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重生后,首辅大人坐不住了——董迟迟【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09 14:33:57

  好在赵徽鸾没有哭太久,亦没有久留,她出来时只除了眼睛通红,似乎并没有别的不妥。惜春二人暗暗松了口气。
  回到长公主府,医女第一时间来了主院请脉,说是脉象隐有不稳,但问题不大。
  赵徽鸾盘膝坐在矮榻上,没将医女的话听进耳朵里,她想的是临别时,容谙拱手同她郑重说道的那句“有劳殿下”。
  容谙的意思是,他不愿丁忧,有劳殿下相助夺情。
  另一个意思是,殿下是帮他,夺情不是殿下之故。
  哭过之后的赵徽鸾已不再纠结,内疚帮不了她与容谙一点点。
  臣子不能主动提夺情,容谙题请守制的奏疏明日就会送上吏部,夺情的旨意得由昂儿下……
  正想着,眼前奉上来一碗漆黑的汤药。
  赵徽鸾眼睫颤了颤,惜春紧张到指尖泛白,生怕殿下一开口就是让她寻医女换个别的汤药来。
  直到手中一轻,亲眼目睹赵徽鸾将汤药饮下,惜春心头大石才落地。
  ……
  内阁首辅容谙父丧一事很快在燕都传开。
  有人愁的不行,支持新政的诸如傅旭初、谢芷瑶等人踌躇一夜,难以安寝。
  也有人欢喜,终于可以赶走这个独裁专政的容谙,兴奋到恨不得去守在吏部衙门口,看容谙题请守制的奏疏得到批复。
  御马监里,黄英手执一只小巧的紫砂壶,人躺在摇椅上,颇得兴致地嘬着壶嘴儿。
  几个月过去,他还以为干爹又选择了隐忍,没想到竟藏了个大的。
  那梁王不得先帝喜爱,早些年做了混账事险些革爵,多亏了干爹替他周旋。
  可笑那容父也是个脆的,几杯酒就交代了。
  干爹就是干爹啊!
  一出手就是记兵不血刃的杀招。
  “哎呀~”
  黄英眯着眼,摇摇晃晃,他可太高兴了!
  然而,不许守制的上谕很快下达。听闻消息,黄英惊得一趔趄。
  太祖立朝以来,文臣夺情起复一事,少之又少,纵是高居首辅,死了老爹的该丁忧的都去丁忧了。
  容谙难道能因此躲过一劫?
  黄英实不甘心,他特意去了一趟司礼监。
  见他来,不必言明来意,段思齐已摇头笑他急躁。
  “容谙是六元及第的状元郎,读书人,最重礼仪孝道。他又是内阁首辅,当以身作则为天下人表率,他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第183章 谋国
  “可是干爹,这个容谙儿子瞧他与旁的人不一样,他行事素来大胆,不按常理出牌。万一他舍不得放权……”
  黄英欲言又止,段思齐发现他这个干儿子虽急躁,但也瞧得细,挺谨慎。
  从早期的查少女失踪案、招安屠翁寨,到近来的清丈税改与军改,容谙一直是个敢想敢做的人,黄英所虑不无道理。
  段思齐眸色幽暗,沉声道:“就算他能抛弃祖宗成法,朝堂上多的是酸腐书生视纲理伦常如性命。”
  他话音未落,便有小内侍着急忙慌跑进来。
  “老祖宗,礼部尚书季环州季大人与吏部尚书张简贞张大人为上谕一事闹到瑶光殿了。”
  “哦?怎么说?”
  “季大人批张大人参预首辅夺情,是不辨是非,践踏纲理伦常。张大人的意思是他乃奉圣命行事,并无不妥。”
  段思齐听笑了,挑眉觑向黄英。
  “英儿可还记得这个礼部尚书季老?那是去岁陆佑声陆大人入阁,部职递易,咱们这个容首辅亲自去请的季老出山。”
  段思齐说着,颇有好心情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
  “咱家就说,他想夺情,没那么容易。怕是咱们容首辅也想不到,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夺情的会是季环州。”
  “还是干爹英明。”
  黄英躬身拱手,态度十分的谦卑。待段思齐走远,他才站直身子,面上恭谨一扫而空。
  他勾了勾唇角,哼出一声冷嗤。
  段思齐先去的文华殿请出小皇帝,两人急急赶到瑶光殿。持正守心的季环州正在闹罢官,“致仕”二字脱口而出,殿内一片死寂。
  小皇帝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他瞅了眼上座面目沉静不说话的阿姐,伸手去搀老大人季环州起来。
  他宽慰道:“季老,不至于。”
  季环州满腔愤懑,颤巍巍站起,便听掌印段思齐是同样绵长的语调,劝慰他:
  “季老大人,您宽宽心,身子为要啊!容首辅为大胤殚精竭虑,此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陛下与殿下苦心思量才有此决断,唉……”
  扶在小皇帝胳膊上的手一颤,季环州后退一步,眉心贴着手背,恭恭敬敬拜下。
  “老臣年岁已高,实担不起一部重任,恳请陛下允老臣辞官归隐,老臣不胜感激。”
  “季……”
  “老爱卿既是心意已决,朕便不勉强老爱卿了。望卿善自珍重,安享天伦。”
  被抢白的赵徽鸾神色复杂地看向小皇帝,殿内响起季环州沧桑的声音。
  “臣,谢陛下。”
  小皇帝再度亲自将人扶起,吩咐段思齐备轿送季老出宫,妥帖交代吏部尚书张简贞关于季老致仕的一切事宜。
  殿内人散尽,小皇帝才走到他阿姐身边,伸手去抚赵徽鸾蹙起的眉心。
  然而,眉心在他的轻抚下非但没有抚平,反而越皱越深。
  “昂儿,你……”
  “阿姐,你已为昂儿付出良多,此番罢黜老臣的骂名,昂儿自个担着。”
  “阿姐,先生教过昂儿,君子谋国,而小人谋身。谋国者,先忧天下;谋己者,先利自身。昂儿是大胤君王,当以国事为重。”
  “先生也教过昂儿,大德容下,大道容众。季老容不下夺情,昂儿私以为,他的道不够博大。”
  赵徽鸾听着,眉心逐渐舒展,满怀欣慰地点了点头。
  随着礼部尚书季环州的罢官,第二道夺情上谕再度颁下,朝野掀起一片震荡。
  傅旭初与谢芷瑶上疏支持夺情,一个直言税改正是关键时刻,不能夭折,一个力陈自太祖朝起,大学士丁忧夺情并非孤例。
  可是赵徽鸾也听说那些往宫里递了反对章疏的朝臣,有人跑去了容府。那些人里有熹和元年恩科上榜的二甲进士,那人曾是国子监生,是容谙的学生。也有容谙的同年与同乡。
  虽早有所料,但当它真的发生时,于容谙而言想必他并不好受。
  弹劾的章奏从骂容谙恋栈权位、罔顾伦常,骂到了小皇帝量小无志,赵徽鸾直接摔了那道章奏,同萧青阑吐出“廷杖”二字。
  “净之,本宫不要他性命,亦不要他身残,只要他痛,狠狠地痛!东厂的板子,能做到吗?”
  萧青阑道:“能。”
  赵徽鸾冷着脸,拿过第三道夺情上谕,亲自去往容府。正巧,大理寺卿顾志谦也在容府。
  孝帷中,容谙看过好友弹劾自己的章疏副本,淡淡放下。
  顾志谦拧眉,已然猜到容谙的心思。他对容谙夺情一事很不解,很痛心疾首,他觉得这不是他所认识的容谙。
  但他又万分清楚,容谙既存了这心思,纵使他骂上千万遍,也撼动不了容谙一分。
  “良胥,当年微末之时与你同查失踪案,虽虚长你数岁,但于你,我万分钦佩与敬仰。”
  “时常感念,我所结交之良胥,皎皎若月,莹莹如光,当青史留名,万古绝今。可你如今所为,倒是真能在史书上留下重重一笔。”
  “良胥啊,史官的笔,你也不怕吗?”
  这是顾志谦最后的劝导,带着喟叹与惋惜,希望面前人能悬崖勒马,珍爱声名。
  他相信以容谙的本事,就算丁忧,起复后重回高位并非难事。
  容谙却依旧口吻清淡:“容某从来只活在当下,身后名如何,自有后人评说。”
  “好,好。”
  顾志谦绝望了,放弃了。
  他觉得容谙这人实在太冷静了,冷静到可恨。
  孝帷外默不作声的赵徽鸾也觉得,容谙这人太冷静,太清醒,太让她心疼。
  顾志谦走出来看到长公主和她手里的黄轴,舔了舔干燥的唇,同人拱手见礼后,离开了容府。
  “容卿先看看这个。”
  赵徽鸾错过容谙伸过来欲拿上谕的手,而是理了理手中的三道章奏,递过去。
  第一道,来自齐鲁知府刘来时。
  曾经拼着性命查案的三人,顾志谦不能理解容谙,但外官刘来时是懂的。
  容谙默默瞧着,神情没有多大变动,但他捏在章奏上的指尖已经泛白了。
  -
  ①“君子谋国,而小人谋身。谋国者,先忧天下;谋己者,先利自身。”出处:明·《权谋残卷》筹谋篇
  ②“大德容下,大道容众。”出处:明·《权谋残卷》用人篇
第184章 求娶
  再看过后两本云嵩与沈知韫的章奏,容谙递还给赵徽鸾,他唇边的弧度已不再落寞。
  “谢谢殿下。”
  赵徽鸾这才把上谕递给他,他接过放到一边,而是瞧着赵徽鸾,眉心微蹙。
  “殿下近来清减了,憔悴许多。”
  赵徽鸾赶紧摸了摸脸,故作惊慌地问他:“丑了吗?”
  容谙面上终有笑意:“不会,很漂亮。”
  赵徽鸾摸上他下颌一圈乌青的胡渣:“可是容卿得保重好自己呀,不然本宫是要嫌弃的。”
  “好。”
  “那本宫先回府了。”
  容谙点点头,却在她要走时拽上她裙角:“臣送殿下出去。”
  容府外,他目送赵徽鸾坐上马车,叮嘱惜春:“去宣太医给殿下请平安脉,照顾好殿下。”
  “容首辅放心,奴婢知道的。”
  “嗯。”
  马车里,赵徽鸾搁在膝上的手不自觉揪紧了裙摆。
  ……
  廷杖那日,大理寺卿顾志谦再度来到容府。
  他原是不愿来的,是诸多同僚请他念在在朝为官的情谊上,托他请容谙救一救要被廷杖的那几位同僚。
  他没有进去灵堂,而是在孝帷外,同里边的容谙语重心长道:
  “良胥,你要违制夺情,我等拉不住你,但你难道忍心看无辜之人为你付出性命吗?”
  容谙朝长右看了眼,长右会意离开,不时,他与长庚一人捧着铜盆清水、一人捧着官袍回来。
  ……
  赵徽鸾高坐在天枢殿外的长阶上。六月的天,暑气正盛,萧青阑撑着一把大伞立于她身后,惜春给她打扇。
  长阶下,东厂番子正在行刑。
  余光里有道绯袍身影,是容谙入宫了。赵徽鸾唇角动了动,好以整暇地看人迈上长阶,很快来到她面前。
  撩起的下摆落了回去,赵徽鸾还是看到了绯红官袍下的素服。
  “容卿也是来劝本宫的吗?”
  “不是,臣知殿下有分寸。”容谙拱手拜下一礼,“臣是来向殿下辞行的。”
  赵徽鸾了然:“好,本宫给你时间回乡奔丧,朝堂上的事有本宫担着,容卿不必挂怀,安心料理后事。”
  “臣会尽快回来。”
  “好。”
  赵徽鸾起身将人扶起,容谙目光落在她妆容精致的面上,说不上哪里不对,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殿下身子不适?”
  赵徽鸾扶额装作有点头晕:“是有点儿不舒服,许是暑气打了头,本宫歇会就好。”
  容谙握上她的手,稳住她,扶她坐回去。
  一时不防,容谙的指尖滑向她手腕,赵徽鸾很警觉地抽回了手,笑道:“本宫不知,容卿还会诊脉?”
  “略通一二。”
  容谙示意她伸手,赵徽鸾却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拿过茶盏闲适地拨弄茶盖。
  “容卿,你别以为本宫不知,本宫的脉案不都送到你府上了吗?”
  小姑娘骄里娇气的,与以往并无两样。
  容谙确实看过脉案,上边是赵徽鸾先前落水落下的病根,这些年一直好生将养着,已经好了很多。
  “你信不过本宫?”
  赵徽鸾话一出口,就见容谙眉尖一挑,她无语地咂吧了下嘴,指着身后两人。
  “本宫若有什么,这二位还能让本宫坐在这?”
  知情人惜春眼观鼻、鼻观心,默默打扇。
  不知情者萧青阑面上不显,心下不禁狐疑,他近来也觉得殿下与惜春几人不太对劲,殿下难道不是因婚事不顺而郁郁寡欢吗?
  他想着,便对上容谙审视探究的眼神。
  “容卿,你快走吧,早去早回呢,本宫等你回来。”
  赵徽鸾抿着唇,娇娇软软的。容谙瞬间心头一软,点头道“好”。
  看着人行远,赵徽鸾终于放下茶盏,心下暗暗摇头。
  嘶——容谙真是越来越难骗了。
  萧青阑是在容谙离京第五日才知道赵徽鸾究竟隐下什么秘密。
  那日瑶光殿中有过一番交锋,长公主府的马车从宫里出来天色已昏。萧青阑将马车赶得缓慢平稳,帘子后突然传出惜春恐慌的惊呼。
  “殿下!”
  萧青阑当即勒马,便听女子颤声唤他:“净之、净之,救……救本宫……”
  他撩起帘子,赵徽鸾无力地靠在惜春身上,一张脸苍白如纸,裙摆上渗出点点猩红。
  从未有过的慌乱涌上心头,萧青阑一眼望过长街,这是哪?医馆在哪里?
  “萧厂督?”
  一旁传来耳熟的声音,竟是傅旭初。
  萧青阑这才发现马车恰恰好停在傅府门外。
  此时的赵徽鸾已陷入昏迷,萧青阑无从过问她的意思,便打定主意救人要紧,若傅旭初不可靠……
  萧青阑摸上了腰间暗器。
  可是傅旭初只在初时看到裙摆血渍时怔愣了一瞬,很快将他们迎进傅府,当即命白榆请府医,阖府戒严。
  半个时辰后,赵徽鸾幽幽然转醒。
  她第一反应是去摸自己小腹,本来就月份不大,平时都摸不出什么来,这时候摸上去更是平坦得让她恐慌。
  “殿下放心,胎儿无恙。”
  “当真?”
  赵徽鸾红着眼同惜春求证。
  惜春用力点头,她又去瞧萧青阑,萧青阑也是冲她安抚地颔首。
  “臣府上的大夫说殿下近来忧思过重,劳心劳神,才会胎像不稳见红,今后只要调养得宜,一切无碍。”
  赵徽鸾这才把视线落到房中的第四人傅旭初身上。
  傅旭初复又宽慰道:“臣府上除了臣与白榆,无人知殿下身份。”
  心头大石落地。
  赵徽鸾抱着被子屈膝坐起,想起远赴江陵奔父丧的容谙,一时间,后怕与委屈涌上心头。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