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雾(重生)——绣方【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30 23:05:50

  “沈大人。”
  “江小娘子。”
  “沈大人。”
  ……
  沈长安活着的消息传到了东宫。
  太子还未出手拦下,便听闻沈长安面见皇上的消息,他手底下也没有一个未雨绸缪的人。
  太子勃然大怒,甩开了案几上所有的折子,冯三丰惊闻,当场下跪,劝慰他宽心。
  “我要怎么宽心,我派裴少韫去办这件事,结果他办成这个鬼样子,眼下他还遭遇行刺,他莫不是故意,怕孤找他算账。”
  太子气得面红耳赤,身为幕僚的冯三丰承受来自太子的怒火。
  待太子火气少了些,冯三丰跪着来到他的跟前,良药苦口地劝道:“下官知道太子的恨,但沈长安已经入宫,到时候皇上派遣的人去抓翊王入京,必定会供出太子殿下,不如我们趁早就做好打算。”冯三丰说到此处,卑躬屈膝,磕头如捣。
  太子见到他这样为自己着想,心底的怒气彻底消失,“罢了,辛苦你一直帮孤出谋划策。”
  他亲自将冯三丰扶起来,言语里意味深长地道。
  “看样子,必须要翊王那张嘴说不了话。”
  “至于账本一事。”太子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冯三丰心领神会,立马退下做好打算。
  三日后。
  关于翊王收受贿赂,甚至草菅人命,梁州百姓们苦不堪言,过得水深火热的消息,如雪花盐粒子散落在京州的大大小小,闻言者,无一不唾弃翊王的贪婪无厌,滥杀无辜。
  监察御史马上上奏弹劾翊王,这时被皇上调去梁州的其中一位沈官员,在梁州调查到此事后,暗中回京州,却惨遭遇刺,一路艰险,将翊王行贿的罪证一并上交。
  里面有数百名梁州百姓告发翊王的血书印,还有一本从梁州来的行贿账本。
  当这两样秉承圣上后,皇上震怒,朝野中舆论哗然。
  此后几天里,先后有数名官员被查封,血雨腥风,身为祸端的始作俑者,圣上动怒命人去抓翊王回京受审,可谁知翊王在事后的次日,被人发现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皇上大动肝火,为了皇家名誉,将翊王的死对外宣称是自缢。
  而后太子与翊王行贿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在百姓和官员的声讨下,颇受太子信任的户部侍郎自缢在府中,留有遗书一封,自认行贿之事,全都是他一人所做。
  这般行径,百姓自是不信,可皇上为了皇室名誉,打压了京州的风言风语,勉勉强强将此事压下去。
  可太子这番出格行为,早引得皇上对此极为不满,加上之前命案和北平寺庙龙袍案件,皇上怒火中烧,派大理寺一并彻查,并罢黜太子手底官员的官职,太子党的势力一下子被削弱。
  自此闹得浩浩荡荡关于翊王行贿之事,落下帷幕。
  经历此事的沈长安也被皇上升官,从翰林院的侍诏一跃而上担任了户部的金部郎中,但在受封当天。
  沈长安跪在大殿上,求请皇上赐婚。
  皇上见他举止有度,行事不慌,一并同行的徐大人对他夸赞有加,皇上对他甚为满意,不就是赐婚,小事一桩。
  于是皇上就将江府的江絮雾赐婚给沈长安。
  由于皇上长年处理政务,哪里知道他赐婚的小娘子已经跟裴府赐婚,而手底下的官员知道这件事,也不敢跟皇上说明,请皇上收回成命。
  原本在裴府养伤的裴少韫,被裴父拘着,命他身体好些再去找江小娘子,不然他天天折腾身体,迟早会倒腾坏掉。
  可裴少韫不愿意,他一想到江絮雾在那日,决绝无情的背影,就恨得牙根咬咬,要不是怒火中烧外加受伤严重昏倒了几天几夜,不然他当晚就能去江府,好好“质问”江小娘子对他到底是何意。
  裴少韫自认对她百般隐忍,可最后落得这般下场,他心中暴虐,恨不得撕碎眼前的所有人。
  裴父看他醒来这般疯癫,不知摔坏了多少物件,忍无可忍下利用他母亲的遗物,将他锁在了阁楼。
  犹如小时候教导裴少韫一般。
  锁上几天,他便听话。
  果不其然,次日,裴少韫恢复正常,摆出往日温润的模样。
  “父亲。”
  裴父满意地颔首,不管他是装的还是真的听话,裴父都希望他起码表面看起来是正常人。
  裴父自此也不派人拘着他,命大夫看看他的伤势。
  裴少韫在此期间,俨然恢复风月霁光的郎君,与之前的疯魔的人,大相径庭。
  可裴父并不知道,裴少韫已经早早派人去关注江府的一举一动,他打算伤好后,再亲自找她算账。
  先隐忍几日。
  反正江絮雾迟早离不开。
  但当听闻皇上亲自下圣旨,将已经跟他婚配的小娘子,许配给沈长安后。
  裴少韫捏碎了手里的竹管大霜毫笔,笔尖的墨汁洇透宣纸上,几株竹影在窗台摇曳得十分厉害,好似又狂风骤雨归来。
  宋一将此事告知,见裴少韫这般姿态,心下了然,告退离去时,他忽听到身后的砚台翻滚的声音,他打了一激灵,不敢回头望去。
  但裴少韫今日已算克制,仅仅打翻了砚台,旋即他阖眸,在宣纸上写上了大悲咒,想要静心,可越想静心,笔下的字凌乱得要穿透宣纸。
  待他回神,宣纸上密密麻麻都是“江絮雾”的名字。
  裴少韫露出讥讽的笑意,无法静心的他,命人收拾了书房,而后他便是来到后院吩咐下人准备车舆。
  车夫一愣,“裴大人不让我们送大人你出去。”
  “你尽管备好就是。”裴少韫面上依旧含笑,可睨去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不多时,裴少韫独自出府,他谁也没有告知,像个毛头小子,只想知道江絮雾到底在想什么。
  是她本就不喜欢他。
  不。
  裴少韫捏紧江絮雾给他佩戴的香囊,闻着里面的梨花香味,他脑海里想起梦里的点点滴滴,明明江絮雾就是他的妻子。
  他为何不能生气。
  对。
  裴少韫骨节作响,修长的手腕和手背青筋蜿蜒四起,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青衣布帘,仿佛看到江絮雾就在眼前。
  可他到了江府,却收到江絮雾不在府邸的消息,此时他安排的人,告知他江絮雾在护国寺。
  裴少韫不假思索地命人去护国寺,而原本被他捏紧的香囊,已经皱巴巴地不成样子。
  要是找了江絮雾该怎么办?
  质问,撕碎她。
  不,也许她是有苦衷,对,如果她能跟自己好好解释一番,他就原谅江絮雾。
  裴少韫支起背,面色苍白,可眼底亮得惊人,若是有人撞见定然要被吓到。
  来到护国寺后,裴少韫大步走进护国寺的后院,在一片重叠山石头,绿水青山的偏僻凉亭中,他一眼看到了纤细单薄的小娘子。
  裴少韫唇角含笑,欲往前,却发现有人帮小娘子发髻上的一株海棠花别正。
  那只手清瘦如竹节,在为江絮雾别上海棠绢花,拢了拢手时。
  对他避之不及的小娘子,会露出温情脉脉,在他目眦尽裂的目光下。
  江絮雾竟主动踮起脚尖,双手环住他的肩膀,主动吻了上去。
  一节枯枝,被裴少韫硬生生拽下,枯枝上的刺伤得他满手血迹斑斑。
  -
  碧空万里的晴天,正是赏花佳日。
  江絮雾因沈长安请指赐婚,惊讶后,便是止不住的期待和惶恐,连带江母的埋怨她都视若无睹。
  在江母的眼里,裴少韫哪里都好,家世长相哪个不拔尖,至于沈长安,无宗亲庇护,孑然一身,长得也沉闷得严肃,平日两人交谈,定然没话说。
  再说沈长安前程难料,万一帮衬不了她的弟弟妹妹怎么办?
  面对母亲一而再三心中只有弟弟妹妹的江絮雾。
  江絮雾铁了心,还用皇上已经下了圣旨堵住了江母的话。
  这次江母终于被气晕了过去。
  江絮絮心情甚好,装了一副乖女儿的模样,请人帮母亲看病,隔日见天气好,便借着去护国寺的名义,赏花看湖。
  只是令江絮雾没想到,会在护国寺遇到沈长安。
  自从医观一别,两人关系近了些,若是往常,江絮雾见他不会有什么想法,可一想到两人要成婚,难得羞赧,沈长安见到江絮雾,亦是不敢直视。
  抱梅看有情人相逢,也不打扰他们,拉着要跟上去的青衣去别处帮他们望风。
  “你放开我。”青衣被她攥得紧,横眉冷眼。
  抱梅才不在乎她的冷面,反正她与小娘子一同心,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打搅小娘子好事,于是在发现青衣要挣扎动武时,抱梅四肢缠住她,不要脸地道:“你敢打搅小娘子好事,我就咬你。”
  抱梅虎视眈眈,看得青衣直皱眉,怎么会有不成体统的婢女,不过大人有没有说过能伤害江絮雾身边的人。
  望着抱梅义愤填膺的模样。
  青衣默然,露出淡淡笑容,“抱梅姐姐,你先松开。”
  “我不,你别趁我放手,就去找小娘子。”
  ……
  两个人斗嘴,斗得不可开交。
  江絮雾和沈长安则是来到偏僻的凉亭,两人明明之前在医馆里有诸多话聊,可眼下,静静地待在一起,一时无言起来。
  所幸江絮雾绞尽脑汁,想起他的伤势,关切地问道:“沈大人你的伤势怎么样?”
  “尚可。”
  沈长安低沉地道,见小娘子眉头紧蹙,好似在想要说什么时,沈长安心头一暖,主动道:“小娘子今日怎么来护国寺上香。”
  “今日天气好,沈大人怎么也来了。”江絮雾搅动绢帕,浅笑地看他。
  江絮雾今日湘叶抹胸外罩云罗薄衫,腰间系着粉红流苏线绦,香娇玉嫩,其姿令他五指并拢又松开,余光里正好瞥见她发髻上歪掉的海棠绢花。
  “我在护国寺立了我父母的长生牌,因欲娶小娘子的事,我想告诉父母。”沈长安抿唇解释。
  江絮雾恍然大悟,轻声说:“我可以等下给你父母上香吗?”
  沈长安心神恍然,古板沉闷的郎君耳根子又开始发红,心间作乱的声音令他唐突不已,而江絮雾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会耳根子红成这般,上次在医馆亦是。
  江絮雾起了逗弄之心,往前走一步,发觉发髻上的海棠绢花歪歪扭扭,借故寻这个由头,命沈长安帮她扶正海棠绢花。
  沈长安拒绝不了她的请求,小心翼翼地帮她扶正,却不料江絮雾偷袭,踮起脚尖亲了他一下。
  原本乌黑的眼眸,多了几分神采,江絮雾抿嘴一笑,见他的耳根子都跟煮熟一样,笑得欢愉,身子都弯了弯,可在她笑得得意之时,笑声戛然而止。
  她透过层层树枝,见到一双阴郁如恶鬼恐怖的双目。
  似乎要将她彻底撕碎。
第57章 洞房
  “小娘子?”沈长安见她一言不发, 心神不宁,俨然被吓到的样子,他寻着她的目光望去, 空无一人,只有稀稀疏疏的冒着绿芽的树枝。
  他正想去看一眼, 可江絮雾犹如见到不该看的东西, 慌张地拉住他。
  “怎么了?”
  沈长安低声地道,这才发现她额间冒汗, 似乎被吓到,引得他面色严肃。
  “没事,我只是有点冷。”江絮雾也说不上来,瞥了那处,发现那双凶神恶煞的眼眸不见了, 可心底的不安驱使她不敢往前,好像再往前, 会遇到危险的事情。
  以至于见到沈长安要往那边走, 她几乎不敢让他过去一探究竟。
  可沈长安望着五月的天, 东风都含暖, 随后江絮雾说冷。
  他见到江絮雾仰起头,露出水盈盈的眼眸, 沈长安便不再多言, “不会有事的。”
  古板沉闷的沈长安不会安慰人,也不敢接近眼前的小娘子, 只敢一声声地说:“不会有事的, 我在。”
  一连说了好几声, 江絮雾才回过神,见他锲而不舍地说这些, 乌黑的眸子里全然都是自己,江絮雾一下子有了勇气,之前被那双眼睛吓到的恐惧,一扫而空。
  “嗯,你跟我都不会有事。”
  至于那双眼睛的主人,江絮雾攥紧了绢帕,“沈大人,我可以现在去拜访你的父母吗?”
  “好。”
  无论裴少韫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用这双恐怖的眼眸看她。
  但都跟她无关,从今以后,他们再无纠葛。
  江絮雾仰起头,对着沈长安道。
  两人便从凉亭离开,去前院供奉长生牌的地方去上香。
  抱梅看到他们这边的动静,松开自己的手臂,兴高采烈地跟了上去,青衣则是伫立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瞥向某一处角落,而前面的抱梅见她没跟上来,撇嘴道:“青衣你磨磨唧唧干什么?之前恨不得天天跟在我家小娘子身边,现在又不跟。”
  青衣抽回目光,立马跟在抱梅的身侧。
  主仆几人在护国寺待了三个时辰后,江絮雾才跟沈长安分别,在上车舆之前,江絮雾见沈长安一直伫立在原地见她远去。
  车轱辘转动,江絮雾掀起青布帘子,见那道身影越来越远,身后的护国寺变成了一粒黄米,而沈长安的背影越发笔挺,犹如竹节清高,屹立不倒在山雾间。
  江絮雾趴在窗边望他,而他亦知江絮雾在看他。
  两人哪怕已经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可江絮雾朝他一笑。
  沈长安冥冥之中似察觉,挤出来僵硬的笑容。
  在车舆离他越来越远之际,沈长安莫名地不安。
  乘坐车舆里的小娘子,好似会离他很远,隔着山湖,难以走近,他皱眉,以为自己多想,要知道过几日便是他们的大婚之日。
  沈长安舒展眉眼,在侧身回去的那一刻,他似乎感知到有什么在窥探他,带着敌意和杀意,几乎在片刻间,他迅速转身,对上了从护国寺里走出来的裴少韫。
  裴少韫身形高大,面容俊朗,可在外一向以君子行事的裴少韫,竟会撕下温和的假象,眼底的阴鸷犹如恶鬼,唇角的笑意勾起,嘲讽地道:“沈大人。”
  沈长安皱眉,发觉他掌心全都是血,又想到刺杀那日是裴少韫动的手,面色慎重了些。
  原本关于裴少韫刺杀他的事情,他都一并告知了皇上,可皇上不轻不重地罚了裴少韫俸禄,这让沈长安嗅到其中的不对劲,亦或者说这场浩浩荡荡的翊王行贿的案子里,是否有皇上的手笔,可裴少韫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他都不得而知。
  在沈长安分神时,裴少韫俨然走到他跟前,扑面而来的恶意还有血腥味,令沈长安不适地后退。
  裴少韫轻笑:“沈大人可真胆小,也不知江小娘子看上沈大人哪里?”
  他意味不明地抛下这句话,眼里含着对他的不满和讥讽。
  沈长安从容不迫地道:“这是下官的私事。”言外之意,你一个外人何必指指点点。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