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林姨娘就是她的送财童女啊。
江府几十万的财产,她就先笑纳了。
第88章 陛下不吃这一套
赈灾之事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后,陆昭霖这里总算有了些空闲。
他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道:“好些日子没有去给母后请安了,咱们往寿康宫去。”
也没乘御辇,带着人往寿康宫步行而去。
从甘泉宫到寿康宫,会经过一处小花园。
如今园子里花都谢了,树也凋了,目之所及高高低低的都是“梨花”满枝丫。
刚进园子,就听到一阵琴声传来。听声音,弹的是《临江仙》。
陆昭霖眉头皱了皱,瞥了姚兴德一眼。
姚兴德心下一紧,暗想怕不是御前有人眼皮子浅了,漏了消息出去,躬身道:“奴才这就让人去查。”
陆昭霖没说什么,继续带着人往前走。
经过小花园的六角亭时,就看到一个身形纤弱的女子坐在里面弹琴。从侧后方看过去,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几年前,舌尖上的名字下一刹就要破口而出。
弹琴之人听到御驾的动静,已经站起来,转过身行礼,原来是董采女。
“嫔妾拜见陛下。”董采女盈盈下拜,身姿袅娜。
陆昭霖心下有些失望,又有些说不出的释然。
万寿节家宴上,他就知道董采女是要玩什么把戏,也不知是谁提点了她。
可惜他不吃这一套。
不提玉昭仪本人还好好地在宫里待着呢,他毫无必要给自己找个替身。
就算玉昭仪没了,找替身这种事也让他觉得恶心。
董采女心中惴惴,不知道陛下为何一直不叫起。
她的大腿酸极了,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这才听到天籁般的两个字:“起吧。”
然后,陆昭霖问她:“模仿其他人,你不觉得累吗?”
董采女没料到他会如此开门见山,愣了一愣之后,矢口否认:“嫔妾并未模仿他人,不知陛下何出此言?”
陆昭霖嗤笑一声,懒得再在这个话题上跟她纠缠。
打量了一眼她的身上,问:“你不冷么?”
数九寒天,董采女却只穿了件单衣。陆昭霖看着,都觉得寒气刺骨。
董采女心里一喜,暗暗猜测,陛下这是不是在关心她?
面上却只是清浅地一笑,道:“本是冷的,可是嫔妾弹起琴来,就整个身心都投入进去,仿佛感知不到外界的寒暑了一般。”
陆昭霖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穿着这件衣服,在这儿弹满一个时辰再回去吧。”
董采女愣住了,却见陆昭霖转头嘱咐姚兴德:“留个人在这儿盯着她。”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往寿康宫去了。
寿康宫里,此时热闹得很。
江诗荧本就是常客,恰逢芳昭容和宁嫔也一前一后地来给太后请安。
几人坐在暖阁里,边一起剪窗花,边聊一些家常。
剪窗花这种事,江诗荧还是第一次做。
说来也怪,她本也是个聪明灵透的性子,手也向来很巧。但是剪刀和红纸拿在她手里,偏偏就是不听话。
太后本来是亲自在教她,还打了包票一定把她教会。
此时看看她手边一堆废纸,道:“晴山,你来教阿荧吧。哀家认输了,哀家是教不会她了。”
晴山笑着“诺”了一声,凑到江诗荧身边,耐心指点着她。
此时,宁嫔又剪好一张。
芳昭容凑过去一看,赞道:“呀,好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狗儿。”
话音落下,太后也好奇极了,让宁嫔上前两步,仔细打量她手里的红纸。
江诗荧也凑过去,看了看宁嫔剪的小狗,又看看自己剪的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叹气道:“唉,我的手若是有宁嫔一半儿灵巧就好了。”
这话一出,厅里众人都笑了。
芳昭容道:“宁嫔妹妹快教教我,这小狗儿是怎么剪的。津儿前些日子刚养了一直小京巴,爱得不行。我若是剪一只小狗给他,他指定喜欢。”
芳昭容口中的津儿,就是她膝下的三皇子陆启津,如今正好六岁。
宁嫔道:“别说三皇子了,浔儿这两日也是开口闭口就是他三哥的小狗儿。”
圣母皇太后闻言笑道:“一只小京巴罢了,浔儿喜欢的话,让豹房给他也送一只来就是。”
宁嫔道:“不是臣妾不愿让他养,实在是浔儿如今正是手上没轻没重的时候。臣妾就怕,他一不小心把小狗儿给拽疼了,再咬他一口。他实在喜欢,过两年等他大些了再养也不是不行。”
太后点点头,道:“你这个做母妃的,想的很是周到。”
说着话,宁嫔已经凑到芳昭容身边,一步一步指点她该怎么剪。
很快,芳昭容手底下的红纸变成一只可爱的小京巴。
芳昭容冲她作了一揖,道:“多谢宁师父指点了。”
宁嫔道:“芳姐姐这个徒儿很是聪慧,为师甚是欣慰。”
江诗荧叹了口气,道:“唉,这整个厅里,最不能让师父感受到欣慰的怕是只有我了。”
众人闻言都笑出声。
这时,就听内监传话,说陛下来了。
江诗荧赶紧放下红纸和剪刀,站起身,快步往外走了两步。
然后忽然意识到这是在寿康宫里,于是硬生生止住脚步,行礼道:“阿荧见过陛下。”
陆昭霖都做好准备要拥她入怀了,手臂都已经往前伸出去了,此时正好扶她起来,道:“免礼。”
芳昭容和宁嫔对视一眼,也起身给他行礼,陆昭霖叫了起。
圣母皇太后笑道:“阿荧这是实在剪不下去了,可巧皇帝来了,赶紧就把剪刀和红纸搁下了。”
厅内众人又是笑成一团,江诗荧面带红晕道:“哎呀,太后娘娘不要揭穿阿荧嘛。”
陆昭霖不知道她们在说笑些什么,但是看着这和乐的氛围,只觉得刚才在小花园里的那点儿不愉瞬间就被阳光驱散了。
他拉着江诗荧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对着太后微微躬身:“儿子给母后请安。”
太后嗔怪地看他一眼:“皇帝这么多礼做什么,快来坐。”
太后坐在上首的软榻,陆昭霖坐在软榻的另一侧,直接让江诗荧挨着他坐下。
太后见此,眼睛里都是笑意,问道:“前面的事儿都忙完了?”
陆昭霖道:“忙得差不多了。儿子不孝,这些日子都没能来给您请安。”
太后道:“政事要紧。况且你不来,阿荧却是日日都来的,芳昭容宁嫔她们这不是也在?哀家这寿康宫啊,可一点儿都不令人寂寞。”
陆昭霖道:“她们替儿子孝敬母后,儿子该赏她们才是。”
嘴上说着“她们”,他含笑的眼神却只落在江诗荧身上,眼睛里仿佛看不到其他人一样。
然后,他吩咐姚兴德:“把前些日子刚进上来的碧玺珠子、还有猫眼石,给芳昭容、纯昭媛、宁嫔宫里各送去一匣。”
三人纷纷谢了赏。
陆昭霖问:“刚才在门外,就听到这屋子里全是笑声,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太后道:“晴山快把阿荧刚刚剪的那些‘窗花’拿来,给皇帝瞧瞧。”
“哎呀。”江诗荧闻言,低头看向地面,边看边说道:“这寿康宫的地上,怎么也没有一条缝儿呢,好让阿荧进去躲一躲。”
话音落下,众人又是大笑。
此时,晴山姑姑已经把江诗荧刚刚的剪纸“作品”都拿了过来。
陆昭霖接过来,放到膝上,然后一一拿起来看。他本来已经打定主意,不管阿荧剪成了什么样子,都得夸她两句才行。
第89章 名正言顺
然而此时,看着手里的“窗花”,陆昭霖的额头上都是问号:“这,剪的都是什么?”
江诗荧从他手里把零零碎碎的红纸都夺过来,团成一团,藏在自己身后,道:“都是剪窗花剩下的边角料罢了。”
太后也不戳穿她,点点头道:“对,都是阿荧剪窗花剩下的边角料。”
又说笑了两句,芳昭容道:“这个时辰,津儿差不多也该回到重华宫了,臣妾就先告退了。”
宁嫔也道:“浔儿也到了每日用点心的时候了,臣妾得回去盯着他不要多用,臣妾也先告退了。”
两人出了寿康宫的门之后,相视一笑。
同行了一段路,就听芳昭容轻飘飘的声音道:“陛下的眼睛里啊,除了纯昭媛,是看不进别人了。”
宁嫔道:“若我是陛下,有了纯昭媛这样的美人,其他人也入不得眼。”
然后,两人齐齐叹息了一声。
她们经过小花园时,董采女还在那里弹琴。
她脸色已经冻得白里透青,见到芳昭容和宁嫔后,浑身发颤地给两人行礼。
两人都不是傻子,看看她所在的位置,所做的事,再看看她身后的小太监有些眼熟,似乎是御前的人。
虽不知事情全貌,却也猜了个八九分。
出了小花园之后,就听芳昭容道:“董采女这是打错算盘了。”
宁嫔也道:“咱们这位陛下,不是个好糊弄的。”
等她们二人回到自己的宫里,陆昭霖赏赐的碧玺和猫眼都已经送到了。
看着匣子里流光溢彩的宝石,身处两地的芳昭容和宁嫔,却在此刻神奇地心意相通——往后的日子,还是得谨言慎行。
熬吧,好歹膝下有个皇子,总有一天,能熬过去的。
寿康宫里,宫人新上了茶。
江诗荧端起茶盏刚要入口,就听陆昭霖问:“阿荧喝的是什么?”
不等江诗荧说话,太后瞪了他一眼,道:“放心吧,阿荧喝的是红枣姜茶,不是只有你惦记着阿荧的身子。”
陆昭霖摸了摸鼻子,没说什么。
没过一刻钟,太后就说自己倦了,把两个人“轰出了”寿康宫。
陆昭霖牵着江诗荧的手往外走,却不是往甘泉宫的方向,也不是往景阳宫去。
江诗荧问:“咱们这是去哪儿?”
陆昭霖只道:“你到了就知道了。”
两人穿过长长的宫道,穿过大半个御花园,一路走到了太液池畔,就见一方扁舟已经停在了那里。
江诗荧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陛下还记得。”
陆昭霖点了点她被冻得有些泛红的鼻尖,道:“自然是记得的。”
扁舟不大,随侍的人只有姚兴德和秋雨跟着上了船,此外还有一个划船的小太监。
陆昭霖和江诗荧坐在船头,他们三个坐在船尾。
船行至湖心处,便停了下来。
两人静静地相拥而坐,享受此刻难得的寂静。
风吹过,小船在湖面上飘摇。
陆昭霖道:“朕还是第一次泛舟赏雪,此时看着这天这云这雪这水,只觉得天地如此之大,朕虽贵为天子,却也只是沧海里渺小的一粟罢了。”
江诗荧微微转头,见他目视前方,面上是得的一见的恍惚之色。
想来即使身处万万人之上,也有很多事是他无法改变,令他也觉得无能为力的。
江诗荧道:“与这宽广的太液池相比,舟虽小,却奋力往前,不随波逐流。与这壮阔的天地相比,人虽小,却可坚定己心,不为外物所扰。如此,即使天地浩渺,我自逍遥。”
陆昭霖看向她,与她四目相对。他目之所视,明明只是一双眼睛,里面却仿佛浩瀚无垠。
他道:“阿荧有大心胸,大气魄。”
江诗荧笑了笑,脱掉身上的大氅,钻进他的怀里,道:“不,阿荧只是个小女子,陛下怀里这一个小世界,便可容得下的小女子。”
陆昭霖亲吻她的额头,心里毫无亵渎的念头,轻声说道:“朕怀里这个小世界,永远为阿荧敞开大门。”
船尾的三人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看到两人相依相偎的身影,般配得很,仿佛一对神仙眷侣。
姚兴德瞥了秋雨一眼,心想,这可真是个好运气的,在这宫里,跟对了主子比什么都要紧。
秋雨的眼睛只紧紧盯着江诗荧的背影,心想她们娘娘的身体还没养好呢,哪儿受得了江上这么重的寒气啊。
好在,没过一会儿,陆昭霖就道:“回吧。”
小船靠岸,御辇已经在岸边儿上等着了。
上了御辇,江诗荧怀里换了个新的手炉。不一会儿,就到了景阳宫外。
景阳宫里有地龙,殿内还放了熏炉,熏炉里烧着炭。一进殿,就觉得融融的暖意扑面而来。
等江诗荧换了身家常衣服,从内间里出来时,姚兴德正在跟陆昭霖禀报甘泉宫的调查结果。
见江诗荧进殿,姚兴德住了口。
陆昭霖先是拍了拍身边的位子,示意江诗荧坐过来,然后对姚兴德道:“你接着说。”
姚兴德低头,掩饰住震惊之色,继续禀报道:“是在甘泉宫前殿伺候的小严子,把信儿透给了凤仪宫的人,董采女想必是从凤仪宫那里得到的消息。”
陆昭霖先是道:“一百大板,割了舌头,贬入掖庭。”
这是针对小严子的惩罚。
泄露帝踪,没有要了他的命已经算陆昭霖仁慈。
然后,又听他低声道:“凤仪宫啊,皇后还真是大度。”
他就说,董采女是今年才进宫的,不可能知道玉昭仪那些事儿。她要模仿玉昭仪,定然是有人指点过。只是没想到,这个人竟是皇后。
江诗荧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听到这里,只大概揣测,是御前的人把什么消息泄露给了皇后,皇后又把这消息告诉了董采女,惹怒了陛下。
她心里还在思量,就见陆昭霖转过头,问道:“阿荧,朕若是让你执掌宫权,你可愿意?”
江诗荧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也不知他是试探还是什么。
她纤眉一扬,道:“陛下若让阿荧打理后宫,阿荧自然是用尽全力也要把事情做好的。但是阿荧只是一个昭媛,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她这话答的,可以说大大方方坦坦荡荡。
最后一句,不是借机争位,而是打心眼儿里这么认为,就直接说出来了。
陆昭霖笑了笑,道:“朕若是把凤印交到你手里,自然要让你名正言顺的。”
侍立在下面姚兴德闻言,心里翻起惊涛骇浪,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把凤印交到纯昭媛手里,还是名正言顺?
风暴中心的江诗荧,却比他淡定多了,闻言只道:“阿荧都听陛下的。陛下让阿荧做什么,阿荧就做什么。陛下让阿荧怎么做,阿荧就怎么做。”
然后,眼睛眨了眨,右手食指点上他的胸口,道:“只要陛下心里有阿荧的位置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