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姜玥虽是姐妹,命运却相差悬殊,乌合王真真打错了算盘。
她不愿留在此处看他们将自己当物件送来送去。
“哥哥,我们去看看母亲吧。”
司徒越深深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好。”
“你说什么?”商阙的脸庞褪去血色,定定的看向拓尔冽:“她在何处?”
头一次见商阙这般阴森恐怖的表情,拓尔冽陡然间被吓了一跳外心还乱了几寸:“自然在她该待的地方。”
数月前遥遥见过姜姒一面,当时只觉得她美貌动人,占领商都城后收到了一封密信,密信言明天子数月密切来往南湾别苑,想必藏了什么宝贝,拓尔冽一向多疑自然不会放过任何可疑之处,后来才知晓那里藏着冒名顶替的赵国王姬。
赵国王姬身边有天下第一剑客还有众多高手保护,可见商阙对此女重视程度,只是……他没抓到人。
不过此刻,他不敢坦白。
谁都没想到几步开外的商阙竟瞬间移步到拓尔冽跟前,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表情像是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所有人都被眼前状况吓了一跳,乌合国的军队更是一阵骚动。
商阙绷紧的下颌微微用力,尽量收敛怒气:“人究竟在何处?”
姜姒的行踪除了亲近的几个人再无人得知,拓尔冽又是如何知晓?
他留守在南湾别苑的高手虽多,却也抵不过千军万马,此时姜姒怕是……
上一世,五个诸侯国和不少文人墨客暗地里使绊子,商阙忍无可忍才下令征伐,岂料这一走彻底落入了乌合国的陷阱中。
乌合国趁着大齐内乱派兵一路北上,直接占领了商都城,那几日商都城几乎成为了一座鬼城。
他的子民、他的大臣、他的姒姒都落入了拓尔冽手中。
他知晓拓尔冽心狠手辣,最喜反其道而行,才在二人对峙时表达对姜姒的不在乎。
不曾想姜姒竟决绝的撞向刀刃。
商阙明
白姜姒不想连累他,姜姒不知道的是,比起那些身外之物他更怕失去她。
姜姒死后,他下令将罪魁祸首制成人彘,更是将乌合国子民悉数屠戮殆尽。
从此,世间再无乌合族人。
第二年姜姒忌日,他去大齐国寺为其祈福,一位得道高僧告诫他,勤勉于政,爱民如子,手不沾染血腥,如此才有可能与姜姒再次遇见。
最初他并不信。
他的姒姒都死了,世间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当夜却做了个梦。
梦里,他与姜姒如平凡夫妻一般,有家有儿有女,恩爱共度一生。
那个梦太过美好,美好到他开始吃斋念佛,即便与别国打仗也不再斩尽杀绝,兢兢业业励精图治四十四载,竟真的换来重生的机会。
这一世他早早谋划好了一切,只想与姜姒再续前缘,不曾想命运还是向着既定的轨迹前行。
终究敌不过命运吗?
想到此,商阙手掌不断收紧,拓尔冽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与此同时,无数的冷箭直指商阙,牟先拿起长剑做出随时出手的准备。
对于商阙的异常,拓尔冽已经知道了答案,故此脸上没有丝毫被威胁的惧意,眉眼间尽是些轻松之色:“啧,天子如此紧张,难道南湾别苑里的才是您心爱之人。”
被他的话刺激到,姜玥怒视道:“胡说,吾才是王上心爱之人。”
然,商阙并无回应,依旧定定的看着拓尔冽:“孤再问一遍,姜姒在何处!”
他清晰的知晓战乱中的女子会有何等处境,拓尔冽性子恶劣怎会善待姜姒。
只要想到姜姒受到非人遭遇,商阙便遮掩不住杀人的冲动。
“在何处呢?让本王好好想想,好似被本王玩了几次扔在了军营里,她模样好看皮肤又比乌合女子嫩了许多,这会不定被多少将士看过呢,天子不信的话不如亲自去看看!”拓尔冽微抬起眼皮,嗤笑道:“天子模样不错,正巧军营里有不少好男风之人……”
竟敢将天子比成妓子,大齐将士愤恨不已,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商阙后悔了,早知如此,他就应该将姜姒时时刻刻绑在他身边。
他明明……已经很努力不让战乱中的人们受到伤害,已经很努力让百姓劳有所得,他兢兢业业做好每一件事,为何上天却不怜惜他的姒姒。
商阙缓缓闭上眼睛:“拿下!”
闻言,拓尔冽哈哈大笑起来,来大齐之前他便打听清楚,先是带上精兵良将趁商阙未归之时占领商都城,而后闯入齐宫拿下他最爱的女子以及丞相、御史大夫,再则他的几十万援军不日便会抵达商都城。
如此种种,商阙怎能大言不惭说出“拿下”二字。
拓尔冽抬手拭去眼角莫须有的泪:“哎呀呀,大齐天子难不成还在做什么青天白日梦?”
他收敛好神色,懒得与商阙耗时间:“拿下!至于此女……将其腹中胎儿刨出,送与大齐天子。”
“诺!”
拓尔冽十分有耐心的等待冷箭将商阙射成筛子,可惜,商阙未能倒下,他的将士们却接二连三倒在地上。
漆黑夜色中,无数的冷箭似乎早就准备一般,齐齐射向他的大军。
拓尔冽浑身僵硬的看着眼前,直到汇聚成的血河流向他,喉咙才堪堪发出声音:“怎会如此?”
他有那么多良将,怎会一击溃败?
难不成暗地里藏的有人亦或者有叛徒?
可商都城就这点大,占领此地后,他着人一寸一寸检查过,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多的将士藏在城中。
再则此次带来的人皆是他的亲信,不可能背叛他。
等等……按照脚程,他的人应该即将抵达商都城,为何现在还没有动静。
还没等他细想,脖颈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阴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姜姒在何处?直言,孤可饶你一条命。”
原本拓尔冽只是怀疑商阙对南湾别苑的女子特别,直到现在才惊觉商阙爱的或许正是那个女子,至于眼前的姜玥,大抵就是为了做局而已。
他聪明一世,竟败在这种把戏上。
拓尔冽神色慌乱:“你……你究竟要做什么?”
商阙垂下眸子,深舒了一口气,蓦地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直直的插入他的肩头,甚至不停搅动。
拓尔冽眉心猛缩,倒吸了一口凉气。
牟先见状直接将姜玥拉在身旁,威胁道:“天子还是莫要再动的好。”
然商阙充耳不闻,攥紧匕首,左右搅弄着:“说!”
鲜血顺着拓尔冽的肩头往下落,他额头上满是细汗:“……为本王准备一匹快马……啊!”
话未说完,商阙已经拔出剑插入他的腹部。
牟先目眦欲裂,紧紧的掐着姜玥的脖颈:“不想你的宠妃和子嗣出事便放开王上。”
商阙一心想要知道姜姒的下落,至于其他人与他有何关系,匕首刺入拔出,刺入拔出……拓尔冽也从最初的狂妄到后来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见状,牟先意识到再拖下去,拓尔冽会血流而亡,遂一剑将姜玥刺个对穿,快速将其扔向商阙,再趁机抢夺拓尔冽,可惜他的速度始终慢人一步。
商阙根本不在意姜玥的死活,任凭其躺在地上哀嚎:“既你不想好好死,孤便送你一程。”
话音落,城门大开,黑压压的军队将剩余的乌合将士团团围住,为首之人正是孙炎武。
孙炎武跳下马,径直朝商阙走来:“乌合国增援的三十万铁骑已被斩杀二十二万,其余八万皆被擒获,还请王上发落。”
什么?
增援的铁骑没了?
拓尔冽哪里愿意相信,他面色萎黄,张了张嘴巴:“你在说谎……”
得了商阙的指使,孙炎武直言:“王上英明早就察觉你的狼子野心,亦在数年前开始布局。乌合王离开乌合国之际,先是五世子与七世子斩杀驻守的乌合将士向天子俯首称臣。
大齐境内,南有左将军刘颇坐镇,中有高寒霜与上官将军坐镇,北有猎虎营将士。自乌合王入齐来的一举一动,皆在我们掌控之中。”
说完,还将被斩首的乌合将士的头颅摆在地上。
五世子与七世子是拓尔冽哥哥的孩子,他亲手杀了他们的父亲,所以他们亲手报复了他。
证据确凿,拓尔冽的幻想被彻底扼杀在摇篮中,他悲痛欲绝的呕一口血,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筹谋已久之事,竟是一场笑话。
败局已定,想起方才的狂妄之言身子便忍不住发颤,人皆怕死,他亦然,何况他看到暗探描述过燕王与燕后之死。
“本王愿说出赵王姬的下落,还请天子重诺放本王一条生路。”
“晚了。”商阙捏了捏眉心:“将乌合王压入天牢容后发落,至于他……乱箭射死烧成灰烬撒了。”
牟先自知死期将至,抬剑想抹脖子自尽,手臂却被孙炎武一刀斩断,而后万箭穿心。
第一百二十章
原赵国边陲的小镇樊城, 此地靠南,气候温和,草木一年四季皆绿, 不需穿厚重的冬衣便能在冬日过活。
羊肠小道上一男一女缓步前行, 女子双手空空,男子肩挑扁担
,正是姜姒与司徒越,没了锦衣华服傍身,二人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距离与乌合国大战已过去两月,为了让历经战乱的百姓过上吃饱穿暖的富足日子, 商阙陆续打开几个沿海港口, 凭借着货物往来为当地百姓、商人提供了机会,也吸引了更多人来大齐。
周遭小国担心祸及城池, 纷纷向大齐求好,已有不少国家自愿成为大齐的附属国,如今的大齐版图更胜以前。
当初商都城归于平静之后,司徒越才带着她们来到此地。
过去百年, 此地纷争不断,鱼龙混杂,近年好了不少, 故他们来此后, 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司徒越在附近的村落买了处小宅子,三人住绰绰有余,平日姜姒去镇上为人誊写书籍、书信, 司徒越卖完猎物接她一同回家。
一连几日姜姒都未开张, 今日若非司徒越猎了几只野鸭,她定然又要空手而归。
“给你。”
银钗上用丝线缠绕了几朵小花, 看起来精致又漂亮。
姜姒双手接过,笑眯眯道:“多谢哥哥,怎么突然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
日子太过忙碌,姜姒忘记了生辰将近,幼年每次生辰,孔宛秋都会煮上一碗带肉的面汤,那是她们能吃到最好的食物,而去岁生辰,去大齐的路上被孙媪蹉磨的厉害,哪里记得什么生辰不生辰。
想到商阙,姜姒不由得生出几分感叹,没想到往日同床共枕之人而今在她的心里泛不起半分涟漪。
眼下最重要的是家人,至于其他,无关紧要。
“我都没送过哥哥生辰礼物呢。”
司徒越眸色幽深:“无碍,以后有的是机会。”
姜姒已经慢慢忘却了商阙,加以时日,只要温柔相待定然能打动姜姒。
不知想到了什么,姜姒揶揄笑了起来:“……哥哥相貌堂堂,村里几位娘子都向娘亲打听你的消息呢。”
天下像司徒越这般大的男子,孩子都有几个,司徒越摸样好看,力气又大,可惜至今没有成亲。
为此孔宛秋颇为着急,生怕司徒越就这么蹉跎过一辈子。
司徒越扯了扯唇角却笑不出来,明白孔宛秋是把他当成亲生儿子才会这般操心,可他心有所属,怎会再心仪别的女子,更可悲的是,喜欢的女子只把他当成哥哥。
他眉心微蹙,随口找了个理由:“见多了宫中龌龊之事,暂时不做他想,再则有你和婶婶,日子和和美美,我也生不出多余的心思。”
二人身世相似,姜姒自是希望他能找到所爱之人更不愿强求:“也罢,若有一日哥哥遇到心爱之人,可不许瞒我和娘亲。”
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他们都是一家人,若司徒越有了喜欢的女子,她和母亲能帮衬着做家务,添补家用,待未来的嫂嫂生下子嗣,她们也能从旁照顾,减轻负担。
司徒越深深看了她一眼:“……自然。”
二人一路有说有笑,还未至家,便嗅到饭菜的香味。
孔宛秋的长发挽起,腰间系着襜衣,见到他们擦了擦手快步迎了上来:“可算回来了,饭早就做好了。”
冬日带着凉意,等不到人归,只能一遍一遍的热饭。
她在盆里添上一瓢热水:“你们先洗手,我去盛饭。”
司徒越猎了几只野鸭,留下一只食用,经过孔宛秋的巧手,香味扑鼻。
孔宛秋将煮好的鸭腿给他们一人分了一只:“煮了许久,无比鲜嫩,趁热吃。”
“辛劳了一日,该婶婶吃才对。”
姜姒笑嘻嘻将碗里的鸭腿夹到司徒越碗中:“是哥哥猎的鸭子,该哥哥吃。”
司徒越亲昵的揉了揉姜姒的发顶:“莫要推脱了,等明日哥哥再去猎几只,养上数月,来年能生出更多鸭子。”
见状,姜姒也不再推脱,仰着笑脸道:“多谢哥哥赏赐,那明日我与你一同捕猎。”
“这可是你说的,若明日不起……”
“一定起,我不睡懒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