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云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待会到了王上面前,魏八子最好也要这么装下去。”
张芷嫣面色苍白,怯怯的看了她一眼:“燕美人在说什么,吾不懂。”
眼见两人又要争吵,长乐冷声道:“王上还在殿内等着呢!”
先王在世时,后宫无任何一女子。
待王上长成后,立下累累战功,其他五国送来无数美人,后宫逐渐才热闹了起来。
可无一女子如云渺这般心思歹毒又面部可憎。
当然张芷嫣和禁足中的司徒钰比她的手段高明多了。
长乐也终于知晓王上为何还未见到云渺,便将其封为美人。
实则蠢而不自知。
未央宫内灯火通明,张芷嫣和云渺皆是第一次入内,但不敢四处张望。
直到那道阴沉的目光望过来,二人才颤声跪下:“王上安。”
商阙懒散的靠着座椅,手指缓慢的摩挲着白玉扳指:“前几日御花园落水之事已调查清楚,你们可知罪?”
云渺抿着唇,一脸难色,还未想好说辞,身旁的张芷嫣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喊:“王上!妾知罪!”
云渺面色一僵,恨恨的瞪了张芷嫣一眼,心中暗道自己晚了一步。
商阙兴味说道:“哦?魏八子何罪之有?”
近日,燕美人总无故惩罚于她,令她在宫内丢尽了颜面,张芷嫣等来等去终于等来了今天这个机会。
张芷嫣脸上挂着两行清泪,一颦一笑皆练习过:“妾入齐宫前,父亲便告诫与后宫姐妹和睦相处,好好服侍王上,为王上分忧。妾一直谨记于心。
然前几日与众姐妹在御花园游玩之时,不小心与姐妹落了水,韩八子当成没了性命,魏七子和楚八子也有了性命之忧。
是妾之过,未在事情发生之时将她们救出,这才导致与姐妹阴阳相隔。王上,妾有罪。”
如此冠冕堂皇的话从她口中说出,竟显得有几分可笑。
商阙唇角勾起一抹笑:“魏八子倒是心善。”
今日是入宫来第二次近距离见王上,张芷嫣心口如小鹿乱撞,听闻他的夸赞,心中一喜,面上却未显露半分:“妾有过,还望王上责罚。”
“啧……”
一声不带情绪的叹息,却令张芷
嫣多了别样的情绪。
王上这些日子定然也听到了有关她被燕美人磋磨的消息,今日她又如此伏低做小,王上会做何感想?会不会心疼她?转而升高她的位份,亦或者今日便临幸于她?季春之赛更是将她立于万民面前。
王上生的如此好看,若与他春风一度……
眼见张芷嫣面色越来越红,云渺不禁暗骂一声狐媚子。
想好措辞后,云渺才缓缓开口:“王上,妾前几日才入宫,身子又不便利,众多姐妹心善便与妾一同赏御花园,哪知竟然出现此等恶事。妾心中有愧,还请王上责罚。”
入宫后王上便给了她那么多荣宠,不过是死了个没运气的宫妃罢了,王上定然不会责罚于她。
“哦?既然都觉得有罪,孤该如何惩罚?”
云渺这次抢先开口:“妾会为逝去的韩八子念经祈福。”
不就是在王上面前装模作样,谁不会!
商阙冷眼看着她:“是吗?”
云渺拿不准他话中的意思,讪讪开口:“王上想如何惩罚,妾都无怨无悔。”
张芷嫣连忙附和:“妾亦然。”
商阙扫过二人的脸,指尖轻敲着桌面:“此事皆因燕美人而起。”
闻言,云渺连忙抬头呆滞的望着他,意图解释:“王上,调查一定有误……”
然话还未说完,便收到了商阙的一记冷眼,云渺自后背升起了一股冷汗,吓得连忙低下头,不敢多言半句。
商阙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扳指,继续道:“皆因燕美人教唆韩八子将魏八子推下水,韩八子因此丧命,还连累魏七子、楚八子等人身受重伤。燕美人德行有亏,故贬为燕七子,闭门思过三月。”
身侧的张芷嫣脸上再也无法掩饰笑意。
美人又如何,位份升与降不过王上一句话的事。
前几日趾高气昂,今日后又该如何自处?
若不是王上还在,张芷嫣定然将前几日受的屈辱一一还给云渺。
云渺接受不了。
事情做的如此隐秘,且做事之人已经魂归故里,王上如何能查出真相,不过是唬人罢了,谁料想王上竟然提及了她的名字,还将事情调查的一清二楚。
不仅如此,还将她的位份连降几级。
她双手紧紧掐着膝盖,费力辩解:“王上,真相不是这样的。妾刚入宫几日,何谈与魏八子有如此大的仇怨,竟想将其害死……”
“啪!”
竹简毫不留情的掷在她的脸上,而后滑落在腿上。
本就貌丑,平白多添了一道红印,面目显得更加狰狞。
商阙冷漠的看着她:“仔细看看再说。”
云渺抓起竹简好似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一目十行看过去,越看越心惊。
上头竟然记录了她与韩美人当日设计将张芷嫣推下水的全过程,且一字不差。
难道……王上早就知道了一切,就是故意等着今日。
可……为什么?
王上不是看重她的吗?
云渺双手用力握着轮椅,一字一句辩解:“王上!是韩美人与魏美人有仇怨,想借着妾的手除掉魏美人,不曾想自己反而没了性命。王上!妾绝无害人之心啊!”
“还在狡辩!”
商阙没了耐心。
若不是想演好今日的这场戏,他早就去了朝华宫陪姜姒,谈何如此浪费光阴。
“长乐!”
长乐立刻走上前:“王上。”
商阙冷声道:“即日起燕美人降为燕少使,禁足三月,为死去的韩八子吃斋祷告三月,若有违抗,不必问孤,即可打入冷宫。至于其余涉事的宫妃们,皆闭门思过七日。”
“诺。”
此令一下,云渺气焰顿时散了,双目无神的谢恩后,一步一挪的往外走。
一旁的张芷嫣一改方才的期期艾艾,眉眼带着笑意:“燕美人……哦,错了,你瞧吾这记性,应该是燕少使。”
“你!”
张芷嫣哪里还听她的话,大摇大摆离开。
她虽没得什么封赏,可对手损失更严重,这便足够了。
第四十二章
诏书令下, 宫内一片哗然。
原本以为只是一场意外,没想到竟是人为。
姜姒听到这个消息时,许久没有回神。
有宫斗的地方才叫后宫, 而她在朝华宫待的太久, 导致忘乎所以。
人命是后宫中最不值钱的东西,或落入满是淤泥的池塘,或落入昏暗狭窄的深井,能笑着走到最后的,寥寥无几。
姜姒长叹一口气,怔愣望着窗外的矮松上新长出来的嫩芽:“春日来了, 宫内也将热闹起来。”
“王姬一向深居简出, 极少与其他宫妃发生龃龉,定然不会卷入是非之中。”
姜姒低垂着眸子, 也不知道有无将此话听到心里。
*
蓬莱宫。
云锦望着遮蔽严严实实的大门,想了想,还是推门而入。
哪知门刚被打开,四方祥云底砚台便直直砸了过来。
尽管云锦躲避及时, 额头上依旧留下一道血痕。
手边能拿到的东西都被云渺砸过来,她双眼通红,面目狰狞望着云锦:“你也是来看我笑话!
如今我在宫内的位份最低, 谁都想踩上一脚, 你若也是,我劝你省几分力气。
今日失去的一切,他日我定全部夺回来, 而那些嘲讽我的宫妃, 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一群踩低捧高的贱人,前几日一个个来此阿谀奉承, 近日不是来此嘲讽就是刁难。
云锦叹了一口气,将吃食放在案桌之上:“妹妹,你已经几日未进食,还是养好力气再讲其他。
何况今日烧给韩美人的经文还未下笔……”
王上下的命令,还不许假人之手,谁敢违抗。
“滚!”
一听这话,云渺彻底忍不住,恨恨的看着她:“别在我面前提那个贱人,若不是她瞎出什么主意,我哪里会落得如此下场!”
前几日张芷嫣总是打扮怪异来蓬莱宫给她请安,都被她侮辱了回去,如此下去不是办法,韩八子岳银朱便给她出了个主意。
说是池塘里有吃人的鱼,若是趁着游玩的间隙将张芷嫣推下水,无论是被淹死还是被鱼吃,旁人都找不到证据。
如此,便可神不知鬼不觉除掉一个碍眼的人。
云渺想了想便答应下来,左右不会脏了她的手,就算日后查出问题,直接将一切推到岳银朱身上即可。
一举两得。
哪知行动当日,张芷嫣仿佛早就知道她们的行动一般,在岳银朱推过去的时候,侧开了身子。
岳银朱手忙脚乱中带了周围人一同下了水。
结果便是岳银朱身死,还连累了她。
云锦声音发颤:“可她已经没了性命……”
云渺和她不一般,云渺自幼有楚后护着,未曾见过宫中的龌龊,可她是先王后之女,又无亲族庇佑,见多了龌龊之事。
只是她一直以为这个妹妹只是性格跋扈,没想到还能做出杀人的事。
云渺恨恨道:“她该!区区一个贱人,竟敢劳烦我为她抄写经文!”
别说一个韩八子没了,就算再多几人没了,她心中都不会有任何愧疚。
见她如此,云锦也不好说什么,只低声说了句:“妹妹将养好身子,有事叫我。”
这几日云渺脾气越发的大,对她非打即骂,也只有回到房内才能放松下来。
侍女阿珠眼眶微红,取过药箱,将药粉洒在伤痕处:“二王姬也真是的,明明自己犯了错,偏偏为难王姬。”
另一侍女阿桃拽了拽她的衣袖:“小声些,让她听了去,不定怎么折磨王姬。”
“多谢你们。”云锦面色温和:“额头无事,不过是磕磕碰碰而已。此事勿与他人言。”
“奴婢自然省得。”
后宫的日子不仅她难熬,阿珠和阿桃同样难熬,十六七岁的年纪,看起来和十三四岁无二。
如今与云渺同住在蓬莱宫,即便位份比云渺高,也不敢肆意妄为,实则阿珠和阿桃的家人都被燕王后捏在手中
,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她们。
想到此,云锦直接吩咐:“这些时日,若无事,我们也无需出宫,莫招惹了不该招惹之人。”
后宫个个不是省油的灯,还是坐山观虎斗吧。
阿珠和阿桃点点头:“诺。”
翌日,许久未见的长乐笑盈盈的到了朝华宫。
“赵王姬安好,王上点名要王姬做的羹汤,不知午时可能做好?”
一听王上有此要求,姜姒精神许多,连忙应道:“自然。王上可说要什么汤?”
“并无要求,王姬尽兴便好。”
既如此,姜姒心下已经有了主意:“还请内官回去禀告王上,午时定然将羹汤送到。”
“奴才在未央宫恭迎王姬。”
姜姒面带笑意,喊上如月径直到了庖屋。
见她欣喜,如月也欣喜:“如今宫妃们禁足的禁足,想必季春之赛只有王姬一人能与王上同行。”
姜姒便是这样想。
从司宁处无法联系到有声望的剑客亦或者死士,原本不抱希望如今又给了她希望,她怎能不欣喜。
“将周内官……”姜姒笑容僵硬片刻,改口:“算了,还是将黄厨子叫进来。”
前几日商阙为了给她拿话本子,又从梯子上摔了下来,如今脚伤更加严重。
再次来到未央宫,刚到门口,长乐便迎了上来。
“赵王姬,王上正在里头等着您呢。”
姜姒唇角勾着笑:“多谢内官。”
然,平日总是摆放奏折的桌案,今日只有精美的吃食。
姜姒诧异的望向站在窗前的男子,福了福身:“王上。”
“赵姬莫要多礼,来坐。”
姜姒看到他的大手落在旁边的座位,心下一惊,不动声色的走过去:“王上。”
“坐。”
实则以往在赵宫,只有赵后敢坐在赵王身边用吃食,其他宫妃只有服侍的份,姜姒不太理解王上是何意。
商阙眉眼带笑,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侧颜:“难道赵姬想坐在孤的腿上?”
闻言,姜姒面含羞涩,坐在旁边的座位上。
商阙有些失望。
若她再怔愣片刻,现在或许该在他的怀里。
姜姒想着以往赵宫的宫妃如何伺候赵王,有样学样,夹了一片笋放入他碗中:“王上请用。”
耳边响起一道短促的笑声,下一刻商阙的手不知何时搭在她的座椅上:“赵姬从何学来?”
“入宫前,赵……母后父王所教。”
商阙轻轻捏着她的下巴,望着她的眼睛:“以后无需在孤面前守劳什子规矩,赵姬便是赵姬,只需做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