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系祸水——不配南【完结】
时间:2024-06-22 23:05:13

第十二章
  想要消除偏见,推翻人们心中已认定的定论,谈何容易?
  这公道注定讨不回来,那便也没有必要在此处争论不休。
  楚潇潇依旧觉得心气不平,但眼见围观者越来越多,他们都用嘲弄与鄙夷的目光望向表妹,便也明白此处不可多留,她先将妹妹护在身后,然后顺着她的话道了句,
  “这店中那些粗制滥造的货色,原也不配本小姐掏银钱。
  如此赶客想必生意也做不长久,咱们走,免得沾上晦气。”
  二人脚踩踏凳,由丫鬟搀扶着上了车架。
  车夫是楚家服侍了多年的老人,是个经验老道的,他眼见四周的人群越聚越多,隐隐有将车架包围堵截之态,心中隐有不安,便扭头朝车内道了句。
  “二姑娘,这些人瞧着有些来者不善,若出了什么意外,只怕老奴连同这两个小厮应对不过来,眼瞧时间不早,为谨慎起见,不如今日先行回府?改日多带些人手出来再逛?”
  “那怎么行?衣裳都还没买呢,岂能就这么打道回府?”
  厚重的帷幔后,传来楚潇潇不满的声音,“且怕什么?这青天白日的,又是在皇城根底,他们不过凑凑热闹罢了,总不能反了天去。”
  车夫见劝不动,只无奈叹了声气,扬鞭抽在马臀上,朝尤妲窈报出的地址驱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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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尾的茶寮旁,一望风的小厮暗暗记下马车消失的方向,转身就绕进了条暗巷中,朝正气定神闲候着的主人拱手禀报。
  “公子,她们朝小花枝巷的方向去了。”
  被汇报的男人点了点头,此行进方向正在他意料之中。
  男人浑身黑衣,面色却格外苍白,瞧着中气很是不足,声音也有些虚弱。
  “将消息继续散播出去,尤其要传到那些街痞流氓耳中。
  她堕落官女的身份,可比那些暗娼妓子的诱惑大得多,我就不信那些眠花宿柳,倚翠偎红之辈不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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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是乘兴而来,却没想到会发生如此败兴之事,尤妲窈不免觉得有些内疚。
  她垂下乌羽般纤长的眼睫,紧抿了抿唇,低头闷声道了句,
  “都是因为我,才让姐姐受了这样的怠慢,在此给姐姐赔罪了。”
  “妹妹何出此言?你有何错?错的分明是那些是非不分,一叶障目的蠢货。
  虽说确是有些扫兴,可见识见识人情冷暖也没什么不好的,你若想哄得我高兴些,待会儿多试几件漂亮衣裳给我看,如何?”
  原以为表姐会因此而鄙弃她,可在这三言两语间,此事就被消解于无形了。
  面对这莫大的善意,尤妲窈抬眸,望向窗棂旁那张明媚和善的脸,眼底也恢复了些许光彩,轻声应了句
  “嗯,只要表姐开心,让我试多少件都使得。”
  接下来要逛的这件铺子叫云裳阁,开在瓦市的中心地段。
  按理说这样人来人往的好位置,生意应当不错才是,可店内却相当冷清,打眼望去人并不多,尤妲窈看出了楚潇潇脸上的好奇,只解释道,这家店的掌柜唤为柳嬷嬷,据说是前几朝在宫中专门伺候贵人的绣女,后来随着年龄渐长,脾气也愈发古怪,时不时漫天要价,动不动还要轰人赶客,久而久之,京中的女眷们便也不大爱来了。
  柳嬷嬷虽看人下菜,可与尤妲窈倒是相当投契,这些年来对她多有照拂,也常指点她的绣技,二人算得上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这一次,二人果然并未再如之前般遭到阻拦,而是极其顺畅进了店。
  尤妲窈每次到店,都会依着惯例给柳嬷嬷请安问好,可今日却没瞧见人,不由张嘴问候在身侧的售货娘子,
  “嬷嬷是在忙么?”
  “今日有贵客到访,嬷嬷需亲自招待。
  小娘子不必拘谨,自便便是。”
  来者何人?
  竟请得动柳嬷嬷亲自招待?
  她与柳嬷嬷相识数年,嬷嬷贴身服务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若无记错,上一个能得她亲自招待的,还是前朝公主。
  尤妲窈正好奇的这一会会功夫。
  楚潇潇已在店中绕了一小圈。
  云裳阁占地宽阔,各式各样的货品排列整齐,一目了然。
  五颜六色的卷轴,木梭,机杼,边角衣料,绫罗绸缎,成品衣裙……商品琳琅满目,可自由搭配,任意挑选。
  楚潇潇被压抑已久的采买欲*望,此刻终于全然倾泻而出,指尖对着店中流光溢彩,精致绝伦的衣料轻点,有种不买尽兴,绝不善罢甘休的架势。
  “这件,这件,那件,还有那件黄的,那件广袖袍……都取下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售货娘子就抱了一堆衣裳走到尤妲窈面前。
  楚潇潇眸光晶亮,跃跃欲试,“窈儿,走,先试试这些看合不合适。”
  尤妲窈笑着点了点头,二人便随售货娘子的指引,行至专门换衣的雅间。
  云裳阁的雅间有十余间,尽数分隔开来,空间宽阔,堪比得上寻常人家的房间,她踏入房内,才褪去了外衫,就听将窗橼处传来一阵响动。
  警觉扭身去瞧,只见个穿着黑衣劲装的男人,由窗外翻了进来!
  且跨步迅速上前,将她的嘴紧紧捂住!
  让那些还未来得及的呼喊声,尽数憋在喉中。
  男人欺身贴近,苍白的脸上满是阴鸷,凶狠的眸光中带着杀气,逼视着她。
  “一定是你对不对?
  那日我在林中晕了之后,一定是你对我下了毒!否则我岂会……”
  “把解药交出来。
  只要你把解药交出来,一切都好说。”
第十三章
  “一定是你对不对?
  那日我在林中晕倒之后,一定是你对我下了毒!否则我岂会……”
  那日在林中苏醒之后,王顺良就莫名患了不举之症。
  对个男人来说,不能在床榻间一展雄风,不能再想享受水乳交融的鱼水之欢,人生的乐趣至少缺了一半。
  他这几日火急火燎,四处暗寻名医看诊开方,可最终结论都只有一个:此症药石无医!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王顺良岂能甘心?思来想去,还是决意要冒着风险,肆机找尤妲窈问清楚当日林中之事,他派人在楚家门口蹲守了好几日,今日才终于逮到时机,花费好一番功夫摸入了云裳阁中。
  “把解药交出来。
  只要你把解药交出来,一切都好说。”
  尤妲窈原以为是云裳阁中进了歹人,心脏蓦然被吓得漏跳几拍,看清来人的相貌后,更是觉得惊悚骇然,这人竟是王顺良!
  他不仅没有夹着尾巴做人,却竟还有胆子出现在她面前?!
  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人觉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所以他中毒了?
  怀疑是她下的?
  尤妲窈心头火直冒,怒瞪着眼前之人,由喉中发出呜咽声,那只紧捂着她嘴巴的手掌稍松了松,她眸底闪过凌厉的光芒,从牙根处含恨挤出几句话来。
  “我只恨自己不够心黑手狠,那日没有将你推下悬崖,才容得你现下在此猖狂。
  你中毒了?中的何毒?何时毒发身亡?待你死那日,我定去仙客来大摆几桌喜宴。”
  王顺良仔细辨认着她脸上的神色,沉着眸子狐疑道,
  “下毒之人不是你?”
  “自然不是我。
  你是蠢出了生天?我若对你用毒,也必用的是血溅当场命丧黄泉的鸠毒,岂还容你活着走出那片山林?现在我面前犬吠?”
  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
  王顺良也并非没想到过这点,可若不是她,那还会有谁?这世上还能有何人,会将此阴狠的手段施展在他身上?又或者是他时运不济,在林中昏阙时遭受了什么毒虫蛇蚁的叮咬?
  他按下心中的疑惑与猜测,又对尤妲窈愈发恼火,毕竟若不是因那日要对她围追堵杀,他又岂会遭此无妄之灾?他指尖向下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上,附身逼近,用力猛然一掐。
  “几日不见,你这小贱人倒是愈发牙尖嘴利。
  你屡次拿话激我,就不怕我指尖的力道再大上几分,在此处杀了你?”
  脖颈要害被扼,尤妲窈一时间呼吸不上来,如玉的面庞涨至通红。
  此危急之时,她却依旧没有服软的迹象,反而毫不退让,怒然直视着他,在窒息的间隙艰难吐出几个字,
  “有种,你试……试…”
  尤妲窈并非是不会审时度势,她态度之所以如此强硬,是料定了王顺良不敢在此处杀人。
  这里可不是什么荒无人烟的山林,而是皇城根底,繁华闹市,莫说云裳阁内本就有家丁驻守,街头巷尾更有巡逻防控的守卫,半柱香就要巡视一次,他若胆敢在此杀人,便是插翅也难飞。
  且她方才冷静下来之后,垂下眼眸将他打量了一番,除了见他脸色苍白了些,并未看出其他异样,所以想来他中的毒也并不致命,犯不着抛弃原本唾手可得的青云路,费尽周折来此处与她同归于尽。
  她猜得没有错。
  虽王顺良气得瞠目切齿,指间的力道也愈发加重,貌似是要下狠手,却终究在她窒息的最后关头松了手,将她甩在了堆满衣物的方桌上,冷然哼笑了句。
  “是,离了尤家,有了个将军舅父做后台就是不一般。
  这说话的底气,都要比以往更足些。”
  扪心自问,王顺良自然想要痛下杀手,永绝后患。
  可却已经在林中错失了最佳良机。
  谁能想得到,他这个孤苦无依,任人摆布的前未婚妻,由林中死里逃生后,竟傍上了当朝新贵的大腿?她母家那样的破落门户,或是祖坟冒了青烟,竟出了个忠毅侯?且眼瞧那楚家将她收留在自家门里,便必然是有心要为她撑腰的。
  王顺良今后到底还要在官场混,所以实在是不得不忌惮。
  他今日费劲心机,买通了云裳阁的下人厮混进来,其一是当面质问尤妲窈是否害他不举,其二也是想要再对她敲打一番。
  “那日我没能在林中杀得了你,而你也并未对我赶尽杀绝。
  想来这或就是上天的安排,一命抵一命,你我二人从此两清。”
  呵。
  从此两清?
  她前后两世的所受的冤屈与侮辱,就换来一句从此两清?
  他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尤妲窈胸口起伏剧烈,虚弱伏在桌上大口大口呼吸着,因窒息太久而大脑充血,眸底甚至涌现出些红血丝,喉嗓不适到极致,根本说不出话来,闻此滑稽之言后无力反驳,只猛然抬头,双眼猩红着望着眼前的恶人。
  王顺良居高临下冷乜着她。
  “圣上破格提拔了我入翰林做编修,且我与户部尚书家的婚事也快谈妥了……
  说这些是盼着你能乖觉些,莫要将以前的那些往事,及今日种种,捅漏到你那位一时显赫的舅父身前去,更莫要妄想让他为你出头。
  毕竟武将终究比不得文官,若是哪日他让我不爽了,我便让我那主管官职升迁调任的尚书岳丈,将他调遣去连年征战的苦寒之地,那你说,忠毅侯能熬得了几年?他还有没有命回得来?”
  这无耻之徒,竟拿舅父的前程与性命来威胁她?
  尤妲窈由桌上支起身子,怒火在胸腔翻涌,额角的青筋略微暴起,可她实在不得不顾忌楚家,袖下的指尖虽已攥成了拳,面上的神情却稍稍缓和。
  她喉咙仿若砂纸磨砺过,嘶哑涩沉。
  “你这般得势,我岂敢招惹?”
  “你我之间的恩怨,我从未对旁人提起过哪怕只言片语。
  以前不会。
  现在不会。
  以后更不会。
  所以你也不必因此牵连他人。”
  得了她这般的态度,王顺良才终于得意了起来。
  他狂妄自大到觉得这必然不是谎言。
  她必然没有同楚家人提起过林中之事,又或者是忠毅侯压根就没想着要给她这个外甥女出头,否则还岂能容他蹦跶到今日?
  到底是个闺阁女儿家,没有经历过多少风浪,吓一吓,唬一唬,便能服服帖帖了。
  眼看着她如此没了根骨,王顺良愈发想要再踩上两脚。
  “方才被京中百姓人人喊打的情景,还没能让你明白么?
  你如今已声名狼藉,若还在楚家住下去,受你牵连的何止是你舅父?你那些个表哥表姐更加不会好过到哪里去。旁人定会以为你也与楚文昌有染,他还娶得到妻么?你表姐与那般要好,她还嫁得出去么?
  看在与你订亲一场的份上,我还是奉劝你一句,还是早日离开楚家,莫要让他们阖家都为你的名声陪葬!”
  阳光顺着棱形琉璃色的窗棂洒下,将屋内那块偌大的黄铜镜照的烁跃几下,而王顺良那张阴鸷且丑恶的嘴脸,在镜中愈发畸变扭曲,宛若张牙舞爪的恶魔。
  “你可知你这辈子最好的命是什么?那便是远离京城,去偏远边陲小镇,寻个从未听说过这些传闻的憨傻武夫成亲,这于你,于我,于尤楚两家,都是幸事!”
  这些话如蝎子的尾后毒针,一下下扎在尤妲窈的心头。
  她悲忿到浑身都开始微微发抖,乌羽般的眼睫也颤动不止,眸光猩红望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凭什么?
  凭什么作伥者富贵无极?
  而身弱者却注定潦倒一生?
  此时门外隐隐传来阵喧哗声。
  这好像个信号,使得王顺良愈发兴奋,他黄铜镜中的那张脸,愈发得意叫嚣着。
  “你可知我走得最妙,最让你翻不了身的是哪一着?那便是冤污与你有私的对象,仅是个下人。你勾诱的不是什么皇亲贵戚,魅惑的也不是什么世家勋爵,而仅仅是个身份低微,粗鄙不堪的小厮。
  只这一点,便让全京城的百姓都觉得你不挑不拣,饥不择食,人人都可染指,人人都可一亲芳泽!”
  “拜高踩低这就是人性。
  试问那日站在你床榻边的不是个小厮,是家风清正的世家子弟,是权柄在握的摄政王,是至高无上的皇上,那些人还敢如此怠慢贬低你么?
  可若你有那样的心机,便不是尤妲窈了,你虽有这样的本钱,可最做不来的,便是魅宠惑人那一套。”
  王顺良枭笑几声,附身贴近,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脸,
  “所以认命吧。
  赶紧离开京城,隐姓埋名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门外的喧嚣声越来越大,阵脚步声也由远而近。
  这一切好似都在王顺良的意料之中,他唇角向上勾了勾,将话说完之后,一个翻身就又攀出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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