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骤然挥过来的鞭子,小孩子吓得愣在原地。
“锦一,”沈青黎神情骤冷。
不管南清月在南疆如此跋扈狠毒,来了长安,就容不得她放肆。
锦一掏出一把匕首,直接掷了过去,力道之大,直接没入那侍女的手腕。
“啊......”
侍女惨叫一声,手中的鞭子落地,她疼得捂住手腕。
南霁云和南清月齐齐变色。
“谁?出来!”
血腥味漫开,街道上的百姓吓得四散躲开,马车缓缓驶了过去。
锦一拉紧缰绳,马车停下后,她抱起哇哇大哭的孩童,递给匆匆赶来的妇人。
妇人是在一旁摆摊的老板娘,脸都吓白了,接过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忙不迭的道谢:“多谢,多谢贵人相救。”
“以后要看好孩子。”
“是是是。”
妇人抱着孩子回到摊子,温柔地哄着。
南霁云的目光一直落在马车上,奈何车门关着,什么也瞧不见。
锦一声音冰寒如霜,先发制人:“你们是哪家的,天子脚下,竟敢纵奴行凶。”
第250章 动手
南霁云一眼就看出锦一的武功在他之上。
长安城中,身边侍女武功高强,又能以沉香木做车厢,云鲛纱做车帘的,唯有宴王妃一人。
在来长安之前,南霁云就已经让人收集各个世家的情报,是以,一眼就猜到两人的身份。
他上前,朝马车里的人拱了拱手,举手投足之间,风度翩翩。
“是在下御下不严,回去之后,定会严加惩处,今日多亏了夫人,才没酿成大祸,不知夫人家住何处,在下好奉上薄礼,答谢夫人出手相助。”
南霁云温和有礼,即便有意借此事结交宴王府,亦不会让人觉得他在钻营。
他话音一落,便有侍从掏出一个钱袋,送到摊子前,向那一对母子致歉。
沈青黎坐在马车之中,声音淡淡响起:“听公子的口音,不是大晋人吧。”
南霁云一怔。
沈青黎继续道:“大晋礼仪之邦,大度好客,诸位远来是客,奉劝你们一句,不管你们有多厉害,有多少依仗,但这里,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
小小一个侍女,在他国的国都,都敢挥鞭打人,可见,南清月有多狠辣跋扈。
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沈青黎担心她回头找那对母子算账,故而,出言敲打。
南霁云听出话中的警告之意,眼底神色微沉。
隔着云鲛纱,他看不清沈青黎的面容,但脸上的笑意,依旧温和清润,无懈可击。
“多谢夫人提醒,长安繁华热闹,是人间盛境,我会约束好底下的人,绝不会无故滋事。”
“公子能约束好身边的人,那最好不过,世上之事,只要做过,都有迹可循,哪怕是一只虫子爬过。”
南霁云脸色陡变,暗忖沈青黎是不是知道他们的身份。
“阿锦,走了。”沈青黎道。
锦一坐上车辕,驾着马车离开。
南霁云目不转睛地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脸上神色莫测。
这大晋的人,果然有意思。
宴王妃更不简单。
他们先前找人的时候,查t过宴王妃,虽然最后排除了,但南霁云也知道她不是一般的深宅女子。
今日,只几句谈话,就见识了她的厉害之处。
街上又恢复了喧闹,南霁云声音冰冷,对南清月说道:“你身边的人,你自己处理,下不为例。”
南清月脸上笼着一层阴云,显得有几分阴寒和狠毒。
她死死地盯着身后的侍女。
侍女满脸惊恐。
她在南清月身边伺候多年,清楚她的手段,颤着声音哀求道:“郡主,奴婢知错了,看在奴婢忠心护主的份上,饶了奴婢吧,奴婢发誓,日后,绝不莽撞行事。”
南清月冷冷地勾起红唇,艳丽的唇线,如刀锋一般森然:“能喂我那些宝贝,是你的福分。”
......
回到翠微院,锦一想起南霁云的神态,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
她道:“王妃,南霁云应该是认出你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沈青黎回头,就见萧宴玄逆光而来,日色在他身上渡了一层光晕,照得他的眉眼俊美又矜贵,如珠玉生辉,对上她投来的目光,唇角噙着的笑意,柔和得似一抹春风。
这些时日,他鲜少回来,沈青黎有好几日没见过他了,脸上不由扬了笑,将街上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
萧宴玄漆黑的深眸藏着冷厉的戾色:“看来,是太闲了。”
沈青黎闻言,便知道他要动手了。
以晋元帝多疑的性子,萧家出手吃力不讨好。
朝廷的事情,还是要朝廷去解决。
身为皇子,景昭是最好的人选。
沈青黎杏眸里藏着一抹狡黠:“网已经铺开,这泼天的富贵,希望他能接住。”
那么大一个功劳,景昭一定会咬钩。
果然,溟一刚把消息透露出去,他收到后,立马派人探查,天刚蒙蒙亮就进宫。
晋元帝正准备去上朝,就听小太监禀报:“陛下,昭王殿下在殿外求见。”
晋元帝顿了片刻,淡声道:“让他进来。”
小太监退出殿外,请景昭入殿。
景昭拱手作揖,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晋元帝道:“这个时辰进宫,可是有什么要事?”
景昭正色道:“儿臣收到消息,南疆皇族潜进长安多时,这些时日,一直在暗中探寻高门贵女,儿臣顺藤摸瓜,发现南疆在城中安插了不少暗桩。”
晋元帝眼睛一眯,幽芒微沉:“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景昭说道,“北燕使团抵达在即,若放任他们私下行事,恐会搅得整个长安不得安宁。”
“事情既是你查到的,朕便交由你负责,务必要将那些贼子一网打尽,我景氏的江山,容不得任何觊觎!”
“儿臣定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好!不愧是朕的儿子,去吧,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儿臣告退。”
看着景昭走远,晋元帝语意深沉:“昭儿真是长进了,朕不知道的事情,他竟查得这么清楚。”
福公公躬着身,轻声说道:“昭王殿下素有孝心,也是想为陛下分忧。”
晋元帝摩挲着龙椅上的扶手:“为朕分忧是有,更多的,恐怕是为了朕坐的这个位置。”
福公公在一旁听得惊心,不敢接话,望着天色,说道:“陛下,该上朝了。”
“走吧。”
......
景昭得了晋元帝的圣令,带着禁卫出了宫,迅速地围了一些酒楼赌坊,金楼书铺。
禁卫一出现,萧家的暗卫就撤了回来。
景昭动作太快,暗桩的人,来不及跟南霁云通风报信,景昭就围了南霁云在光德坊暂住的宅院。
南霁云脸色难看至极,想不通是如何暴露的。
难道是宴王妃?
可是,据他所知,萧家和景昭不对付,不可能将这么大的功劳拱手相让。
“砰”地一声,大门被撞开。
景昭负手走了进来,盯着廊下的男子,慢悠悠地微笑道:“云世子远道而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本王也好尽地主之谊。”
南霁云脸上亦挂着笑:“昭王殿下,幸会。”
景昭目光一扫,看着院中戒备的侍从,笑得更玩味了:“云世子好大的阵仗,正好,我大理寺的牢房空旷得很,再多的人,都住得下。”
好一个下马威!
南霁云笑意不及眼底。
“昭王殿下说笑了,”他说着,眸光转向那些侍从,“还不退下!”
侍从收了手里的刀剑,退到一旁。
景昭高高在上地笑道:“本王就喜欢世子这种讲规矩的人,云世子,请吧。”
南清月神情紧张,闪过杀意:“你要把我大哥带去何处?”
第251章 暗涌
景昭没错过南清月眼底的杀气,笑意幽凉,透着冷色:“郡主若是想知道,也可以一起。”
南霁云按住南清月的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他们理亏在先,真要动起手来,便是要了他们的命,也不过是死一两个世子郡主,皇祖父不会为了他们,跟西晋撕破脸。
在南疆,命不值钱,亲情更不值钱。
“月儿不必担心,宴王妃不是说了吗,大晋是礼仪之邦,最是热情好客。”
提到沈青黎,景昭目光一动,问南霁云:“世子见过宴王妃?”
南霁云看着他脸上的讶异之色,眸底暗涌沉浮不定。
果然,不是宴王妃透露他们的行踪。
“有过一面之缘。”南霁云嘴角微弯,又是一派光风霁月的君子之风,他步下石阶,云淡风轻地朝院外走去,“有劳昭王殿下带路。”
景昭转身,两人一道进宫。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既然已经暴露,再问如何暴露的,没有半点意义,反而,落了下乘。
晋元帝还没下朝,南霁云等了一个时辰,才有小太监领着他入殿。
南霁云含笑而立,脸上不见一丝恼色,行礼道:“南疆世子南霁云见过陛下。”
南霁云生来就是天之骄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接二连三被给了下马威,还能这般沉得住气。
只一照面,晋元帝就知道,南霁云的城府比他想的还要深。
“世子不远万里来到长安,所为何事?”
南霁云行事周全,习惯有备无妨,早在出发之前,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自然,也早就想好了措辞。
“外臣有个妹妹,因天生不足,一直体弱多病,幼时不慎走失,寻找多年,终于有了一点眉目,外臣这才来了长安,希望能寻到人,好一家团聚。”
这一番话,真真假假,滴水不漏。
“哦?”晋元帝看了他一眼,略有些讶异,“长安百万户,你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怎么不递交国书,朕也好安排人帮你一起找。”
南霁云浅浅一笑:“陛下日理万机,外臣岂敢因家中私事叨扰陛下。”
“我们两国累世交好,云世子就当是在自家,不必见外。”
“陛下盛意,外臣恭敬不如从命,多谢陛下。”
“听闻,圣蛊殿的长老也跟着一起来了长安?”
南霁云垂眸,遮了眼底神色:“外臣担心舍妹体弱,不能远行,故而,请伏长老一道同行。”
晋元帝饶有兴致地盯着他:“都说圣蛊殿蛊术精湛,如此说来,那位伏长老擅长以蛊治病,堪称妙手回春。”
南霁云知道晋元帝绝不会无故提起这些,一时猜不透晋元的意图,只能点头。
晋元帝笑了:“那正好,今早,禁卫围捕细作之时,不慎中招,中了蛊毒,要辛苦伏长老走一趟了。”
南霁云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也终于反应过来,他们一行人一到长安,就被盯上了,故意按兵不动,等着他们联络暗桩,好一举铲除。
那些人在长安蛰伏数十年,早已娶妻生子,儿孙满堂,如同寻常百姓一般,若不是他泄露了行踪,他们根本不会被发现。
此番回去,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跟父王和皇祖父交代。
南霁云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既心疼暗桩被除,更恨晋元帝欺人太甚,竟还要伏长老替禁卫医治。
南霁云巴不得那些禁卫死绝了,但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他敛下眼底的阴霾,说道:“举手之劳而已,何谈辛苦。”
......
宅院里。
自从南霁云进了宫,南清月就坐立不安,在屋里不停地来回走动,听到院中有人喊了一声“世子”,连忙迎了出去。
“大哥,大哥,你回来了,”她焦急问道,“晋元帝可有为难大哥?”
南霁云进屋,坐在上首的位置上,沉声说道:“我们暴露行踪后,所有暗桩都被晋元帝铲除了。”
“什么?”南清月刚坐下,一听这话,惊得站了起来。
伏长老的眉头亦是皱了起来。
南霁云看向他:“还要劳烦长老走一趟,给中了蛊毒的禁卫医治。”
还不待伏长老开口,南清月就先砸了一个茶碗。
“欺人太甚!晋元帝如此不要脸,我们也无需客气,此番我们带了不少......”
话音戛然而止,南清月被南霁云冰冷的目光盯得浑身发寒。t
景暄的温润,如玉,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南霁云的温润,更像是戴了一层面具。
当他撕下这层面具,显露出来的,只有阴森的冷意。
“一国皇帝岂是那么好算计的,若能得手,便也罢了,一旦失手,你我第一个被拿来祭旗,你若把脑子落南疆了,就滚回去。”
南清月只是被气糊涂,血气上脑,才说了蠢话。
她问道:“暗桩被除,我们又在明,接下来,大哥打算怎么办?”
形势对他们十分不利,南霁云也没想好应对之策。
他揉了揉眉心,问伏长老:“还没联络上大长老吗?”
伏长老摇头,眉头拧得更紧了。
南霁云又道:“那几个禁卫,长老务必尽心医治,大晋能人辈出,宴王妃更不是泛泛之辈,我们绝不能再受人把柄。”
“老夫行事自有分寸,世子还是操心自己吧,若能寻到人,还能将功折罪,如若不然......”
伏长老冷笑着起身,随院门口的禁卫去医馆。
等他替那些禁卫解了蛊,晋元帝也下令帮忙找人。
一时间,满长安都知道南霁云来大晋寻找失散多年的妹妹。
那可是大皇子府的嫡小姐,千金贵胄,何等的尊贵。
沈青鸾听到消息时,正在修剪花枝,手一顿,一枝开得最艳的花朵被剪了下来。
两年前,在沈青黎被接回沈家的那一日,她无意中听到一个秘密。
一个和沈青黎有关的秘密。
沈青鸾拿起那朵花,把玩了片刻,冷笑着扔到地上。
“开得再艳丽又如何,出身再高贵又如何,还不是命不好。”
沈青鸾抬脚踩了上去,往佛堂而去。
她要去找沈夫人。
第252章 证据没了
自从沈夫人被晋元帝褫夺了诰命,就一直在佛堂禁足。
佛堂清冷孤寂,沈夫人一身素衣,正跪在蒲团上诵经。
短短数月,她消瘦了很多,原本保养得宜的脸庞,已经有了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