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全然陌生的眸光,不容她反抗的,阎心瞪视的目光逐渐败下阵来,一下子没了落点,她扫到了僧人额间沁出的细汗,扫到随着僧人喉结上下滚动的小痣。
僧人的手在这时重新动了,又在某个地方停住。
阎心的手被烫了一下无措地蜷起,可很快又被霸道地撑开游动。
“是这样吗?是你要看到的吗?”
僧人的声音在她的耳侧响起,像是冬日早晨的浓雾,她分辨不出他的情绪,她也分辨不出掌心的潮意是紧张生出的汗,还是僧人身上沾着的水,亦或是旁的什么。
肆意狂妄的鬼修脑中嗡嗡,心里终于生出不安,她想当做无事发生揭过眼下的这一切,偏偏在这个时候,僧人如她曾经做的那样掐住了她的下颚,强迫她看向他。
看着他面上并不沉溺的欲色,看着他眼里的怜悯和可悲,看着那小小瞳仁里彷徨和绯红的身影......
阎心浑身冷了个彻底,僧人仍在步步紧逼:“还想要什么?要我亲你吗?打着教习名义的亲吻吗?”
说着又是不容拒绝的压了下来,她当要给和尚灭顶的一击的,再斥责他发疯也不看看是在谁的跟前。
可是手是酸的,她稍一张嘴,就被一个柔软的异物趁虚而入,笨拙而又霸道,将所有的声音都堵了回去,很快两个人的嘴里都充斥着血腥味。
激烈的攻势顶的阎心感受不到任何的声音,眼前也跟着一阵一阵的模糊,她要挣扎的,可处在暴风雨的漩涡中,随时要被吞噬,她连一句“小和尚你他妈的犯什么妖病”都无力出声。
和尚他妈的疯了!
他疯了!
木桶的水大半都被晃了出来,僧人才结束了这一充斥恶意的吻,阎心就像个软脚的虾一身潮湿,一身水汽,挂在僧人的身上大口喘息着,痉挛着,像是一种无声的投降。
但这个投降只因鬼修被打得措手不及,过后,鬼修定要十倍百倍的讨伐回来,她就是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她知,僧人知。
所以这场无声的拉扯,单这样还不够,僧人正要换个地方继续,外间“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鬼修还在迷离喘息着,迟钝的没有察觉,玄已动作微停,听出来人是阎岑,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他叼住鬼修的颈侧,鬼修吃痛发出缱绻的一声闷哼,将她从上一场风波中拉了回来。
阎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着她手里灯盏的移动,屏风上的花鸟纹案投影落在僧人那处在阴影之下的半身,半身如玉如佛,半身如邪如魔,阎心一下子察觉僧人的意图。
他在将她做过的一切还回给她,她致力将他的不堪展示人前,他就如她所愿。
他不是在报复她,他是在惩罚自己。
可是惩罚什么呢?
惩罚他对一个妖邪动了善心,还是惩罚那夜的罪业......
阎岑已站到了屏风前:“小宝,我在外面听到东西撞倒的声音,你没事吧?”
僧人动作不停,甚至故意逼她发出声响,阎心忍耐的辛苦,心底寒凉一片,她知他真的不打算停手。
于是阎心强行催动了言咒,制止了即将发生的一切,言咒生效,她整个人无力滑倒在木桶里,这次她没有装,甚至不知道几日才能恢复,视野里,僧人却再未为她停驻视线。
闭眼的最后,她想,这一局,小和尚赢了,又要给他跑了。
“小宝!”
阎岑听到动静不对就要过来查看,却被一道劲力扫开,在她抬手挡开的时候,散落在床上的僧衣已落到僧人的手里。
僧人穿好衣服,抬腿跨出木桶,看着昏迷着的人,衣袖下的佛珠捏得作响,最终佛珠重新挂回僧人的手腕,白色的僧袍折了一下,木桶里躺着的人被抱了出。
将一切收拾妥当后,玄已隐匿气息正要走,脑中传来长老的声音。
*****
阎心再次恢复神智,屋里已是深夜,一盏明灯置在离床不远的地方,床榻边,阎岑焦心模样守着她。
见她醒来,阎岑伸手要探她的情况,又顾虑阎心还在回避与她的接触尴尬的将手收回:“你好些,姐姐就先回去了。”
“他呢?”阎心忽然开口。
谁?
阎岑反应了一瞬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同她一起来的僧人。
“今日都不曾见过他。”阎岑见妹妹终于主动和自己说话,又坐了回去,小心顺着这个话题和妹妹聊下去,“你们闹矛盾了?”
阎心看着头顶雕花的床板许久没有出声,久到阎岑以为她们今天的对话就此为止的时候,阎心笑了一声,说不出是嘲笑还是感叹。
她说:“阎岑,他们说无愿之人在这里很容易生出一些念想。”
她犯了一个大错,她在这个群狼环饲的环境里,竟然将自己置于毫无防备的险境里,刚刚阎岑要是想动手,虽不叫她死,但足以牢牢困住她,直到找出她的心脏捏碎。
她为一个攻略者让步了,在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叫僧人不可手软,她却犯了这个愚蠢的错误。
她活下来从来都是因她心狠手快,一旦危险出现,当即斩尽杀绝、不留后患。
她的世界不可心软。
阎岑不懂她话里未尽之意,阎心没有同她解释的意思,不过她也没有错漏阎岑话里的细节,那时,阎岑分明察觉到僧人和她在一起,却又说一天没有见到,这个阎岑只是愿念世界里的阎岑吗?
那这里也有她吗?
阎心突然好奇。
“小宝,怎么今天我一直听不懂你说的话,什么叫另一个你,怎么会有几个小宝呢?”阎岑说。
这般啊,她是不是应该要了解一下这个阎岑的事呢。
阎心坐了起来凑到了阎岑的身边:“阎岑,和我说说你吧,说说你的近况。”
突然的亲昵让阎岑受宠若惊,但妹妹肯主动和她交流,让她忽略掉她话里的奇怪:“姐姐的近况有什么好说的,每日除了修行就是修行,好想早日去到天极门,得到封家主的指导啊。”
“姐姐从前也是这么说的。”阎心看着阎岑,想到了很久之前,他们阎家尚未灭门,那时候姐姐最大的心愿就是去到封家门下,成为最出色的法修。
她又问:“阎岑,你已经炼出那般厉害的见晦杯,还依旧执迷封家吗?”
阎岑看着她笑:“只是凡人有用的小玩意吧,封家是仙门之首,多少年也是会憧憬的,况且姐姐强大了,就好护着你了,你也落不成如今模样。”
“阎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好。”阎心笑着,眉眼轻眨的片刻里无意泄露出来一些森意,“那封家最后杀了姐姐呢?姐姐还想去吗?”
“为何会有那天?”阎岑不答反问。
阎心解开衣带,露出后背尚未完全拔得干净的几根骨刺:“因为我们是媚,天生的炉鼎啊。”说着,她抱住了阎岑,“以防那天到来,我替你也将媚骨拔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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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ly戏好难写,被榨干了,这周还有一次大play,猫猫哭泣
第29章 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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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岑看着那些骨刺神情冷了下来,久久没有出声。
那边,阎心怕她看不清似的,故意抬脚勾着灯盏往她们这处移了移:“我这样是不是很可怖?”
回应她的是一个紧到让人窒息的拥抱,阎岑的声音和抱着她的身子抖得一样厉害:“我们小宝怎样都是最好看的,告诉姐姐,是谁?谁做的?”
原来姐姐气到极点是这样啊?
阎心贪恋的在那个怀抱里埋了埋,不过也只有一瞬,她就放开了阎岑,从那个温暖的怀抱里起身,快得那一下仿佛只是错觉。
“是我自己啊。”阎心穿好衣服,笑嘻嘻的。
阎岑听到她这样说,更加心疼起来:“小宝,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剔骨之痛那些大能方不能忍受,不是走投无路你怎会这般,姐姐想知道是谁发现了你是魅,又是谁将你逼到这个地步的?”
“我已经告诉你了呀。”阎心站的远远的。
阎岑眉头蹙起,脸色逐渐变得凝重:“你......是说封家?”
“不止呢,还有萧迟哥哥。”
阎岑不敢置信直摇头,下意识就反驳道:“不会的,封家不会的,那可是封家,正道的光,怎会,小宝这之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阎心拢了拢衣服笑了笑,不欲多言,仿佛早就料定阎岑不会信她。
“小宝,姐姐没有不信你,只那是封家......”阎岑声音越说越轻。
“是啊,那是封家呀。”
阎心感叹的话声里,是说不尽的讽刺和嘲弄。
阎心走近了些,抚弄长发的纤细手指随意点了点,身上遮障的鬼气消失,露出她入鬼道之前被做成活死人时的样子。
鬼修除了脸上,身上是没有皮的,像是被人活剥了一样,腿是缺的,胳膊是断的,眼睛的地方是黑窟窟的洞,一眼看过去,全身上下很难找到处好的地方。
阎岑几乎不敢细看,可阎心坏心眼的故意凑近,翻开那些烂肉,让她看清隐在光线之下的一道道瘢痕,那是长期被人凌虐留下来的痕迹。
“阎岑,你不是想见一见封家主本命罗盘的厉害。”她指着眼睛的位置,“这里就是那罗盘留下的痕迹,只要掐算好时辰,都不要亲自动手,它就可以把我的眼球吃了,我过了好几天才知道,大仙门的法器当真精妙。”
“这块,是萧迟哥哥的寒霜剑留下的,萧哥哥剑法出神入化,你看,里面已经烂透了,外面的这层肉还是好好的,是不是很神奇?”
“还有这边,颜色是不是很好看,是魔引,长在魔域边的虫子,可以麻痹痛觉,萧哥哥找到的,这样日日取心头血就没有感觉了。”
……
她一个伤口一个伤口指过去,絮絮叨来,平静的像是在说旁人的事一般,可说着,说着,说到最后竟真的有些委屈起来。
这些伤口姐姐明明也有的,她们是一起疼的,一起哭的,一起安慰的,现在,她怎么可以好好的呢?
怎么可以把她弄得好好的呢!
阎心微挑的眉眼有邪戾浮了上来,鬼气霎时包裹,掩住本相,寒气肃然,房间一瞬竟结起了细小的冰霜。
她微微弯腰凝视着面前人的眼睛,语气尖锐又冰冷:“如此,好姐姐,你会帮我杀了他们吗?”
“杀,太过便宜他们,那是思维简单的妖魔邪道才会做的事情。”阎岑眯着眼睛,指尖一下一下扣着掌心的软肉,这是她算计人时无意识的小动作。
片刻之后,她冷着声音道:“姐姐会帮你在天下人面前撕开封家的假面,再将你遭受的一切还回去,别怕,这个仇姐姐会帮你报。”
这时,姐妹俩的身上终于出现一些相似,一样的果伐,一样凶煞。
不知不觉外间已经大亮,天光透进窗纸,隔壁房间的龙凤胎也醒了过来,先是听江舟小声抽泣,似是昨天被附近的大孩子欺负,哪里被伤到了,一整个晚上都在默默忍着。
这会儿被姐姐看到,男孩委屈起来,片刻,江湖稚气又坚定的声音打断哭声:“别怕,姐姐帮你报仇去。”
两个姐姐说了一样的话。
……
烧了一夜的烛火被阎岑吹熄,阎心眼里的温度也在这时尽数泯灭,她笑的无害:“有姐姐真好啊。”
从这天早上开始,阎岑便开始早出晚归,每每回来都给阎心带来一些天灵地宝,有去腐肉生肌的,有养魂的,有去魔气的,有固魂的……
她也会给她带些新奇小吃,淘些画本、新出的胭脂水粉,一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
空闲之余,她会陪她蹴鞠解闷,带她出门听戏喝茶,也强行将她从床上拖起来逼着她修行。
她将她身边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一如小时候一样。
世上最好的姐姐回来了。
阎心开始变得懒散开朗,要不整日整日的睡大觉,要不没日没夜的在外疯玩,招猫逗狗的,再不见从前戾气缠身、疯疯邪邪的样子。
等着的佛修和仙门众人早就不耐,他们天天盯着这样的罗刹女,罗刹女没闲出病来,他们倒是先要被逼疯,实在是无聊又无法静心修炼。
“不是我说,萧贤侄,我们到底在等什么?你安排的人到底还动不动手啊?”有人终于耐不住性子问了出来。
每次问萧迟计划,他都说个大概,细节半点不见,和不知道也差不多,每次临了又突然安排行动,整一个被牵着走,时间长了,最初的那点全然信任也被磨得差不多。
不光如此,那什么阎岑给仙门都发了豪杰令,要在那时给妹妹证道,他们还必须参加配合。
萧迟对此有苦难言,因为他只是整个计划的代表人,正在布局的一直都是那位。
其实也不是故意拖着大家,那位的计划之一实施起来确实需要时间。
无愿之人于这个世界有天生的弱点,不管他们是太干净或者太纷杂,在一个充满欲念的地方,很容易被新的欲念趁虚而入。
阎岑就是那位特意为阎心设计的欲念。
旁人可能对姐妹俩的感情会有误会,但和两人长期相处很久的萧迟却是再清楚不过阎心对姐姐的依赖和需要。
那人将曾经的阎岑全然复原,等阎心和她羁绊见深,迟早不愿离开这个世界。
没找到心脏之前,他们只能最大可能将她困在他们可以掌控的地方,这是再理想不过的结局。
但那人一开始也说了,阎心善于伪装,假意配合计划,实际上一早就已看穿,佛修吃亏那次便是验证。
所以,真正的利器在后面,那位安排了一个万无一失的人手,这个人手连他也没有告诉,那位说怕阎心探查到。
这些都没有办法同众人解释,萧迟默了默只能往没有进来的封家主身上推:“你们不信小辈,难到还不信我封家的家主吗?”
其实这话也没错,家主对那位十分的信任,自打进了不尽城,家主连面都没出,一直让那位扮演。
这下众人果真无话可说,佛修那边却是在压着一股气,他们佛子没能带走,还被迫入局,这会儿也不知道怎样。
*****
连日奔波,阎岑眼见着憔悴,阎心全程没有过问,安心当那个被庇佑的人,阎岑开心她这样,姐妹俩的感情又像是恢复如初。
这天早上阎心又被喊起来晨修,她在床上赖着,阎岑耐心和她耗着,猝不及防之间只听阎岑忽然问:“当初,那个和你一道的僧人呢?近来怎么没有看到?”
“他生我气了吧。”阎心没心没肺,宽袖衣袍下的手抚上手腕,那里沉甸甸的,只有她和僧人能看到的狗链轻轻晃动着。
“不找他和好?”
不找!
猫鼠游戏里,不能总是猫在追,适当的要给老鼠跑的空隙,抓抓放放才好玩,而且她还没为他们的游戏清理干净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