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雾(重生)——绣方【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30 23:05:50

  在江絮雾的劝慰下,江辞睢方才打消这个念头,一些金银珠宝和绸缎装了两车才停下。
  如今江絮雾吩咐下人们将这些抬进去后,进了内院子,才发现正房中间有槐树,看着槐树参天,颇有年龄,江絮雾仰头望去发现槐树上还有一两只狸猫在树上栖居,见到江絮雾也不怕生,小声地“喵喵”。
  江絮雾浅笑,槐树长得高大,遮住大部分日头,但后院宽敞,有一口井,她从台矶踩下,见到了一排厢房,这些应当是下人们居住的地方,不过她带的下人不多。
  她回到前院,正房和东西南侧的厢房和书房都收拾好。
  江絮雾要了南侧的厢房,正房则是留给了沈长安,东边厢房她则是用来当茶室,有客人,便在茶室迎客,又见院子墙角种了一些花草,还有藤蔓缠绕的墙面。
  她爱花草,吩咐他们不要动这些,然后寻了雄黄粉撒在墙角,怕花草过多,引来蛇类。
  等她折腾一天,月上三更,沈长安才堪堪回来,见到宅院添置稳妥,瞥见江絮雾早早吩咐厨娘为他留了晚饭。
  沈长安负手而立,用完晚饭,亲自来到江絮雾的厢房道谢。
  江絮雾被逗笑,搁下绣棚,“你我是夫妻,何谈感谢。”
  说到此处,江絮雾忽然愣住,四周静悄悄,抱梅早早拉着白素退下。
  厢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无言相对,烛火摇曳,江絮雾想到若不是被抢走的话,他们……
  不止江絮雾想到这里,沈长安也想到,掌心微微出汗,竟不敢看她,抿着唇,匆匆忙忙道:“我还有公务,先告辞。”
  江絮雾看他急急忙忙地走出去,走廊外抱梅的声音响起。
  “喂!沈大人,你进错厢房了,沈大人前面有树……”  江絮雾扑腾突然笑了出来,她悄悄地走到门槛,见到一向稳重的沈长安跟个醉酒的人,走路蹒跚,不免笑得更大声,然后她亲眼见到沈长安走得更快,似乎在恼羞成怒。
  “沈大人,你的厢房在正房。”她贴心地提及,走到西厢房的沈长安一愣,垂着头忙里忙慌地转身。
  江絮雾今日的疲倦被眼前的滑稽弄没了,她没想到原来端庄自持的沈长安,行事也会慌慌张张。
  被江絮雾戏谑的沈长安,回到厢房,率先将门关上,隔着门板,他胸腔的心乱跳,隐隐约约他感觉耳畔的笑声不曾消失。
  克己复礼的男人拢了拢手。
  张开,松开。
  难抵心中的贪恋。
  “阿雾。”
  -
  几日后,沈长安刚来县里,接手的事务繁忙,忙得脚不沾地。
  江絮雾白日都没见过他,傍晚见他有时都要留宿在县衙,怕他操劳身子,每日吩咐厨娘炖汤,日日送过去,当然其他官差和师爷的一份,她做事周到将全县衙的人全部送了个遍。
  不到几日,县里的人都知道新来的县令和夫人琴瑟鸣和,县令夫人还蕙心兰质,个个都赞不绝口。
  这一点江絮雾并不知情,见他白日不在,江絮雾便折腾起了宅院,廊檐下挂了湘竹,槐树下挂了铜铃,又去剪花添置雅致。
  张夫人过来叙旧,看到焕然一新,无一不用心添置的宅院,直夸她心思玲珑剔透,转而吩咐手底下的人端来铜盆,里面盛了冰块,虽不多,但也罕见。
  “这些是沈大人无意说起近日炎热,怕夫人闷热,妾身的夫君听说此事,告知了妾身,正好妾身娘家有存好的冰窖,便取出送给夫人。”
  江絮雾感谢她的用心,亲自留她用饭,张夫人推脱不已,只能被江絮雾留下共同用食。
  张夫人在一同用食,被她府中厨娘的手艺惊呼,直言美味,而后江絮雾看她真心喜欢,便送了一些糕点。
  闲聊一番,一刻钟后,她送张夫人出门。
  傍晚,沈长安正好回来,她将此事告知了沈长安。
  彼时江絮雾在槐树下安置了一张藤椅,坐在这里调香,身侧是一小方几,摆着两杯茶,树上狸猫爬来爬去,槐树叶子落在了茶水上。
  沈长安却一眼注意到她云鬓上沾上叶子,伸出手,帮她撷取,正巧江絮雾感觉异样,仰起头四目相对。
  江絮雾未施粉黛,素衣装扮,发髻也仅仅用海棠簪子挽着,耳垂的玉坠轻轻地晃动,明明她身上没有携香囊,可沈长安却嗅到了梨花浅香。
  “她的夫君也就是张师爷,我查到其中有贪污,她今日来奉承你,大约是想试探一波。”
  江絮雾浅笑,“还有这一层关系?不过沈大人你耳根子又红了。”
  沈长安抿唇,“没有。”
  此刻院子里的下人们都眼观八方,早早退下,留给他们单独相处。
  东风吹起槐树的铜铃,狸猫们不再攀爬,慵懒地趴在上方,静悄悄地看着下面的两个人在干什么?
  江絮雾的翠青披帛早已随风飘起,遮住了银白月色。
  “沈大人,你在害羞。”
  少女拽住了他的宽袖,轻轻一扯,引得落叶缤纷,靠在窗棂处的一株海棠并蒂的瓶花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
  京州。
  裴府,书房。
  裴少韫咳嗽了好几声,近日的瘦削,连带他动怒起来,手背的青筋凸显得狰狞恐怖。
  “大人,这是青衣送来的信函。”
  裴少韫正写完一封书信,闻言便令人呈送上来。
  可他还没拆开,宋一就急匆匆地赶来,“大人,皇上病危,皇后请你即可进宫。”
  月黑风高进宫?裴少韫思忖一下,派人备车,而宋一又接着道。
  “据皇后娘娘说,皇帝病危,请了太子和三皇子一同入宫,还有请了孙太傅,刘尚书还有枢密使的盛大人……”
  宋一禀告的官员都是朝中的老官员,资历颇深,身居高位。
  看这架势是要立遗嘱吗?
  但皇后允许吗?
  裴少韫沉思,挥挥手令他先下去,随后拆来信封,宋一没走出都久,听到里面“噼里啪啦”的声音。
  宋一担忧地闯进去,惊讶地看到少韫满手是血,右手攥着信封,左手流着血,地面毛毡有花瓶破碎的瓷片。
  “大人?”  裴少韫只知失态,吩咐他去请大夫,可宋一看他这个样子担心不已,但在裴少韫的冷眼瞥过去,他还是匆匆忙忙去请大夫来。
  等人离开后,裴少韫犹如自虐,望着信封上的字迹。
  正年七月一,小娘子入住宅院。
  正年七月二,小娘子添置宅院。
  正年七月三,小娘子出了府送汤给沈长安。
  ……
  正年七月十六,小娘子主动亲了沈长安。
  他捏紧了信封,眼里的阴鸷犹如粘稠墨汁,阴郁得仿佛要流出来。
  凭什么?
第72章 算账
  对他避之不及的江絮雾, 原来也会主动亲人,可为什么亲的人是沈长安。
  迂腐,不懂变迁, 在官场上这样的人迟早会被席卷阴谋中,甚至他连皮囊都比不上自己。
  裴少韫无法理解, 可无论他有多恨不得, 出现在他们面前撕碎他们。
  他眼下却还要进宫。
  裴少韫心中阴郁,大夫早早到来, 为他看了伤口,包扎好后,他就先进了宫。
  坤宁宫,几缕青烟袅袅袅升腾,皇后坐在高位, 身边的徐嬷嬷为他沏茶。
  “皇后寻臣等来是有何要事?”裴少韫右手带伤,换了左手接过青瓷描金的茶盏, 皇后瞥了一眼, 见他受伤, 简单问询了后, 可知他不小心。
  皇后的眉眼都未曾挑起,平淡地道, “皇帝病重, 约了两位皇子和朝中大臣一并到场,裴大人, 你觉得皇上真的是病重了吗?”
  裴少韫捻了捻腰间的香囊, 眼眸半垂地道:“臣不敢妄言皇上的龙体。”
  “他能有什么好妄言。”
  这么多年皇后深居简出, 不问后宫前朝之事,一心向佛, 可今年皇后改了性子,主动探查前朝的事。
  裴少韫想到前段时间,皇后明明可以用他抢婚的把柄威胁自己,可她却主动跟皇帝告发,还为他求情,这一点,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若是顾及旧人之情,何必现在帮他。
  裴少韫思绪万千,坐在高位的皇后轻抿了茶水,直言道:“裴大人,无论皇上他最后选了谁当继承人,本宫只希望裴大人不要忘记曾经的约定。”
  “臣等明白。”
  “你放心,你母亲好歹与本宫有手帕之交,本宫要做什么,都不会要你的命。”不过是需要他做点什么。
  裴少韫:“臣明白。”
  “既然你知道,剩下的本宫也不再多说什么,记住帮本宫看好朝宁。这些年她的委屈隐忍,本宫早看在眼里,可是她哪里能算计过坐在皇位的人。”
  皇后哪里不知道朝宁的野心勃勃,可她尚且不知前路艰难,再说,皇后眼眸望向前方,手指拢了拢。
  她答应过一个人,不要将朝宁陷入危险之中。
  这些年她一直逃避,忘记照看朝宁,还是这段时日才知道,朝宁也想争夺这皇权,可皇上不会允许,而且……
  皇后抓紧了扶椅,目光变得凝重。
  裴少韫见皇后沉默,估摸她有心事,没有插嘴说话,直到燃香的烛火灭了,夜色浓重,风声变得冷冽,他这才被请出坤宁宫,等他出来,正巧遇到了朝宁。
  朝宁公主气势汹汹,云鬓上的簪子都落在地上,身后跟着几名婢女,其中一个一边捡着簪子,一边追上去。
  她行色匆匆,都完全没注意边上伫立的裴少韫。
  裴少韫掀起眼皮子,想到皇后的嘱托,眼眸暗沉了下来,随即捻了一下腰间的梨花香囊,好似江絮雾就在她身边,他忽然笑了笑。
  他之前名义上是皇上的人,但实则皇上并不重用他。
  而他周旋三皇子和太子之间,摇摆不定的态度为自己留了不一样的路,可皇后不一样,她亲自找上自己,利用与她生母的交情,想用他帮朝宁保平安。
  作为交易,她主动帮他摆平抢婚一事,事后还暗给他枢密使的官职。
  想想他都不亏。
  但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皇后这些天的动作,哪一个都看起来十分危险,稍不注意就要引火烧身。
  裴少韫若有所思一笑,捻着香囊回到宫外。
  无论皇后到底要做什么,他们互相算盘已经开始。
  况且,他迫切地希望这些琐碎的事,早点结束,这样他就能亲自去找回小娘子。
  他捏紧了腰间的香囊,狰狞的青筋凸显出来,好似捏的不是香囊而是一个人。
  -
  在裴少韫怨恨,碍于京州事务,却一直没能去找回江絮雾的时候。
  江絮雾这段日子过得很悠哉,闲来赏花制香,繁时便是剪花去县衙看望沈长安,顺便在县里逛逛。
  县里的街头不似京州宽敞,但人情味十足,江絮雾才去了几趟,街上婆子和货郎都认识她,还热情地要送她东西。
  江絮雾连忙拒绝,几次下来,她倒是不敢出门,只能吩咐奴婢们出去。
  她跟沈长安聊起这件事,沈长安正正经经地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
  江絮雾扑腾一下,“原来沈大人是怕要消灾才会不受收贿赂。”
  沈长安本就是随意一说,闻言想要辩驳,可临到头,见江絮雾坐在席地而坐,下面摆着一张竹簟,主仆几人坐在廊檐下,湘竹卷耸着半块,整齐不一地被夜风拂动,而屋檐摇曳的灯笼映衬了她们的影子,朦朦胧胧下,江絮雾明眸皓齿。
  他目光挪开,心跳不已。
  江絮雾见他不说话,用娟帕捂住唇笑道:“不逗你了,我知道我是你的夫人,作为官夫人可不能乱收贿赂,万一你被弹劾,那我岂不是罪人。”
  “我不是怪罪你,我……”沈长安嘴笨,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身侧的抱梅用团扇帮江絮雾扇风,“沈大人,我家小娘子一直都在逗你,你都看不出来吗?还是说你觉得我家小娘子会误会你吗?”
  她说得一本正经,还学着沈长安平常绷紧脸,无趣地对江絮雾道:“小娘子,天色晚了,早点歇着。”
  “小娘子,天色尚早,多歇息。”
  “小娘子,这时辰是晌午,多歇息。”
  ……
  抱梅学得唯妙唯肖,连鲜少露出情绪,假装自己是石头的白素都不禁一笑。
  江絮雾更甚,自从来到这里,她笑容都比往常多,人也明媚了很多。
  沈长安看到她的变化,自是欣喜,可今夜被这般取笑,他羞赧地抿着唇。
  他喜欢看江絮雾笑,可自己又被戏谑、不管了,小娘子喜欢便好。
  沈长安思忖到这里,不再纠结,可江絮雾扶着廊檐下的赤黑柱子,站起身,从竹簟来到他跟前。
  “我不笑你了,沈大人,听说正逢七月中旬,县里的凉湖会举行游船,点上百花灯,家家户户都会自己制作花灯,放在凉湖上,祈求来年开春好节,亦或者盼望家中人身体安康。”
  江絮雾粉衫罗裙,发髻随意挽着,说这话时,发髻的鎏金双蝴蝶步摇的珠链晃动了几下,沈长安的心跟着晃动一下。
  “花灯我尚未准备。”沈长安迟疑,却转身欲往外走。
  “沈大人你要去哪里。”江絮雾看他往外走,连忙唤他。
  沈长安抿唇转身道:“我去置办点做花灯的竹子和白纱纸。”
  “我早就备好了。”
  江絮雾话音落下,抱梅从厢房里拿出她们白日自己做好的白兔花灯,栩栩如生的兔子下是荷花托底,烛火燃起,通体发金。
  “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沈长安自责。
  江絮雾浅笑,“走了。”
  她抓着沈长安的手就往外走,沈长安盯着她的手,耳畔又红了起来,“这……”
  “你我都是夫妻,沈大人怎么动不动害羞。”
  江絮雾见他伫立在原地不动,侧身看到他的反应,心知肚明,随后笑了一下。
  原以为他还会害羞,可沈长安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温热触感,酥酥麻麻,江絮雾陡然想伸回收,脸颊泛起红晕,完全没有之前从从容淡定。
  “你……”
  江絮雾轻声说了一下,还没说完,便听到眼前的沉闷的男人,认认真真地对她说。
  “我们是夫妻。”
  江絮雾一愣,仰起头看他,夏风里混着蝉鸣的叽叽喳喳声,还有铜铃声声,但她好像听不见,只剩下眼前乌黑的眼眸只有执拗,面容严肃的沈长安。
  “嗯。”
  她露出释然的笑容,沈长安也挤出僵硬的笑容。  两人没有一起带奴仆出门,她们为了不被人认出来,戴上了面具出行,像个寻常百姓的夫妻一样,一同逛花灯,两人还花了几十文钱,一同租赁下游船,乘风赏着湖面千千百百的花灯,而后,江絮雾和沈长安一同放下自己的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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