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重生后,首辅大人坐不住了——董迟迟【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09 14:33:57

  “五年前,汪全为给温鸿敛财,带着兄弟汪恒南下巡按江南,盯上了我傅家。当时任职扬州知府的孙彦趁机污指傅氏贩私盐,以致傅氏抄家灭族。”
  “巡盐御史程岂彧觉得其中疑点重重,想要翻案彻查,又逢云家案发,与其妻沈氏两案并查,如此一来,汪家俩兄弟与贾清如何会放过他二人?这才冤死于任上。”
  赵徽鸾听着,握紧了杯盏。
  她缓了缓情绪,又问:“那你是如何逃生的?”
  元馥苦笑:“臣少年气盛,仗着才学在外游历,归家当日正逢家族遭难。臣不想死,便隐在密道中,以图来日。”
  “那白榆是你何人?”
  “他是家父的暗卫,奉家父遗命寻找臣。臣逃离盐官城时身受重伤,是遇到了白榆才得以活命。”
  元馥跪着,把一切始末交代得明明白白。
  “你刚死里逃生,为何要与本宫坦白?难道你不知这又是一起欺君之罪吗?”
  “臣与温鸿、温党有血海深仇,虽不知殿下所行为何,但知殿下与臣目标一致。臣知道这是欺君之罪,所以臣请殿下,事成之日,保臣无虞。”
  先前的元馥一个劲死死捂着心事,这会倒实诚得可爱极了。赵徽鸾忍不住笑出声,让他起来说话。
  “寺庙只有香茗,本宫就以香茗为你饯行了。”
  赵徽鸾亲手倒了两杯,元馥躬身从桌上拿起一杯。
  “谢殿下。”
  饮了香茗后,赵徽鸾晃着空荡的杯盏,幽幽然道:“元馥,本宫至多给你半年时间,你需得了结江南事,你可办得到?”
  “臣会的。”
  元馥拱手,又是恭敬一揖。
第83章 雪灾
  寺庙在燕都城外五十里,因着天寒地冻,人迹罕至。若非元馥递了字条来,赵徽鸾才不愿出这趟门。且为了出这趟门,温鸿老贼竟当着她的面离间她与永昭帝。
  想起这茬,赵徽鸾就觉心下窝火,一连喝了两杯香茗。
  那日她去瑶光殿找永昭帝,为了顺利出宫,她按惯例编了如下一个借口。
  “昨夜儿臣梦见母后说要带儿臣去寺庙上香还愿,以感谢菩萨圆她心愿,赐她麟儿。儿臣醒来,寻思了一日,想着应当是母后托梦,让儿臣替她去庙里还愿。”
  永昭帝不许她去。她又开始撒娇。
  “儿臣知父皇担心儿臣安危,可是儿臣不去,实在心下难安。父皇,儿臣想母后,想给母后点盏长明灯。父皇难道不想母后吗?”
  永昭帝沉默了。
  当时殿内站着温鸿。赵徽鸾原是不愿多看他一眼的,可是温鸿替她说话了,直夸她孝心可嘉,乃天下闺秀女子之典范。
  他夸得太过,赵徽鸾暗道这老贼发什么疯,就听老狐狸话锋一转。
  温鸿躬身,深作一揖,用欣慰的口吻同永昭帝说:“陛下,自先皇后故去,您忧思过甚,今臣见真宁公主,想起殿下在江南助元馥铲除恶霸,行事果决,有将门之风。”
  “殿下深肖先皇后,陛下圣心可慰矣!”
  呸!温鸿老贼!
  她要还是上辈子那个一无所知的赵徽鸾,真就给骗过去了!
  好在赵徽鸾当时就摆出她刁蛮公主的跋扈劲儿,给怼了回去。
  “本宫当然像母后,本宫更像父皇。阁老您的义子为非作歹,本宫作为父皇的女儿,大胤的公主,若眼睁睁看着他逍遥法外,岂不是给父皇丢人吗?”
  现在回想起温鸿语塞,颤巍巍跪下请罪的样子,赵徽鸾气顺了些。
  错开元馥离开小半个时辰后,赵徽鸾起身去大殿拜菩萨。她虔诚地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
  事实上,她没什么可与菩萨说的。想前世,幼弟病危那段时日,她跪在偏殿前的院子里,祈求各路菩萨保佑,额头都磕乌青了。
  后来,她明白了一个道理——菩萨不救世人。
  她想,她敬畏诸天神明,但她不信。
  “好冷啊!”
  从大殿里出来,念夏忍不住捏捏耳垂,一个劲跺脚。
  “感觉这风刮脸上跟刀子似的,往年都没这么冷啊!”
  拂冬给赵徽鸾戴好斗篷,动作细致入微。转头一把抓住垂在念夏背上的帽兜给念夏扣头上,不顾念夏骂她“粗鲁”,她又给自己戴好帽兜。
  “章晏礼呢?”
  临走时,赵徽鸾左顾右看,不见章云驰的身影。
  章云驰许是读书读久了,难得出来一趟,带了弓箭来,说是要到寺庙后山打兔子。赵徽鸾骂他傻,天这么冷,哪来的兔子,但还是允他去了。
  这都好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几人正忧心章云驰安危,便见他背着弓箭,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赵徽鸾松了口气,揶揄他:“你兔子呢?”
  又眼尖地落到他胸前绣着的鹰翅,衣服上划了一道口子,连带鹰翅绣线都断了好些。章云驰平日里最宝贵他这鹰翅了。
  “怎么回事?”赵徽鸾伸手去勾衣服口子,总觉得那不像树枝刮到的。
  章云驰摸着胸口跳开了:“我给殿下打来了大兔子。喏——”
  他朝寺庙门口抬了抬下颚,进来的竟是容谙主仆三人,眼瞅着有些狼狈。
  “殿下。”
  容谙发丝微乱,但他神情自若,拱手行礼时的姿态依然一丝不苟。
  他垂着眼,没等到赵徽鸾的声音,而是看到一只手伸过来,捏在他披风上。
  百草霜色的披风,那处落着一块深色印记。赵徽鸾捻了捻手指,触感微湿,再看指尖,是血。
  “随本宫进来吧。”赵徽鸾眼眸斜向章云驰,“还有你。”
  三人进了厢房。
  “你二人可有受伤?”视线从章云驰胸前扫过,落到容谙披风上的血迹,赵徽鸾沉声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
  章云驰摇头:“殿下还信不过我的箭术吗?”
  赵徽鸾嫌弃地直撇嘴。
  容谙道:“这不是臣的血。”
  赵徽鸾闭上眼,舒了口气:“说吧,怎么回事?”
  “我去打兔子,巧遇容侍郎主仆恶斗黑衣人,我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听完章云驰的话,赵徽鸾蹙眉问容谙:“谁要杀你?”
  “他们要杀的不是臣,而是灾民。”
  “灾民?何处遭灾了吗?怎么内阁一点儿动静都没?”
  “河曲之地,雪灾。”
  原来,就在年前,河曲之地接连暴雪,冻死人畜无数。大雪封城,消息递不出来,后来好不容易递到京城,又逢永昭帝杖毙阁臣闹得人心惶惶,首辅温鸿直接按下此事不报。
  在温鸿眼里,河曲之地相当于鸡肋。河曲既遭灾,那北边的瓦剌遭灾只会更严重。他这边拨国库银子赈灾,过不久天好了,瓦剌定然南侵抢掠,那不是给他人做嫁衣嘛!
  他的不作为,引得灾民暴动,遭到当地卫所镇压。有人逃了出来,当地官府和温鸿多是要杀他们灭口的。
  赵徽鸾怔愣愣呆住了。
  所以,上一世,河曲之地的雪灾竟真的让温鸿瞒住了?
  “这事若是捅开了,温鸿老贼必遭科道弹劾!本宫看他如何面对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赵徽鸾气得捶桌。
  容谙眉眼轻抬,看着面前气鼓鼓的小姑娘,沉默一瞬,问她:“殿下可愿随臣去看一眼灾民?”
  章云驰欲阻拦,赵徽鸾亦不明白容谙为何突然想带她去看灾民,但对上容谙认真的眉眼,她点了点头。
  容谙自然不会带赵徽鸾去直接深入他安置灾民的那个山坳,灾民饱受风霜饥寒之苦,乍见这么一个通身气派、干净的小姑娘,指不定要哄闹上来。
  人心难测,纵是可怜的灾民。
  他带赵徽鸾上到一个小坡,可以清楚看到山坳里的情形——那些衣衫褴褛、饥寒交迫、潦倒无生气的大胤百姓。
  “殿下天潢贵胄,想是从未见过人间此般情形吧。”
  他回身,望着身旁大半张脸隐在厚绒斗篷下的赵徽鸾。
第84章 悲悯
  一十五岁的赵徽鸾,生于宫中,长于宫中,所到最远也不过富庶江南。
  她所见,多金银玉器,多瑰丽奢靡。她知世上有钟鸣鼎食富贵家,也知世上多箪食瓢饮贫困人。
  她读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是读过与见到,是不一样的。
  赵徽鸾从来不觉得章云驰当年有骂错她。她堂堂大胤公主,确实该为自己的见识感到羞耻。
  她没见过啊,眼前这样灰败阴沉的画面。
  有人跋涉太久,饥寒困顿,到此时已水米难进了。
  那人死了。
  赵徽鸾听到啜泣声,无力且压抑,她伸长脖子想寻哭声来源处,容谙扯了扯她的帽兜,将她视线挡住。
  “殿下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赵徽鸾知他是不想自己看到过于悲戚的画面,于是配合地同他往回走。
  “多年前一个寒冷的冬天,也是这样一场雪灾。田地荒凉,没有一粒粮。人们就开始挖野菜,野菜没了就吃树皮,树皮也没了,只好去吃观音土。吃着吃着,人也没了。人不想死,就只好……”
  容谙看向身旁的睁着一双大眼睛听得专注入神的小姑娘,忍了又忍,还是说出了“易子而食”。果然,小姑娘听后身体颤了一下。
  “有一个人他七岁,拿着家里仅剩的三个铜板去镇上的药铺,显然他是抓不到药的。他在街上走,看到有人卖儿卖女卖妻子,他以为这是不可能行的,可他亲眼看到富商买走了一个小姑娘。”
  “他也有样学样,折了根枯草插在了自个头上。”
  赵徽鸾咬了咬唇,问道:“他卖出去了吗?”
  “卖出去了。”
  “买到药了吗?”
  “买到了。”
  容谙唇角微勾,语气淡淡。
  但是赵徽鸾是知道的,容谙讲的是他自己的故事。
  赵徽鸾低头踩着雪,一步一步走得慢,她忽然停步,叫住容谙。
  “容家待你好吗?”
  容谙没想到赵徽鸾会问这个,他微微错愕,看小姑娘歪着脑袋看他,明亮的眸子里藏着些许小心翼翼。
  他不禁加深了唇角笑意。
  “容家待臣很好。”
  赵徽鸾想了想,又问他:“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臣想去河曲之地赈灾。”
  容谙坦言自己的打算。
  赵徽鸾忽然发现自己与容谙的差别所在。
  在她心里,时刻以复仇、扳倒温鸿、改变前世结局、让自己与弟弟好好活下去为主要目标。她固然同情遭灾的百姓,可她听到温鸿不作为、枉顾人命时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个打压温鸿与温党的绝佳机会。
  容谙不是。他因亲历过人间的黑暗与绝望,而心生悲悯。
  他听出赵徽鸾话中不妥,但不觉她冷漠无知,反而体谅她困于宫闱无从得见民生百态,便亲自引她来见一见大胤的另一面。
  他是在教她。
  赵徽鸾抬手与眉齐,弯下腰,朝容谙行了一礼,比以往国子监里每一次的见师礼都恭敬认真。
  “谢先生教诲。”
  容谙回以同样认真的揖礼。
  茫茫雪海寂静无声,不远处的章云驰看两人躬身对拜,摸了摸鼻子。
  赵徽鸾坐上回城的马车,车窗外传来三记敲击声。赵徽鸾勾起帘子一角,容谙立在马车外,告诉她:
  “臣能知晓灾民一事,是因为钦天监的陶玄知。”
  回想起国子监里陶玄知授星象课那一夜,赵徽鸾暗道,人有恻隐之心,出身河曲之地的陶玄知,果然还是无法冷眼旁观自己的家乡与乡民蒙难。
  “谢容卿。”
  她笑吟吟的,眼中有锋芒。
  几人回到玉衡宫,章云驰示意俩婢女先进去,然后神秘兮兮地凑近赵徽鸾,告诉她一个秘密。
  “容侍郎会武。”
  章云驰嗓音压得低,赵徽鸾吃惊,又见他煞有介事地摸上自个的腰:“他这里,有一把软剑。”
  啊,这个容谙,总能给她各种惊喜。
  一日后的朝会上,容谙直言他无意间在燕都城外发现来自河曲之地的灾民,得知河曲之地雪灾一事。关于旁的,他一概没提。
  因为他知道提了也没用,动不了温鸿分毫。得益于永昭帝的偏听偏信,温鸿有本事在任何情况下摘清自己。
  是以,河曲之地雪灾一事传开,最终担下责任的是当地知府。
  永昭帝心疼刚入国库的银子又要拿去赈灾,且他与温鸿的想法一致,觉得现在拨银去河曲之地救灾民,不久还是要死在瓦剌的铁蹄下。
  但他没有办法,那是他的子民,他若不救,难堵天下百姓悠悠众口。于是他允了容谙所请,让容谙去赈灾,着令户部协理。
  户部的老狐狸也不太愿意出钱出力,最后派给容谙的是观政的温言。不是他们胆肥敢让阁老孙子接这活儿,而是人阁老孙子亲自求的差事。
  温言所想很简单,一是想通过办差立功,早日结束观政;二是,别人不知他却知,河曲之地的民愤,他温家逃不开干系,他心有愧。
  可是——想他从江南回来尚未满一个月,又要离家数月,温言重重叹了口气。怎么他与沈之瑶一直聚少离多呢?
  祖父不理解他,与他置气不理他,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他想的是怎么在临行前同沈之瑶再多说话,可是赈灾要做的事太多了,他几乎忙到脚不沾地。
  直到临行前一夜,容谙让他早点回来休息,他才得以早点回府见沈之瑶。
  温言实在太庆幸了!
  说早其实也不早,温言回来时,温鸿已经歇下。他径自去往沈之瑶的院子,半路看到温霓禾猫着身子鬼鬼祟祟,往云梦轩方向而去。
  “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呢?”
  温言挺身而出,挡住了自家妹妹的去路。
  温霓禾蹙眉不满,眼神直往他身后的阴暗瞧,警惕道:“哥,我好像看到个可疑的身影。”
  她话未说完,温言的折扇啪嗒点在她额头。
  “你当家里的护卫是摆设吗?有可疑的人能先让你瞧见?回去睡吧。”
  温霓禾一步三回头,还是叫自家兄长打发走了。
  温言停在原地良久,才折身走进黑暗里。
  他拉着沈之瑶的手一路走回院子,途中,沈之瑶好几次想抽回手,都被他用力握住了。直到进了屋关上门,他才松开手。
  沈之瑶定定望着他,满眼坚毅与防备。
  温言却是笑笑,第一次没有回书房,而是去柜子里抱了床被子铺在榻上,躺了上去。
第85章 预言
  云梦轩是温府重地,多是阁老的机密文疏与来往信件,等闲不得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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