大姐姐正在为谢家家主诊治?”
这个,沈崇真不知道,但他很快就猜到沈青鸾的用意:“你想和谢家合作?”
沈青鸾点了点头:“女儿与谢家并无交情,父亲能不能让大姐姐代为牵线?”
第278章 忤逆
午时过后,暑气渐盛,水榭中摆了冰盆,四面风动,从湖面上吹来,带来一丝清凉。
沈青黎喝着冰镇过的果茶,等着沈崇开口。
与谢家合作,沈家有利可图,沈崇到底还是请了沈青黎回府。
他目光落在冰盆上,说道:“天气越来越热,冰块的价格也越来越高,各地冰铺日进斗金,只一月便有数十万两的进项。”
沈崇统领百官,户部又是他的大本营,知道这些不足为奇。
沈青黎笑着道:“如此说来,国库有了银子,就能把剩下的军饷一并还清了,之前,事情闹得太大,满城百姓都盯着,还要劳烦父亲催一催户部,以免百姓对朝廷再生误会。”
沈崇本想抛砖引玉,谁知沈青黎不但不接话茬,还反将了他一军。
他只好把话点明:“你近来是不是正在给谢行治病?”
沈青黎笑容不变:“二妹妹告诉父亲的吧,前些时日,我在谢家门口碰到二妹妹,只不过谢家主病重,闭门谢客了。”
“你医术高明,想来谢行也没什么大碍了,鸾儿有大才,你不如设宴,将谢行请上门,让他们好好谈一谈。”
“人与人之间,相处也好,合作也罢,都讲究一个真诚,二妹妹既有大才,拿出自己的诚意便是,诚意够了,自然能打动谢家主。”
耀目的光影下,少女眉眼柔和,说的话,却淡漠如冰,不近人情。
沈崇皱起了眉头,盯着她:“你不愿意?”
沈青黎轻轻一笑,反问道:“父亲凭何觉得,我一定要答应?又凭何觉得,谢行会答应?这世上,聪明人很多,父亲是,谢行亦是。”
在权贵面前,商贾不值一提,想要拿捏,易如反掌。
但谢家不是一般的商贾,它是大晋首富,有的是底气。
沈崇正是想到这一点,才会让沈青黎从中牵线,有救命之恩在,谢家不敢不答应。
但他没有想到,沈青黎会拒绝。
水榭里半晌无声,空气逐渐凝滞,带着几分冷意。
沈青黎直视着沈崇冰冷的神情,笑意中,带着几分讥诮:“我若为二妹妹牵线,旁人就会认定萧家拥护昭王,一艘注定要沉的船,没有人会自寻死路。”
沈崇眼底的神色一顿,或许是因为她的忤逆,仍带着些许冷意:“你就这么不看好昭王?”
沈青黎垂眸,漫不经心地晃着手中的茶碗,缓缓开口:“若二妹妹没有与我交恶,昭王兴许还有几分可用之处,但如今,萧家绝不会为昭王所用,比起难堪大任的昭王,陛下更中意暄王,毕竟,叶家满门尽灭,没有外戚威胁。”
沈崇目光一眯,深沉中,透出几分锐意:“暄王坐上那个位置,于沈家可没有半分好处,既无好处......”
那个位置,为何不自己坐?
面对沈崇的野心,沈青黎眸色微敛,接着他的话,平静地往下说道:“那便徐徐图之。”
沈崇现在花费财力人力所筹谋的一切,等她扳倒沈家,都会是她的,有现成的便宜不捡,难道留给晋元帝吗?
沈崇说道:“为父心中有数。”
沈青黎放下手中的茶碗,起身行礼,道:“若无其他要事,女儿先行告辞了。”
沈崇点头。
出了水榭,沈青黎沿着九曲长廊往岸上走,看到沈青鸾站在一棵柳树下等着她。
虽然听不到她和沈崇的谈话,但沈青鸾心里清楚,沈青黎不愿意帮她。
眼底的怨毒一闪而过,沈青鸾等她走近了,责问道:“一句话的事情,大姐姐为何不帮我?”
沈青黎轻轻笑起来:“意料之中的事情,二妹妹又何必明知故问。”
沈青鸾咬着牙,声音极冷:“大姐姐好狠的心!”
风从水面上吹过,吹得满湖荷花摇动,荷香幽微。
沈青黎望着荷叶下粼粼的水光,露出一抹讥笑:“二妹妹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我既非圣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扯什么姐妹情深,以德报怨?若今日,有求于人的人是我,二妹妹会帮我吗?”
沈青鸾神情一滞。
沈青黎看向她,嘲讽意味更深了,一字一句地开口:“不会,不是吗?”
沈青鸾沉着脸,娇美的面庞上,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她恶狠狠地说道:“大姐姐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难道不该偿还给我吗?若非大姐姐,我何须向人低头,受人欺辱,你害我至此,是你欠我的。”
沈青黎往前走了一步,盯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有些东西,真的是你的吗?”
沈青鸾瞳孔微缩:“你,你......”
“技不如人,就不要怨天尤人,你挑唆母亲和大哥的时候,利用秦愈和姜洄的时候,你做的那些事情,难道都是我逼你的?害你至此的,是你自己,与我无尤,若真要清算,二妹妹欠我的,这一辈子,也未必能还得清吧,占了天大的便宜,谁给你的脸倒打一耙?”
沈青鸾脸色变了又变,心中惊疑不定,害怕沈青黎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就在她要开口试探的时候,沈青黎转身走了。
......
长风带着夏日的热气,吹过高高低低的荷叶,吹过湖边的垂柳,也吹过光德坊某处宅院廊下的芭蕉。
廊下的竹帘挡了灼热的日光,屋中也摆了好几个冰盆,但南霁云一行人,还是热得心头烦躁。
长安虽然比南疆繁华,但实在太热了,南清月一刻也不想多呆。
这些几日,他们出动了南疆所有的暗桩,仍一无所获。
南清月心中不快,看向伏长老,语气就有些不好:“查了这么久,半点进展都没有,是不是搞错了,人根本不在长安。”
南疆崇敬蛊神,很多时候,圣蛊殿比皇族还有威望。
区区一个郡主,伏长老还不放在眼里。
他垂着眼,冷然道:“圣蛊殿t从不会出错,人就在长安,郡主若觉得闷了,可以先回南疆。”
南清月脸色一沉,正要发作,南霁云目光微冷地睨了她一眼,满是警告。
父王想要坐上储君之位,还要仰仗圣蛊殿,不宜撕破脸。
南清月从小到大没这么憋屈过,只得按捺住心中的火气。
南霁云道:“清月性子直爽,并非是在质疑圣蛊殿,长老勿怪,只是,不管是高门世家,还是商贾富户,我们几乎都查了个遍,虽有符合的,但都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伏长老皱了下眉头,默了片刻,说道:“大长老也来了长安,我会留下圣蛊殿的暗号,让他联系我们。”
第279章 纵奴行凶
南霁云目光一动,有些意味不明。
慕长老从不插手圣蛊殿的内务,只一心养蛊,他还以为他在培育新的百蛊王。
南霁云讶异道:“大长老也在长安?可是为同一件事?”
伏长老是圣女心腹,知道一些内情,摇头道:“大长老来长安,是赴故人之约。”
既是私事,南霁云就没有多问,只道:“联络大长老一事,可需要帮忙?”
在圣蛊殿,等级不同,暗号也不同,事关圣蛊殿的机密,绝不能外泄。
伏长老冷淡说道:“多谢世子好意,不必了。”
南霁云笑了笑,喝着冰镇过的浆饮,看着伏长老走远。
南清月撇了撇嘴,不满道:“能被父王看上,是他的荣幸,大哥何必事事讨好,等父王成为南疆的王,看他还怎么张狂,圣蛊殿......”
“清月,”南霁云俊美的脸上凝着森寒冷意,他慢慢收了笑意,“事情未成之前,你最好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要是坏了父王的事,大哥也帮不了你。”
南清月心头一凛。
她虽刁蛮狠辣,但对南霁云打心底里发怵。
她闷声说道:“知道了,大哥,我忍着他就是了。”
事情没有进展,伏长老心中也焦灼,顶着大太阳,在城中各处留下暗号,殊不知,谢行脸上的腐肉清理干净后,蛊师在宴王府闭门不出。
萧家暗卫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将暗号临摹下来,交给溟一。
青云山中,萧宴玄正在练兵。
他站在一棵大树下,看着纸上的暗号。
溟一开口道:“王爷,可要让蛊师过去,试探他们的意图。”
“不急。”
蛊师既不是圣女的心腹,说明两人不是同路人,伏长老未必会如实相告。
等南疆的暗桩拔除干净了,他们在长安没了依仗,又暴露在晋元帝的眼皮子底下,自然不敢玩心眼。
萧宴玄将纸张交给溟一,问道:“南疆的暗桩都摸清了吗?”
溟一道:“都已经摸清了,只待王爷吩咐,便可一举拿下。”
萧宴玄道:“暂时按兵不动,兴许还能钓出大鱼。”
溟一神情微变,有些冷凝:“王爷是说,朝中有人和南疆勾结?”
各国之间,相互安插眼线,朝中未必没有南疆的细作。
大树枝繁叶茂,日光从枝叶间漏下来,落在萧宴玄眼中,映着黑眸深处的暗色,幽冷又危险。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散漫,勾着唇,道:“盯紧南霁云,真要有南疆的细作,正好送南疆一份大礼。”
溟一颔首,又道:“王爷今日可要回府?”
萧宴玄看着不远处正在训练的将士们。
最近,他在练新阵形。
玄甲军之所以是不败的神话,除了将士们不畏生死,骁勇善战之外,很大的原因,是阵形千变万化,敌人摸不透,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再过几日吧。”
脑海里浮现出少女明艳的笑颜,萧宴玄的唇角扬起一抹轻柔的弧度。
想阿黎了。
......
时间一日日过去,转眼又过了十来天,沈青黎从每日去谢家看诊,改为三日去一次,还炼制了新的药膏,有祛疤的功效。
她观察着谢行的脸,问道:“谢家主可还觉得疼?”
谢行的脸不溃烂了,还长出新的血肉,心中高兴不已:“不疼了,就是有些痒。”
“那是正常的,谢家主不必担忧,”沈青黎提笔开了个药方,指着新炼制的膏药,说道,“从今日起,无需再敷脸,用这个方子洗脸,再配以新药膏。”
“好,多谢王妃。”
“双生花和萝藤草有消息了吗?”
“还在找。”
施了半个多月的针,余毒去了一点,沈青黎又在内服的汤药里加了雪莲。
“还是要尽早找到这两味药材,蓬莱阁的拍卖会网罗天下奇珍异宝,谢家主可以去蓬莱阁,玥娘她为人豪爽,定会帮忙留意的。”
这些年,谢行为稳住局势,一直隐瞒病情,即便寻药,也是暗中进行,不敢走漏半点风声。
沈青黎谈起蓬莱阁,言语间颇为熟稔,谢行便知她和蓬莱阁交情匪浅,对蓬莱阁也信任了几分,决定派人去一趟蓬莱阁。
行完针,沈青黎提起药箱,说道:“三日后,我再来为谢家主行针,告辞了。”
“谢叔,替我送一送王妃。”
谢管家今日正好从云州回来,谢行吩咐他道。
自从沈青黎给谢行治病以来,谢行一日比一日好,谢管家从云州回来,见到谢行的第一眼,高兴地落了泪。
他心中万分感激,十分恭敬地将沈青黎送到门口,吩咐下人将两个竹筐搬上马车。
“这些都是云州的特产,还望王妃莫要嫌弃。”
沈青黎笑着道了声谢。
谢管家拱手行了礼,等沈青黎登上马车走远了,才转身回府。
马车晃晃悠悠地行驶着,锦一忽地回头,低声对沈青黎说道:“王妃,南霁云和南清月。”
沈青黎顺着锦一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南霁云和南清月从一家酒楼里走出来,有个小孩在街边玩耍,不小心撞到南清月,南清月身后的侍女扬起鞭子就要打过去。
日光下,有寒光凛凛闪过,鞭子上竟然带了倒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