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就这么定了。”老夫人不容置否地拍板道，“一个药铺而已，有什么不能的？府上的铺子都是你母亲打理，也没出过什么大的纰漏。”
只是收益一般而已，否则哪里用得着她出面，去将玉青斋要过来。
不过，想到玉青斋的生意，老夫人眼神又坚定了些，这么好的铺子，留在殷月手上也确实可惜。
见殷月不搭话，老夫人皱紧了眉头，说：“不过是让你母亲帮着打理一阵，铺子还是你的，待你出阁时，自然会交还到你手上。”
这时，福祥居的一等丫头红玉走了进来，在老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老夫人瞬间看向了殷月，那眼神带着些许震惊，似是为了掩饰什么，老夫人忙又收回视线，对红玉摆了摆手，让她退下。
“这药铺可不是普通的营生，经营不好赔钱事小，病人出现个好歹，那可是要吃官司的。”说着，殷月看向一旁的邹氏，问道，“夫人确定能管的好药铺？”
老夫人刚从红玉说的事里回过神，就听邹氏应道：“自然可以。”
“好。”殷月弯唇笑道：“那便听祖母的，希望夫人别让我失望。”
原本以为还要再磨一磨，没想到殷月这么快就答应了下来。
邹氏强忍着心中的欢喜，沉着稳重地说道：“你放心，我定会尽心尽力，替你看着铺子。”
“既如此，我这就回去将账册整理出来，回头再命人给夫人送去。”
老夫人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什么，玉青斋实在是个香饽饽。
殷月福身行礼后，打算离开，殷修远唤住了她，“回去给我好好的闭门思过，无事不准出青澜苑半步。”
殷月眨了眨眼，这是要对她禁足？
殷修远还想训斥两句。
老夫人开口道：“好了，我想月儿也应该知道轻重。”又对殷月说，“你回去吧。”
殷月眉梢微挑，刚刚还怒容满面，一转眼又慈眉善目，这翻脸的速度真是快如翻书啊。
殷月心中暗暗的给老夫人竖起了个大拇指。
看来方才红玉是将萧凌琰带她招摇过市的事情告诉了老夫人。
回了青澜苑，殷月直接到书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书信，命丁香送到玉青斋交给掌柜孙田，顺便将雪芝带回来。
随即，又吩咐香兰把玉青斋的账册翻出来，
香兰疑惑地问道：“小姐你要拿账册做什么？”
在福祥居的时候，香兰只在廊下候着，并不知道堂屋里发生了什么。
殷月声音平静：“咱们的宰相夫人要替你家小姐管铺子。”
香兰瞪大了双眼，“她这不是明摆的抢吗？”
“去将账册拿来吧。”
香兰固执的不肯动，“那铺子可是小姐一手经营起来的，是您手上唯一的产业，怎么能交出去，铺子一旦到夫人手中，想要再拿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
“确实......”殷月勾了勾唇角，笑道：“拿的开心，想要还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
香兰：“......”这话乍一听没有问题，仔细想又好像哪里不对，是怎么回事？
“香兰。”殷月问，“你觉得玉青斋与京中其他药铺有何区别？”
第177章 钱越多，越难受。
话题转的太快，香兰险些没反应过来。
她拧着眉认真想了一下，回道：“咱们玉青斋卖的是成品药，其他药铺大多只卖药材。”
“虽然近日城中有不少药铺也跟着卖成药，可那药效还不如普通汤药好，生意自然无法跟玉青斋比。”
香兰骄傲地说：“还是小姐厉害，制出来的成药，药效显著。只要对症下药，必定能药到病除。”
“嗯。”殷月又问：“那若是玉青斋没了你家小姐，会如何？”
香兰反应过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玉青斋没小姐坐镇，便只是一个空壳，夫人即便躲了去，也不是原来的玉青斋。
但想到药铺就要没了，香兰目光又暗了下来，“可那药铺毁了实在可惜。”
香兰心情忽上忽下都写在脸上，殷月轻笑一声，说道：“放心，药铺不会毁了。”
“孙掌柜是璟王府的人，邹氏就算拿到账册也接不住店铺，到时候让她天天看着银子进账，却进不了她的口袋，怕是会肝火过盛，憋出内伤来。”
“小姐......”香兰看着殷月眼中冒着星光，“你好坏哟。”不过她好喜欢。
丁香和雪芝回来时，殷月正在东侧的药房内分析着从疫病区带回来的血样。
香兰在屋外唤了两声，见里头没动静，正想上前敲门。
门正好从里头打开。
“我不是说过了，任何人不能靠近药房吗？”
殷月很少对院里丫头这般严肃，香兰呆愣的后退了两步。
“再退。”
“是。”香兰乖乖的往后又退了两步，怯声道：“小姐，雪芝回来了。”
殷月这才看向站在院里候着的雪芝，吩咐道：“将玉青斋的账本整理好交给夫人。”
雪芝有些意外，却不敢置喙，只问道：“账册要交实，还是交虚？”
以玉青斋的收入，若是交实账......
殷月淡声答道：“实。”
钱越多，邹氏才会越难受。
“是。”雪芝没再多问关于账册之事，而是提到澜家派人来了玉青斋。
“奴婢原本也要回来禀告小姐，舅老爷听说了京中的传言，担心你会受到苛责特意遣人来询问，还说小姐若是不喜欢待在殷家，可以去澜家小住，只要老太爷开口，宰相大人不会不同意。”
玉青斋的事，殷月没有瞒着澜家二老。
她不想让澜家掺和到这些纷争中，特意交代过有事寻她可去玉青斋。
想来是二老听到消息担心她了。
“我知道了。”殷月问，“那人呢？”
雪芝答道：“还在玉青斋候着。”
“那你在跑一趟，告诉他让舅舅不用担心，待这阵风波过去，我会亲自去澜家看望二老。”
“是。”雪芝应声出了院子。
香兰也转身离开，打算去给殷月准备茶水。
“香兰！”
闻声，香兰脚步一顿，“小姐，有何吩咐？”
殷月说：“去给本小姐找两只兔子来，另外，再抓几只老鼠，都要用独立笼子装。”
“小......小姐。”香兰一下子捋不直舌头，“兔子后厨有，可您要老鼠做什么？”
这一看就不是要吃的样子。
“我有用，你去办便是。”
香兰：......“是。”她去哪里弄老鼠啊？？？
重点是，她也不敢抓呀。
香兰苦着一张脸，跑去找人帮忙。
*
璃襄阁。
自从发生了上次的事情，殷文瑶便很少出院子。
见邹氏满脸喜色的进了屋，满脸欣喜地问道：“是殷月被退婚了吗？”
“不是。”邹氏摇了摇头，“不过......那也是迟早的事。”
想到殷月即将被璟王弃了，殷文瑶心情大好，“我倒要看看，等她被退了婚之后，还拿什么跟我比。”
邹氏在殷文瑶身旁坐下，握着她的手，“母亲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除了殷月被退婚，还有什么好消息让母亲如此开怀？”殷文瑶还真有些好奇。
邹氏微扬着下巴说：“你祖母让殷月把玉青斋交给你母亲打理了。”
殷文瑶惊诧不已。
但想到殷月若是被退婚，对殷家就没有价值，殷文瑶便明白了过来，“这老太婆总算做了件好事。”
“那玉青斋可是京城生意最好的药铺，里头卖着不少贵重的药品，每个月挣的银子恐怕比咱们府上所有铺子加起来还要多。”邹氏眼中精光闪烁，仿佛看到一堆数不完的银子。
“有那么多吗？”殷文瑶有些不信。
“绝对有。”邹氏点头，笃定地说，“前几日，我还听人提起周家夫人被玉青斋坑了两千多两，那周侍郎一年的俸禄也就差不多那些。”
“母亲说的可是上回邀我们去参加茶会的周家？”
“没错。”
“那周侍郎可是在户部当值，油水多的很，我看那周家一个庶出小姐的穿戴都不比我差。”
殷文瑶语气带着一丝抱怨，自己明明是宰相府嫡出小姐，竟险些被人给比下去。
邹氏轻叹了一声，殷家就那么些产业，收益还都一般，加上殷修远的俸禄才能勉强支撑整个府里的开支。
她虽然出生在宁国公府，却不过是个庶出，老国公病逝后，她在娘家就更不得脸了。不了自己的女儿。
她那点嫁妆还得留着，等将来殷文瑶出嫁的时候再给她添到嫁妆里头，也体面些。
想到殷文瑶的婚事，邹氏笑道：“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次皇上恢复了宸儿皇子身份，命他去云川控制疫病，可见皇上还是看中这唯一的嫡子，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恢复王位。”
邹氏轻轻拍着殷文瑶的手，说：“玉青斋可是个赚钱的铺子，等母亲将这铺子的房契弄到手，到时候一并给你做嫁妆。”
邹氏滔滔不绝地说着，甚至开始憧憬未来女儿凤冠霞帔，自己被全城贵妇拥戴。
殷文瑶却面露优色，“可皇后只是口头答应，并没有正式定亲，只怕到时候会有变故。”
她如今已将清白交给了萧逸宸，若是这婚事没成，那她这辈子还有什么可期盼。
第178章 验尸
邹氏无奈，只能安抚道：“那日母亲进宫时，宸儿已经远赴云川，这确实是大事，婚事也只能搁置。”
“你放心，母亲自会为你筹谋，你就等着来年及笄后当你的晟王妃吧。”
皇后能在坐稳中宫，邹氏暗地里帮她做了不少事。
邹氏那日写信就是有意提醒皇后，自己手上还握着她的把柄，否则皇后也不会见她。
殷文瑶这才安下心，展颜一笑，“瑶儿听母亲的。”
*
一连三日。
殷月吃饭睡觉都在东厢的药房内。
研究了许久，试了各种办法都找出病源。
但她却发现，这疫病根本就没有传染性。
“哗啦”一声，药房门打开。
正在廊下打盹的香兰被猛地惊醒，扭头看见自家小姐走出来，欢喜道：“小姐，你总算肯出来了。”
香兰知道殷月在里面研究疫病，连着担心了好几日。
见殷月除了面容憔悴了些，并无大碍，又悄悄地放下了心。
香兰起身想靠近。
但想到日前殷月说过的话，脚步一顿，又向后退了一步。
屋外烈阳高照有些刺目，殷月眯着眼看向香兰，笑道，“现在不用躲了。”
香兰不明白为何，却知道听小姐的准不会错，踱着碎步迎了上去。
苏合从里屋走出来，“小厨房一直备着热水，小姐可要沐浴？”
苏合没提起，殷月都忘了自己三天没洗澡。
这么一想，觉得身上哪哪都不舒服。
她点了点头，让苏合去备水。
又一脸嫌弃地抬起手臂，放在鼻间闻了闻。
眉宇微微一松，还好，只有淡淡的药香。
一刻钟后，殷月神清气爽出了屋子。
背上一早就准备好的包袱就往院外走去。
她得再去一趟疫病区。
结果，才靠近院门，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突然从院墙边窜了出来，“大小姐要去哪儿？”
殷月淡淡地瞥了眼挡在她面前的两个胖婆子：“你们这是做什么？”
一旁满脸油光的婆子双手插着腰兜，“呸”了两下，吐掉嘴里的瓜子壳，才说道：“相爷吩咐了，大小姐要在院中思过，没有相爷的吩咐，您不能出这院门。”
殷月总算明白萧逸宸为何在这个时候将她的身份传出去。
原来是想让殷家困住她。
殷月眸光一冷，这疫病八成和萧逸宸脱不了干系。
只不过......想困住她可不容易。
殷月声音冷了几分，“我劝你们最好还是让开。”
“大小姐恕罪，老奴也是听吩咐办事。”婆子嘴上说的客气，面上却露着凶狠。
殷月“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挥了挥衣袖。
须臾间，只听“咚咚”两声，两坨肉贴在地板上。
“芳华！”殷月唤道。
“属下在。”
芳华从身后出来，一手一个将人提进了院内，扔在墙脚处。
苏合还算淡定。
香兰嘴巴根本就合不拢，震惊过后，崇拜的围着芳华一顿彩虹屁。
芳华冷俊不禁，回到殷月身边，“主子，还是属下带您出去吧。”
“也好。”也省得麻烦。
以往殷月是为了隐藏身份，才让芳华用轻功带她。
没想到身份曝光后，还要被拎着走。
原本以为出去还会有人干扰，结果却意外的顺利。
二人身影刚落在主帐外。
帷帘便被人从里面挑起。
“殷小姐？”宋飞白有些诧异，没想到来的人是殷月。
见她没有戴面纱，墨眉一蹙，将人让进了帐内。
芳华默默地跟了进去。
宋飞白见过芳华，遂也没有多问，而是从一旁的矮几上拿了两个棉帛面巾递过来，“带上这个。”
殷月接过面巾，却没有戴上，而是告诉宋飞白，“上次带回去的血样验过了，没有传染性。”
“此话何意？”宋飞白聪慧过人，很快就明白过来，“你来......是想要验尸？”
“不错。”殷月淡声道，“希望宋世子能帮忙配合。”
知道殷月医术好，但想到她一个女子要去验尸......
宋飞白迟疑了片刻，还是答应了下来。
而此时，帐外正好来了一位报信的士兵，“回禀都督，重病的营帐内又死了一个。”
宋飞白看了殷月一眼，健步跨出主帐，“尸体呢？”
“正拉往焚化地。”
“快去拦下，先别火化。”
主帐内，殷月将面巾递了一个给芳华，另一个给自己戴上后，转身走出了营帐。
“直接带我过去。”
宋飞白颔首，让报信兵先行一步去拦截。
*
焚化地点在营地西侧的山脚下。
一行人穿过一个个临时搭建的营帐，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入眼一片焦黑。
旁边堆积着干柴，山脚处还能看到许多地方泥土松散，像是刚被翻新过，应该是埋骨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