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外人”面前对小天道动手,岂不是落了小天道脸面,若是对那个男的动手,只会白白引得小天道生厌。
不如以退为进,关上门来好好算账。
郁印白敛去眸底的深色。
而后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那身黑色的衣袍完美地融入夜色之中。
郁印白走后不久,迭北满脸歉意地说道:“是在下考虑不周,没想到魔尊不愿在这地方多呆。”
“反倒惹得他生了姑娘的气。”
“没事哒,迭北哥哥,我回去好好跟他解释一下。”
“那我先走了。”
笛秋离开了。
迭北站在窗户前,目送着笛秋离开,他勾起唇角,眸底尽是深意。
笛秋回到府邸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郁印白,找到郁印白也没费多少心思,他就坐在屋顶上吹风。
郁印白好像很喜欢这样做,之前在巨阳城有天她夜里回来,他也是坐在屋顶上吹风。
那道身影在雕栏画栋之间,更是显得寂寥。
郁印白听到身后的动静,微微偏过头,依旧保持那个姿势不动,仿佛没听到一样。
笛秋抿了抿下唇,她深吸一口气,往那边走去,坐在离他三步左右的距离。
一时之间,她既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选择安安静静地坐在郁印白身边。
郁印白双肘支撑着身体,向后靠着,伸直双腿,左腿搭在右腿上面,透着懒散,那双眸子半睁不睁的,一直望着某处。
笛秋顺着看过去,看到了那天上高高挂的白玉盘。
今天的月亮格外的圆,散发的光晕在周围照亮了云朵,像是琉璃盏。
“郁印白,今天的月亮好漂亮啊。”笛秋忍不住感叹道。
郁印白没说话,但至少脸色也没那么冷。
笛秋也不气馁,往他那挪动一点点,道:“其实我本来是想好好和你聊天的,但是你走的太快。”
郁印白一个凉凉的眼神扫过来。
周身的气温下降了。
麻麻呀,郁印白肯定又生气了,万能的远古洪荒大神,能不能告诉她该怎么做?
小天道心里叫苦不迭。
笛秋一张小脸皱巴巴的,她想了想,厚着脸皮挨着郁印白坐下。
伸出小爪子,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口,放软声音:“郁印白,你别生气好不好?”
郁印白抽掉袖子。
手中一空,笛秋有点愣住了,她垂下眼眸,迟疑地伸出手,犹豫了几秒之后,还是勾住了他的袖口。
“我给你表演一个戏法,如果你满意了可不可以不生气啊?”
小天道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怪是乖软的。
郁印白目光落在笛秋那勾住袖子的手指上,极为隐晦,那动作看上去像是微微抬起眸子。
笛秋以为他终于愿意搭理自己了,不禁喜上眉梢,道:“那说好了,如果你满意的话就代表不生气了哦。”
郁印白几不可察地点点头,笛秋一直在注意他,当然看到了。
“那好,我开始了。”笛秋话语中尽是跃跃欲试,她松开了牵着郁印白袖口的手,起身走开,离郁印白有一顿距离。
感受到小天道气息的远离,郁印白眸色一暗。
他突然觉得这个提议不是什么好主意。
笛秋在储物袋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一粒花种子。
她把种子握在手心,摊开手掌。
“小白云,帮个忙。”
一团云朵飘在笛秋手心上方,忽然间白光乍泻,一道惊雷朝着她手中的花种子径直劈下来。
郁印白身形一动,本能地想让笛秋躲开,但终究是克制住了。
待光芒散去,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一抹绿色从那颗种子钻出来,不断地长大,抽出枝叶,长出花苞,绽放出花朵。
余下的雷电宛若银链一般顺着根部一路向上,与蓝紫色的喇叭状花朵两相辉映,宛若深海中的人鱼。
从发芽到开花,所用的时间不到半柱香。
别人说的戏法是凭空变出一朵花,笛秋倒好,直接降下雷电劈出一朵花,相比之下她的做法简单粗暴到看上去没有诚意。
笛秋也是意识到自己这个礼物太过仓促,她露出浅笑,有几分羞赫。
那朵花名叫奔雷花,其种子唯有在雷击之下才会发芽。
这种子也不难寻,主要附近有雷系妖兽必有这种花的存在,只是这种子若是平常修士也不会注意到,一来不能提升修为,二来雷电伤手。
小天道也是觉得这花有意思才收集了一些种子。
“郁印白,你看这朵花漂亮吧?”
笛秋笑容灿烂,捧着那朵奔雷花,朝郁印白快步走来,但即使很急,她神色认真护着那朵花,那副样子宛如要奉上的是世间至宝。
郁印白突觉心脏猛烈地动了一下,他的目光越过奔雷花,落在捧着花的小天道,那双杏眸在夜晚中亮如繁星。
“很好看。”
这话不知说的是花还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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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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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
笛秋得到郁印白肯定的回答, 脸上泛着盈盈笑意。
不仅是因为花得到了认可,更多的是郁印白的态度,如果他愿意接纳她的观点, 那是不是就说明他现在没那么生气了?
小天道这样想到, 她赶紧趁热打铁, 蹲在郁印白旁边,满是期待地问道:“那你喜欢这个戏法吗?”
她看到郁印白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而后拧起眉头,隐隐有拒绝的趋势。
她垂下捧花的手, 低着头。
看来这次是不行了, 这个戏法还是太简单了些, 下次她一定要好好准备。
小天道还是太过妄自菲薄了,又不是谁都可以随便降下雷电的?
还没等她沮丧多久,头顶一凉, 发顶被轻轻揉了一下, 郁印白不知什么时候把手放在她头上。
“小天道这个戏法本尊不满意, 但这个勉强可以。”
气息打在脖子上, 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很奇怪, 明明郁印白身上的香味很淡, 但是霸道得很,总是往鼻子里钻。
笛秋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郁印白见她还在发呆, 面有不悦, 扯了一下头发, 将她注意力拉了回来。
笛秋头皮痛死了。
她就知道, 要让郁印白熄火, 不付出一定代价是不可能的。
他那一下可不轻, 头发估计都被扯掉了好几根。
偏偏那个罪魁祸首还淡淡道:“若是下次你还惹本尊生气,就得肉偿了。”
郁印白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又补充了一句;“包括但不限于被本尊剥皮抽筋,你要试试吗?”
“不用了,我保证下次一定不惹你生气了。”笛秋飞快地答道。
头上一空,郁印白把手收回去了,转而摊开手掌放在笛秋面前,像是在讨要东西。
笛秋不解。
“那朵花不是送给本尊的吗?还不拿来。”
笛秋目光被郁印白的手吸引了去。
郁印白的手有点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宛若上好的工艺品。
如果上面有了伤口,一定很可惜。
她伸出手,又收回去,抬头望向郁印白,语气中不免带上些关心:“你的手很好看的,这花上面有余雷,怕是会伤到你的手。”
里面的真诚一眼望得见,郁印白突觉心脏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
在他心中,小天道是个很矛盾的存在。
说她无情吧,她就算再生气也不会以他受伤为前提的条件下进行报复,上次凉茶事件便是最好的例子。
说她善良吧,但她面对其他人时,总会比对他宽容,劝他放过那些人,在宋归帆面前是这样,在迭北,越惊尘面前也是这样。
有时候,他都很想把她的心剖开看看,究竟是长得什么样,怎么可以这么偏心?
他深深地看了笛秋一眼,嘴角微微勾起,语气中带着几分愉悦:“既然这样,你帮本尊拿着。”
笛秋轻叹一声,认命了。
“拿着便拿着吧。”
小天道终究是被郁印白压弯了脊梁,那张脸垮垮的。
郁印白看她那生动的小表情,眸中闪过一丝喜悦。
笛秋感觉现在的郁印白心情应该不错,他的周身都变得平和下来,那股冷气转暖。
这样的郁印白眉间不是阴沉沉的,也不是那么吓人。
笛秋不禁想。
如果郁印白以后可以不吓唬她就好了。
等到郁印白看过来的时候,笛秋后知后觉,她居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郁印白会是什么反应呢?
她突然大气不敢出一声,只是盯着郁印白看。
她看到他那张俊脸上的表情怔愣了一瞬,随后掀起眼睑,那双凤眸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若是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本尊说说。”
笛秋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这是那个郁印白会有的态度,她居然在他身上看到了温柔诶,真是奇怪。
她移开木官话,而后又偷觑他一眼,试探道:“你可不可以别掐我脖子?”
“可以。”
在笛秋那双晶亮的眸子注视下,郁印白点头了。
“真的?那以后你不要威胁我,可以吗?”
“尽量。”
这是妥协的意思,笛秋眼睛更亮了。
“那……我想去悠然居……”不要你来的那种?
“不行。”
郁印白这一次否决了,态度很是坚决。
“为什么?”笛秋有点急了,问道,“那里的果酒真的特别超级无敌好喝。”
一说到果酒,笛秋托着腮帮子一脸享受,十足的小馋猫。
郁印白扫了笛秋一眼,那张嘴就跟冰做的一样,悠悠来了句:“想喝本尊陪你。”
笛秋的脸一下子垮了。
啊,这世界上又少了一朵花,一朵叫做笛秋的小花花。
不行,她还要挣扎一下。
郁印白仿佛知道笛秋想干什么,他道:“天道还喜欢喝花酒?”
笛秋闭上嘴不敢说话了,可真是被郁印白拿捏住了,她又忍不住,只能小声嘟囔道:“还说不威胁我。”
郁印白听得清楚,他垂下眼睑,遮住眸底的暗光,那些不可见光的阴暗念头如藤蔓般疯长。
笛秋见他垂眸,侧脸笼罩在夜色中,透出几分朦胧之感,总有种说不出的乖顺。
其实,她不明白。
郁印白阴冷也好,阴晴不定也好,但他为什么会威胁她那件事?
她张了张口,态度变得认真起来,一字一句道:“郁印白,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认真地回答我。”
郁印白回过神,阖上眸子,等到心底那些不为人知的念头被压了下去,他才睁开眼眸。
“你想问本尊什么?”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留在你身边?”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一瞬,压在笛秋心头的压力轻了许多。
郁印白顿住,过了一会,他嘴硬道:“不为什么。”
“你又为什么不想留在办尊身边呢?”
“因为你对我不好,所以我也不太想回来。”
笛秋回答得毫不犹豫,语速飞快,生怕郁印白下听到了。
其实要细数她也能说一大堆,但是吧,郁印白应该不爱听。
空气中气氛凝滞了几秒。
郁印白默了。
这个理由倒是符合小天道的性子。
他反问一句:“本尊怎么对你不好?之前在巨阳城你接近本尊不是也另有目的吗?”
“若换了常人,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
笛秋张了张嘴唇,嗫嚅道:“你这种好是不对的。”
“不对吗?”郁印白眸中出现一个类似于孩童遇到问题时的迷茫之色。
他的眸子有些空洞,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就在笛秋以为他应该不会说话了,结果听到他接着往下说,语气和语调完全变了,像是在自言自语。
“曾经有人说过只要我乖乖的,就对我好一点,他对我的好是把我关在笼子里,每天扔点生肉给我吃。”
“之后也有人说过要对我好,要救我,最后也只不过和那个人一样吃我的肉和我的血。”
“也有人教我识字,授我道法,但后来他亲自剜了我的心,只是为了救他那刁蛮自私不成气候的女儿。”
“所有的对你好不过都带着利益计算。”
天边的月亮被乌云遮住,落在郁印白身上的光亮逐渐远去,最后只剩他一人。
在黑暗中,他轻淡的声音传来。
“你说,若对你好真的不是这样,我所遭受过的痛苦是因为什么?”
这恐怕是郁印白掏心窝子的话了,他的语气太过轻飘飘,笛秋却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敲碎,扎得胸口很闷。
“不一样的,若一个人真心想对你好才不是这样的。”
郁印白转头看向笛秋,目光如炬。
对上郁印白眼神的那一瞬,笛秋发觉语言太多苍白。
“怎么不一样?”
“你对本尊也不过是怀有某种利益罢了。”
笛秋一时语塞。
那是因为你是大反派,如果不能找到削弱力量的办法则会小世界不稳,接近你是为了履行职责。
但这属于天机,是不能说的。
她压住心底的愧疚,她只得硬邦邦地又重复了一遍:“就是不一样。”
这话说的,没什么底气。
郁印白看出小天道死不承认的样子,手掌收紧,虚虚握成拳头。
他很讨厌小天道这副嘴硬的样子,高高在上的,跟正道那些废物一副样子,虚伪!
小天道真以为他不知道她的目的吗?
都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真的是这样吗?
若祂真的不对谁好,也不对谁坏,为何有的人却天生好命、受尽庇佑?有的人却命如草芥、磋磨人心?
郁印白深深地看了笛秋一眼,他开口问道:“不知天道大人,您,如何看待那些被修士猎杀的妖兽,是觉得它们活该呢?还是觉得这不过是万物运转的流程,再平常不过?”
大反派现在的情绪不太对劲,她想开口说话,却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她忽而听到郁印白开口说道:“若不是修士为了修炼,这些妖兽可能活的好好的,也许它们还能在山林间自由自在地奔跑着。”
“可现在呢,内丹被人剥出来卖,皮毛被缝制用来穿,肉被吃进五脏府,还有什么值钱的、好用的统统用来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