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了,确实有人被赎过,但我不记得是谁了啊!”
“看来太守还没想清楚。”
“不急,再想想。”
眼看黑蛇从胸前退下来,张新宏还没松一口气,那蛇又缠上了他的小腿,一时间寒毛都竖了起来。
张新宏也怒了。
他斥道:“女郎!你可是要刺杀朝廷命官!你可知这是何罪!便是高将军也无法担此责任!”
“你要杀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爹是谁啊?”
“胡说!不要血口喷人!我何时要杀你!”
高闻雁起身,冷眼看他,渐渐失去了耐心。
“张太守嘴硬,不愿松口,那就留着下去和阎王爷说吧。”
“高闻雁!你敢!”
他瞪大了眼睛,打算和高闻雁硬碰硬。
“嘘。”
高闻雁抽出承霜,将那黑蛇挑起,放到他脖子上。
张新宏顿时不敢开口说话。
“高家正缺厨子的时候,周勇便被赎身。如此巧合,太守怎么看?”
张新宏微微点头,看似想通了,于是高闻雁将蛇又挑开。
“闻雁洗耳恭听。希望这回能听到一些有用的。”
高将军是个耿直的人,即使不悦也是当场发作。
张新宏没想到他女儿竟会是如此残暴。
“一个酒楼客人说周勇做的菜式合胃口,给了我很多银子。”
“女郎……我没理由拒绝啊。”
“什么客人?”
“一个,寻常的客人罢了,我哪记得。”
看他眼神躲闪,经验已经给了高闻雁答案。
“撒谎。”
张新宏看高闻雁软硬不吃,也很焦急。
威逼也试过了,他只好尝试一下利诱。
“女郎,咱什么都好说。只要我能给的,你想要什么都行。”
高闻雁梳理了一下前因后果,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张新宏在如此惊慌之下,仍能快速地给一个故事,说明话里真假掺半。
有人说要放走周勇是真,但张新宏却一点也不无辜。
不敢说出那人是谁,说明那人地位高于他,张新宏不敢得罪。
周勇被安排进高家的事,张新宏脱不了干系。
她挥剑,蛇头瞬间飞出,狠狠地咬住张新宏的小腿。
只听他一声哀嚎,豆粒大的汗即刻从额间冒出。
在他身上擦干净剑身的血,高闻雁将剑放到了他的脖子上。
“那便要你的命吧。”
高闻雁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幽幽,活像是来取命的无常。
张新宏知道自己无力回天,只将眼睛一闭,浑身都在止不住颤抖。
有滴滴答答的声音传来,高闻雁低头一看,他竟是被吓得尿裤子了。
如此,高闻雁便知道了,和张海、周勇一样,张新宏的家人也被捏在手里。
但张新宏和张海他们又有一点不同,他想害高家的心,不是被迫的。
“真不肯说出那人是谁?”
“若你肯开口,我既往不咎,定保你家人无忧。”
张新宏睁开眼,神色犹豫。
高闻雁以为机会来了,可张新宏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阵惊恐过后,脸色反而坚决起来。
“女郎不必白费力气了。”
“如此……”
手起剑落。
高闻雁冷冷看着鲜血从他脖颈涌出,嘴角慢慢勾起残忍的弧度。
“便走好。”
她净了手,又将张新宏的尸体藏好。
为了摆脱嫌疑,她现在仍需要保持“失踪”状态,这样才更可信。
这历山的山匪窝是不能留了,否则难保会有对她不利的言论流传出来,万一影响到高家就不好了。
那些山匪久久不见张新宏,肯定会上山来寻,她也不好逃跑。
高闻雁算着,家中定已经知道她出事了,而这屋子暂且安全,她只要在这里等到家人寻来便好。
结果万万没想到,她左等右等,最后却等到了楚序。
她在屋顶上看着底下的人马,意外地见到楚序的影卫现身。
那兵器形状古怪,一下就吸引了她的目光。
可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熟悉感。
她仔细搜寻记忆,终于和乌刺山下的痕迹对上了!
据知行说,楚序那日带的影卫有限,才会落了下风。
而高闻雁仔细分析过那些印记,使用奇怪兵器的人是从前方而来,属于是敌方。
她心里一凉,血气却是上涌的。
好你一个楚序!
第33章 我也曾颠沛流离
一把大火将屋子烧了个精光。
“丞相当真要跟我走?”
“我骗女郎作甚?”
惠源郡再往外就是齐国边界。
来都来了,高闻雁打算顺便去齐国找一友人,问一下那象牙扳指的事。
结果楚序也要跟去。
高闻雁就算了,即使被发现,高将军还能用一句“小女顽劣”来开脱一下。
而楚序贵为一国之相,私自前往他国,这不是开玩笑的事。
“丞相不必如此,我若是不信你,方才便不会放下手中的剑了。”
她始终觉得楚序是为了博取信任。
“走罢。”
楚序连路线都想好了。
从齐国回来时走水路,直奔温州,让高闻雁亲眼目睹治水过程,怂恿高将军参谢参一本。
“可能将那薛赫也一并收拾了?”
戏谑地看了她一眼。
楚序道:“难为你肯说这些。”
知行最早赶过来,楚序简单对他交代后续的事情,又让他私下派人给高家报个平安。
其实,放过楚序,选择相信他并无恶意时,高闻雁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现下她却明白了,正是楚序平日里的这些做法,让她选择了相信楚序,也相信自己的直觉。
“相爷真不用属下随行?”
知行一脸担忧,又问楚序药是否带够。
说着又将药方递给了他,嘱咐他按时用药。
山匪已被剿得差不多,两人下山自然一路顺畅顺。
高闻雁觉得好笑,原来知行私下是这副老妈子模样。
楚序却说知行并不经常这样。
只是他上次出行引得旧伤复发,现在又要拖着这副身体出远门,知行才这样忧心。
“知行可真是忠心耿耿。”
“他和知言自幼便跟着我,是与别人自是不大一样。”
两人牵了马,一路朝东,眼看就要到惠源郡了,却遇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山匪头子拖着一身伤,却仍冲出来拦了高闻雁的路。
他面露凶狠,如狼一般的目光锁在高闻雁的身上。
吹了一声口哨,他笑得十分猥琐。
“小娘子,找得你好苦啊,可想死你了。”
“少废话。”
高闻雁当即拔了剑,准备迎战。
她回头看了眼楚序,示意他闪一边去,保护好自己。
和楚序只短短交手了两下,高闻雁便知道他果真是扮猪吃老虎。
然而楚序到底身上有伤,打两下就自己就吐血了,那也不是办法。
那山匪头子不中用,几个回合就落了下风。
“你们以往果然是靠人多欺负人少啊。”
高闻雁微微嘲讽。
“闭嘴!臭娘们,老子跟你拼了!”
他全力挡开高闻雁的剑,也顾不上章法,朝着她就一顿乱挥。
这人脑子一般,力气却大,若被那把刀砍到,也够难受的。
于是高闻溪轻巧地躲着,想等他力竭。
谁也没注意到,一把剑猛地破开空气,直直插入那山匪头子的喉间。
山匪的手一松,重重的刀便脱手而出,连连砍倒旁边的两棵树。
他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转动着眼珠子,想看看是谁。
楚序踱着马过去,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楚序眼中寒冰未碎,抽出剑,拍了拍他的脸。
山匪感觉自己听到了一声轻笑,又仿佛只是错觉。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楚序,终于看清他在说什么了。
“嘴巴不干净,就不要说话了。”
山匪捂着脖子,却无法阻止血咕噜咕噜地往外冒。
“走吧。”
高闻雁不悦。
“我与他在对战呢,又不是打不赢,这样也太胜之不武了。”
他回头,笑得狡黠。
他说,能赢不就行了,手段不重要。
“我们能人多欺负人少,为何不呢?”
高闻雁竟然有些无法反驳。
若是前世,她一定与他大谈武德。
可现在她也觉得,只要能胜利,能活着,怎么不行?
但她还是想找找楚序的不愉快。
于是她上下打量着楚序,直到楚序忍不住发问。
“女郎何事?”
她才眉眼一弯。
“看看丞相有没有吐血呀。”
楚序怔愣一瞬,明白过来她在挖苦自己。
他皮笑肉不笑道:“谢女郎关心。”
如此,高闻雁才痛快了。
原以为历山的山匪已经够让人闹心了,进了惠源郡,高闻雁才开了眼界。
惠源郡也算是一大郡,怎么会贫瘠至此?
“前年大旱后,便一直如此了。”
高闻雁疑惑。
“不是从国库拨了不少银两吗?”
“是啊。”
楚序微微感慨。
“你猜,那些银两都去了哪?”
不用猜也知道,定是入了那些贪官污吏的囊中。
楚序当了丞相后,一直在大力打击贪官,一经发现,便是大罪。
然而有些东西已经烂到了根,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过来的。
高闻雁以往多在京城,虽未真正看到他们口中的“民生”,却也多见达官贵族奢靡成性,嗜酒如命。
从京城就开始坏了。
她忽然又想起一些关于楚序的事情。
在楚序之前,丞相一职被架空已久,听着好听,却无甚大权。
然而他为相短短三年,竟从圣上手中分走了不少权力,一步步恢复了相位的风光,成为真正的权臣。
虽然人人都说他小心眼,却无人说他不是一个好丞相。
尽心尽力地辅佐君王,打击贪官,如今亲眼目睹这民不聊生的景象。
“丞相为何不惊讶?”
楚序眼里闪过一抹哀色,声音也染了一丝哀戚。
他道:“我早知它满目疮痍。”
有小孩儿在行乞,一路讨到他们跟前。
他手中的碗破了一口,空空如也,直到楚序伸手往里扔了枚铜钱。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小孩儿兴奋不已,连连跪谢。
“你家人呢?”
高闻雁半蹲身子,问他。
小孩儿说:“死了。”
他脸上没有感伤,也许年纪太小,还不懂死是什么。
别人说他家人都死了,他便只记得是死了。
“为何死了?”
“村子都烧了,好大的火,就我逃出来了。”
“为什么都烧了啊?”
“他们说只要烧了,瘟疫就没有了。”
高闻雁脸色一沉,怒道:“谁说的?”
小孩儿见她这样,有点害怕,缩了缩脖子。
“官大人。就是坐着轿子的那个官大人。”
他还小,还不知道,所有的官大人都是坐着轿子的。
“去玩吧。”
楚序拍拍他的头,小孩儿便一溜烟地跑了。
在他跑开之前,高闻雁眼疾手快地往他后腰带里塞了块银子。
楚序看向高闻雁。
“你这样只是给他人做嫁衣,他回去还得挨一顿打。”
“为何?”
“女郎不懂。”
“那丞相为何就懂了?”
“因为我也曾颠沛流离。”
第34章 区区小贼,叫得这么凶
天色已晚,两人决定先留宿一夜,明日再启程。
那客栈的掌柜见他们是外地人,穿得又光鲜,收完银两便压低嗓子,好心提醒了句。
“两位可得小心,这世道不甚太平哎,夜间记得关好门窗。”
高闻雁还没来得及细问,那掌柜的已换上一副笑脸。
“二位楼上请。”
这镇子当真古怪的很。
她和楚序先前在外面走了一圈,想找个药铺煎药,谁知这镇上的店铺天未黑便都关上了门。
楚序说,他们应当是怕被抢劫。
高闻雁还不信,这下看掌柜这样神神秘秘的,她便又多信了几分。
她愤愤不已。
“又山匪、又贼人的,这张新宏,都快将惠源郡治理成贼窝了!”
就是再杀他十次,也不为过。
却听楚序悠悠道:“我们看到的已比以前好许多了。”
他的话又一次勾起了高闻雁的好奇心。
她问:“你以前究竟是如何过来的?”
奈何楚序不上钩,微微笑道:“女郎想知道?”
“可惜现下无月无酒,不是长谈的好时候。”
“如此,便晚安了。”
高闻雁也不买他的账。
楚序笑出声来。
“嗯,女郎这些日子辛苦了,今夜安心地睡个好觉。”
高闻雁到底没能如他所言,睡个好觉。
半夜的一声巨响吵醒了高闻雁,她打开门,才发现楚序正站在她门口,看样子俨然是站了许久。
他们的房间并不挨着,楚序大半夜不睡觉,这是为何?
见高闻雁开门,楚序回头解释道:“进了个小贼罢了,可是扰了女郎?”
越过他的肩头望去,高闻雁不禁皱眉。
这客栈的大门竟是被活生生踹开了,难怪有那么大的动静。
“颜公子管这叫小贼?”
两人为隐藏身份,各自起了化名,楚序直接冠母姓,化名颜楚。
高闻雁很为难,高夫人姓车,若按楚序的起名逻辑来,多少带些奇怪。
苦想未得时,她忽然摸到腰间的承霜,于是灵机一动,当即想到了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