诵经毕,她打算前往小周氏的院子。
楚老夫人道:“你尚是新妇,那起子婆子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你婆母掌持中馈多年,恐你使唤她们时,他们阴奉阳违。我陪你一道去,也好叫她们知道,你背后是有靠山的,她们随意唬弄你,还需掂量掂量能不能得罪的起我。”
唐向晚喜不自胜:“孙媳妇谢过祖母。”
唐向晚掺着唐老夫人前往怡然居,孙妈妈看到他们来了,立马抬高喉咙说:“老夫人,您怎么来了?”
前两日唐向晚没来请安,小周氏料定她今日准来,故意晚起,就是要让唐向晚多站一会,谁知婆母会来,急匆匆的起床更衣。
楚老夫人说:“我来看看,你家夫人怎么刁难新妇的。”
孙妈妈连忙陪笑:“老夫人就爱玩笑,”打帘子让她们入内,又端来茶点等物。
小周氏慌慌忙忙的把衣裳穿好,满脸堆笑的走了出来:“母亲说笑了,儿媳怎会为难向晚。不过是得知她会先去陪您诵经,才起的晚了些。”
楚老夫人和小周氏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她的秉性她一清二楚:“当年你嫁入清远候府,我就免了你的晨昏定省。不消说让你和我一样,你倒摆起婆母的架子来了。”
小周氏脸色一僵,纵然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只能说:“婆母教训的极是,既这么着,以后就免了向晚的晨昏定省。”
唐向晚把嘴角的笑摁下去,立马说:“多谢母亲。”
唐老夫人年纪大了,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做铺排,直接开门见山:“听闻你要考验你儿媳的能力,把操持清安婚事交由向晚打理。既这么着,你把府中管事的婆子都叫到一处,我有句话要交代他们。”
小周氏心中冷笑,把楚舰寒当成眼珠子似的疼爱也罢,如今爱屋及乌,怕她为难唐向晚,要明里暗里的敲打管事的婆子,让她们莫要欺负唐向晚。
她掌管清远侯府十几年,不必吩咐,那些婆子也知道该听谁的。若非如此,她也不敢把清安的婚事交由唐向晚打理。
虽则要委屈静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能借此夺过掌家之权,并不吃亏。
朝孙妈妈使了个眼色,孙妈妈心领神会的退了出去。
一时院外乌压压的站了十几二十来个婆子,都是各处的管事。
楚老夫人威严的环视她们一圈:“想必夫人已经告诉了你们,三公子的婚事,由少夫人掌持。你们莫要欺负她年轻,不把她说的话当一回事。有什么风言风语传进我的耳朵,我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老奴不敢欺主,一切全凭少夫人做主。”她们嘴上说的冠冕堂皇,该听谁的差遣,心里如明镜似的敞亮。
楚老夫人知道她们惯会阴奉阳违,就等着她们出错,好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唐向晚一直以为小周氏会给她使绊子,事情出乎意料之外的顺利,不论是她要看她和楚舰寒成亲时的菜单子,还有宴请客人的名单,婆子们都十分配合的拿给她看。
她啧啧有声:“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楚舰寒见她自言自语,笑问:“什么不对劲?”
唐向晚道:“事情过于顺利了些,让人觉得不真实。”
楚舰寒晒笑,这确实不符合姨母的性子:“你只管按照你的节奏做事,其他的交给我。”
唐向晚勾住他的脖子,溜须拍马道:“夫君能力强,做妻子的不知省心多少。我这十六年,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使计嫁给了你。”
楚舰寒明知这番话是假的,嘴角仍止不住的上扬。
…
李静云得知她和楚清安的婚事由唐向晚操持,且还攸关她嫁入清远候府能否掌权,安能不使绊子?
她知道唐向晚最在乎的就是唐姝,她还知道唐姝在宋家过的并不幸福,而不幸的源头,就是因为唐向晚。她三言两语挑拨几句,用利益诱惑宋朝臣,让宋朝臣言语刺激唐姝,不愁他们姐妹不反目为仇。
她倒想看看,被最在乎的人捅刀子,唐向晚如何安的下心来操持她的婚事。
她马上去找她爹,让她爹助她一臂之力。
李延峰沉吟着没有说话,他一直有在拉拢楚舰寒,让他为三皇子所用,可惜他支持的始终是靖安王。他的女儿静云,又嫁给了楚清安,他们兄弟势必要争夺清远候的爵位。
既然如此,不如就此放弃楚舰寒,想法子将他除掉。一来斩断了靖安王的左臂右膀,二来么,清安承袭了侯爵之位,有利于三皇子被立为太子。
即刻让管家下请柬,请宋知和入宰相府。
宋知和只是个六品官,盛京都在传他要高升,只有他自己知道,攀上二皇子,他费了多少功夫。忽然收到宰相的请柬,他受宠若惊之余,又暗自纳罕,宰相支持的是三皇子,他们之间又没有交集,怎么会请他入府?
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宰相府,被管家热情的领到客堂。但见李延峰坐在主位,他恭声道:“卑职叩见宰相,不知大人请我来,所为何事?”
李延峰笑着请他入座,也不急着说明来意,只说:“大理寺少卿不日就要去地方上任,我近来仿佛听闻,你要补他的职?”
宋知和谦虚道:“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事,还没个准信。”
李延峰看一眼他,意味深长道:“我前几日和二皇子在宫里偶遇,听二皇子说,你连跳两级,惹得朝中诸多官员不满,此事恐怕玄之又玄。靖安王得力干将的爹,在朝中熬了许多年头,一直没有得到提拔,靖安王凯旋归来,恐要和皇上讨要这个空缺。靖安王战功赫赫,皇上定然会答应下来。”
宋知和脸色一白,会答应靖安王,就意味着他和大理寺少卿的职位失之交臂。他要升迁的事已经传开,果真泡汤,以后还有什么颜面见人?既然宰相特意把他叫来说此事,莫非还有其他机缘?谦卑道:“求大人给卑职指一条明路。”
李延峰捋了捋胡子:“近些时候,三皇子在广罗人才,我知你有几分才能,可惜没有人拉你一把。若你愿意,光禄寺少卿马上就要升迁顺天府丞,由你补他的职,如何?”
要在朝中立足,最重要的莫过于忠心,一仆不事二主,宋知和心动又纠结。一旦倒戈,万一不受三皇子的重用,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机会稍纵即逝,不牢牢抓住,又追悔莫及。
李延峰看穿了他的犹豫:“良禽折木而息,是二皇子辜负了你,我会和三皇子言明一切。”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苦熬多年也不过是小小六品官,跟着宰相一句话就能升迁,宋知和咬了咬牙,道:“卑职全凭大人差遣。”
李延峰笑的一脸温和:“当真听我差遣?”
宋知和早就知道无功不受禄,宰相提携他,定有什么事要他做,这也是他表忠心的时候:“卑职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李延峰敛容:“听闻你的儿媳,是楚舰寒妻子的庶妹。我也不要你做别的,你让宋朝臣对她百般折辱,让她走投无路之下,去找唐向晚。越快越好。”
让唐姝搅得唐向晚心神不宁,他再制造点别的事干扰唐向晚,让她频频出错,将清安和静云的事操持的不尽人意。等她失去掌家权,静云嫁过去有小周氏扶持,楚舰寒无一官半职,清远候有心扶持他,也力不从心。
虽则会委屈静云一些,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第56章 拿唐姝报复唐向晚
宋知和脸色微变,他才答应了楚舰寒,让朝臣好好的对待唐姝,才几日功夫就要变卦。而且一旦折辱唐姝,就意味着要和楚舰寒为敌。
但楚舰寒给他的好处,兑现遥遥无期。宰相给他的利益,切实的摆在眼前。
况且女儿的婚嫁和自己的前途相比,自然自己更为重要。
退一万步讲,自己前途无量,女儿也跟着水涨船高。
他回到宋府的头件事,就是把宋朝臣招来,和他道清原委,又问:“你觉得可行否?”
宋朝臣正愁没有扳倒楚舰寒的机会,只要三皇子被立为太子,就极有可能把楚舰寒踩在脚底,冷笑道:“父亲何必畏惧,宰相背靠三皇子,三皇子的母亲是皇后,我们替宰相做事,比依附二皇子和清远候府更有前途。
李静云要嫁给楚清安,宰相在这个时候要我们折辱唐姝,必是密谋着什么计划,要为他女儿铺路。我们只管按照宰相说的办,好处少不了我们的。”
宋知和的顾虑被打消的一干二净,又迟疑道:“你尚未高中,孽待妻子的事传出去,恐怕于你的名声不利。”
宋朝臣的眼底闪过一抹恶毒的幽光:“父亲放心,儿子自有保全名誉的法子。”
他回到兰香园,看着面容憔悴的唐姝,难得和颜悦色起来:“姝儿。”
唐姝浑身一僵,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他刚刚喊她什么?
姝儿!
她受宠若惊的开口:“夫君,你…”
宋朝臣握住她的柔荑,一脸自责道:“以前都是我鬼迷了心窍,至上次你昏迷后,我被你大姐姐一番话惊醒梦中人,决定和你好好的过日子。还请夫人大人有大量,莫要和我一般见识。”
唐姝喜极而泣,她总算苦尽甘来了:“夫君,得到你这句话,我死而无憾了。”
宋朝臣吻去她眼角的泪痕,心里却在想,真是愚蠢,被他刻意折辱许多时日,三言两语就哄好了。换做是唐向晚,安能轻易饶过他。
唐向晚…
这个狠心绝情的女人,他会让她哭着回来求他,一定会!
嫁入宋家的这些时日,因着没有圆房,唐姝饱受仆人的诟病。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也顾不得羞涩,闭着眼将唇贴上他的唇。
宋朝臣胃里直犯恶心,曾经对她的愧疚之情,早就随着唐向晚的一番话烟消云散了。而今他只想报复唐向晚,让她痛不欲生,让她悔不当初。
宋朝臣用手扣住她的唇,她迷茫的睁开眼,温柔的眸底满是受到拒绝的屈辱。
他忍住厌恶,满目柔情的轻点她的鼻尖:“你身子还太虚弱,我们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唐姝难掩失落,又不好操之过急,勉强露出温婉的笑来:“听夫君的。”
宋朝臣将她搂进怀里,想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唇角扬起一抹冷笑。
次日,宋朝臣正在陪唐姝用午膳,管家匆匆来报:“少夫人,清远候府有请柬来。”
唐姝接过,是唐向晚下的请柬,说是请她入府吃茶。
她看了宋朝臣一眼,其实那日她昏迷后早早的就醒了,他们说的话,她全都收入耳中。一直无动于衷,是因为她无法接受她的丈夫还爱着她的姐姐。她心中怨唐向晚,也恨她。
她遭受的一切苦难,都是唐向晚造成的。本来嫁给宋朝臣她很犹豫,是唐向晚说什么他并非全然没有可取之处。若非如此,她闹一闹,或者等唐向晚和楚舰寒定了亲,她就可以不嫁给宋朝臣,慢慢的挑选如意郎君。
归根究底,还是唐向晚太过自私。她要是嫁给靖安王做妾,她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她百结愁肠的心还未回旋过来,并不想去赴约,对管家道:“就说我病着,还没好。”
宋朝臣搂着她的双肩:“冤家宜解不宜结,那日你二姐姐撂狠话说要断了我的仕途,你快去帮我和她说说好话,也好让她知道,你我已经重修于好。”
唐姝噗嗤一笑:“你还真怕起来了,她一个女子,安能左右朝堂的事?我是她妹妹,我们呕着气,但还没有直接撕破脸,她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至于狠心至此。”
宋朝臣的脸沉了下来,正是因为唐姝,他和唐向晚才会走到反目为仇的这一步,温声软语的哄:“她自然没有能力,你别忘了,她公爹可是战功赫赫的清远候。我看他们夫妻也很是恩爱,她吹吹枕边风,难保楚舰寒不会对清远候说什么。”
唐姝观他对此事耿耿于怀,为宽他心,笑着起身:“既这么着,我少不得和春杏走一趟。”
宋朝臣笑:“清远候府莫不是还会短你使唤的使女?让她留下准备夜里要沐浴的东西。”
唐姝的耳根都红了,宋朝臣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唐姝推了他一把,羞涩道:“管家还看着呢!”
宋朝臣含情脉脉道:“管家早就准备马车去了,”暧昧道:“夜里早些回来,我等你。”
唐姝脸红耳热:“你备好菜,我早些回来,我们吃酒取乐。”
宋朝臣亲送她上马车,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嘴角露出冷酷的笑。
唐姝,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二姐姐。是她把我的真情践踏,而你又分不清好赖,一味的沉浸在情情爱爱中,不拿你报复唐向晚,拿谁呢?
他静静的坐在院中吃茶,直到酉时末,还不见唐姝回来,才慢悠悠的骑马去了清远候府。
唐向晚彼时正秉烛看宴请宾客的名单,忽听守门的仆人来报:“少夫人,宋朝臣宋公子求见。”
唐向晚放下册子,看了眼坐在书案上看书的楚舰寒:“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楚舰寒头也不抬道:“把人请来不就知道了么。”
仆人闻得此言,忙去把人请进宝月楼。宋朝臣跟着仆人走进院内,看着里面的布置,内心深处,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这间院子,小小巧巧有二十余间屋子。廊下挂着的灯笼,将院内照的亮如白昼。来往的使女和婆子,穿着的衣裳,竟比李氏还要华丽。竹青站在廊下,笑吟吟的打帘子让他入内。
里面装饰的富丽堂皇又不失清俊雅致,壁上挂着的画,都是出自名家之手。
他一直以为唐向晚说的是气话,原来嫁给楚舰寒和嫁给他,过的是天差地别的日子,一股自卑感油然而生。
唐向晚挽着楚舰寒从厢房出来,就看到宋朝臣阴沉着一张脸,纳闷道:“二妹夫这个时辰来,可是姝儿出什么事了不曾?”
宋朝臣敛去情绪,做一副吃惊的模样:“二姐姐这话什么意思?姝儿从午时就来了你这里,你没看到她么?”
第57章 我不好过,唐向晚也别想好过
唐向晚觉着奇怪,姝儿正和她怄气,怎会来清远候府?她正待开口,楚舰寒直觉事情不对劲,佯装瞪她一眼:“你看妹夫如此着急,还怎么忍心戏耍他?快让三妹妹出来,莫要藏着她了。”
唐向晚虽然不知道楚舰寒说这番话的目的,但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如此,顺势而下道:“三妹夫前段日子蓄意为难姝儿,怎能让他轻易把姝儿带回去?”又嗔怪的瞪他:“不是说好了要为难三妹夫,你怎的如此心软。”
楚舰寒方才的话不过是试探,宋朝臣没有反驳,可见其中真有蹊跷:“娘子恕罪,我也是见不得三妹夫着急。”又对宋朝臣说:“我和晚儿都在等你,到现在还未用膳,你且坐下陪我们小酌两杯,容后三妹妹就会完完整整的站在你面前。”
宋朝臣冷眼看他们夫妻,知道他们在说谎,因为唐姝根本就没有来清远候府。可话是他先说的,且得耐着性子坐下。
楚舰寒道:“晚儿,你先陪三妹夫小坐片刻,我去叫荣妈妈端酒和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