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暂时解除,谢蘅芜忙不迭要起身。
她可记得那些对萧言舟投怀送抱的女人都是什么下场。
趁他现在还没发难,自己赶紧请罪就是了。
“陛……陛下恕罪,是妾身没站稳……”谢蘅芜怯怯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要从他身上起来。
但好像方才那一下撞得狠了,谢蘅芜还没站稳,就觉腰间一阵钝痛,后背冷气森森。
若说之前是假的腿软,这回就是真的了。
她一个趔趄,又扑了回去。
所谓祸不单行,谢蘅芜还没来得及解释,御书房的门忽然被打开,指挥使霍珩大喇喇踏步进来。
“陛下”二字刚说完,他就像卡了壳般顿住。
那位美人趴在陛下怀里,而陛下似乎也没有抗拒的意思,甚是浓情蜜意。
他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萧言舟抬眸,眼神锐利如刃:“出去。”
霍珩登时冷汗如雨下,一张黑脸似乎又黑上了三分。离开时,他的背影都带上了慌乱与萧疏。
候在御书房外的赵全见到沉着脸出来的霍珩,不由挑了挑眉。
不是说刺杀之事有眉目了吗,怎么指挥使还这般表情?
难道背后主使另有其人,陛下动不得?
外头的赵全心思百转,御书房内则鸦雀无声。
萧言舟甚是无言,末了闭了闭眼。
谢蘅芜将脸埋在他衣襟前,羞愤欲死。
“趴够了没有?”萧言舟一手揽着她,一手在书案上不耐轻点。
谢蘅芜没说话,两抹红晕却自双颊处染开,渐渐将耳际脖间都皴染成粉色。
萧言舟冷眼瞧着,心底无端浮起股燥意。
他将这股莫名情绪压下,搭在她腰间的手轻轻一掐。
偏生他就掐在了谢蘅芜方才撞着的地方,她没忍住嘶了一声,眼里又泛起泪花。
萧言舟皱了皱眉,手却毫不留情地在伤处用力揉了揉。
谢蘅芜想忍,但唇齿间还是散出破碎的痛呼。
“撞着了,为何不告诉孤?”萧言舟大发慈悲地停手,冷声询问。
她轻声:“一点小伤而已……回去缓几日就好了。”
“小伤?”
萧言舟尾音不悦上扬,搭在腰间的手轻轻施力,像是又要摁下去,谢蘅芜的身子不由自主颤了一下,往旁挪去。
便听萧言舟轻笑,讥嘲的意味明显。
谢蘅芜赧然:“陛下,妾身真的无事……就是一点磕碰罢了。”
“周院使正好在这,让他给你看看吧。”
什么?
还不等谢蘅芜反应,萧言舟就将她打横抱起,往御书房后的隔间里走。
政务繁忙的时候,萧言舟就会直接睡在这里。
双脚骤然离地,谢蘅芜下意识揪住了他衣襟,生怕自己滑下去。
这种无意识的依赖无疑取悦了萧言舟。
他唇角弯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随后站定在榻前,并不算温柔地将谢蘅芜抛了进去。
柔软被褥四面裹来,她挣扎了一下,从其间抬起头。
她听帐外的萧言舟与人说话:“给她看看。”
有老者的声音传来,应当就是萧言舟所说的周院使。
“请小主把手给微臣。”
谢蘅芜依言向帐外递出手,感到有人隔着丝帕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她疑惑:“……周大人这样就能看出来吗?”
萧言舟在外冷声:“这点水平都没有,他还做什么院使。”
谢蘅芜不疑有他,闷闷哦了一声。
片刻后,周院使收回手,道:“小主放心,此伤并无大碍,稍后臣会命人将药膏送到小主宫里,小主每日揉按两刻钟便可。”
“有劳周大人了。”谢蘅芜柔声谢过。
周院使连说不敢当,在接收到萧言舟眼神示意后,就悄悄退了出去。
谢蘅芜听着外头没了响动,就撑起身子想坐起来。
昏暗帐内忽然亮起,她肩头一沉,整个人又被按了下去。
“陛下?”谢蘅芜懵了懵,侧过头疑惑看向身旁人。
萧言舟背光而立,面上蒙了一层阴翳:“让孤看看。”
“可是陛下,方才周院使已经……”
“与孤何干?”萧言舟挑眉,艳丽凤眸中却是凉薄,“你不会想让孤来动手的。”
谢蘅芜垂眸,低低应过是。
肩头一轻,是萧言舟将手挪开了。
谢蘅芜坐起身,背过萧言舟,素手搭上腰间丝帛,轻轻一扯。
他是她名义上的拥有者,的确有资格命令她这么做。
谢蘅芜完全没往关心这方面想。
衣衫轻褪,如云堆叠,松松垮垮垂在腰下。大半个身子露在空气中,她不由打了个寒噤。
虽然是背对着,谢蘅芜依旧感受到有灼热的目光凝在身后,将她看得滚烫。
萧言舟凝眸,微凉指尖点在了她脊背正中的凹陷处。
突如其来地触碰令谢蘅芜瑟缩了一下。
萧言舟面不改色,手指顺着她脊背滑下。
她皮肤娇嫩,光洁如玉,摸着宛如绸缎。一片白皙中,后腰处多了块碍眼的红色,像是刚被狠狠蹂躏过似的。
萧言舟的指尖在伤处停了停,随后整个手掌覆了上去。
内力似水流入,带着暖意自肌肤相贴处淌开。谢蘅芜起初还紧绷了身子,很快就在舒适的暖意下放松下来。
她不由自主轻轻喟叹一声。
身后传来萧言舟意味不明的哼笑。
大约过去一盏茶的时间,萧言舟收回手,淡声道,
“好了。”
谢蘅芜摸了摸后腰,果真半分痛意都没了。
她又惊又喜,回眸去寻萧言舟:“陛下,这是……?”
美人双目如洗,清亮如碎星,加之衣衫半褪,令人心神摇晃。萧言舟别过眼,咳一声道:“这点小伤不值得费时费力,孤给你处理了就好。”
谢蘅芜莞尔,将上衣一件件穿回,垂眸柔声:“陛下真好。”
萧言舟嗤声:“你最好别这么想孤。”
谢蘅芜轻笑:“妾身怎么想,怎是陛下能左右的呢?”
“你是要忤逆孤?”
谢蘅芜回身跪坐在床榻上,向萧言舟仰脸,面上笑意盈盈:“陛下这话便不对了,妾身念着陛下的好,怎就是忤逆了呢?”
萧言舟眸心微沉,掌心托住她侧脸,轻轻摩挲。
狭小昏暗的榻间,温度逐渐攀升,谢蘅芜眼睫轻颤,呼吸渐沉。
香气流转间,萧言舟突兀说道:“你的眼睛……很漂亮。”
谢蘅芜勾唇,狐眸弯成月牙:“多谢陛下夸奖。”
若换了寻常男子,定会被她的模样吸引。
可惜好戏演给了瞎子。
“孤听说,你是南梁上京的第一美人?”
男声低醇华丽,却让谢蘅芜汗毛倒竖。
这种市井传闻不过是在南梁坊间一传,以萧言舟的身份,手下人根本不会拿这点小事禀给他。
除非是他自己问的。
萧言舟调查她。
那她的身份……他是否也……
看着美人瞪大了双眸,眼底流露出惊恐,萧言舟满意俯身,压低了声音似鬼魅低语:“若能挖出来镶在冠间,想来会更美。”
谢蘅芜唇角笑意凝滞片刻,随即垂下鸦睫,遮挡萧言舟审视的目光。
“……陛下若是有此心,妾身不敢不从。”
谢蘅芜不急不缓说着,但细听之下,却能发觉她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讥嘲轻笑从萧言舟唇间溢出,他指腹在她眼尾摁着,像是在琢磨如何将这双眼剜出来。
还算温柔的动作,却令谢蘅芜毛骨悚然,凉气不住地往后颈里灌。
她垂着眼,长睫不受控制地轻颤,像濒死的蝴蝶振翅,漂亮又脆弱。
忽然眼上映下一片温热,柔软酥麻。
谢蘅芜呼吸一窒,整个人僵得宛如木雕。
萧言舟吻过她眼睛,又直起了身子,唇角勾起,凤眸里染了靡色:“……罢了,这样的眼睛,还是在美人身上最好看。阿蘅,你说是吗?”
亲昵的称呼并没能令谢蘅芜放松半分,她勉强扯出笑:“陛下所言极是。”
“得到孤的喜欢,并不是什么好事,你明白吗?”
他又恢复了那张冷脸,警告意味明显。谢蘅芜大气也不敢喘,慌忙应是。
……暴君的心思,还真难揣测。
连如此简单的恭维都会令他心生不悦……谢蘅芜将“没事别奉承萧言舟”默默记载心里。
“回去吧,孤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谢蘅芜如蒙大赦,故作镇定地退出隔间,确定萧言舟看不见了之后,才脚底抹油般溜了出去。
赵全疑惑瞧着谢蘅芜略显慌乱地退出御书房,片刻后,萧言舟也出来了,他连忙躬身行礼。
“去叫周启来。”
周启便是周院使的名字。
第六章 男女相处的……典籍?
“恭喜陛下喜得佳人了。”
原先离开的周院使又出现在书房内,喜气洋洋说道。
萧言舟掀了眼皮:“别废话。”
周院使正色:“回禀陛下,虽然臣尚未完全弄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谢氏的香气对陛下头疾有缓和作用。”
“没有什么别的影响吗?”
“陛下可有感到胸闷、心悸?”
见萧言舟不做声,周院使接着道:“那便是没有了,谢氏的香正巧不会引发陛下喘疾。或许这便是……天意。”
天意吗?
若是天意有为,哪还能轮得到他来坐这个位子。
萧言舟漫不经心想着,既然谢氏有用,就暂且把她留着好了。等周启将药制出,他再来考虑怎么处理她。
“陛下,臣还有话要说。”
萧言舟不耐:“别啰嗦。”
周院使拱手道:“谢氏之香由人而起,还请陛下善待谢氏,若其心情愉悦,或许陛下之疾,也会尽快痊愈。”
萧言舟眯眸:“你让孤讨好她?”
“非也非也,”周院使的冷汗差点冒出来,“陛下不必讨好谁,只需要对谢氏和善些,便好了。”
萧言舟沉默半晌,有些烦躁道:“滚。”
周院使忙退了出去,片刻后,霍珩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御书房,似是刚领过罚回来。
“陛下,属下查过了,那刺客应当与秦王有关。”
霍珩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虚弱:“事关亲王,属下不敢不谨慎。”
秦王是先帝第二子,当年议储时也是风头无量。
萧言舟垂眼漠然,心下几分意料之中,又不免失落。
为何不是崔家人呢……
如果是崔氏做的,他也就能名正言顺将他们除去。
“……不必查了,孤心里有数。”萧言舟慢吞吞道,“那刺客如何处理了?”
“回禀陛下,在狱中自尽了,尸首尚未处置。”
“哦?”萧言舟漆黑眸底这才浮起兴味,“孤细细一想,已许久不曾与兄长联系了。既然兄长如此挂念孤,孤也该关心关心他,你说是不是?”
霍珩了然,沉声应下。
“陛下,属下还有一事相禀。”
“说。”
“太后娘娘……五日后要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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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静修已久,此番忽然回宫,是否不妥?”
嬷嬷一面为崔太后整理着披风,一面小声问道。
国寺外车马等候已久,太后仪仗自山门向下延伸,一眼望不到头。
崔太后嘴角下压,闻言勾出个冷笑。
“哀家是太后,莫非连宫都回不得了吗?”
嬷嬷忙称不是,又忍不住说道:“老奴担心会有人借此非议娘娘,为难崔公。”
“无事,他们不敢。”
崔太后微抬下颌,对着一旁侍婢捧来的铜镜端详过片刻,便搭着嬷嬷的手往外走去。
住持领着僧人们等候在外,恭恭敬敬将崔太后送上了马车。
太后回宫,道路理应肃清。
可萧言舟显然不想给崔太后这个面子。
太后仪仗在路上耽误了足有一个时辰,还是京兆尹带人匆忙开路,才没再拖得更久。
马车内,崔太后面色铁青。
萧言舟不可能来宫城迎她也就罢了,还如此拂她面子,摆明了不愿听她的话。
她深吸一气,勉强将怒火平息下来。
萧言舟虽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可母子从未连心。
她以为他登上皇位,该将局势认清出些,哪知他先把刀刺向了崔氏。
果真是养不熟的东西。
崔太后恨恨,又想到几日前秦王到她跟前哭诉,说萧言舟送了他一盏人皮灯,便更是恼恨。
萧言舟手里有了点权力,越发脱离掌控;但北姜需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皇帝。
她垂眸,手中慢捻着佛珠。
皇后必须是崔氏,至于皇帝……谁说不能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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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谢蘅芜又被萧言舟召去了紫宸宫。
萧言舟近来很喜欢将她带在身边,每日不定时就要叫她过去。
按摩。
他倚着坐榻,谢蘅芜就站在他身后为他轻轻揉按。
她有些心不在焉。
虽然手上动作不停,可谢蘅芜的心思早就飞了出去。
南梁,想让她弑君。
他们说得好听,若是事成,就助她假死脱身,还她自由。
可谢蘅芜却是不相信的,做了这样大的事情,不说南梁,北姜就不会先放过她。
她会成为两国之间,第一个牺牲品。
可若是不做,她马上就会死。
想到这里,谢蘅芜心中苦笑。
她身边那样多的南梁人,她却一个都无法相信。
她不知这些人中,谁会是那个结束她性命之人。
总之,她弑君或不弑君,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谢蘅芜没那么爱南梁,她更爱自己,也不想死。
她想着若是自己将此事告诉萧言舟,他是否会愿意留她一命呢……
谢蘅芜一分神,便没有留意萧言舟转了头,留了几寸的指甲便刮过他额角。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谢蘅芜顶着萧言舟冷然眼神,讪讪收回了手。
萧言舟刚想发火,忽又想起周院使的话,终是抿了抿唇,压下怒气。
“在想什么?”
虽然萧言舟面色不虞,但语气还算和善。看着他漆眸,谢蘅芜犹豫再三,还是没将事情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