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重生后,首辅大人坐不住了——董迟迟【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09 14:33:57

  她抱紧双膝,将脸埋进被子里。
  没有一丝声响,但她双肩细微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傅旭初静默瞧着床上无声痛哭的人。
  他所见之赵徽鸾,从来都是天之骄女,金枝玉叶,何曾有过如此脆弱的一面?
  纵是晋王之乱,她都能从容布局。纵是女子恩科,她亦能坦然面对天下悠悠众口。
  傅旭初想起永昭四十一年,公堂上赵徽鸾拿剑抵上王敬时脖颈带给他的震撼。
  也想起永昭四十二年,赵徽鸾为她谋请愿书,救他出牢狱。想起那日寺庙中,他推门而入,赵徽鸾扬着手中香茗同他说——
  恭喜呀,元大人,得偿所愿。
  傅旭初垂了垂眼,再抬起时眼中一片清明。
  他道:“殿下若有为难,臣,可以娶殿下。”
第185章 引蛇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到了极致。
  惜春惊得嘴巴微张。
  萧青阑则整个人不自觉地绷紧,目光紧锁在赵徽鸾身上,默默攥起了拳头。
  而赵徽鸾在听到傅旭初的话后,明显一怔。良久,她才抬起头,安静地注视着傅旭初。
  若有为难?
  堂堂大胤护国长公主,未婚先孕,确实是件为难事。
  况且,容谙又在孝期,他二人此时不宜谈婚论嫁。
  赵徽鸾不信,以傅旭初的脑子会猜不到孩子的父亲是谁。
  惜春最先凝滞的氛围里抽身出来,她饶有眼力见地扯了扯萧青阑,萧青阑转过来看她的神情竟有几分恍惚呆滞。
  她用口型说了句“出去”,随后悄声离开房间。
  萧青阑依然维持着侧身的姿势,视线胶着在一处地砖上,眼眸逐渐干涩难耐。
  在赵徽鸾的沉默中,他踱步离开,房门在他身后掩上,轻微一记啪嗒声,他绝望地合上了眼。
  这是萧青阑第三次见如此失态的赵徽鸾。
  一次是陛下幼时险些葬身偏殿火海;一次是章云驰身陨;再一次就是眼前。
  每一次,他都无从伸手宽慰。每一次,他都只能暗暗攥紧了掌心。
  而在殿下如此紧要的关头,傅旭初能轻而易举说出“娶”字,唯独他不能。
  他真是……恨透了这种无力感。
  屋子里,赵徽鸾与傅旭初对视良久,问他:“为何?”
  一顿,紧接着问:“你知道本宫怀得是谁的孩子吗?”
  “正因为臣知道,才会说殿下有为难之处。”傅旭初一脸坦然,“想来殿下也清楚,殿下怀有身孕一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永久。”
  “殿下想是未将此事告知容首辅吧。”
  这一句,他说得很笃定。
  奉旨夺情尚且引出诸般风波与谩骂,他赌赵徽鸾不忍让容谙再为难。
  “至于为何——”傅旭初朝赵徽鸾拱手,“臣受殿下大恩,愿为殿下分忧。”
  诚然,傅旭初的话有一定道理。十月怀胎,是无论如何都瞒不住的事。
  虽说各朝各代诸如此类的宫闱秘闻屡见不鲜,但故事里的人都会寻机遮掩,将事实隐入野史秘闻,不留话柄。
  是以,赵徽鸾此时最明智的选择便是如傅旭初的意思,给自己寻个驸马,给未出世的孩子寻个名义上的爹。
  如此也能免去她与容谙诸多的后顾之忧。
  旁的人心思难测,明面上慑于她长公主的淫威而屈服,暗地里未必安于当个现成驸马。但以报恩为名的傅旭初,似乎真是个很好的选择。
  赵徽鸾不得不承认,这很让人心动。
  但她沉吟半晌,神情未见轻松,说的是:“你让本宫再考虑下。”
  傅旭初颔首,却道:“留予殿下的时间并不多。”
  赵徽鸾哪能不知他的意思。
  倒不是担心显怀,而是容谙奔丧,快则十几二十天,慢则一个月,她必须在容谙归京前让一切尘埃落定,无可更改。
  “傅旭初,这些年来,你为何不曾续弦?本宫听说,满燕都里愿与傅府攀亲的门第不在少数。”
  未曾料到赵徽鸾会有此一问,傅旭初眸光微动,盯着自个的手,大拇指习惯性摩挲着指腹。
  “曾经沧海难为水,臣……未能再遇两心相许之人。”
  他垂着眼睑,赵徽鸾瞧不见他眸中神色,但听得出他话里的悠然喟叹。
  赵徽鸾沉默了会,让他去唤萧青阑与惜春,她该回长公主府了。
  夜色昏沉,傅旭初目送马车行远。
  白榆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他没说话,只是神情黯然地抬了抬手指,白榆便顿步立在原地了,看他孤身一人行走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最后折进一间小房子里。
  傅旭初点上香,盯着灵位上的“何颖”二字默默出了会神。
  “颖娘,我方才撒了个谎。”
  ……
  赵徽鸾回到府里,亲耳听医女号脉后说了与傅旭初差不多的话,她的心安定不少。喝下惜春熬的汤药,抱着肚子沉沉睡去。
  萧青阑立在院子里守了大半夜,天亮前才回到他置办在鸣玉坊的宅院。
  他刚躺到床上,忽而神情一凛,转身掐上女子纤细的脖颈,将人狠狠甩到地上。
  好似没有听见女子痛苦的闷哼,他侧身朝向里边,周身透着狠戾。
  “滚!”
  女子强忍伤痛,眸中含泪,默默去到另一个房间。
  她褪下轻薄的外衫,身上诸多青紫与抓伤,脖颈上是刚留的掐痕,已经乌青了。蒹葭瞧着,忍不住红了眼,拿来药膏给她抹上。
  “会有些疼,你忍着点。”
  女子咬唇,忍得眼泪汪汪也不敢哭出声。忍到最后,也只咬牙切齿蹦出一句:“他就是个疯子!”
  “还是蒹葭姐姐好,他从来不会这么对你。”
  蒹葭暗暗摇头,每当她疼哭时,那人便不忍继续了,会很温柔地给她抹眼泪。
  她知道,那人喜欢的是她的这双眼睛。
  那人曾抚着她眼睛说过这样一句话:
  “所有相似的都可以是死物,唯独这双眼睛不行。”
  明明说的温情款款,却听得她脊背发寒。
  ……
  傅旭初没料到,在赵徽鸾给他答复之前,最先找上他的竟会是司礼监的掌印段思齐。
  他与内侍素来无私交,念着段思齐曾侍奉先帝,如今又随侍小皇帝,对段思齐有几分尊重。
  只是段思齐与他说的话,初听是赞他年轻有为,又暗含惋惜暗指他朝中无人倚仗受针对。傅旭初寻思着,这话里意思是指容谙针对他,不让他入阁。
  再一寻思,这是要他投靠司礼监?
  傅旭初心下百转千回,面上却带着三分笑,不恼不怒不怨恨,简直让人无处下手。
  是夜,段思齐去了一个地方。
  “呵,你竟会来找我?”
  烛光将人影打在墙上,这人说话的口吻同他落在墙上的面部线条一样冷硬。
  段思齐坐在一旁闲适饮茶,淡道:“先帝驾崩前交代你我的事,咱家未敢忘,不知你是否记得?”
  人影冷哼:“难道不是你害了人家老爹,现如今后悔不及,害怕了吗?”
  闻言,段思齐重重搁下茶盏。
第186章 夺妻
  但旋即,段思齐又笑了。
  “若非讣告来得及时,长公主与首辅的赐婚诏书早已昭告天下。你看容首辅这两年来的所作所为,将来这天下姓赵还是姓容,怕是两说了。”
  墙上的人影凝滞片刻,沉声问道:“所以,印公是准备趁他父丧之际,离间分化他与长公主?”
  段思齐不置可否,揉着掌心,嘴角噙着冷笑。
  “先帝金口玉言,容谙不可为外戚。咱家虽为内宦,但深受先帝隆恩,自是要为先帝分忧的。想先帝驾崩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
  他适时隐下后边的话。
  因为他二人心知肚明,永昭帝担忧的是容谙与赵徽鸾的平衡将破,如同当年忧心端敏皇后背后靖武侯府会外戚乱政,永昭帝至死忧心着他女儿赵徽鸾会祸乱大胤江山。
  “印公选中的人是户部侍郎傅旭初吗?”那人话中带着明显的不赞同,“行新政以来,最支持容首辅的莫过于这个傅旭初了吧?”
  段思齐不屑地冷嗤:“支持新政又不代表他认可容谙。更何况,傅侍郎可不是咱家挑中的人。先帝啊,慧眼识珠。”
  “你说的是当年那道赐婚圣旨?可那不是已经被长公主毁了吗?”
  “赐婚圣旨不过是先帝对傅侍郎的试探罢了。显然傅侍郎有野心,并不甘于做一个驸马,他又如何甘于一直屈居在容谙之下?况且——”
  段思齐想起白日里的傅旭初,在听他提及旧日赐婚诏书时,傅旭初的眼神动了一下,无懈可击的盔甲隐约裂开了一道细缝,让他得以窥见一些细碎但异样的东西。
  驸马之位并未换得锦绣前程,这怕是那心高气傲的年轻人最大的不甘了吧!
  傅旭初与容谙之间,高低还存着一个“夺妻之仇”。
  “印公很喜欢说话说一半?”
  听出那人话中的不喜,段思齐冷眼睨向墙上的人影:“还要咱家说什么?说先帝留给你的后招吗?”
  闻言,那人心头一凛:“什么后招?我怎么不知道?”
  “咱家面前,你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罢了——”段思齐起身,拍了拍衣摆,叹了口气,“总归是咱家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咱家也不忍心看她……”
  段思齐摇摇头:“还是先让咱家给她一条生路吧。”
  说罢,负手离开。
  直到开启的门复又掩上,屋内回归静寂。
  墙上的剪影才凉凉开口:“老狐狸,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分明是忌恨容谙,又怕容谙与长公主联手报复。
  不过老狐狸某些话说的不无道理。
  容谙独裁专政,长公主的权势又如日中天,他二人若联手,大胤江山来日姓容或是姓赵,确实不好说。
  ……
  萧青阑带着重要消息来长公主府,正巧碰上连秋送傅旭初出去。
  他侧身立于廊下,低头同傅旭初见礼,傅旭初沉默着同他颔首,便走了过去。他眼眸暗了暗,去到主院见赵徽鸾。
  “殿下,奴才有一问,先帝当年是否曾给殿下与傅侍郎赐过婚?”
  那道未曾公开、被容谙烧毁的赐婚诏书,本该是个只有四人知晓的秘密。
  坐在矮榻上的赵徽鸾闻言放下手中章疏,眸光犀利地看向萧青阑。
  “你从何处得知?”
  “是个多嘴的内侍吃了些酒说胡话,殿下放心,奴才已经处理好了。”
  赵徽鸾未曾放松警惕,又问他:“那内侍还说了什么?”
  萧青阑神情凝重道:“说是先帝留下了那道赐婚诏书。”
  留下?不是烧了吗?
  难道……当年有两份诏书?
  想到这点,赵徽鸾睁大的眸子瞳孔骤然一缩。
  多嘴的内侍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赶在这当口出来胡言乱语,幕后之人到底想干什么?逼她嫁给傅旭初吗?
  若然如此,赐婚诏书烧毁了一道,那另一道现如今在谁手里?
  赵徽鸾心下隐约有个猜测,但不能打草惊蛇。
  “净之,江陵那边有消息吗?”
  “容首辅两日前已抵达江陵,算来今日应是其父出殡归葬之期。”
  也就是说容谙要在江陵再待一段时日。
  赵徽鸾示意萧青阑上前,吩咐道:“你去将傅侍郎求娶本宫一事宣扬出去。”
  萧青阑敛眸道了声“是”。
  很快,燕都上下遍传傅侍郎将娶长公主一事,传得有鼻子有眼。
  一连数日,加上傅旭初频繁出入长公主府,谣言发酵得厉害,连小皇帝都忍不住递了消息出宫询问他阿姐求娶一事,唯独幕后之人很淡定,未再有动静。
  看来幕后之人是真的想看到她嫁与傅旭初啊。
  赵徽鸾掌心摁着弟弟递出宫的字条,眯着眼疲累地朝萧青阑摆了摆手,让其退下。她人又打着哈欠摸上了床。
  她近来特别嗜睡,昏沉沉的白日里睡,夜里也睡。医女说这是正常现象。
  一觉醒来,天色已深。
  她没甚胃口,简单垫了几块糕点就吃不下了,惜春几人满面愁容地将一桌珍馐膳食撤下,赵徽鸾缓步来到庭院里。
  院子里空寂寂的,树影交错,赵徽鸾杵着下巴靠在石桌上,指尖轻点着桌面。
  忽而,她指尖一顿。
  交错的阴影里好似立着一道身影。
  赵徽鸾起身过去,在她要踏进那片阴影时,隐在暗处的人主动走了出来。
  来人一身黑墨融入夜色中,树影逐渐从他面上掠去,露出深邃清冷的眉眼。
  他薄唇微抿,视线下移落在赵徽鸾的小腹上,眼神逐渐晦涩。
  “殿下有身孕了,是不是?”
  喑哑的声线好似压抑着千万复杂的情绪。
  赵徽鸾一时如鲠在喉,看着本该在江陵的人突然出现在她眼前,风尘仆仆,明明很疲累却满眼都是被她欺瞒的控诉。
  在这样的注视下,赵徽鸾咬了咬唇,眼睫微颤,扣着拇指问他:“你怎么不声不响就回来了?”
  不问还好,她这一开口,容谙两眼红得更厉害。
  他用力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将人抱起。
  赵徽鸾双手环上他脖子,盯着他绷紧的下颌,未敢再随意开口。
  “臣不知,殿下打算瞒臣到几时?殿下许过臣父凭子贵的,殿下忘了吗?”
第187章 凶哭
  此刻的容谙心中有深深的恼意。
  他恼赵徽鸾隐瞒,更恼自己明明看出了赵徽鸾的异样却信了她鬼话。
  怎么就没有再多转个弯想一想呢?
  天知道他在密信里看到“长公主欲嫁户部侍郎”几个字时,他有多崩溃!
  他料想赵徽鸾肯定是遇上大麻烦了,不然不会有如此决断。可什么样的大麻烦能让赵徽鸾以嫁人为筹码呢?
  容谙回想起小姑娘插科打诨似的躲避他的诊脉,一瞬间就有了个猜测——身孕。
  也是这个猜测,让他又惊又喜,又恼又悔。
  他不敢想,他在孝帷里的那些日子,赵徽鸾是如何怀揣着身孕的秘密,独自一人为他谋划夺情,为他廷杖朝臣?
  他不敢想,赵徽鸾在刚拿到他二人的赐婚圣旨时又听闻他父丧,是用何种心情掩下初为人母的欣喜,和对未知前途的忐忑?
  他不敢想,天枢殿外长阶上,赵徽鸾亲口许他归乡奔丧,看着他走远,赵徽鸾的心该是怎样的苦涩?
  他就想啊,赵徽鸾怎么能这么冷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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