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 ——葛蔓蔓【完结】
时间:2024-05-13 14:48:26

  “奶奶,我爸不让我吃饭。”徐知乐告状。
  “行了,行了,多大人了跟孩子计较?怎么,还说不得你了?评价两句都不行!”周慧容立刻给孙子撑腰。嘴上说着,心里却踏实了些,跟孩子斗嘴也好,总比说他什么都没反应要好。
  徐知乐高兴了,筷子不停歇地夹眼前的一道糯米糖藕,周慧容又急了,“哎哎哎,少吃点甜的,别的也下下筷子。”
  吃了饭,三个人又去了商场,给周慧容和徐知乐买了些吃的用的玩的,一道回了家。
  另一边,李遥上了大巴,想到徐云朗竟然有那么大个儿子,心想,这人多大年纪了?转念又笑自己,管那么多做什么?
  没多久,车子开了,她从包里翻出个鸭舌帽,扣在脸上美美睡了一觉。
  出了车站,想起过条马路就是金星商城,里头有一家渝县最大的特产店。她想起自己去魏县后,还没给邻居送过礼物,拐进去打算买几样特产。
  渝县有种焦糖饼,她最喜欢配着咖啡吃,还有芝麻酥和桃脯,渝县人喜欢拿来做茶点,芝麻酥配绿茶,桃脯则配红茶。
  拎了几个大盒子出来,有些累,李遥随手把东西放在商场的椅子上休息。
  斜前方,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我还要喝”,是妹妹李遇,跟一个男生并排坐着,挨得很近。
  李遥眨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定睛细看,可不是自家妹妹嘛,正和身边的男生嘻嘻哈哈打闹着。
  李遥探着头去听,听到李遇转头撒娇说,“你特意买的冰咖啡,又不让我喝,你什么意思嘛?”
  男生点了点李遇额头,又伸手压住李遇手臂,从她手里接过只杯子,笑说,“我特意买是因为你说了想喝,现在拦你是不让你多喝。你忘了上回……”李遇急得捂住他嘴,不让他继续说。
  男生将她手拿开,快速打开盖子,仰脖几口就把里头的东西喝完了,杯子放在手边一个袋子里。
  李遇又急起来,瞪一眼男生,语气含嗔带怨,“你……你一口都不留给我!”
  李遥听到妹妹这腻歪的声音,不由打了个哆嗦,手撑着下巴继续瞧热闹,见那男生伸手揽了李遇肩膀一下,左 右看了看,又极快地在李遇脸颊啄了一下,哄道,“回学校的时候再给你买。”
  李遇噗嗤笑出来,头倚在男生肩膀上,笑得跟朵花似的。
  没一会儿,两个人又叽叽咕咕拉着手说起话来。
  这回声音压得低,李遥隐约听到几句,“舍不得你”、“要想我”之类的,眉毛拧成一团,不就是假期分开几天,至于吗?黏成这样子?
  见两人起身走了,李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叫李遇,让小情侣好好道个别吧,自己就别添乱了。
  一个人又坐了会儿,怔怔出神,谈恋爱,可真好啊。
  一面有些不好意思,为自己方才偷偷看热闹的行径,一面也为李遇高兴,那样鲜活的、撒着娇的妹妹,虽然她看着不大习惯,可也得承认,还怪可爱的。
  到了家,李遇还没回来,李遥心想,这又是去哪里继续谈情说爱去了。
  赵春华接过她的包,笑说,“小遇说早上起晚了,这会儿还在车上,吃午饭前肯定能回来。”
  李遥笑笑,不戳穿妹妹,去洗手间洗脸,问赵春华,“要我帮忙做饭吗?”
  “不用,菜都切好了,等人齐了就炒。”
  “我爸超市挺忙的吧?”李遥问。
  “再忙,回来吃顿饭的功夫总是有的,已经跟他说了,说饭好了就回来。”赵春华笑眯眯道。
  见李遥从洗手间出来,脱了外套剩一件贴身的背心,人看着纤薄得很,头发也绑着,脸小小一团,赵春华皱了皱眉,问,“你是不是瘦了?”
  “没,体重还多了呢,这是肌肉多了脂肪少了。”李遥解释。她倒也不算瞎说,比起每天伏案敲键盘,在花店确实体力劳动多一些。
  赵春华不大相信,见她说得认真,也没再坚持,不放心地叮咛了两句,“按时吃饭,不要忙起来就瞎凑合。”
  李遥乖乖应了,进了自己房间。
  没多久,李遇和李宏毅相继回来了,李遥和赵春华去厨房端了菜,一家四口吃了顿饭。
  饭后,李宏毅喝了杯茶,就又出去了,李遇一道跟着去超市帮忙。
  赵春华拉着李遥到阳台,指指下面推着婴儿车的一个老太太,“看到了没?楼下的于丽萍,都生第二个了,老二跟着于家姓的,你王阿姨见人就乐,真当自己家孙子一样养在跟前,天天给人带孩子。
  你再不结婚,我们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也不求分一个跟我们家姓了,能有一个叫我外婆,我就满足了。”
  李遥被她说得心里难受,眼圈酸胀,一时说不出话来。
  在她和李遇中间,赵春华还怀过一个孩子,怀到快七个月的时候,检查时发现没了胎心,无奈引了产,是个男孩。
  事情发生时,李遥已经能记事了,后来又听外婆说过,遗憾赵春华没个儿子傍身。
  这些年,赵春华和李宏毅吵得再凶,也没提过这事,对李遥和李遇两个女儿,除了家庭氛围没法保障,其他部分都是极尽所能的好。
  李遥清楚,她爸妈没有外婆那么传统,没有儿子的事,也从来不是他们吵架的根源。
  可看到赵春华羡慕别人有个姓着自家姓的孙子,这心情,她也很能理解。
  默了默,看看赵春华,笑道,“妈,你放心吧,这事我自己能搞定的。你就安心等着,不会太晚的。”
  赵春华面露喜色,趁热打铁,“那什么,楼上你赵阿姨有个亲戚,跟我说了,我觉得挺合适的……”
  “妈,你先让我自己找,行不行?自己找的多少有点感情基础,相来的,我心里实在没底,万一再过不下去……”
  她语气顿了顿,没往下说,赵春华叹一口气,转身回屋,扔下一句,“你就气我吧。”
  李遥扶额,感情她妈刚才说那一通是打感情牌呢,先用言语软话她,再让她乖乖去相亲。
  晚上,李遇洗完澡,换了睡衣,钻到李遥被窝里要跟她一起睡。
  姐妹俩躺在一起,李遇抱着李遥,“姐,你快些谈恋爱吧。”
  李遥觉得好笑,“怎么,你谈恋爱了,觉得恋爱好,所以就想让我也谈?”
  “你怎么知道的?”李遇声音压得低低的。
  李遥笑笑,“我今天看到了。”
  李遇捂着脸在被窝打滚,脸红红地怨怪李瑶,“你怎么偷看呀?也不叫我?”
  李遥不理她,李遇自己疯够了,又抱着李遥撒娇,“真的,姐,要是有人追你,你就试试。不用着急结婚,先好好谈谈恋爱。当然,你去追别人也行。”
  “嗯。”李遥回抱她,想起跟李遇在一起的男生,看着挺靠谱的,再说她其实更担心她不敢谈恋爱,其他方面妹妹也一向懂事,实在没什么好叮咛的,只像小时候一样,拍拍李遇的背,哄道,“睡吧。”
  “姐,不要怕错,选让你心动的,不要选觉得踏实的,感情本来就不能把握,开始安定的,有一天也可能变得不安定。选心动的,最后,哪怕还是失败了,起码有过一段很好的日子。”李遇搂着姐姐的腰,温声叮咛。
  李遥笑,她这妹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敏感又聪明。
第15章 楼下那个漂亮阿姨给的
  李遥在家里待了一天,第二天,姐妹俩又被赵春华带着去看外婆。
  两家离得不远,也就七八站公交车的距离。
  在车上,李遥心里就开始发憷,她外婆这人她太了解,待儿孙的心自然是好的,可思想老派,定然要追问她是不是有小三插足,抢人家的丈夫,可不能让那人好过;又对钱看得重,财产怎么分的,有没有吃亏,这些肯定也要问。
  李遇感觉到她的焦躁,安慰说,“姐,没事,舅舅家的小亮亮回来了,有他在,外婆肯定没太多心思顾你。”
  “但愿吧。”李遥只是笑。
  她外婆如今跟她小姨赵夏阳一起生活,她舅舅赵秋实一家都定居在平城,也带着她外婆一起过去住过一段日子,老人家不适应,无奈又回来渝县这小城。
  赵春华和赵秋实出钱,赵夏阳出力,三个人分工赡养老娘。
  这回国庆假,赵秋实仍旧忙着工作没回家,只她舅妈林媛带着九岁的儿子小亮亮回了渝县。
  到了小姨家,果然热闹得很,几个孩子打闹着,大人聚在一起说话,看到赵春华一家,眼神都先投向离了婚的李遥。
  李遥笑笑,大大方方跟外婆、小姨和舅妈打了招呼。几个做长辈的不好一上来就戳人痛处,只热情地招呼娘仨坐下,将桌上的吃的喝的往过推。
  聊了一会儿,大概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赵夏阳先忍不住,问李遥,“遥遥,你的事我们看你妈妈在我们群里说了,你这孩子也是,怎么能就这么离了?”
  李遥看看赵春华,知道她妈要强好面子,虽然主动跟人说了,可语气估摸也是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这会儿见她为难,自然也会出来维护。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赵春华放下手里的瓜子,语气无所谓道,“那样的人,外面的女人一勾搭就跑了,有什么用,照我看,早离早好。你们以后也别提这事了,有功夫就帮遥遥多物色几个对象。”
  赵夏阳还想说什么,被林媛打断了,问她,“小妹,你家这提子干在哪里买的,真好吃?”
  李遥悄悄站起来打算去阳台,刚起身就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外婆叫住,拉着她坐到身边,劈头就问,“财产分割上你吃亏了没?”
  李遥讪讪笑着,连连解释,“绝对没有,都是对半分的……”
  外婆又细细问了问,末了,不高兴道,“他是过错方,照理该多分你。”
  李遥仍是笑,王明昭为了一次性付清欠她的钱,基金全赎回来了,存款也全给了她,夫妻一场,她只想干脆利落离婚,逼得太过,他一时半刻拿不出来,反倒得拖着,实在有违她的意愿。
  李遇不爱听舅妈小姨她们话家常,跟几个小孩在楼下玩了会儿,发现自己一个大朋友着实有些融入不了,又回了客厅,见李遥正被外婆审问,笑嘻嘻跑过去拽着外婆的袖子撒娇,“外婆,小亮亮现在长得真壮实,刚下楼的时候他趴在我背上,我险些背不起来。”
  李遥抿唇笑,知道一提小亮亮,外婆肯定有说不完的话,不出所料,外婆听了李遇的话,立刻高兴起来,接过话头说起小亮亮身上的各种琐事。
  赵秋实跟林媛结婚好多年都没能生育,两个人都看过医生,诊断结果说没什么大问题,可就是没结果。
  后来,外婆急了,又是求神拜佛,又是找各种偏方,也不知道是哪个起了作用,没两年,林媛就怀孕了,生下个儿子,小名就叫小亮亮。
  李遥理解外婆对这唯一的孙子的偏爱,陪在跟前听着,直到老太太说累了,目光又转回电视,才拉着李遇下楼走走。
  李遇嗤嗤笑,问李遥,“姐,外婆是不是问你怎么分钱的?”
  李遥点头,无奈叹气。
  “我猜就是,你忘了,外婆之前那事,还上了渝县新闻呢,笑死我了。”
  李遥想到当时看到新闻报道的描述,忍不住也咯咯笑了起来。
  有一回,外婆在街边看到个跪在地上乞讨的小伙子,面前摆着个纸牌,上面写了些来本地打工,没找着工作,钱也给人偷了的惨事,求路过的好心人给个吃饭住宿的钱。
  天气怪冷的,人来人往,小伙子面前的空碗却收获寥寥。
  外婆跑到小伙子跟前,让人家跟她走。
  那小伙子见是个老太太,自然放心,跟着走到银行门口,脸上的笑意都快掩不住了。
  结果,外婆指了指银行门口安放自助取款机的玻璃小房间,非但不往进走,还对小伙子说,“你晚上就住这里头吧,比在街头好,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
  小伙子愣了好一会儿,没想到这老太太来这出,气得转身要走,又被外婆拉住,指指银行门口的台阶,“你把牌子支在这儿,来来往往可都是取钱存钱的,见了分你一点也不是不可能,好过你在街头碰运气。”
  这一幕不知道给哪个看热闹的拍了,发到了网上,那小伙子被揪出来是个骗子,后来上了渝县新闻,新闻标题写着“七旬老太智斗年轻骗子”。
  外婆还为此气了一场,她是真的好心想帮忙,只不过好心有限,要她出钱,是不大可能的。出出主意,倒是没问题。没想到,竟遇到个骗子,白费她一片好心。
  在外婆家,有惊无险地待了大半天,吃了午饭,赵春华便带着两个女儿回了家。
  这晚,正在房里跟李遇玩五子棋,李遥接到王明昭的电话,问她明天在不在魏县,他正好有时间,想亲自给她把行李送过去。
  李遥冷笑,“怎么?你现在兼职做搬家公司的活了?”
  王明昭语气照旧和缓,解释说,“遥遥,你这算跨城搬家,挺麻烦的,我问过了,运输费也很贵,我正好没事,顺便帮你送一趟,也不费什么功夫。”
  “嗯,知道了。”李遥不愿跟他纠缠,再约时间只会拖得越久,她现在只想快些解决了这事才好。
  王明昭见她应得爽快,语气也松快了不少,“行,那明天见。”
  挂了电话,李遥脸色难看,平城到魏县两小时的车程而已,运输费能有多贵,再说,她早说了到付,又不用他出钱,惺惺作态给谁看。
  见李遇眼巴巴看着她,也不想再想那人,摇摇头笑笑,“没事,这回送了行李,以后他就没理由再找我了。”
  姐妹俩埋头又下起棋来。
  下完两局,到客厅跟赵春华说了这事,她立时便有些不高兴,“才回来就走?你让他改天再送,多大的事儿,还让你特意赶回去?”
  李遥解释半天,李遇也在一边搭腔,才让赵春华消了气,终于点头,也不再啰嗦,起身去收拾要给李遥带走的东西。
  一大早,李宏毅开车送李遥到车站,大包小包拎了不少,叮嘱她路上小心,就回去忙了。
  李遥下了大巴,招手拦了辆出租,到了楼下,司机帮她把东西卸下来。
  看看脚边的大包小包,里头装了各样吃的用的,李遥拧着眉想,她妈这是给她搬家呢?
  正打算去花店喊高瑞瑞帮忙,身边蹿出个小朋友,笑得一脸灿烂,问她,“阿姨,要不要我帮忙?”
  李遥反应了下,是徐云朗那个高大的儿子,还没说话,小朋友又道,“阿姨,我叫徐知乐,你叫我知乐就好。”
  “哦,那谢谢知乐了。”李遥笑得温柔,冲小朋友点点头。
  徐知乐伸手拎了拎,见有两个袋子比较沉,直接上手提起来便走,把剩的几个盒子留给李遥。
  李遥忙叫住他,“沉不沉呀?你可以吗?”
  “没问题。”徐知乐停下来等她。
  李遥只好快速拎了手上的盒子,疾步赶了上去。
  到了门口,徐知乐把东西放在地上,礼貌笑笑道别,“阿姨,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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