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师道:“十斤以内,都是五文钱,超出二斤,加一文钱。”
老汉又问道:“水头县呢?”
镖师看着凶,脾气却很好,耐心答道:“也是一样。”
王二咂舌:“水头县可比三禾县远多了。”
“只要是临州境内的,都是一样的价。”镖师说着,看向老汉,“要寄吗?”
“寄。”老汉点了点头。
镖师指着一旁的屋子说道:“寄货物的,都在那边屋子,你进去,自有人替你办理。”
老汉道了谢,去一旁的屋子。
王二看着镖师忙活,信件包了油纸后,外面又套了个袋子,封存好后,写上收信人的地址和姓名,等字迹干了,放进竹筐里。
镖局做事细致周到,王二万分满意,掏出三文钱递给镖师:“几日能到?”
“两日就能到,不过,你要是着急,也可以加急,多两文钱。”
王二连忙摆手,不加急也比驿站快,驿站每日最远只能走一百八十里。
他一出来,那些瞧热闹的人,就朝他围了过去。
“大兄弟,你刚进去是寄东西吗?”
“多少钱?”
“他们真的能送到吗?”
人们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问个不停。
王二掏出单据,一一答了,还夸了镖局一番。
他这还没说完,老汉也出来,那些人又围着老汉询问。
......
镖局那边,一传十,十传百,整个临州城都知道长安镖局不但收贵重的大件货物,也收书信和小件的物什,而且价格实惠,安全可靠,还很快。
梨云山这边,沈青黎和萧宴玄一人背着一个竹篓进了深山。
昨日,没在临州城买到梨花蜜,左右也无事,就进山碰碰运气。
她想熬些秋梨膏,顺便挖些药草。
深山里,树木茂密,沈青黎在林间行走,梨花蜜没找到,药草倒是挖了不少。
她今天运气不错,竟然挖到了一株快五百年的野山参。
五百年的人参,千金难求,那是能救命的东西。
沈青黎脸上的笑容灿烂又明亮,小心翼翼地将野山参放进背篓里。
越往深处走,人迹越发罕至,药草的品质也越好,一路上,采了不少珍稀药材,竹篓都要满了。
萧宴玄也寻到两处梨花蜜。
一上午下来,两人收获颇丰。
沈青黎肚子有些饿了,想让萧宴玄去猎点野鸡野兔,蓦地发现有些不对劲。
她面露古怪之色,问萧宴玄:“夫君,你觉不觉得,我们一路走来,都没看见什么飞禽走兽?”
一进密林的时候,萧宴玄就发现林子里太过安静。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们现在已经走到密林深处,再往下走,会更危险。
萧宴玄打算让暗卫进来探一探,对沈青黎道:“我们先回去。”
沈青黎“嗯”了一声,指着东边的林子,说道:“我们往那边走,回去的路上,说不定还能再碰到好药草。”
萧宴玄从她肩上拿过竹篓,牵着她的手,往东边走,采了些品相不错的药材,看到有小溪,走过去洗了把脸,却见水底有金光闪动。
她捡起来一看:“夫君,是金子。”
第148章 妇唱夫随
临州那么多的山,偏偏在梨云山发现金子。
梨云山真是风水宝地。
沈青黎把金子递到萧宴玄面前,眸光晶亮:“古书上记载,其阳多金,其阴多铁,梨云山这么大,定然不止一处矿山。”
萧宴玄道:“交给锦一去查。”
沈青黎笑盈盈地点头:“咱们运气当真是极好。”
萧家也有金矿和铁矿,暗卫营里应该是有擅长寻找矿山的能人。
萧宴玄低眸看她,唇角带着温脉的笑意:“是本王娶了个福泽深厚的王妃,当真是......”
“当真是什么?”
沈青黎微仰着头,好看的杏眸微弯,直勾勾地看着他。
萧宴玄的心底就像是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一圈一圈地泛着涟漪。
他抬手捏着她的耳珠,轻轻地摩挲着,眸光温柔炽热:“当真是三生有幸。”
沈青黎的脸腾地一下就红,耳根微微发着烫,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萧宴玄的眸光,在她昳丽明艳的面容上流连,温凉的指腹慢慢抚上她的脸颊,嗓音低沉:“躲什么?”
他眼底的情绪浓烈得能让溺进去,沈青黎眼睫颤了一下,软声抱怨着:“痒。”
萧宴玄从胸腔里挤出两声沉哑的笑意,牵着她的手:“回去让人给你挖金子。”
沈青黎眸光一亮,满心满眼只有黄金,哪还有什么娇怯t羞赧。
“就这么高兴?”萧宴玄挑了一下长眉。
沈青黎明艳的笑容,比日色还要灿烂:“金子啊?谁不喜欢。”
萧宴玄忽然问道:“如果在我和金子之间,你选哪个?”
沈青黎微微有些怔忪,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脱口道:“当然是选你啊。”
“为什么?”
沈青黎说得理直气壮:“王爷能给我很多很多的金子,但金子不能给我一个像王爷这样好的夫君啊。”
萧宴玄勾了勾唇,笑意蔓延到他幽邃的眸底,握紧了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走出密林。
两人从山道上下来,远远就看见院子里葱葱郁郁的竹子,还有袅袅的炊烟。
陆清安正在做午饭,看到两人回来,清润笑道:“很快就能吃了,萧公子和萧夫人也尝尝我的手艺。”
沈青黎莞尔一笑:“闻着就很香,我和我夫君有口福了。”
萧宴玄见她夸别的男子,神色淡了下来,下一刻,听她在外人面前唤他夫君,幽深的黑眸里藏了笑意。
他对陆清安道:“陆公子风仪秀整,又有一手好厨艺,你以后的夫人有福了。”
沈青黎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萧宴玄清冷如谪仙,杀伐如修罗,以他的性子,别说和人闲话家常,就是多说一句都很难,眼下,竟和陆清安寒暄。
当真是,见鬼了。
萧宴玄一看她这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拉着她去外面洗手。
他握着她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细细地洗着:“你夸了他,我也夸了他,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沈青黎的心倏地一跳:“什么?”
萧宴玄勾唇,语中带笑:“这叫妇唱夫随。”
沈青黎的脸蓦地红了。
宴王是偷偷吃了梨花蜜吧。
......
饭后,沈青黎担心药草会失了药性,忙着炮制药材。
看到萧宴玄抱着一筐梨子在洗,不禁讶异道:“夫君是要做秋梨膏?”
“嗯。”
“夫君会吗?”
“你动口,我动手。”
萧宴玄掀起眼眸看她,隐晦之意,不言而喻。
沈青黎莫名地想到那句“妇唱夫随”,心口微微发烫,不敢看他。
“夫君等下把皮削了,再捣成梨汁。”
“好。”
两人各自忙活,但两人之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亲昵。
既有少年夫妻的浓烈情意,又有老夫老妻的心照默契。
萧宴玄将梨汁倒入锅中,和冰糖,去了核的红枣、姜丝、贝母、麦冬,一起用小火慢慢熬煮,熬到浓稠,放凉后再倒入梨花蜜。
他舀了一点,递到沈青黎的唇边:“怎样?”
“好吃。”
“我和陆清安,谁的手艺更好一些。”萧宴玄问得漫不经心。
沈青黎古怪地看着他:“夫君为何要和陆公子比?”
“因为,你夸他,没夸我。”
“我夸了。”
“就只有两个字,很敷衍。”
沈青黎怔怔地看着他。
要是让世人知道杀伐狠戾的战神是眼下这般模样,估计,眼珠子都要惊掉了。
沈青黎诚挚道:“陆公子是外人,客气两句,是处世之道,但夫君是自己人,自己人,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萧宴玄看着她唇上沾着的秋梨膏,眸光深黯,他抬手,指腹在她唇上轻轻一抹,便沾了些许秋梨膏。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抚过时,酥酥麻麻,像过了电一般。
沈青黎没出息地战栗了一下,就见他把秋梨膏送到唇边尝了一下。
沈青黎乌黑的杏眸顿时睁得溜圆。
萧宴玄喉结微微滚动,低而沉地笑了一声:“是好吃,你夸的很中肯,确实是肺腑之言。”
沈青黎心脏在胸腔里跳得跟擂鼓一般,都乱了。
“公子,”
院门处突然传来锦一的声音,她正要禀报长安镖局的事情,猛地对上萧宴玄冷冰冰的视线,心头一凛。
萧宴玄冷漠道:“梨云山发现金矿,你带人找出来。”
“是。”
刚回来的锦一,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临州城。
沈青黎看着消失在山道上的人影,道:“锦一也忙活了一整日,怎么不让她歇口气?”
萧宴玄淡淡道:“正事要紧。”
“也不急于一时。”
“我想打一张黄金榻,摆在新房里,你觉得如何?”
萧宴玄的黑眸紧紧凝视着她,深沉又专注,显露的情绪炽热且危险。
沈青黎整个人像是踩在了云端,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飘飘感,满脑子都是“新房”两个字。
那是她们的婚房。
萧宴玄在婚房摆一张黄金榻,是何意?
要与她圆房吗?
沈青黎被这荒唐又大胆的想法呛到了,猛地咳起来。
萧宴玄轻轻拍着她的背:“不就是一张黄金榻,怎么这么大反应?你不是喜欢金子?”
沈青黎咳得脸颊发红,不敢看他。
她是被黄金榻吓到吗?
她是被自己的色心吓到了。
王爷是九天高阳,是人间战神,亦是她的兄长。
她不该起亵渎之心。
第149章 哄一下本王,委屈王妃了
两日后,清河镇。
清晨,露水未散。
李氏已经从市集上回来,一手提着菜篮子,一手拉着个小丫头,正往家里走。
小丫头扯着她的衣袖,闹着让她去糕点铺子:“阿娘,我想吃糖糕。”
李氏嘴里哄道:“等过两日,阿娘做糕给你吃,好不好?”
小丫头瘪着嘴,有些闷闷不乐:“阿娘,阿爹什么时候回来?我想阿爹了。”
李氏笑着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你是想你阿爹,还是想你阿爹给你买糖糕?”
小丫头嘻嘻地笑:“想阿爹,也想阿爹给我买糖糕,买糖画,还有糖葫芦。”
“过年的时候,你阿爹就能回来了。”
眼见着到家了,李氏推开院门要进去,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她。
她回头,就见一个汉子赶着一辆马车停在她们母女面前。
小丫头看着那只空荡荡的裤管,有些害怕,躲在李氏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怯怯地打量着汉子。
汉子长得高大粗犷,语气却很和善,问李氏:“可是王二家的?”
小丫头一听自家阿爹的名字,眸光亮了起来,还不等李氏应声,就脆生生地道:“是我阿爹让你来的吗?”
“你阿爹给你和你娘来信了。”
汉子家里也有个闺女,看着这么软糯糯的小丫头,脸上顿时浮起了笑容,递过来一个纸袋,纸袋上还有长安镖局的标志。
李氏面上一喜,连忙接过来:“辛苦大兄弟了。”
“里头是一封书信,小嫂子检查一下,若没问题,就在单子上签个字。”汉子拿出两张单据,指着其中一张让李氏签字。
“妇道人家,哪里识字。”李氏爽利地笑了笑,随即,又道,“以前当家的也往家里捎过东西,都不用签字,这次咋不一样?”
汉子指着马车上的徽记,说道:“我们是长安镖局的,和商队不一样,凡收货送货,都有凭据。”
说着,拿出一方印泥,指着单据上的一处,说道:“小嫂子在这里按个手印就成。”
李氏按了手印,汉子把单据仔细收好。
“镖局现在也收书信吗?”李氏好奇道。
“我们东家夫人说百姓寄信不方便,就让镖局接些书信,小件的货物什么的。”
“你们东家夫人真是个好人。”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我们东家夫人更心善的了。”汉子笑呵呵地说着,“小嫂子日后若要寄东西,就去县里的长安镖局,若是离得近,保证一两天就能帮您把东西送到。”
现在寄信方便了,李氏有些意动,天冷了,她也想给自家男人做两身厚衣服。
汉子因为在战场上被敌军砍了一只脚,干不了重活,只能在家里编箩筐。
这次,镖局要添人手,管事就找了他。
他现在有了活计,一天挣的,比编一个月的箩筐都多,路过包子铺的时候,想着家里的闺女和媳妇,就买了两个大包子。
刚刚,小丫头闹着吃糖糕,他都听见了,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塞到小丫头手里:“快吃吧,还热着呢。”
李氏有些过意不去,要推辞,汉子驾着马车走了,继续送往下一家。
......
梨云山。
这两日,萧宴玄发现沈青黎在躲他,不再一口一个“夫君”,没外人在的时候,又喊他“王爷”。
他身上气势冷沉,在沈青黎面前还会收敛一些,沈青黎不在,压迫感极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锦一在深山里钻了两天,刚经过一场恶战,身上还沾着血,回来跟萧宴玄禀报,就发现萧宴玄身上的戾气比她还重。
她低着头,拱手道:“公子,金矿已在我们的掌控之中,铁矿也找到了,公子可要进山?”
“嗯。”萧宴玄起身往外走。
锦一跟在他身后,忽然问道:“不叫上夫人吗?”
萧宴玄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锦一心下了然。
王爷和王妃是闹别扭了。
她硬着头皮道:“属下以为,还是叫上夫人一起。”
萧宴玄如鸦羽般的长睫半垂,拓下一片冷沉的阴翳,冷笑:“你倒是一心想t着她,也不看看人家稀不稀罕。”
每一个字都透着寒意,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
锦一道:“属下去告知夫人一声。”
走了两步,又停下步子,顶着萧宴玄沉沉的威压,大着胆子道:“公子,烈女怕缠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