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接受景昭在她们的大喜之日,与她的好友厮混。
屈辱,难堪,委屈霎那间涌上心头。
好事被打断,景昭极为不悦,却也恢复了理智。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快速地穿好衣服。
看到沈青鸾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心头一软,伸手去握她的手:“鸾儿,”
沈青鸾避开了他的触碰。
她眼圈发红,盛满痛楚之色:“既然,殿下与容大小姐两情相悦,臣女这就和父亲进宫,请旨退婚。”
沈青鸾若是去退婚,把事情闹大了,惹怒了父皇不说,还会彻底失去沈家的势力。
景昭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
“此生此世,我只想与鸾儿结为夫妻,今日之事,是我不够谨慎,遭了他人算计,伤了鸾儿的心,鸾儿要如何罚我都可以,还请鸾儿不要放弃我。”
堂堂皇子放下身段,情真意切地去哄一个人,如何能不令人动容。
晶莹的泪水再次滑落,沈青鸾看向容婼:“可婼儿要怎么办?”
为了拉拢镇南王府,容婼和镇南王府的世子定了亲,两人婚期将近,出了这事,镇南王府和容家结仇,已不可能成为他的助力。
容婼于他,已是一颗弃子,但他不能不给容家面子。
景昭道:“本王对婼儿只有兄妹之情,本王会给她一个侧妃之位。”
“太委屈婼儿了。”
“在本王心里,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也没有人及得上你万分之一。”
“殿下,”沈青鸾动情地望着他,眼里又盈满了泪。
她早已冷静,她的每一颗眼泪都是算计。
她不可能与景昭退婚,也绝不允许,容婼以平妻的身份,正妃之礼,嫁入昭王府。
容婼不甘心。
“表哥,”
她声音微颤,未语泪先流,那么委屈,又那么柔弱无助。
景昭面无表情道:“你若不愿,我会和外祖父说,送你回祖地。”
容婼心下暗恨,垂眸道:“婼儿愿意。”
容贵妃是她姑母,向来疼她,即便她以侧妃的身份嫁入昭王府,姑母也一定会偏袒她,沈青鸾休想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沈青黎冷眼旁观。
向来高傲的沈二小姐居然扮柔弱,但凡她硬气一些,容婼都进不了昭王府。
景昭和容家本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会因为一个容婼,两家就翻脸。
他已经和镇南王府结怨,绝不敢再得罪沈家。
也幸好她这么蠢,她才能让沈家和容家生隙,成为景昭的一大隐患。
沈青黎看了周嬷嬷一眼。
周嬷嬷不着痕迹地拽了一下沈夫人的袖子,目光落在容婼的肚子上,沈夫人眼底掠过暗色。
“不妥,”沈夫人道,“容大小姐出身高门,怎能给人为妾?她是个有福气的,怕是已怀了殿下的子嗣,殿下的长子是何等的尊贵,万不能是庶出。”
景昭握住沈青鸾的手,温柔地看着她:“本王的长子,只会是鸾儿所出。”
容婼恨得心都要滴血。
若她生下长子,就能压沈青鸾一头,王妃之位迟早是她的。
沈家这一招以退为进,可真是狠!
周嬷嬷看了沈青黎一眼,心中一阵胆寒。
大小姐真是好手段。
这一t碗避子汤喝下去,沈家和容家是彻底撕破脸了。
容婼咽不下这口气。
既然不能动沈青鸾,那就拿软柿子捏。
她指着沈青黎,控诉道:“是你!是你对我和表哥下药!沈青黎,你好狠毒的心!”
第8章 起疑心,安插眼线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沈青黎。
若是从前,景昭心里必定是憎恶厌烦的。
可今日的沈青黎太美艳,太耀眼。
他隐隐生出几分窃喜。
沈青黎对他旧情难忘,压根就放不下他!
沈青鸾捕捉到他的神色,双手紧紧攥起,又慢慢松开。
如果这样就乱了方寸,将来又如何执掌后宫?
等她成了皇后,沈青黎也好,容婼也罢,不是照样得跪在她的脚下?
“不会的,”她脸上写满了对沈青黎的信任,笃定道,“大姐姐不会这么做的。”
“怎么不会?”容婼咄咄逼人,“她自己嫁不成表哥,就想报复你,让你伤心,最好和表哥离心!”
她必须要咬死沈青黎,如此,姑母才好为她撑腰,她才能与沈青鸾分庭抗礼。
沈老夫人的目光陡然锐利,对沈青黎的厌恶更深入骨髓。
这孽障都嫁出去,还给沈家招祸惹事。
她端着老太君的威仪,对容婼说道:“容家丫头,凡事都讲证据,红口白牙诬人清白,这就是你容家的教养?”
容婼冷哼一声,早没了刚刚的楚楚可怜,强硬道:“老夫人是老糊涂了,还是铁了心要包庇沈青黎?”
沈老夫人气了个倒仰。
她活了这么把岁数,体面尊贵惯了,还从未被一个小辈这么斥骂过。
“婼儿,不得无礼,怎可如此冒犯老夫人。”
景昭呵斥了两句,看似是敬重沈老夫人,可实则,他认同了容婼的话。
容婼委屈地噘着嘴,抱怨道:“人家都欺到我们头上了,你还这么向着她们。”
“容家的姑娘都是请戏子调教的吗?”沈青黎轻轻一笑,极尽嘲讽,“青天白日,与人苟且,戏还这么多,簪缨世家,也不过如此,窑姐儿都比你们要脸。”
居然把她比作那些低贱的女人,容婼都要气炸了。
景昭眼里浮上阴霾。
这话毫不留情,把容贵妃也骂了。
“宴王妃,慎言!”
沈青黎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嘲弄:“昭王殿下怎么不让自己表妹慎言,难道殿下年纪轻轻就老糊涂了,还是看宴王赋闲在家,欺我萧家无人?”
萧宴玄为何赋闲在家,是晋元帝为了兵权,以病重为由,将他困在长安。
这话若传出去,无疑会寒了无数武将的心,皇族失了威信,晋元帝只会把这笔账算在他和容家头上。
景昭很快反应过来,然而,沈青黎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都说夫家煊赫,妻子才显贵,萧家如今门衰祚薄,本王妃没了依仗,小小的一个闺阁女子都能随意攀咬了。”
萧家世代为国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是西晋最坚硬的脊梁,萧家在一日,西晋便可安稳太平一日。
沈青黎一句门衰祚薄,更是把容家和景昭架在了火上烤。
偏容婼以为萧家真的没落了,非要踩死她:“本小姐可没有攀咬你,是你自己下作,从前,你就嫉妒青鸾,对她百般刁难陷害。”
景昭额上青筋暴跳,脸色阴沉得吓人。
这个蠢货!
真是被他母妃和外祖一家宠坏了。
不避重就轻把事情揭过去,反而还紧咬着不放,不就坐实了容家欺萧家无人,皇族无德无仁了吗?
沈青黎就喜欢这样的蠢货,道:“你但凡用脑子想事,就该知道,宴席是母亲亲自操办,难道她会帮着我给你们下药?二妹妹又不是捡来的。”
沈老夫人眼皮狠狠一跳。
差点以为她知道了沈青鸾的身份。
四下一片窃窃私语。
谁都知道沈青黎不受宠,过得比下人还不如,不可能有这个本事。
容婼恨得咬牙:“不是你,又会是谁?”
沈青黎神色平静:“容大小姐口口声声,说我给你们下药,何不请大夫过来瞧一瞧?”
“那就请太医。”
容婼信不过沈家的府医,正好太医令也来赴宴,让人去请。
等了会儿,大批的人朝这边过来,为首的中年男人气度深沉,迈步间是掩不住的迫人气势。
正是沈崇。
他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太医令道:“劳烦太医令了。”
“相爷客气了。”
太医令给景昭和容婼都把了脉,两人没有中药的痕迹。
容婼尖声道:“不可能!”
景昭也不信:“会不会是药性已经解了?”
太医令摇头:“哪怕是一般的媚药,药性也没那么快解。”
容婼指着他骂:“你个庸医!沈家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这般为她们遮掩。”
太医令气得够呛,朝景昭拱手道:“老臣医术不精,殿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能做太医令,不管是医术还是医德,都是拔尖的,平时只给晋元帝看诊,何时受过这种羞辱。
当即就有大臣看不下去。
“容家这等名门望族,即便容大小姐是个草包,礼义廉耻这四字总该知道的。”
“小小年纪,连沈家嫡女都敢污蔑,萧家忠烈都敢欺辱,如此跋扈猖狂,容家的家教当真是全大晋独一份!”
“殿下贵为皇子,一再纵容母族的人胡闹,难道殿下心中只有亲疏,全无公理吗?”
有那耿直刚正的,连景昭也指责上了。
满朝文武对他极为失望。
看着光风霁月,是一众皇子的表率,却不知竟这般好色昏聩。
这样的人,真能担起社稷重任吗?
眼见着景昭失了人心,沈崇开口道:“殿下品行高洁,至情至性,平日里,诸位大人也有目共睹,容大小姐酒后失状,殿下怜她女儿家脸面薄,不忍苛责,是为顾念兄妹情。”
他声线沉缓,不容置喙,又做足了面上功夫,让容婼给太医令和沈青黎道歉,事情就这么揭了过去。
众人陆续散了,沈青黎也准备离开,沈崇叫住了她。
他深深地盯着她,精光锐芒暗敛眼底。
往日里,她虽也狠毒,但木讷愚蠢,有什么心思,一眼就能看透。
现在,居然这般会鼓动人心,三言两语,就让容家成为众矢之的。
如果连她都被容家这样对待,那么,其他百官的家眷,又会受到怎样的欺辱?
她这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容家比皇族更嚣张。
也让朝臣和晋元帝知道,景昭身为皇子,却更亲近母族,以晋元帝多疑的性子,岂会不猜忌?
晋元帝收了萧家兵权,朝臣本就颇有微词,今日过后,心中的不满只会与日俱增。
她这个女儿,学会耍心眼了。
有意思。
沈青黎任他审视,低眉敛眸道:“父亲有何吩咐?”
沈崇道:“身边怎没有伺候的人?让你母亲给你拨两个。”
原主的婢女不愿陪嫁,在出门当天故意摔断腿,原主虽然蠢,但也有自己的傲气,便没带婢女进宴王府。
沈崇突然这么关心她,想来是起了疑心,要在她身边安插眼线。
第9章 拿她立威
“多谢父亲好意,王府不缺伺候的人。”
沈青黎眉眼温婉,语气轻缓,但一字一句又透着棱角。
沈崇眯了一下眼睛,透出几分上位者的气势。
哪怕说着关切的话,也尽是不容人忤逆的威严。
“外人哪里有自己人伺候得称心,王府规矩繁多,没人在你身边帮衬指点,我和你母亲如何能放心?”
沈青黎从容立在那里,杏眸微弯,盈满笑意:“父亲母亲不必为女儿挂心,夫君待我如珠如宝,自不会委屈了我。”
萧宴玄在不远处,听她连夫君都喊上了,唇角勾起一抹寒凉至极的微笑。
沈青黎背脊倏地一凉,下意识地侧过脸,对上他阴沉冰冷的黑眸,更觉如芒在背。
很快,又释然。
反正都被撞见了,不妨再借一下他的名头。
她对沈崇说道:“夫君在等我,女儿先回家了。”
沈崇“嗯”了一声。
当着萧宴玄的面,也不好强行安插眼线。
......
马车一路行去,落日斜晖如同碎金一般倾洒在长街上,霭霭暮色笼罩了整个长安城。
宴席上,沈青黎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有些饿了,捏起一块花糕。
花糕晶莹剔透,里面的果酱紫红如鲜,咬一口,软糯清甜。
沈青黎弯起眉眼,满脸的笑。
这笑容太过夺目,萧宴玄的眸光在她脸上落了一瞬。
那是无比动人的一抹颜色,鲜活,灵动,明媚,仿佛盛绽的光华,天色都亮堂了。
沈青黎再拿一块的时候,发现萧宴玄正在看她,她把糕点往他前面推了推,微笑道:“王爷要不要尝尝,很好吃的。”
萧宴玄侧过脸,转向了窗外,那搭在窗框上的手,修长如竹,白若冷玉,在漫天晚霞下,莹然生辉。
沈青黎笑望着他:“王爷的右手看着与常人无异,可每到阴雨潮湿的天气就会疼痛难忍,偶尔还是会僵硬,没有知觉,对吧?”
一个自t小在乡野长大,一无是处的人,到底是如何学的这一身精湛的医术?
她的身上仿佛藏着无数的秘密。
萧宴玄从窗外收回目光。
他黑眸如泼墨般,漂亮却凌厉,看人时,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沈青黎提起茶壶,沉静的侧颜仍然带着生动的笑意。
她倒了盏茶,放到萧宴玄面前,道:“祖母给了我两间铺子,我手上没人,王爷借人给我,我帮王爷治手,王爷意下如何?”
敢与他谈条件的,满长安也找不到几个。
萧宴玄盯着她,眯了眯眼,沉沉地笑了一声:“你能治,药王谷的人也能治。”
“十日之内,我一定找到菩提藤。”
沈青黎扬唇浅笑,眉眼之间流露出来的自信从容,让她越发明艳。
萧宴玄勾了下唇角,似乎在笑,眼中却全是杀伐冷意。
矜骄,且不可冒犯。
“敢戏耍本王的人,本王可不会让她活命。”
“王爷是答应了?”沈青黎欣喜地勾住了他的尾指,“那就这么约定了。”
手上传来柔软的触感,萧宴玄恍惚了一下。
那是一种很古怪的久违感。
就好像又回到年少在叶家住过的那一段时光。
那个灵动娇媚的小姑娘,竖起尾指伸到他面前,等着他勾上去,脸上满是清亮狡黠的笑意。
“兄长,我们就这么约定了哟。”
一模一样的话,掠过耳畔,重叠在一起。
萧宴玄眨了一下眼睛。
他在绚烂的光影里,看见沈青黎娇艳明亮的容色,眼神陡然变得阴鸷。
他嫌恶地抽回自己的手,瞳色深深,像是聚了风暴:“本王看你这手留着也没什么用,废了吧。”
沈青黎这才惊觉,她刚才的那个举动太过亲近,却忘了早就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