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院中怎么也没个下人伺候？”随着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殷修远跨入正屋。
二人起身见礼。
“丫头们都在忙着收拾屋子。”殷月神情淡漠，也不请殷修远坐下，就这么干瞪着眼。
殷修远看得憋闷，觉得这女儿太不懂规矩。
最终还是梅氏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气氛，“老爷是来看大小姐换的院子有没有安排妥当吧？”
“嗯。”殷修远满意地看向梅氏，这府里最懂他的还是梅氏，“你也过来了？”
殷月见二人聊上了，只好请殷修远上座，又唤苏合出来上茶。
梅氏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殷修远聊着院子的环境。
殷月坐一旁沉默不语。
她与这个便宜父亲本就不熟，原主在隐月轩受了那么多年苦，最后连命都没了，殷修远这个时候才想起当一个好父亲，太迟了。
况且，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为何会突然对这个女儿好。
这时，紫苏不知道在小厨房炒着什么菜式，一股香味飘进了屋内。
殷修远肚子突然“咕噜噜”叫了一声。
梅氏和殷月对视一眼，齐齐望向主位上的殷修远，对方却假装自己没听到刚刚的声音，端起一旁的茶盏抿了口，这一喝，不禁挑眉望向杯中，“你这院中的茶不错。”
殷月扯着嘴角道：“父亲若是喜欢，我改日命人给您院中送一些过去。”
言外之意就是：好喝您也不用常来。
“嗯，还是你有心。”依旧装听不懂。
随着香味更加的浓郁，紫苏端着个托盘进了正屋，“小姐，午膳已备好。”
“嗯。”
青澜苑的托盘都比隐月轩大，上面摆着满满四菜一汤。
紫苏将菜摆到一盘的圆桌上，殷修远率先起身向圆桌走去。
殷月：“......”这人还要不要脸。
梅氏尴尬一笑，拉着殷月一同过去，结果一到桌前便愣住。
紫苏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桌上只有两碗米饭，就连筷子也只有两副筷子，明显没有准备眼前这个宰相爷的份。
“想来院内丫头不知道父亲在这儿，没有多准备您的份，还请父亲见谅。”殷月心里默默的为紫苏点了个赞，嘴角的笑意真诚了许多，没办法，实在是憋不住。
殷修远面色黑沉。
紫苏收了托盘向后退了一步，她看了眼自家小姐，见殷月没开口，紫苏便拿着托盘退了出去。
其实小厨房里还有饭，紫苏是真不知相爷也在。
香兰带着人搬完东西，就在库房整理那些贵重物品，丁香则是在东侧厢房内整理药材，除了苏合外，她们没有人知道殷修远在正屋内。
紫苏很快又折返了回来，拿了副碗筷，摆到殷修远面前，“相爷恕罪，可要奴婢给您做碗面食？”
殷修远看着面前的空碗，脸色没比方才好看多少。
梅氏见状，将自己面前的饭推到殷修远面前，“妾身今日早膳用的太多，眼下肚子还不饿。”
梅氏是妾室，虽然当初进府是为了殷月，但毕竟两人相处了这么多年，还有了儿子，殷修远待她也算不错，总是要顾忌着些。
殷修远腮帮子紧了紧，“不用了，本相突然想起还有要务须处理，你们慢慢用。”
话落，便起身离开，殷修远脸皮再厚，也做不出抢女人饭的事情，最终饿着肚子去前院吩咐管家备膳。
而殷修远走后，梅氏也没去动碗筷，一脸歉意地望着殷月。
殷月笑道：“梅姨不必如此，你有你的难处，我明白。”
这么一说，梅氏心里越加愧疚。
“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让你夹在中间本就为难。”殷月为梅氏将碗筷摆好，“饭菜要趁热才好吃。”
这便是殷月从来不与梅氏提起，母亲和自己中毒之事的原因，梅氏心性率真，不该卷入其中。
“嗯。”梅氏展颜一笑，不再多言。
*
璟王府
墨雨进入书房时，萧凌琰还在与墨风一同处理着江南灾情善后之事。
“主子。”
“何事？”萧凌琰头也不抬地问道。
“暗阁收到关于沐姑娘的线报。”墨雨道。
萧凌琰这才放下手中的卷宗，“说。”
第152章 璟王府后院宽敞
墨雨道：“当年沐家二爷也就是沐姑娘的祖父，娶的是一直养在府外的外室，沐姑娘的祖母进门时是带着两个孩子一同进府，那两个孩子一个是沐姑娘的父亲，另一个是女孩，但那女子及笄之年却突然消失，沐家无人报案，也无人寻找，过了一年沐家对外宣称那女子病逝，暗阁查了棺椁是空的。”
“空的？这女子并没有死。”萧凌琰眼眸微眯，“沐雪祖母的来历查了吗？”
墨雨忙跪了下：“主子恕罪，暗阁查遍梧州方圆数百里，也没有查到沐姑娘祖母的来历，这人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
萧凌琰轻敲击着书案，思考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离家多远？越是查不到，越加的可疑。
墨雨又道：“还有一事，晟王最信任的幕僚梁晋没有找到，拒查问，这梁晋昨夜便带走了房中值钱的东西悄悄离开。”
墨风道：“主子今日早朝才将证据陈上，这梁晋显然是提前得到了消息。”
萧凌琰嗤笑道：“如此便能解释，萧逸宸有时候的无脑行径，看来是有人想利用萧逸宸对付本王。”
“这背后之人会不会与当年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墨风虽是疑问，却更似肯定。
“当年之事，我们查了这么多年，结果还是没变。”萧凌琰沉眉，“看来本王得从沐雪身上找答案。”
墨星问：“可是主子若接近沐姑娘，那大小姐那边......”
萧凌琰蹙眉沉默。
“属下认为，不该让大小姐知道。”墨风解释道：“种种迹象表明，这些人与皇后和宁国公府没有牵扯，甚至手段比皇后还要高，敌暗我明，若是打草惊蛇，恐怕只会令大小姐身陷险境。”
萧凌琰认同墨风的想法，背后之人当年想要加害他，又与殷月母亲之死有关，甚至萧凌琰怀疑当年害死自己母妃一事，也有此人的手笔。
当年璇妃过世时，所有证据都是指向时常出入璇玑宫的淑妃。而当时萧凌琰尚且年幼，等他羽翼渐丰再去查时，得到的结果却与当初无异。
不过，照现在这一切看来，当年之事恐怕也没那么简单，只是时隔多年，证据早就被销毁，再查太难。
*
青澜苑
殷月适应能力好，院子收拾完，便在命人在南墙边的凉亭内摆了个软塌。
次日清晨。
她又在榻上躺着，这回也不用管日头怎么偏，都有院墙和凉亭遮蔽着。
原本她确实不打算搬，毕竟她还是更喜欢隐月轩的清静。
但想到澜氏，殷月觉得在她离开前，守在这儿也不错。
软榻上，殷月目光扫过院内各个角落，似乎都能想起一些隐隐约约的记忆。
记忆里有一个男孩比她高一个头，他们时常围着一个面容绝美的女子转圈嬉戏，那男孩总会温暖的对她笑，后来那个男孩渐渐长大，成为一个玉树临风的俊俏公子，可他脸上的笑容却淡了许多，再后来有一日，这俊俏公子拿着一条瓷白色的草珠手链来隐月轩找殷月，他说，他要去镇守南疆，待三年后功成归来，为她选一个好夫家，定不让她受委屈。
殷月摩挲着腕上的珠串，唇角不自觉地翘起。
那是原主的记忆，却好像是自己亲身经历了一般。
不知道当年之事查的如何了？
辰时末，殷月动身去玉青斋。
数日后，清晨。
殷月在院中饮茶，手中正翻着前阵子搜罗来的话本子，苏合见到院外来的人，正欲向殷月禀报。
殷文瑶便径直跨入院门，“姐姐还真是有闲情雅致。”
殷月似没听到一般，端起一旁茶盏啜饮了一口，又放下去，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殷文瑶见殷月忽视自己，原本有些恼怒，但想到自己的所见所闻，心中便又畅快无比。
“姐姐有多久没见到璟王了？”殷文瑶阴阳怪气地问道。
殷月抬眸，不耐烦地看向殷文瑶，“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若是想见璟王，上璟王府去，别来我面前晃荡。”
殷文瑶也不恼了，乐滋滋的在殷月身侧的圆凳上坐下，“眼下全城人都知道璟王在陪沐家小姐逛街市，我怎么可能来你这儿找他。”
殷月翻书页的手微微一顿，没有说什么。
香兰倒是憋不住话，“二小姐怎可胡言，璟王殿下怎么......”
“香兰。”殷月唤了一声，香兰便收了声。
殷文瑶这回倒是没有在意香兰一个丫鬟在主子说话的时候插嘴了，甚至还挑衅地看着香兰道：“本小姐亲眼所见，怎会是胡言，城中百姓都看着呢，听闻前日那沐家小姐去了璟王府，待了半日，最后璟王还亲自送人家姑娘回了沐府。”
香兰急红了眼，嘴巴张了又合，终是忍着没开口。
殷月目光从话本上移到殷文瑶脸上，嗤笑道：“所以......连一个工部尚书的女儿都比不上，你还在这儿得意什么？”
“你......”殷文瑶伸手指着殷月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我就不信你真的不在意。”
“怎么？妹妹如此着急上火的，是担心将来璟王后院太满，没有你的一席之地？”殷月收回目光，继续看着手中的话本，另一只闲着的手对身侧的殷文瑶随意地摆了摆，“放心，璟王府后院宽敞着，再住十个都不成问题。”
殷月话说的太露骨，殷文瑶只觉得面上一阵滚烫，“你胡说什么？本小姐才不做妾。”殷文瑶审视着殷月，“你就不怕沐雪威胁了你的正妃之位？”
殷月从头到尾都太过淡漠，淡漠的殷文瑶都要怀疑，她真的不在意那个位置。
殷月好心劝道：“你这么稀罕，怎么不去璟王跟前努力，成天在我面前浪费时光不值当。”
“你就等着被璟王抛弃吧。”殷文瑶丢下这句话，甩手离开了青澜苑。
见殷文瑶走了，香兰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姐......您别信二小姐的话。”
第153章 一步之遥
“殷文瑶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不会就直接跑到我面前洋洋得意地说这么多话。”殷月将手上的话本子往圆桌上一扔，回到屋内，三两下化好易容妆。
再出来时，戴上面纱，扬声道，“芳华！该上班啦！”
“是。”芳华身影落下，带着殷月往玉青斋而去。
一开始芳华听不懂上班是何意，后来渐渐理解是去玉青斋的意思。
殷月原地消失，留下香兰和苏合二人面面相觑。
香兰又开始担心另一个问题，“你说小姐会不会喜欢上别人了？”
“这话可不敢乱说。”苏合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问道，“你可曾见到小姐与其他男子见面？”
香兰摇头，“那倒没有。”
“这不就成了。”苏合端走茶点，又将桌上的话本子塞到香兰手中，给她收着，“将来璟王府难免会有侧妃、妾室，小姐如今这般倒也挺好。”
二人不知道，殷月脑子想的跟她们完全不在一条线上，以萧凌琰的狗脾气，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除非是有什么目的，以至于她一路都在想萧凌琰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多思无益。
到了玉青斋，殷月又埋头开始研制新药。
想起惠仁堂的那些珍稀药材，殷月拿起放置在一旁的面纱戴上，下了楼与孙掌柜交代了一声，便往惠仁堂而去。
惠仁堂与玉青斋同在朝阳街，相隔不是很远，殷月便直接走着过去。
没想到，好巧不巧在一家首饰铺前看到萧凌琰的马车。
殷月还未走近，便见萧凌琰从那铺子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女子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反观走在前头的萧凌琰一张脸黑沉沉的。
隔这么老远，殷月都感觉到他身上在散发着阵阵寒气，也不知道这沐雪是不是木头，还能笑那么高兴。
沐雪认不出作青月打扮的殷月，但萧凌琰从一出店铺门就发现人群中的她。
萧凌琰漆黑的瞳孔本能的一缩，双拳紧握，正想着要怎么面对她。
结果殷月看到萧凌琰的脸色，心情似乎反而变好，脚步越发的轻快。
从二人身旁经过时，带起一阵清风，拂动着萧凌琰半垂在肩头的发丝。
萧凌琰：“......”凌乱了。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殷月潇洒的背影，拳头攥得越发的紧，这丫头是完全不在意，还是眼神不好，没看到他？
很显然，萧凌琰更相信前者。
今日沐雪说要上街市他原本还很反感，现在看到殷月的反应，更觉得喘不上气。
“王爷？”沐雪见萧凌琰突然驻足，自己也连忙停下脚步，生怕撞上了他，惹他不高兴。
萧凌琰性子本就孤冷，不喜欢他人触碰，能陪她出门已是难得，沐雪清楚底线，不敢太过冒犯。
“本王送你回去。”萧凌琰声音沉冷。
“臣女还有东西要买......”
“你自便，本王还有军务要处理。”话落，萧凌琰跨步向马车走去。
“王爷......”臣女可以改日再买。
沐雪话还未说完，萧凌琰的马车便径直从她面前驶过。
婢女丹翠，走到沐雪身后，疑惑地望着那渐远的马车，“小姐，璟王殿下怎么就这么走了？”
“我倒是也想知道。”沐雪凝眉，“或许真是有要紧事，他向来话少，能解释一句已经很好了。”
沐雪以为萧凌琰对她是有意的，因为即便是念着当初的‘恩情’，离京前萧凌琰也从未像如今这般，随着她的心意陪她出门，一直都是自己追着他跑，甚至靠近三步以内，他就会变脸色。如今只差一步之遥，她已经很满足了。
*
马车内，萧凌琰满脑子都是殷月那欢快的步伐，想到殷月说过要离开，心里就憋闷得很，她是不是觉得自己看上别人正合她意？
萧凌琰周身气压巨变，马车外的墨影忍不住开口，“主子，要不要去找大小姐？”
萧凌琰沉默。
墨影会意，打马往殷月方才走的方向而去，很快便看见一道素白色的身影，“主子，大小姐就在前面，可要让她上车？”
车轱辘不停地转着，萧凌琰却依旧没有开口，墨影不敢自作主张，最终驾着马车继续前行，也不敢再多言。
马车渐行渐远，萧凌琰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如此也好，待事情结束，再与她说明原由便是。
殷月自然也是看到了萧凌琰的马车，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那沐雪是不是还在马车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