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妆》作者:宣七七
简介:
千澜上辈子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职场女青年,每天混吃等死领工资。莫名其妙穿成了一个女捕快,没想到竟还是个世家千金,来头不小。
身旁还有一大堆老祖宗陪着她查疑案、夺家产、步步高升。
一时间摆烂人生不能继续。
可为什么总有些黑衣人步步相随,想着要她这么个内宅姑娘的命? 没办法,脾气使然,一切想要对她不利的人,她都得找出来有仇报仇!
大概称得上机灵的女捕快×清风朗月少卿大人
【入坑需注意】:男女主的智商=本人的智商=并不怎么高的智商。希望大家且看且包容,多谢。
我终于写完了!!!
第1章 楔子 女碑
三月春初,草长莺飞。
庭院前的桂树一夜间抽满新枝,嫩黄的叶芽上带着点点春雨,晶莹剔透的水珠放佛可以倒映出春日的模样。
这是庭院一年中最美的时节,新绿挂枝,万物复苏。
千依站在树下,抬头看透过叶子间的光影,在这个远离城市喧嚣的地方,一切都是那么静谧与安详。
这里是最接近过去的地方,古朴的老房子,屋檐下的手写的春联,雕刻着花纹及膝的门槛,正堂里供奉着廖氏历代妣考的神龛。
无一不庄严、端重。
几百年前的这里会是怎样的一副景象,而那时的老祖宗在过着哪样的生活?
是否是像爷爷奶奶这样,农忙时耕种,赋闲时种花?是否一样的会在三月春盛的好时节里,去摘一些蕨菜,烹一顿美味菜肴,一家人欢喜地坐在桌上吃饭。
千依时常会想这些,古时之于她,是万般期盼却又无法企及的存在。
三月也是族里祭祖挂青的时候,她这次随父亲回老家,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情。
早晨吃过了早饭,就得随着族里几位爷爷一同去山上,曾经祖辈安歇的地方。
湘楚地界上的山大多秀美灵动,从屋后后山的山脚出发,待爬到了山头,隐匿在云层中的太阳忽放溢彩,眼前重峦叠嶂的翠绿山峰被渡上一层温润金光。
像极阳光底下一块块绵延不断铺陈在天地间的翡翠玉石。
果真是一方好山水,千依心想。
爷爷指着东南方向的山,说话时有丝微微的气喘:“再翻一座山,沿着那条路走,那里就葬着咱们家祖祖辈辈的人。”
闻言堂弟堂妹就要哭诉,千依一眼瞪过去,都乖乖地闭了嘴。
一行人沿着山路继续往前走。
“从六百多年前得真公携妻儿来此大杨田定居后,我们这一支的人就都在这里居住,别看有时候吵架生事,山间邻里祖上都沾着亲。”
“今年趁你们还都没有出去工作、读书,就带着你们去给先祖挂青,莫要将来我入土,你们这些小辈连家族的墓地都找不到。”
越过荆棘林后是一片茂密的竹林,爷爷苍老的声音从前头传来,在林子里显得格外绵长。
“做人最不能的就是忘本了!”
千依应在嘴上,记在心里,追上去问爷爷:“您说的得真公,我曾仔细地翻过族谱,据说他老人家当年是十里八方有名的医者,得真堂扬名一时?”
“是啊。我们祖上不单出过神医,还曾出过翰林院侍讲、按察使、知府等,最高官拜正二品。那时从科举的士子不在少数,也是当时镇上有名的乡绅大族。”
……
听爷爷讲着流传下来的先祖逸事,竟浑然不觉山路的崎岖难走,很快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廖氏祖坟。
印象里这样的地方都是阴冷怖人的,但这里不同,这里背靠大山地势平坦、面前有一条潺潺流水的小溪流,柔和温暖的阳光能照耀到此处。
据爷爷说,这就是所说的风水好。
而历代廖氏先祖都长眠在此,护佑着子孙后代平安顺遂。
已经有几个叔父伯父在扫割坟头的杂草,千依持着一颗敬畏缅怀的心随爷爷往东面走去。
又跟着一一磕过头。
抬首时却偶然见到最东面那里,孤零零立着一座孤坟,上头已杂草丛生,长的已高至腰间,前面立着一块石碑。
她微有怔愣,好奇使然,已经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拿着柴刀将杂草仔仔细细地割完,千依跪在碑前为之擦拭。
这才见到碑上雕刻的娟秀工整的字迹,上书“廖氏女之墓”。
千依心头一动——祖训有云,族中女儿是不得葬入祖坟的。
怎么会有一廖氏女子葬在这里?
而石碑用料是上好的花岗岩制成,上面有少许地方缺落,像是有些年头了。
千依望着这石碑上面刻的字,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她好像是在哪里见过这字迹。
“依依姐,快来给曾祖父和高祖父磕头。”不远处的堂妹在喊她。
“来了。”千依连忙应道,站起身来向堂妹那边跑去,走开几步,却还是扭头看了石碑一眼,又行去堂妹那里。
“千澜姐姐,念娘好想你啊!”
谁在说话?
千依忽然脚步一顿,心跳都仿佛漏了一拍,她猛的回过头去,可入眼只有自己方才扫过的坟头……
“谁?是谁在说话?在这样的地方不要玩这样的恶作剧行不行?”千依望着那边,眼里有些不愉快。
“千澜姐姐……”声音似乎蕴含了些许哭腔,空灵婉转。
千依咽下口水,心头早已冉冉升起一股子骇人来。毕竟这是在祖坟,要说不害怕那决计是假的。
无论是谁,她决心不再搭理这人,旋即又转过身子去找爷爷他们。
却不想下一秒她忽然眼前一黑,直直栽向地面……
第2章 永定年间
再度睁眼时,她看到天色低沉昏朦,像是要有雨落的样子。
刚才还晴空万里,这天变得可真快。
这时一阵疾风袭来,吹得不远处的树叶簌簌作响,随后传过来树叶落地的声音。
待风渐缓,她又听见一阵对话声入耳,听声音像是一男一女。
女娃声线稚嫩,有些尖锐,“千澜姐姐好生会躲懒,才一会儿功夫便又不见了人影,还有那么多稻子没割呢,改明儿我定要和兰姑姑说说这事儿!”
男子说话间有镰刀割稻子的声音夹杂,微有气喘,透着宠溺,“先别管你千澜姐姐,她在衙门里劳累,好容易过来休息,怎能拉着她做农活?”
“倒是你啊念娘,祖父让你认的药材可认全乎了?兰姑姑教你的女红可学会了?”
女娃逐渐没了声响,想来是祖父让认的药材没认全,兰姑姑教的女红也还不会。
然则……千澜?念娘?
千依终于觉察出不对劲来。她猛的坐起,环顾四周,发觉自己身处之地哪里还是什么祖坟,而是在一块被收割完的稻田里,身后是高高垄起的稻草棚。
她凝神屏气,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绕过稻草棚去看后面的景象。
入眼只见一片片金黄的稻田顺着小河延伸到远处的峡冲里,小河旁栽种的柳树枯枝败叶,河风凛冽,已觉寒意。
稻田里有许多着装古意的人们,正弯着腰在田间辛勤劳作,孩提们的欢笑声清脆悦耳,互相在追赶嬉戏着。
属实是一幅美好真实的秋景图!
她当场傻住。
这一切……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当她少儿时也是这样跟小伙伴在田间打闹的,而这里的稻田和小河,也跟老家门前的一模一样。
可这些人是谁?他们所穿的衣裳,为何都是古时的衣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她穿越了?
正晃神的功夫,耳畔忽然又响起在墓地时听见的声音,依然空灵悠长。
她双眸骤然睁大,头痛欲裂,一连串前所未有的记忆在大脑里蹿出来,放佛决堤了的山坝,任由洪水滔天。
记忆中有艰苦、有杀戮、有温情,有风尘仆仆,更有背信弃义。
……
如今是大楚永定三年,宝庆府珑汇县内。
地方确实是她老家没错,然而距离她所生活的现代足隔了六百年之久!
所以,她果真是穿越了?!
她从现代的廖千依,成了永定年间的赵千澜。
要不是眼前这一切轻易解释不通,不然说出来她都不敢相信!这么耸人听闻的一桩事居然确实发生在千依的身上,她一时间心头百感交集。
既有曾经觉得古代无法企及如今却梦想成真的欣喜,又有来到这里她不晓得怎么回去见自己家人的感伤,还有对于自己是否是在做梦的怀疑,更有对将来既憧憬又害怕的复杂。
在田埂上坐了半晌她也没能缓过来。
直到方才说话的少年郎提着茶壶向她走来,犹如被石化了的千依才动了动,望着他挺拔的身影与俊朗的容貌,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这少年的称呼。
少年郎姓廖单名一个瑜字,是原主赵千澜的表哥,年十八,还未行冠礼也就还未取字,族里人都唤他一声“阿瑜”。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是翻过族谱不下十次的千依十分清楚。
这位表哥将来会取字梅胤。而他的父亲名为沺福,也正是原主的母亲赵廖氏的亲哥哥,他的祖父名为望赋,望赋公乃是杨田廖氏的开基始祖得真公的儿子。
所以也就是说,其实表哥是她隔了二十三代的老祖宗。
而现在,她得喊他老人家一声——表哥。
千依惶恐至极。
廖瑜将茶壶往她身旁一放,顺势也在田埂上坐下来,执壶给她倒了杯水,双手奉上,笑道:“我们家澜妹妹可不要太爱睡觉,当心日后嫁不出去喽!”
千依赔着笑,很是惶恐的接过老祖宗递过来的茶水,谢了又谢,小心翼翼地道:“您,您在田间辛苦一天,还是您先用吧!”
廖瑜笑着睨她,又将水接过来,呷了一口,“你干嘛?何时在我面前这么懂礼数了?”
千依有些赧然,“这么说……我平时都很无礼吗?”
“那也不是,你只是不爱听我的话罢了。”廖瑜将杯里剩下的茶水喝尽,望向远处,“比如当初我让你别去县衙里供职,你一个姑娘家的去做捕快,整日不修边幅的,又风餐露宿,多累啊!为这事儿只怕姑姑还在恼着你吧?”
赵千澜原是京城簪缨世家延宁伯府的三姑娘,她的父亲赵绥是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楚战神延宁伯,在去年以前,千澜还是全家人的心肝宝贝儿,在京城世家贵女当中都是排的上名号的。
然而去年瓦剌进犯,帝授以赵绥帅印,限期三月,诛贼人于天门关外。
楚军势如破竹,长驱直入,直捣敌军主营,更为大楚收复了边疆五座城池。可没能想贼人是击退了,但她的父亲却也永远的留在边疆的漫天黄沙之中。
从赵绥殉国以后她们三房便势不如前,那时她的弟弟赵霁才八岁,伯爵府的一切事宜就交到她的大伯父赵原手中。
赵廖氏得封诰命,按理说就算赵绥身死,原主一家三口在延宁伯府的生计也该不会差。
偏生她为人温柔贤淑,性子十分温和,赵绥后事一了,她便携儿带女回到娘家,在宝庆府依附娘家过日子。是不是被胁迫倒是还有待考证,但最后的结果就是她将府里中馈拱手送给了豺狼虎豹般的大伯父一家。
这事上要强的千澜和母亲大吵一架,到现在母女二人的心结都还没打开。
三月前因为县衙招收捕快,千澜因父亲从小教习武艺入选,廖氏为这事又和她吵了一架,到现在都还没和她好好的说过话。
想到这里千依沉了口气在心间。
千澜的母亲和她妈妈简直是不同世界的同一个妈。
要是千依犯错,她妈妈也能一个星期不理她,她起初还会赔笑脸,后来碰壁几次后遇到类似事情就只敢自己躲开了。
可这时反而要说她闹小脾气,是她任性,连自己的妈妈都不搭理。
……在这件事上她和千澜很能有共鸣。
因此在回复廖瑜的话时,都显得戾气很足,十分自然:“还恼着我呢,我也没敢去她面前晃悠。”
第3章 不会骑马
廖瑜侧目看她一眼,又抬首去看天色,拍拍她的肩膀,劝道:“母女间哪里有隔夜仇?你回去好好和她说话,该认错就认错,若是姑姑有错,你也需得指点出来啊!”
“有什么事说开来了,就都不叫事了。若你们还要僵持着,担心惊动祖父。”
当年她那些同学也都是这样劝她的,可是放在她身上压根儿没用!
但听到他说望赋公可能会过来调解他外孙女与女儿的矛盾,她又觉得这事儿并不棘手。
“您说笑了,哪能请外祖父他老人家出面呢!我这就回去和母亲把话都说清楚。”
“这才是咱们家的好姑娘嘛。”廖瑜深觉欣慰,又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祖父说叫你今夜同去吃晚饭,我娘烧了你爱吃的酱猪肘子。”
难得原主和她都爱吃这道菜……
不过千依初来乍到,实在还没准备好该怎么去和一桌老祖宗用饭,如今她脑袋沉的很,只怕得回去好好理理原主那些记忆。
于是委婉地回绝他,并且言明自己身子不太舒服,要回去休息。
廖瑜见她脸色确实不好,也就没有坚持,站起来将束在腰间的长袍放下,又认真的掸了掸灰尘,才将茶壶拾起,朝她说道:“这会儿也不早了,祖父来老宅时套了马车,我借花献佛,送送你吧!”
得真公留下来的医馆建在珑汇县,为了行医方便就在得真堂旁边置办了一套三进的宅院,一家人都住在那里。
只会在农忙时才会让家里的子弟带着人过来老家插秧收稻谷,平日里都有专门请来的人照看稻田。
原本望赋公的意思是想让女儿和外孙三人都住在廖府,但赵廖氏怕叨扰娘家太多,住过几天后就用自己的嫁妆银子在县里买下一个带院子的两进屋子。
在原主的记忆里,要从老宅回到县上的她家,唯有翻过许多座山,跋涉二十多里山路才能到。
千依以她高中以后就没及过格的数学掐指那么一算,发现两地间隔了差不多有一万米远。
这要自己个走回去怕是腿要废。
显然与独自跋涉回家相比,和老祖宗同乘一辆马车就显得不那么令人惶恐了。
她点头应下,学着电视剧里那些潇洒的侠客抱了抱拳,“多谢……您。”
廖瑜没好气的笑了一下,“在村口那小桥上等着我!”
千依自然得照做,提起裙摆就往记忆里的小桥那里走。
她身上穿的是一身玫红色的直裰,腰间配着朱色腰带,这类衣裳大多是男子装扮,原主因在衙门当差,所以时常这样穿。